燕驭骧只见两湖人士,其余人士一概不见。
一个月后,燕驭骧离开两湖,继续南下,去完成复仇的任务。
燕驭驶离开两湖,除了姜铁心,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第二个知道的是位精于易容术的两湖人士,他化妆后仍住在姜府,其用意自是让别人误以为燕驭骧仍在两湖境内。
这天燕驭驶到达南思州阳春县,打听金天夏,但连问数人都摇头说不知。燕驭骧又改问道:“你们这儿有姓金的大户吗?”
被问的阳春县居民,答道:“有啊!”
“几家?”
“一家。”
燕驭骧大喜,紧问道:“知不知道这位金大户的宅第在哪儿?”
“对面。”
对面好大一遍庄院,可惜,空有一座美丽的围墙,里面却是一遍焦土。“这……”
燕驭骧手指对面,扭头问道:“怎么回事呀?”
“烧啦!五年前一个晚上连人带屋烧得一干二净?”
“不可能!”
要是金天夏五年就已毙死,那母亲的血海深仇怎么报?
“我住在金大员外对面,亲眼看到它烧的,铁一般事实,怎么不可能!”
“那金大员外新建的宅第在哪里?可是迁出本县了?”
“哦!我不是告诉你,连人带屋烧得一干二净了吗!”
燕驭骧绝不相信金天夏已被烧死。
燕驭骧并不失望:又问道:“官府将金大员外葬在何处?”
“这,不清楚,不过本县有座坟场,凡本县死了人大部份都在该地埋葬。”
“麻烦大叔半天了,谢谢,谢谢。”
燕驭骧打躬作揖。
踏出阳春县界,燕驭骧看到一大片荒芜之地,猜想当是阳春县的坟场了,便往该处奔去。
到了地头一排排找去,他目光虽锐利,仍怕遗漏,是以不施展轻功,只是步子放快。“咦?”
燕驭骧忽然止步,眼睛视向一处。
倒不是发现了金天夏的墓碑,而是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那女人坐在一座修建宏伟的坟前,一身雪白罗衣。
虽隔着一大段距离,燕驭骧看得很清楚,从那女人婀娜的身姿,白皙的肌肤,燕驭骧直觉判断她是个年轻女子。
再看她祭扫的坟墓,石质陈旧,年代已久远,至少建了十年以上,两相对照,坟内葬的人一定是她的祖先了。
越来越离那女人近了,燕驭骧想,太接近她不大妥当,决定再找几座坟以后,便不找了,以避免嫌疑。
但在第四座坟前,一个小小的坟碑正刻着:“前大御史金天夏之墓”这几个字。
金天夏死了,死在五年前一场大火中,燕驭骧再怎么不相信,事实还是事实,摆在他眼前。
他想:母亲的血海深仇就这样算了!
祖父母的血仇也就这样算了?
正想着,突觉一人跃至他身后,虽然轻功高超,几乎是落地无声,然燕驭骧听觉何等灵敏,立即警觉,却装着不知。
于是,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来,像是要离去,而浑然不知身后站着一个人的样子。但与身后那人一照面,燕驭骧惊呼道:“筑姐!”
站在燕驭骧身后那人是位白衣素服年约二十三四的女子,面貌酷似贝祈筑,她正瞪着燕驭骧。
燕驭骧一声轻呼后,随即发觉自己神经过敏,歉然笑道:“我认错人了,对不起。”转身欲要走开。
那素服女子脚步一错,拦住燕驭骧,冷冰冰地回道:“我瞧你在这儿转了半天了,找什么呢?”
燕驭骧心想:“此女轻功不弱,行径奇特,须得防备她点。”
他不答话,反问道:“刚才见姑娘坐在一座坟前想是祭墓,不知祭的何人?”那素服女子道:“我与你无亲无故,你管我祭的何人。”
燕驭骧笑道:“那姑娘又何必管我在找什么?”
那素服女子一怔,觉得不是味,骄横道:“本小姐问的话就得答!”燕驭骧道:“那本少爷问的话姑娘也得要答。”
“不答又如何?”
“礼尚往来,姑娘不答,我自也不答了。”
“找死!”
素服女子双眉带杀气地娇叱。
“找死?”
燕驭骧笑道:“莫看我是个书生,两臂子倒有点力气,你要不信瞧着。”一块青石就在眼前,燕驭骧走过去,拉开马步,双手抱着青石两端,可惜那两块顽固的青石动也不动。
“你的力气呢?”
