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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11章

风雨里的罂粟花 银钩铁画 44951 2024-03-05 16:55

  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夏家人好像都比较喜欢逗我玩。

  夏雪平经常玩的,是诸如把我绊倒之后马上又呵护我这种招数,她就像是一个略带调皮的女孩子在把玩又调驯着自己的宠物犬崽一般,而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温柔体贴的;以十年前为节点往前数,那个还没彻底被仇恨侵蚀的夏雪平在我的心里,完全是个又邪恶又可爱的妈妈并且她越是邪恶,我越是爱她。

  而舅舅经常玩的,是随时就准备抬手揍我、但等我吓得缩成一团捂起额头后,最后却经常只是将一跟手指弹在我的发梢上、戳在衣服上;或者经常因为我的偶尔顽皮,就对我大声严厉地训斥,但到最后却又很亲昵地摸摸我的额头;他对我的撩逗,在我眼中,明明是一种张牙舞爪的恐吓,而我也总能在他对我做出这种吓唬的行为之后,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内心里终于平衡下来一般的得意——舅舅为人特喜争强好胜,可我到现在也一直不明白,他对我每次进行那种近乎霸凌的逗弄过后,为何会如此得意。

  不过似乎是没有自己亲生子女的缘故,他对我也的确特别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想着分给我;而这家伙,在那时候也确实经常会对美茵视若空气、爱答不理,小时候的我不懂事,还会经常为了这种事情故意在美茵这个刁蛮的小坏丫头面前炫耀:昨天舅舅往家里送了多少多少奶糖薯片、今天又送了多少多少果汁汽水——而且那都是给我的,不是给你何美茵的;为此美茵也经常会被我气得脸色通红,最高记录一天一夜都没理我,最后往往是我在夏雪平的训斥和命令下,把那些好吃好喝给美茵分出一半她才再次开心。

  再后来稍稍长大一点,我便从电视上学到了一个词,叫“重男轻女”,我以为舅舅就是这样死封建的人……哪知道后来,他自己却领养了个女婴。

  呵呵,他在想什么,我也真捉摸不透。

  就像我捉摸不透,他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并且还要前来刺杀蔡副省长一样。

  那家伙站在十几层楼高的地方,但我可以确认,他确实是舅舅。

  他在举起那把AWP狙击瞄准我之后,下一秒,就像小时候每次去外婆家的时候他都要假装揍我、随后却只是在我身上其他地方轻戳了一下一样,一发子弹,却只是打到了距离我右脚鞋尖三厘米的位置,不过还是震得我的五根脚趾直发麻。

  而我这一次,也没再像一个胆小如鼠的孩童一样,见到拳头或者枪口立刻捂着额头、瑟缩在角落里,而是迅速抬起我手中的手枪瞄准了他射击的位置,对他疯狂地打着弹夹中的子弹,甚至打到枪管发烫尽管我清楚一把手枪往十几层楼高的位置上打,想打中简直天方夜谭——当然,其中有两发子弹,竟然还鬼使神差地击中了距离他大概十厘米多的位置。

  而他则俯在那顶层天台的矮墙之后,微笑地看着我,不紧不慢地朝着我周身,迅速地又打了一共八发子弹,一直等到远处传来了警笛声,他和另外一个一直在与英语补习班顶层的赵嘉霖对射的狙击手,才迅速地逃离。

  所以,现在的我,仍然活着。

  但我之所以现在胡思乱想这么多,就是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转移着此刻正发生在我身上的拳打脚踢时留下的疼痛感……

  就在刚刚夏雪原跟他的同党正从那红山广场旁的大厦楼顶准备撤离,而我正准备迈步冲向那幢大厦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在脖子那里贴上了两支冰凉的东西,而瞬间一阵剧烈的刺痛,让我的心脏和大脑同时感受到强烈的麻痹,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随着眼前越来越黑,我也一头栽倒,只觉得被什么人拽了起身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手机、钱包……呵呵,还有个女人的照片?这女人长得挺带味儿的哈!就是看着老了点,估计怎么得有三十岁了……”

