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马头骨的库兰塔凭空走出来,背靠着墙聆听嘈杂的声音。
“戈弗雷女士,我们不能搞什么武装,我需要的是警察和维护工人与企业家之间的和睦关系。”
“你他妈放屁!狗都知道警察是他妈的野狗!只吃官老爷拉的屎来保命!他们天天骗人说什么民警一家亲你信他妈的!”
“你真是极端过头了,你简直就是个科西嘉主义者!对,你有高卢血统!”
“对对对,我日了你妈的简直是个科西嘉主义者,你们这帮社会党连君主主义者和封建主义都分不清的东西也配给你爷爷扯这些自己都不懂的幌子?!”
“好了好了,都冷静点,戈弗雷女士说的没错,我们为了工农大众的利益需要准备违约的后手,事实上我认识一位才华横溢的斗士,她是《新时代报》的稀音”
“啊,好,你说得对,那我们的后手是什么?”
“我还没想好,或许是我们带领的被改造的群众…我需要点时间。”
“你可他娘的无耻吧!听好了,工人是他妈的脑瘫正在为了机器抢他们的工作去砸机器!农民是你爹!他们在要不然饿死要不然杀了所有人!他们都是纯鸡巴的傻逼!而你们现在冒出来说我们工农大众?我们!?我们都是傻子,你们聪明!我们的?你们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难道是个无政府主义的暴徒或者反动的自由派支持者吗?”
“我在说他妈的有人毛遂自荐出来说自己很理性很聪明很代表人民很公平,到时候他们会用他们压榨人民积累下来的时间和金钱变成的东西来当人民的新爹!”
“你简直是个疯子,对,对了!你自己不也是吗?!不是压迫人民你能读书识字?”
她刚好不认识字也看不懂书,况且她就是野人中的野人,这些所谓的政治家到现在只能抓着经历强迫人站队来逃避问题,并且比起自己去理解客观道理更在乎经文解读、伟大领袖、政党站队、精神胜利和维护小市民地位。库兰塔能懂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她更懂这些人的一切想象都是市民的,都是连烈士的苦难都能变成宗教式狂热(换而言之,是精神层面用以消费的奢侈品,类似于烟草)、革命的记忆引起的悲伤也可以吃下去(他们既可以“我不配评价,我不配比”又可以心中悲伤着出现感动、敬仰等情绪并迅速转为狂热、钦佩和一种解放感,让他们感觉自己的道路正确了和以局外人状态感叹伟大,而这就是消费,因为他们绝不肯参与,只肯欣赏和精神上的服用鸦片)……更好玩的是他们还不如宗教懂,至少圣经反对这种“拜死人”、偶像崇拜和邪教狂热,他们却看不起、相信宗教一无是处还“反动”,利用贬低宗教来另一种的消费获得精神满足,其实他们比宗教厉害的只在于拉特兰人不太清楚自己做了什么,顶多能解释一下神秘主义,或许能说“上帝的本意是坏的,可执行得太好了”。
短短库兰塔思考的不到五分钟,琳达·戈弗雷就成了无政府主义者、感伤的小资产阶级、反动派、保皇党、科西嘉主义者、利欲熏心的保守派、种族歧视、生活不如意、维多利亚间谍、极端左派、在政坛说脏话的没礼貌的不配参与政治的下等人、没有智库的不科学的民科、没有党籍的不配发言的东西、反革命和剩余不少于三十个的群体,每次指控句句引经据典充满了百分比、日期、人口增长、GDP和基因检测结果等让人听得半懂不懂的东西,所能调用的内容小达不知何处发现的关于煎馅饼的通讯记录的一句话大至某某声明的一段不知前因后果的名言,反倒是她的话被他们一一辩驳,从家庭出身卑微到姓氏太高卢再是背叛民族还有不爱国不看书不听总统的讲话全都尽数挑了出来,尽显社会主义的真善美和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价值观之优势。
“啊是,他们花了几千年几万年受苦,现在你们跟我说他们有原罪他们的头皮应该变成工人爷爷的鞋?”
“文盲怎么会懂进步的精妙?你还想违抗生产力进步的车轮?旧时代的东西只会被碾碎!况且我们只是觉得农民不该进城!证据是我坐公车的时候有几十个农民上来,又臭又吵又下流又卑贱还脏!甚至想偷东西想占便宜说话还大声!”
“那他妈不是你们的错?我看你们得给农民下跪!”
“少拿你的过时短视又愚昧的道德观绑架我!我可是共产党!”
吵闹又持续了几分钟,戈弗雷带着野兽的低吼和呼吸声走出来,“哈哈!她急了!”“她就是个弟弟!”“她还不信智库!每个富人都有高贵的基因高贵的教育高贵的团队!出生就领先了!她还不承认富人穷人根本不是一个人种!滚去乡下吧农逼!”等嘲笑声在背后不断响起,库兰塔没有理他们,跟上了她的脚步。
“father以前说语言是用来交流的,思想是用来辩证的,我可没看出来。”
“只是你找错了人。”
“啊,对。只是你的人生经历太狭隘了。只是你的心胸不够大。只是你没听出来我话里的第二种意思。你根本没长大!你就因为自己的经历祸害全世界,你根本是个大龄巨婴!为了……省省吧,语言在人类里是用来宣泄的,他们用来传递暴力,我也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我分明是最烂的最差的,可他们证明自己还不如一个鹦鹉学舌的畜生。”
“……总会有的,世界很大。”
“我甚至知道他们的思想来源,他们就是这么做的,一直以来…找几千几万亿里那可能不到一百个超凡脱俗的,说那是人的一部分,神说自己是人,所以他们蹬鼻子上脸说人类是伟大的,皆为伟大的,可是他们的鹦鹉学舌根本配不上。”
“你得学会接受。”
“不,我不明白。”戈弗雷看了一眼她,那双此时还完好的眼睛已好似至纯源石发着橘红光亮,“他们可以无论几次都说‘第一次’‘伟大的牺牲’和‘只靠贱民办不成事’,以此在革命的时候更新换代,披上新的皮比如什么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来延续下去,可为什么我们不能?”库兰塔不知道怎么回答,戈弗雷把抓着流血的手拍在胸前,血沾了不少,“他们奴役了人民几十万年,哪怕是这么集权的愚民的精英的东西都要几十万年,从统治到更新统治都在一直流血,可他们能说这是革命流血和牺牲,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彻底的摆脱他们的枷锁,甚至不要无政府主义这种富人的东西,毕竟他们才能读书他们才能有道德!”
“就算我们彻底混沌几百年,死了几十亿人,说到底和他们的几十万年还有数不尽的愚民、屠杀、奴役比起来不是太便宜了吗?”
一团纸开始燃烧,哪怕这褶皱得不似纸的东西被装成纸,人往上画了歌颂人的美好的画,它毕竟是团纸,这到燃尽便只剩下灰烬。
——假若那城里有五十个义人,你还剿灭那地方吗。不为城里这五十个义人饶恕其中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