素服女子嘲笑道。
“这……这块石头,一……一定生了根。”
“那就换一块试试。”
为证明自己的两臂力气不是假的,燕驭骧特别找了一块比原来一块还要大些的青石,抱起来,手臂骨节都响出声来,显是力已用尽,放下时更差点碰到脚。
燕驭骧狼狈的样子惹得那素服女子忍不住笑了。
书呆子装到底,燕驭骧洋洋得意道:“力气不小吧?”
他颇有演戏的天才,加上自幼任督脉打通,一身内功不露外相,而此时又是道道地地的书生装束,竟就骗过了那素服女子,不再怀疑他的来历。
那素服女子自出道以来,所认识的年轻男子都是横眉竖目,挺胸凸肚的武林人物,从未与书生打过交道,她反对燕驭骧发生兴趣,笑道:“你力气不小又如何?”
“这就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欺负的,反之,姑娘你孤身一人在此,幸亏我是个读书人,否则……”
“否则会被你欺负?”
素服女子一双明眸盯在燕驭骧脸上,笑吟吟地说。
燕驭骧低下头,避开她那动人心弦的目光,讷讷地道:“可,可不是……”这情形叫那素服女子感兴趣了,故意走上前,朝驭骧身前贴近,口中道:“看你怎么欺负我?”
燕驭骧闻到一种似檀非檀,似麝非麝的香味,他呼吸微显急促,连连后退,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你……”
那素服女子止步,轻笑道:“噢,我忘了你是读书人,自不可能做出非礼的行为,也难怪你发现我,只看一眼便不看第二眼了。”
燕驭骧心想:“这女人好厉害,暗中将我一举一动注意得清清楚楚,幸亏我未施展轻功,不然难保她不追根究底,查出我的来历。”
于是他一揖道:“此地只有你我二人,虽萍水相逢,叫外人看到,孤男寡女一起,难免非议,姑娘请留步,小可先告辞了。”
那素服女子道:“慢走,你还没告诉我到这里找什么呢?”
燕驭骧道:“这,姑娘何必……”
那素服女子有意留下燕驭骧,与他亲近,截口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祭的何人吗?来。”
不等燕驭骧推辞,她向前面那座修建宏伟的大坟奔去。
没奈何,燕驭骧随在她身后来到大坟前,只见墓碑上刻着:“山西贝氏慕白之墓。”
“贝慕道”
“贝慕白”仅一字之差,莫非这二人是兄弟?
指着墓碑,燕驭骧问道:“贝慕白是姑娘的?”
“先父。”
“那姑娘芳名?”
“贝祈绫。”
燕驭骧心道:“我姐名叫贝祈筑,与她又仅一字之差。”
于是,他问道:“姑娘认不认识贝慕道这人?”
“贝慕道?”
贝祈绫想了想,道:“记得先父告诉我,我有一个叔父年轻离开家乡。远去上都经商,好像就叫这名字,怎么?你认识他?”
“不认识。”
燕驭骧望着贝祈绫那张脸,越看越像筑姐,好像一母所生,叹道:“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筑姐的亲属!”
“筑姐到底是谁呢?”
“你的堂姐妹,令叔贝慕道的女儿。”
贝祈绫奇道:“既然如此,怎么又说不认识我叔父呢?”
燕驭骧道:“筑姐三岁父母双亡,那时我还没有出世,从没见过今叔之面,虽说与筑姐一起长大,却不能说认识她父亲。”
“筑姐今年多大?”
“二十三,比我大四岁。”
贝祈绫笑道:“那我该叫她筑妹,也就是你比我小五岁。”
“姑娘指明这点,用意……”
“你应改姑娘而称绫姐。”
“理所当然。”
燕驭骧恭恭敬敬他行了一礼,道:“小弟燕温栩,正式拜见。”
“拜见可不敢当。”
贝祈绫裣衽还礼,道:“以后只要多叫几声绫姐,叫我听着心里高兴就行了。”燕驭骧叫道:“绫姐。”
贝祈绫应了一声,笑吟吟地回称:“温弟!”
“好一场肉麻的姐弟之见!”