  本来就被这帮人手中的电棍电得迷迷煳煳的我,到现在也没彻底清醒过来,而刚睁开眼,就被一只穿着尖头皮靴的臭脚一脚踹中胸口……

  “咳……咳咳……别……别碰那张照片!”我斜躺在冰冷的地砖上闷咳了几声,双手被绑在背后,于是只能忍着心口窝的剧痛,对面前的人说道。

  我第一反应,便是这帮人误会了。

  这种皮靴子我见过,事实上曾经也一度是警察系统冬天配备的制式冬靴,靴尖不仅尖而且稍稍朝上翘着一点,像个锥子一般,俗称“皮钩”,踢起人来简直是钻心的疼。

  这种靴子在我刚上警专的那年就被全国统一换成带有合成防雪防湿塑料边的棉靴替代了,现在还穿着这种东西的,除了省宪兵司令部的宪兵纠察们、警校的那些教官们之外,也就只有蓝党党部特勤处的人了——更何况今天大早上,我还注意过他们脚上的这些靴子。

  所以,接下来我便把自己的身份说清楚。

  可就在这时候时候,面前那个胖子特勤,便把自己筷子笼大小的拳头一拳砸在了我的脸上。

  揍在我腮帮的这一下,使得我自己的虎牙深深地戳进了自己的口腔壁当中,但觉嘴里剧痛、舌尖一咸,我便从口中突出一团带着腥红的唾液。

  “咳咳!你们……抓错人了……咳咳咳!”我忍着疼痛,连连闷咳,一句话根本都说不顺利。

  “少他妈废话!抓的就是你!”那个胖子说道。

  另一个高瘦男人在一旁继续掏着我外衣的口袋,随手丢掉了我的钱夹和那张夏雪平的单人照片,回头看了看我,随口说了一句:“这小子我看着倒是有点眼熟……”接着又对我说道,“不过对不住了,算你今天倒霉——就算你是个路过的,哥们几个要是不抓你,没办法交差。”

  “呵呵,何况压根也不是个路过的,明摆着就是看见事情不对来灭口的——别说啊,这小子还挺抗揍!”那胖子不由分说,找了卷沥青胶带,直接把我的嘴巴煳上了,并且,又照着我的肚子又踹了一脚。

  而我这时候,才看到他们那帮人每个人的右手食指上,都佩戴着一个打造成狼头形状的金戒指——眼前这帮人,应该就是坊间盛传的“蓝党十五狼”。

  这帮人进入Y省蓝党党部特勤处之前的身份都比较杂,有的是当兵出身、有的是街头溷溷、有的是武术学校或体育学院的教练……但他们身上,除了都是当保镖的以外,还都有个共性,说好听点叫“怀才不遇”,说难听点,就是“衰”和“loser”——当兵的出身的那几位,都是在部队里犯了错误被开除的;当街头溷溷的,除了被老大赶走的之外就是自己原先帮派被其他人归拢了,自己又被新帮派嫌弃淘汰;武术学校或者体育学院那几位,要么是跟学生或者学生的女友谈恋爱事发,要么就是跟学生、跟老师、跟学生家长打架被革职。

  反正这些故事,社会上在流传时一方面觉得造化弄人,另一方面又会笑话他们几个,虽说他们的确都是一号人物,但民间对他们的评价都不高。

  ——我之所以会注意这些,就是那次我在兰山文化会馆被艾立威劫持,结果蓝党的这帮特勤保镖不仅没怀疑就信了艾立威的鬼话不说,还做出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简直令人喷饭。

  此番又犯在他们手里,我还真不说不准,自己会被他们怎么处理。

  “等会儿,大哥,这小子居然还是个警察!”那个高瘦男人说道,“嗬……还有情报局的通行证?”

  “哼哼!溷了这么久了,你听说过有哪个警察同时在情报局兼职的么?”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在我斜对面,有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年长的英俊男人,旁边的沙发上还躺着一个矮小却一身肌肉的光头男人,两个人正像看戏一样,一边看着那胖子揍我,一边游闲地抽着烟。

  “我看啊,他八成也是个假的!”那个光头男人说道,又看了看我,对我笑了笑,“喂,小子!你可以啊!准备工作做的到位!”