声音来自坟墓后,又道:“老大,丫头这一声‘温弟’,辛亏叫的不是我,否则骨头真要被叫酥了。”
又一人道:“嗲声嗲气,骚是够骚的了,脸蛋又长得确实不错,真所谓秀色可餐,天帝要是把她当礼物送给我谭老四做老婆,管他什么药丸,照吃不误。”
另一人接道:“老四,你虽自命风流,想这骚丫头嫌你老了一点。”
“三十出头,正年轻力壮,怎说老?”
那人吃吃笑道:“不是嫌你年纪,而是嫌你资格太老,没瞧着骚丫头正在勾那小伙子吗?”
贝祈绫大怒,娇叱道:“狗贼,站出来!”
“别找我,我一脸麻子,出去也不会讨你欢心,要找,找老四,他是咱们四兄弟中最年轻的,绝不比那小伙子差。”
贝祈绫气得娇容泛青,立意扑杀躲在坟后的四兄弟,只等最后一人开口,四兄弟方位皆知,即出手。
此时天色已暗,薄暮蒙蒙,燕驭骧早发觉四周不止坟后自称四兄弟的四人,两边座坟后更有七人躲藏着。
他寻思道:“他们是有心激怒绫姐,好让两边之人趁她大意,发射细小的暗器?”一念及此,随后抬起七粒石子扣在手里。
老三又大笑道:“论武功老大最高,论机智老二在我四兄弟中有智囊之称,论漂亮自是四弟英俊潇洒,我老三本领不行,但论房中术之精却是当仁不让,丫头,你要不嫌地方脏,咱们骚对骚就在令尊坟场大战一场如何?”
是可忍孰不可忍,贝祈绫银牙一咬,怀中奇形兵刃出手,朝坟后扑。“牛毛天王针!”
贝祈绫身体一动,坟后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那人突然呼喝。
贝祈绫闻声,挥起刚拿出来的“软红蛛索”挥舞得泼水难进,假若暗器从对面打来,这阵挥舞足可挡落。然而,对方根本就没有暗器射出。
那最后开口的乃四兄弟之老大,他喝一声“牛毛天五针”却不见两侧的“伏兵”施放,大感奇怪,一时不及细想,从坟后跃出,喝道:“丫头,还认得老夫吗?”
只见他一张黑脸,全身只要是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俱是漆黑如锅底,真比天竺人氏还要黑上三分。
贝祈绫停步凝神戒备同时注目望去,突然惊呼:“你,是人是鬼?”那人怒声笑道:“自然是人,却变得跟鬼一样,阴司秀才一笔之恨,永难忘!”燕驭骧忖道:“原来这人中了阴司秀才铁笔之毒,想是内功精湛,将毒质逼在皮肤表面,是以未曾毒发毙命。”
贝祈绫道:“天龙帮主,算你命大,那天装死逃了过去。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一笔之恨,何不直接去找阴司秀才?”
天龙口,帮主“飞龙拐”卜阳九与“智多星”裘天理、“麻面狼”江卯生、“玉面虎”谭英立结拜为兄弟,称霸南荒。
卜阳九道:“一笔之恨要报,毁帮之仇更要报,当日本帮被毁,你这丫头虽没有直接出手,却是发号施令者,除了阴司秀才,你是老夫第一个要杀之人。”
另三人分从坟后跃出,围住贝祈绫。
“智多星”裘天理道:“我岭南四煞生死与共,老大之仇即是我四兄弟之仇,丫头,你若供出天帝藏身之所,四煞网开一面,否则,你孤身一人自量是我四兄弟之敌吗?”
贝祈绫咯咯笑道:“网开一面?是真是假?”
“是真不错,却只是免了开膛破腹而已,供出天帝藏身之的,容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贝祈绫道:“好死歹死都是死,我年纪还轻,可不想这么快就死呢!”江卯生笑道:“骚丫头说得是,这样吧,供出天帝处所,再用你大赋的本钱,轮流与我四兄弟耍耍,谁还舍得杀你?”
贝祈绫柳眉微微一蹩,随即笑吟吟地道:“你这麻子一脑子淫邪念头,坏死人了。”江卯生骨头一轻,踏前一步,嘻嘻笑道:“每个女人与我相好后,都说我坏死人了,其实嘴巴说坏,心里可乐得紧!”
贝祈绫道:“是吗?我倒不信。”
江卯生被撩得欲火上冒,竟不克自制,更走近几步,口中道:“你若不信,试后便知,怎么样?找个地方吧?”
贝祈绫道:“哪里?”
江卯生等不及了,扭头道:“老大,这小姐我带去教教,包准……”
“玉面虎”谭英立接口道:“包准一教便对三哥死心塌地了。”
卜阳九突然大喝道:“小心!”
语音甫出,江卯生的颈子已被“软红蛛索”缠住。
卜阳九一拐飞击,裘天理环刀猛劈,谭英立也不慢,一柄快剑从后刺来。
三煞攻得快,贝祈绫回击得更快,没等他三人招式用尽,“软红蛛索”收回,转向三人颈间缠去。
卜阳九空有一身深厚的功力,却不能奈何身轻如燕的贝祈绫,他是越斗越惊。
贝祈绫轻功远胜岭南四煞,“老大”卜阳九奈何不了她,“老二”裘天理的九耳环刀,“老四”谭英立的快剑便更是不济了。
谭英立偶然望去,见他三哥脑袋歪在一边,颈间皮肉陷了下去,这情形说明江卯生颈骨粉碎,里面没有东西支撑,才会如此。
“三哥被缠即毫无挣扎便倒下,难道说被这丫头的飞索缠中,骨头即粉碎?”谭英立一看这飞索厉害,斗志大丧,几招快剑攻退飞索,缓出身来,叫道:“大哥,我去了……”
话未说完,飞索从他颈间扫过,他连呼都没哼一声,便噗通倒下,脑袋歪垂,颈肉深陷,死状一如江卯生。
四兄弟去其两个,其他皆满怀悲恸,卜阳九大喝道:“老二,退!”若早叫他,还有可能,现在裘天理招架都来不及,哪有机会可逃?
贝祈绫道:“智多星,你也要去吗?好,我送你一程。”
陡见一根飞索,绕颈转回,圈成一个围圈套出,裘天理不敢逃,只因逃时防守空虚,必叫敌人所趁。
贝祈绫一圈未中,第二圈跟着套出,第二圈末成形,第三圈又套出。
裘天理刚破了第一圈,第三圈就在他脖上一转,于是他也倒下了。
卜阳九识得这宗绝活,惊呼道:“三环套月……”
贝祈绫笑道:“轮到你了。”
限着话音,三圈连环而来。
卜阳九将龙拐上下飞舞,此时不求攻敌,防得一时是一时。
卜阳九的龙拐使得泼水难进,软红蛛索无法攻进。
“看你支持到几时?”
贝祈绫在他四周游走,不再进攻,要等他拐杖一停,即用一招“三环套月”卜阳九不敢停,龙拐一直飞舞。
天慢慢亮了,卜阳九龙拐整整舞了一个晚上,只见他全身汗湿,好像刚淋了一场大雨。
他已是将近六十的老人,功力深却不能持久,渐渐飞舞得缓慢了,那根龙拐也越来越重了。
贝祈绫两条腿也游走得有点累了,笑道:“我们慢慢比,我要先休息一下,你若先停下,就请尝尝我的三环套月!”
卜阳九猜到贝祈绫的心意,怒叫道:“好毒的丫头!”
明知人家要等自己累成龟孙才下手,却也要支持到那时,他拼命飞舞着龙拐,心里狂呼:“我不能停,我不能停……”
终于,卜阳九的手臂不大听使唤了,那根沉重的龙拐只能在他自己的身前摆动,好几次差点掉下地。
贝折经咯咯笑道:“握紧点,可莫要掉了。”
卜阳九惨然道:“你,你杀了我吧……”
口中这么说,他却不敢将龙拐丢掉,他怕龙拐一失去,贝祈绫就会即下杀手了。
一旁,燕驭骧看得不忍起来,忽然道:“绫姐,你累他一夜,这么大的年纪,饶他一命算了。”
贝祈绫笑道:“饶命不行,看你面上,早打发他归西倒可以。”
燕驭骧走过来道:“绫姐,我求你!”
翻身下拜。
“使不得!”
贝祈绫伸手来扶。
燕驭骧突然抱住贝祈绫两脚,右手拇指在她左小肚“天宝”穴上一撞,那一撞手法极快,贝祈绫没有察觉,慌道:“放开!”
燕驭骧却叫道:“快走啊!”