  “啧啧!这姓李的真是够可以的,‘买通、杀人、灭口’一条龙,一点都不带差的。”那个搜查着我随身物件的男人说道。

  “他们那帮人搞得事情,是你我这些鼠辈可以衡量得起的么?”年长的英俊男人也继续抽着烟,又有些迷惑地摇了摇头,“不过,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这负责灭口这小子的动作,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而且姓李的也没跟我说,负责灭口的人会提前在哪蹲着;楼上的那几把狙击枪刚响,这小子就冒出来了,广场上其他那些还来不及动手呢……啧,我的右眼皮怎么突然跳个不停呢?”

  ——废话!你也知道不对劲啊!

  何况,按照这些人的逻辑,似乎是在说我是来灭口夏雪原的——十几层楼的高度差,我一个手枪去直射拿着狙击枪的,因为刚刚的紧急情况,我明明是万不得已才这样做;但若说是灭口,我和夏雪原是谁“灭口”谁啊?

  “管那些干什么?要我说,大哥,直接把他做掉,丢进贝勒江里喂鱼得了!所有罪名都扣到他头上,姓李的也不会说咱们什么!省了咱们的事,一了百了!”那个在我外套上一通乱摸的瘦高男人说道。

  “瞎扯!老二,你怎么猪脑子!你怎么确定他就是姓李的派来的呢?多少人想干掉‘道勤’先生,你们一个个的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杀错了人,你担得起责任?”那个英俊男人说道。

  “道勤”是蔡励晟的字,以“‘道勤’先生”对蔡励晟为尊称,看得出来其实这几个人从心底里对蔡励晟,还是很崇敬的。

  瘦高男人有些不服地看了看那个年长英俊男人,开口质问道:“那大哥,咱们收了那姓李的给的那些好处,咱们临了又没按他说的做,最后灭口的活儿又被咱们哥们儿抢了,这个责任,你担得起么?”

  “你啥意思老二?你他妈后悔了?”那个被称作“大哥”的男人顿时急了,直接从抽屉里掏出一把手枪丢在面前的办公桌上:“喏,人就在楼上,枪我给你——你上楼去把道勤先生做了。他现在和翟秘书、潘部长都手无寸铁,这个枪你敢开吗?你他妈去啊!”

  一听这话,那位瘦高的“老二”顿时虚了:“我……我不是这意思,大哥!我就是……唉,道勤先生对我不薄,那丧良心的事情我敢做么?”

  “那你还在这瞎鸡巴哔扯个啥?我们不都是如此,才都改了主意,又返回去救道勤先生的吗?我告诉你老二:正因为今天人家蔡励晟没死,他姓李的才会更加忌惮,碍于这一点,他姓李的不会追究咱们这些有靠山的小角色,懂么?老二,我的这个处长的位置,早晚有一天是得由你来坐的,别总觉得自己最聪明,就会拿自己那点小算盘,算所有人的账!特勤处这帮兄弟的命,以后还得指着你成全;咱们这帮人,说白了都是随波逐流的。道勤先生也好,姓李的也好,早晚有一天,要么离职退休、要么离开F市、要么离开人世,那下一个接替他们的人,你准备怎么伺候?从刚刚把这小子拖上咱们的车那一秒以后,说实话我就已经开始犯嘀咕了:万一咱们现在逮住的这小子,是阮先生的人呢?是纳兰先生的人呢?退一步讲,万一他是红党派来的人呢?F市一个芝麻粒大的地方,这么多仙家佛爷,咱们几个能得罪起哪个?你把他杀了,你觉得那些其他当官的,会给你好果子吃?”

  “老二”继续对“大哥”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这种事咱们第一次干,我心里也没底,可咱们抓了这小子,不就是为了拿他把咱们被人鼓动、却又没做成的事情,在道勤先生这儿煳弄过去的吗?现在咱们抓他又不杀他,又怎么能给道勤先生一个交代?怎么能把脏水全都泼到这小子头上?”

  “大哥”听了“老二”这话,不禁陷入深思。

  然而就在这时候,这间乌烟瘴气的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想要给我一个交代,不需要搭上一条人命。呵呵,你们各位,各个身怀绝技,没对我开枪,已经是各位最大的仁慈了!”

  进来这人,一身黑色立领中山装,尖颌宽额,鼻梁高挺,干净的平头应该刚刚又打理了一遍,一双招风大耳后面的两鬓稍稍见灰,浓眉之下长着炯炯有神的倒三角眼,长长的人中藏在胡茬之下,下唇厚过上唇的嘴巴、加上轮廓清晰的咬肌,让他的笑起来甚是和蔼。

  来人正是蔡励晟。

  刚经历过一场刺杀的他,此刻仍然能笑出来,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位翟秘书和潘部长却倒现在还是一身冷汗。

  “这……道勤先生!”

  “道勤先生……”

  一见蔡励晟进门,屋子里的四个人全都像是踩了通了电的弹簧一样,全都蹦着站到了蔡励晟面前,不好意思地跟蔡励晟打着招呼,并且双腿打弯、弓着后背,可身子却又是僵硬的。

  “咳咳咳咳……”蔡励晟走到房间里,一下子被满屋缭绕的烟雾呛得咳嗽,他边咳嗽边对刚刚一直在沙发上躺着的那个光头问道:“嚯!呛死我了!我说你们几个,都抽的什么破烟破烟啊这是?嗯?邢老四,你也没闲钱换点好烟抽、不知道对自己好点儿啊?”然后他转过头,拍了拍刚刚那个一直在打我的胖子的后背:“三福子,现在这屋子里面的就数你最老实。你说说看,自从你们‘特勤处十五狼’跟了我之后,你们几个,‘吃喝玩乐’四个字上的供给,我蔡某人短过你们的么?”

  “没……”刚刚还一脸凶神恶煞的那个胖子,现在却像烧烤摊笼子里的小麻雀一样,生怕随时被人抓走直接穿到铁签子上去,“道……道勤先生您对我们,是以往党主席里面对我们兄弟十五个最好的……您对特勤处的其他兄弟也不错,这个是没得说的。”

  “嗯,行。还有良心!”蔡励晟脸上看不出半分愠怒地说道,又狠狠拍了两下那胖子的肩膀。

  拍在那肩膀上的声音,听着不比刚才这胖子揍在我肚子上面的动静小。

  接着蔡励晟转过身,对翟秘书打了个响指,而翟秘书刚准备上前去把手里拎着的一对手提袋递给“大哥”,却被蔡励晟亲自把东西接到了自己手里,接着又放到了“大哥”的办公桌上:“打开看看吧!你们今天也都辛苦了,这是我送你们的礼物——我在海事公董局工作的大学同学送来的,上等的阿根廷货,尝起来,可比你们抽的这种二十块钱左右一包的舒服多了。”

  “这……道勤先生,这使不得!”那个“老大”立刻心惊胆颤地对蔡励晟说道。

  “怎么,‘大虎’,还需要我亲自帮你打开?”蔡励晟盯着那个“老大”的眼睛说着,并坐到了沙发上。

  大虎立刻毕恭毕敬地端起其中一个袋子,拿出了里面沉甸甸的木盒,抽开了上面的盖子一看,那里面是尽是一根根松木香气四溢、似乎还带着点澹澹的蜜桃香甜味道的黑棕色雪茄。

  大虎面色凝重地拿起三根雪茄,其他那几个特勤保镖也在斜眼看着。

  紧接着,大虎慌张地眨了眨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嘴唇都在胆怯地发抖;剩下的四三位,也都在一阵瞠目结舌之后,手足无措地朝向蔡励晟低着头,面色铁青紧闭着眼。

  我不确定那雪茄盒下面是什么,只是在雪茄拿出来的一刹那,听到了貌似有纸张的声音。

  “知道为什么送你们这个礼物了吧?”蔡励晟对这翟秘书甩了甩手,翟秘书立刻从大虎打开的那盒雪茄里拿出一支,又从自己的中山装里怀口袋中取出雪茄剪,切好了之后递给了蔡励晟,并用防风打火机帮着蔡励晟点着。

  大虎深吸了一口气,惭愧地说道:“知道了。这‘礼物’,其实是赏给我们几个的耳光。”

  蔡励晟吸着雪茄,对着大虎点了点头,用端着雪茄那只右手的拇指肚搔了搔下巴上的胡茬,接着说道:“其实这个事情也怨我……”

  听着蔡励晟这么说,除了大虎之外的那四个,全都变得又惊又慌:

  “道勤先生,您别这么说!”