有这机会不逃就是傻瓜了,卜阳九丢下龙拐,没命地奔逃,累了一夜,手臂酸透了,脚倒不酸,轻功虽不能尽力施展开,却也不慢。
“哪里逃!”
贝祈绫一掌将燕驭骧推倒,拔腿奔去,起步虽慢,但她有信心短时间追上。
然而贝祈绫只奔行数步,“咕咚”摔倒,勉强站起,左脚拐了似的,难于站稳,只道气走岔了,眼睁睁望着卜阳九逃得没了影儿。
燕驭骧道:“我扭着腰了。”
贝祈绫歉然道:“你抱住我,情急下,我出手失了分寸,莫要见怪呀!”燕驭骧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绫姐,为人不可斩尽杀绝。”
“你不懂。”
贝祈绫道:“江湖上冤冤相报,有时必须狠一点,像今天,你拦住我让天龙帮主逃掉,对你来说,积了一件阴德,对我,麻烦就大了。”
“绫姐怕他报复?”
“天龙帮主威震南荒,在我眼中不足一道。”
“那让他逃掉,有何顾虑?”
“坏在他认出我那招‘三环套月’……”
“这,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因为……”
摇摇头,贝祈绫叹道:“跟你说你也不懂。”
走过去,将尸首拖离她父亲的坟前,突然发现一边坟后躲着有人,于是立刻娇喝道:“谁?滚出来!”
掩身接近,但见四座坟后虽躲着四人,却一个个睡在那里,找过去,发现另一边坟后又有三人躲着,每人手中都拿着一管金筒。
假若卜阳九一声令下,七管金商同时发射,贝祈绫轻功再高,反应再快,亦要中几根“牛毛天王针”那时,岭南四煞再下手,贝祈绫非被人家生擒不可。
想到后果,贝祈绫不寒而栗。
燕驭骧过来问道:“什么事?”
“天龙帮主请到唐门七凶埋伏两侧,差……差点中了他们的暗算……”
“他们怎么了?”
“不知何方高人暗中搭救,用石子将他们穴道打中。”
“那就算了。”
“没有这么便宜!”
奔过去给唐门七凶每人一脚,怕燕驭骧哀求自己,她动作极快,瞬间一圈转回,唐门七凶便糊里糊涂脑袋开花,死于非命。
燕驭骧喊了声,道:“绫姐”没能阻止,十分气忿。
贝祈绫道:“走吧!”
“姑娘请。”
“不一起走?”
“姑娘心狠手辣,算我们从没相识!”
“哟,生气了?”
贝祈绫道:“你不知唐门七凶为非作歹,专门干暗中杀人的勾当,武林中不少成名英雄丧命牛毛天王针下,除恶务尽,这是替天行道啊。”
燕驭骧道:“说得好听,谁不知你的用意呀。”
贝祈绫笑道:“你倒说说看。”
燕驭骧道:“杀鸡儆猴。”
“不错。”
贝祈绫点头道:“正如你想,杀了他们以后便没有人敢助天龙帮主暗算我了,可是唐门七凶,确实恶名昭彰,总算是替天行了道。”
“算你会说话,找到借口。”
“走吧!”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还生气呀?”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早分手晚分手,总要分手,又何必一起走呢?你我就此别过吧。”
“你打算去哪里?”
“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
“有志气!”
贝祈绫笑道:“你远从上都来到这里,差不多走了近万里路,应该回去了吧?”
“想回去时自会回去。”
“回去时准备做何行业?”
“经商。”
“假如你愿意,有个好差事介绍给你,收人不比经商差。”
“谢谢,我只要能混饭吃,不指望好差事。”
“你与我堂妹一起长大,说来不是外人,我希望你能帮我主人管管帐务。”贝祈绫又道:“我主人貌和心慈,是个很好的老人家,对待属下,亲若父子,你去帮他做事,待遇上不必说,保证比你回家乡经商还要丰厚。”
燕驭骧心中暗想:“天帝不除,两湖群豪永难安枕,此人危祸武林,不为两湖着想,为天下苍生亦该冒险行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燕驭骧决定随贝祈绫去,口中却道:“我,我对帐务不大熟悉,恕难以胜任。”贝祈绫道:“其实管帐能写能算就行了,你是读书人,写是难不倒你,至于算嘛,看你蛮精明的,相信一学就会。”
燕驭骧道:“这个……”
贝祈绫笑道:“犹豫不决,莫非舍不得筑姐?”