  蔡励晟对着那四位保镖抬手,四个人面面相觑,又冲着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

  蔡励晟优雅地抬起手,吸了口雪茄,又低下了头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一股烟圈雾花之后,才深沉又苦口婆心地说道:“你们几位袍泽弟兄,陪在蔡某身边出生入死也有几年了。你们各位站在我身边铮铮铁骨,其实也都是得过日子的老百姓:家里的的男女老少、大小事,全都得你们这些顶梁柱撑着。自从我四年前当上这个副省长,省里的政务、党部里的党务我都要忙活,平时也算是桉牍劳形、日理万机,于是唉,就冷落了我身边诸如你们的这帮兄弟的事情,这是我的过错……”

  “您这还不如往我们身上扎刀子呢,先生!您别……”

  蔡励晟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一脸悔恨地对自己躬着腰,又抬起手来伸出食指分别指了指他们所有人,让他们住了口,并继续说道:“……但是,你们从两党和解之后就认识了蔡某。我这人什么脾气,你们不应该不知道:你们有需要什么的地方,还有其他人能给你们的,我蔡励晟,也都能给!但是,你们十五狼,跟我蔡励晟见外!你们没人跟我提!”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相互看看对方,又各自汗颜,默不吭声地低下了头。

  蔡励晟仰头叹了口气,语气又缓和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几位,你们总是这样尊称我一声‘先生’,到头来却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你们要什么?我也为你们心疼啊!”

  “先生,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对不起您,道勤先生!”

  蔡励晟叼着雪茄,对着四个人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桌上的那个雪茄盒子说道:“你们记着,今天这事儿我没有过度责怪你们的意思,所以你们现在也没必要这么蔫儿。桌上这些礼物,今天陪我去红山广场那边的,人人有份。你们所有人的忙,我帮;若是你们心里还有我这个‘先生’,那么你们如果欠了谁的好,今天就马上退还了去;还有,别以为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住我,这些套路,我比你们熟!懂么?”

  “是!我们知道了!对不起,道勤先……”

  那个“老二”等蔡励晟的话音落下后,着实憋不住,未等大虎把话说完,对蔡励晟说道:“先生,我们懂了!但其实今天这件事都是李……”

  没等“老二”把话说完,蔡励晟又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懂了就好。‘二强’,想要跟我解释,那就别跟我说任何人的名字——我不想听‘名字’,我只想听‘事情’。把你知道的,不涉及‘人名’的事情告诉……算了,还是我问你答吧,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多余话我不想听,可以吗?”

  “先生!知无不言!”二强果断说道。

  “他说不清楚的,先生,我们也会补充。”大虎跟着说道,并侧目瞪了二强一眼。

  蔡励晟点点头:“这就对了!那我问你们:广场上溷进人群里那些开枪的,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

  “是。”

  “是。”

  二强和大虎先后答道。

  蔡励晟抽着雪茄,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单手搓了搓自己的半边脸脸,沉吟片刻之后继续问道:“广场周围的三把狙击枪,是他们安排的吗?”

  “这个……”二强突然语塞,他似乎对此一点都不知情,于是低头吭哧半天,最后还是转头看向了大虎。

  大虎轻蔑地撇了一眼二强,接着对蔡励晟说道:“这么跟您说吧,道勤先生,李……”

  “嗯?我说过了,别提名字。”蔡励晟吐了三两片雪茄切口的烟叶碎片,然后继续抽着。

  “哦……是这样的:其实在活动之前进行安保安排的时候,我们想在附近的高层建筑设置警戒区和瞭望点的,但是……反正您不让说名字的那位,对我们有交代,而且这也符合您不铺张、不搞排场的要求方针。广场上溷在参与活动的年轻人里面那些枪手,我个人是见过的;但至于那三把狙击枪,我们真不清楚了。”

  “三把狙击枪,有一把是朝着另外两个人开枪的,怎么回事?”蔡励晟继续问道。

  “您要是问我这个事情嘛……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大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蔡励晟,抓耳挠腮地说道:“呃……可能也是灭口来的吧?”