燕驭骧正色道:“筑姐待我如亲弟弟,就是舍不得亦非你所想象中的舍不得。”贝祈绫伸伸舌头,道:“倒是我的想法不干净,恕罪,恕罪。”
燕驭骧道:“替你主人管帐可以,却不能长久。”
贝祈绫道:“只要你去,就走不掉了。”
燕驭驳暗暗心惊,问道:“怎么走不掉?”
贝祈绫道:“因为……”
燕驭骧想,必是天帝懂得笼络人心,否则像阴司秀才这等狂彻不羁的人岂能让他调派遣使?不再多问,随贝祈绫离开坟场。
一夜没睡,正该找个客栈歇歇,哪料一到市镇上,贝祈绫就雇了两辆车子。
燕驭骧感到纳闷,贝祈绫道:“累的话,车里也可睡,出来久了,也想早点赶回去了。”
走了几天路,越过福州,到达临安。
贝祈绫松了口气,对燕驭骧道:“这几天餐风露宿,不敢投店,大概你也看出我在逃避什么,所幸一路上没有出事,临安是个大都市,好好玩几天再走。”
燕驭骧的目的是打人天帝内部,怎么走法随贝祈绫高兴,她要在临安玩几天,便玩几天,心想临安没来过,倒值得观光一下。
贝祈绫出手阔绰,到临安最豪华的旅馆,开了两间上房,一进店门,先赏小费,乐得小二当她活财神。
燕驭骧人累了,天也晚了,心想先养好精神要紧,这晚两人没出去,一顿丰盛晚餐后便分别回房休息。
睡到半夜,燕驭骧陡闻一人在院中骂道:“贼婆娘,你杀了老夫拜把兄弟,逃到天边,老夫追你到天边,跳到海里老夫追你到海里。”
接着听贝祈绫娇叱道:“老狗,你是送死!”
“嗖”的一声,贝祈绫从房里纵出。
“是好汉不要逃。”
“有种就来追!”
燕驭骧望去,只见两条人影先后从墙上翻出,当下抓起衣袍,来不及穿上,跟着也翻出墙头。
追着前面两条黑影,他想:“卜阳九不敌贝祈绫,仍敢挑战,定有所恃。”
“若是贝祈绫一死,就没有人带自己去天帝那里,纵不如此,看在她是筑姐堂姐份上,也要暗中助她一臂。”
卜阳九与贝祈绫轻功相差不多,追到郊外两人距离由数丈短到几尺左右。就差这几尺,卜阳九突然奔入一座密林内。
“逢林莫入”贝祈绫艺高胆大,丝毫不惧,跟着追入,但因林内一遍漆黑,看不见卜阳九的去向,贝祈绫驻足倾听。
卜阳九忽然道:“贼婆娘,过来领死!”
听声音相距十丈上下,贝祈绫不声不响,慢慢朝那个方位移过去。接近到一丈左右,猛然扑去。
谁知卜阳九老江湖,待贝祈绫慢慢移来,他一句话不说,也早已移去,于是贝祈绫扑到声音来处,自然扑个空。
却听卜阳九又在十丈以外叫道:“贼婆娘过来领死!”
贝祈绫扑去又扑个空。
卜阳九有意引她到密林深处,或左或右,或前或后地叫唤,贝祈统也明知他在逗引自己,却不顾任何凶险,发誓把他抓到。
这时足有盏茶时间再没听到卜阳九的声音。
贝祈绫突然感到不妙,寻思道:“我站在这里,倘若四周满布弓箭手,万箭齐发,不被射成刺猬才怪!”
她现在才想到四面可能埋伏弓箭手未免太迟了。
猛见一头亮出一盏青灯,跟着另一头亮出一盏白灯,两灯前后映照,将贝祈绫的位置照得清清楚楚。
贝祈绫暗忖道:“要暗算我,早就暗算了,瞧他们有什么花样。”现在以静制动,倒是上策,贸然走动,引发四面埋伏反而不美。
思忖间,左面亮起第三盏蓝灯,继蓝光右面亮起一盏红灯。
“原来是临安的青、白、蓝、红四侠在此,幸会幸会,姑娘贝祈绫给各位万福啦。”说着,盈盈一礼。
红灯后一个女子声音道:“不要脸,穿着睡衣就出来跑,像什么样子!”四灯辉照,只见贝祈绫身上是件薄薄的轻纱,原来她顾着追赶卜阳九竟没来得穿外衫。
贝祈绫含笑道:“非礼勿视,你骂我不要脸,其实你自己不要脸。”
“我有什么不要脸?”