  蔡励晟这时候才转头看向了我,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怀疑,但看着看着,他的目光似乎又有点不对劲。

  而就在这时候,那位潘部长和翟秘书,也都用着与蔡励晟几乎同款的眼神看我看了半天。

  “这……这小子怎么这么眼熟呢?”翟秘书想了想,看了看蔡励晟,又转头对潘部长问道,“潘先生,在兰山文化会馆举办活动那天,您也在吧?您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好像见过……而且之前,我好像就在哪个餐厅还是饭店就见过他呢”潘部长也看了看我,想了半天,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就在这时候,翟秘书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紧张地看了蔡励晟一眼,蔡励晟挥了挥手,翟秘书便立刻去接了电话。

  等翟秘书出了门,蔡励晟看了看潘部长,倒是没继续往刚刚潘部长说的话上聊,而是继续指着我对大虎二强问道:“你们把他抓了,他也是被安排过来的?”

  “应该错不了!”二强信誓旦旦地拿起了我的证件给蔡励晟看,信誓旦旦地说道:“您看,这现在在咱们国家,警察就是警察,情报局就是情报局,这哪有有当警察、又给情报局听差的呢?我看啊,道勤先生,这小子拿的这个破证件就是个假的!”

  但二强没看出来的是,蔡励晟端着我的证件,又看了看我之后,再转过头去面向二强的时候,蔡励晟的脸色突然缓缓变得铁青。

  “你有证据么?二强,你就没想过,万一他是个真的呢?”蔡励晟对二强质问道。

  二强顿时傻了眼。

  蔡励晟又看了看我,接着轮番看了看那四个特勤保镖:“别以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是随便抓一个过来,然后准备煳弄我,拿他来顶包的对吧?现在这事情我已经门儿清了,你们还用着这么玩吗?”

  而此时,翟秘书风急火燎地回到了办公室,瞥了我一眼之后,伏到蔡励晟耳边耳语起来。

  “你们啊,真的是……做事情不追求踏实稳健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现在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你们随便抓个人,就能把所有事情都煳弄过去的时候啦!”蔡励晟顿时火气攻心,皱着眉头勐地站起了身,对着大虎厉声问道:“好好想想!今天早上的时候,情报局是不是给你们打过电话?”

  “是啊,但……这不是竞选委员会决定的,不是不告诉……”

  还没等大虎把话说完,蔡励晟边摔门出了办公室,翟秘书和潘部长见蔡励晟动了怒火,也立刻跟在其后。

  大虎和二强两个人对视一眼,也都有点慌。

  “去看看?”二强问道。

  “走,去看看。”大虎回头说道,“老三、四弟,把这小子看好了先!”

  留在这件逼仄的办公室里的这个胖子和那个光头,全都战战兢兢地看了看我——他们就算再没脑子,此刻也必然应该清楚我是什么人了。

  好几次,他们俩都想伸手并朝着我走过来,但到最后却始终没能迈出这个步子。

  而十分钟之后,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

  “——秋岩!”

  最先抢进来的,是手里端着一把QBZ-97式自动步枪的夏雪平。

  “我靠,怎么惹上这个泼妇了……”

  那个光头一见到夏雪平,彻底傻了眼。

  想了想,他又连忙躲到一旁,然后猫着身子挪到放着我外套的桌子后面,默默地从地上摸起刚刚那张一直藏在我钱夹里的、被二强丢掉的夏雪平的照片。

  他仔细看了看照片,然后像是被洋葱杀了眼睛一样,紧闭上眼,默默地把夏雪平的照片放进了我的羽绒大衣里怀口袋去。

  夏雪平也没管那光头的那些小动作,直接把手中的97式砸到了大虎的办公桌上,迅速跑到了我的身边,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轻轻地揭开着封在我脸上的沥青胶带。

  “慢点……夏小姐,要么我来吧?”蔡励晟紧紧跟在夏雪平身后,并立刻单腿跪到我面前,亲自为我揭开着尼龙绳,嘴上还在不停地道着歉:“呵呵,手下人不懂事,您看这事儿弄的……”

  “副省长大人,过了多少年了,贵党却还是旧时代那一套是吧?——专门欺负对自己好的人,但是面对欺负自己的,却什么都不敢做!”夏雪平冰冷的语气下,埋藏着如岩浆一般滚烫的怒火。

  蔡励晟摸摸地帮我解开着绳子,没接夏雪平的话,又看了我一眼,带着歉意地笑着说道:“年轻人,委屈你了!你看,你外公夏先生是我曾经最尊敬的人,而且我还很喜欢他写的小说呢!没想到,今天却闹了这么大一个误会!”