“红侠艳名远播,有谁不知她是位正当少年的妙龄少女?但请问,你三位兄长在不在?他们要是在心里骂我,可就是骂他们自己了。”
青、白、蓝、红四快近年名动江湖,世居临安,武功得自家传,三十六招追风剑,七十二招梅花掌,俱是上乘之学。
青灯后的青侠道:“不要斗嘴,我们有话要问。”
贝祈绫道:“青侠有话尽管问,除了有关家师之事,知无不言。”青侠道:“但我们要问的,正是有关令师。”
贝祈绫道:“那就免了。”
白灯后的白侠厉声道:“丫头可知你现在的处境?”
“知道又如何?”
“我大哥一声令下,必叫你万箭穿心!”
“恐吓威逼也是侠义辈惯用伎俩?”
青侠道:“为了先父之仇,不得已出此下策,贝姑娘,请说出令师飞天魔女阴三娘现在隐居之处。”
贝祈绫笑道:“她老人家住在临安。”
白侠喝道:“胡说!”
青侠道:“姑娘请老实说。”
贝祈绫道:“至于老实说嘛,招呼早打在前头,除了家师之事,都能相告。”白侠道:“大哥,这丫头顽冥不悟,杀了她,不怕她师父不出头!”青侠道:“贝姑娘,我给你盏茶时间考虑。”
贝祈绫所在处十丈方圆内,树上满布弓箭手,个个箭上弦对准贝祈绫,只要她一有逃走的企图,万箭齐发。
贝祈绫轻功再高,亦难逃出这座箭阵,她暗暗一叹,内心着实怨责自己大意,看来今日会丧命于此了。
白侠忽然叫道:“盏茶时间已到。”
青侠道:“姑娘说是不说?”
贝祈绫不答,盘膝坐下。
白侠道:“大哥,下令啊!”
贝祈绫毫不反抗,坐以待毙,青侠心肠软,倒不忍下令了。
白侠道:“大哥,你不忍下令让我来!”
青侠道:“再给她想想。”
白侠道:“丫头,我数三下,想活命就不要等我报出‘三’!”
微顿,大声叫出“一”跟着又叫“二”贝祈绫坐那里动也不动。
白侠不禁暗赞贝祈绫视死如归的精神,大笑道:“好个不怕死的丫头,阴三娘有徒如此,倒真不容易哩!”
青侠道:“二弟,贝姑娘宁死不出卖其师,可歌可泣,我看……算了!”白侠却道:“阴三娘隐居不出,我们找遍天下都无消息,今天好不容易发现她唯一的传人,若要她出头,非杀这个丫头不可,否则,这辈子就别想报得了父仇。”
青快想了想,叹道:“也罢,你下令吧!”
白侠喊道:“弓箭手!”
“在!”
众弓箭手齐声答应,听声音是在百人以上。
白侠正要叫“射”陡听一人远远传来话音道:“邵二侠,且慢下令。”
“谁?”
“老朽段梅坡。”
先前他的声音远远在密林之外,这时已经来到箭阵的边沿,脚程迅捷至极。青侠道:“原来是大理段前辈驾到,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段梅坡站在阵外,笑道:“邵大侠,能否撤了箭阵?”
青侠道:“弓箭手退。”
一声令下,众弓箭手训练有素地收起弓箭,一起跃下树。
霎时一盏盏风灯亮起,百余盏风灯将十丈方圆之地照得如同白昼。青侠长袖一拂,抱拳而立。
段梅坡长声笑道:“邵大侠多礼了。”
笑声中,缓步而入。但见他养着五绺长须,身上一件黄布袍,峨冠薄带,好像一个王爷的样子。
贝祈绫自卜阳九看出“三环套月”不敢在阳春县停留,连日奔驰,就是怕卜阳九将消息传至大理,叫段梅坡追来。
瞧他模样,确是段梅坡本人。箭阵已撤,不逃更待何时?贝祈绫陡然跃起,身子如离弦之箭,朝另一方掠去。
哪料她快段梅坡更快,明明在身后,不知怎地便到了前面,还背手望着自己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