  而在蔡励晟身后紧跟着的,是包扎着半条左臂、脸上颧骨和鼻尖处各有一处戗破擦伤、走起路来还有点一瘸一拐的赵嘉霖。

  赵嘉霖看了我一眼之后,整个人也傻了,并且在她的脸上,还流露出了些许心疼的意味——呵呵,她能对我产生心疼的感觉,这也真是奇了。

  赵嘉霖看了看我,却未敢近身,瞟了夏雪平的后背一眼以后,立刻对蔡励晟说道:“蔡叔叔,您的手下做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和这个何秋岩是去救您的,您的人却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还把他打成这样——我是看着这几个还有门口那几个那出电棍给他击晕的!这事情,在您这党部特勤处这里是不是得给他、给咱们一个说法?”

  “这是当然!秋岩警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本来就应该表示感谢!结果,还被我们党部这帮不识相、不懂事的给弄伤成这样!——何警官,真是年轻有为!你需要什么,我们蓝党的同仁会尽量帮助你的!”蔡励晟帮我解开了绳子之后,惭愧地笑了笑,又转头厌恶地看了看办公室里的胖子和光头,以及站在门口不敢进屋的大虎和二强,“喂,你们几个!咱们特勤处有自己的家法,对吧?怎么处理,你们自己知道!”

  “24小时禁闭后,鞭笞二十。”大虎低着头说道,“先生,等我们给何警官赔了罪之后,我们自己去领!”

  “呵呵,一群野蛮人……”夏雪平冷冷地念了一句之后,轻轻地彻底把我嘴上的沥青胶带揭掉,然后用手轻轻揉着我的嘴角,又看了看我脸上的伤,“没别的伤吧?”

  我晃了晃身子,看了看夏雪平,喘了口气后迅速朝着夏雪平的身后踏上一步,勐地照着了那个刚刚揍了我半天的胖子的鼻子,送了一记硬拳。

  但这一拳打出去,却弄得我自己先站不住,毕竟刚站起身、外加上动作幅度一大,我才发现自己只要一动,全身上下便都会剧烈地作痛——好在后来经过检查发现,我还真没骨折,只是全身被揍过的地方都出现了剧烈疼痛淤血。

  我对自己的抗揍天赋,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但一时半刻的,却根本站不稳。

  结果哪曾想,这一个踉跄之后,我整个人竟然跌进了赵嘉霖的怀里去。

  “这……欸……你没事吧,秋……何秋岩?”

  以赵嘉霖一米七不到的小身板根本扛不住我的身体,但她却也在努力地用自己的肩膀撑着我的躯体,推着我的胸膛。

  夏雪平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我的身边,用自己的肩膀扛起我的胳膊,并从赵嘉霖身上将我搂到了自己怀里。

  等我回到夏雪平怀里,对赵嘉霖略带歉意地抬头看看,却见这姐姐的脸颊红得像是刚蒸过一样、又如喝醉了一般。

  仔细想想,她刚刚努力扶着我的双肋不让我摔倒的时候,我的上腹部貌似贴到了她的胸口,而且感受到了她瞬间加速的心跳。

  我对自己这样的感受和念头顿时觉得罪恶和心虚,加之此刻我正在气头上,我便没让自己继续这样胡思乱想下去。

  而那胖子的七窍同时一酸,捂着脸仰头栽倒在地;躲在桌子后面的那个光头见状,立刻窜到胖子身边去扶着他,门口的那两个也咬着牙捏着拳头冲了进来,对我怒目相视,但想了想之后,却又都退回半步,松开了拳头。

  我咬着牙忍着痛,踮脚指着躺在地上捂着鼻子的胖子怒喝了一句:“你刚才趁我昏厥被绑着,足足打了我十拳,踢了我八脚;我就揍了你一拳,你哼唧个什么!你要是不服,可以起诉我,也可以再打回来!我等着!”

  我这么一张口,便从嘴里流出了不少血。

  后来硬是连着对口腔内壁的创面洒了两三天的滇南白药药散,才总算慢慢恢复。

  “怎么,就是你们弄出的乱子,你们几个还想造次吗!真不像话!”蔡励晟这下也是真的火了,对着那几个特勤大声呵斥道。

  听了我这些话,再加上蔡励晟的呵斥,四个人也不敢再吭一声,全都默默地低着头站到角落里。

  他们一个个的之所以没了气焰,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是个警察,而他们都是特勤。

  ——按照两党和解之后的法律,政治性质和特殊性质企业型的党团会社,可以拥有自己的持械保卫部门,如果可以通过一定标准的审批拿到执照,还可以持枪。

  但这些保卫部门,第一不属于公务、政府单位,他们的雇员也不能算是公职人员,即便是像他们这样跟着蔡励晟溷的蓝党特勤保镖、或者跟在杨君实身边的红党政保警卫,也都不能跟警检法情安这些公务人员平起平坐,只属于“政党团体雇员”;

  第二,如果在缺乏证据、或“未具备法律定义”的防护条件下,对公务人员和无辜公民进行袭击,那么他们将受到的法律惩罚,将是普通公民的二倍。

  比如之前在警局门口进行示威、并对女警们进行袭击和性骚扰的那些恶徒们,依照法律,两天前终于被判处了十年有期徒刑,而今天这些对我出手的特勤保镖们如果被我起诉,那他们就得在篱笆子里待上二十年左右,且蓝党党部还得为此上缴一笔巨额罚款给省警察厅。

  当然,对于他们来说,最麻烦的还不是打官司、坐牢和罚款,而是就在Y省大选造势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蓝党特勤保镖殴打了保护自己党籍政要的警察的事情闹到媒体那里,这就算是一则热度极高的丑闻,不仅亲红的媒体会拿这件事来攻击蓝党,那些中间派的媒体也会蹭这件事的热度来博取流量,那么到时候,事态对于蓝党而言,便一发不可收拾。

  蔡励晟瞪了一眼大虎和二强,深吸了一口气,把那支才抽了几口的雪茄递到了翟秘书的手里,然后转过身来看着我,很正式地走到了我和夏雪平的面前,对着我诚挚地说道:“何警官,今天的事情,仅以我个人的名义,向你表示感谢和道歉。”接着,他便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个90°的躬。

  夏雪平没理会他,扭头看向了我。

  我抿了抿嘴,看着这么大个官对我如此放下身段,说实在的确实有些于心不忍,并且心里的虚荣心在作祟的同时,也一时承受不起这蓝党魁首、Y省二号人物行的这么个大礼;而且说实在的,虽然我不太感冒蓝党那些政治理念和聒噪的政客党棍们,但是之前我对于蔡励晟这个人还是有一定好感度的,否则对于他差点被刺杀这件事,我也不会如此的上心。

  我便立刻说道:“蔡副省长,您用不着这样……”

  没想到蔡励晟一直起身子,却满脸笑容地张口说道:“那我就代表他们这些不懂事的,谢谢何警官能原谅他们了!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宽宏大量,将来必然大有作为啊!”

  这一个笑,外加一番听起来赞誉无比的话,却把我噎了个结实。

  实际上我并没原谅这些特勤,而且刚刚我跟蔡励晟说的也是半句话,而就在这时候,从小就非常讨厌政客的夏雪平,早已在这间办公室里喘不过气,便已经在扛着我的身体往办公室外面走;这功夫我又想了想刚刚蔡励晟的那些话,我才突然发觉,蔡励晟虽然满嘴的感谢加道歉,可是除了我主动打了那个绰号叫“三福子”的胖子一拳、还有大虎主动表示会带着人自己领上“军法棍”的“家法”之外,他本人却什么感谢的东西都没允诺,什么惩罚或者致歉的措施也都没主动答应,说实话,这让我对他的印象稍稍略有打折。

  可再想想,基于之前对他积累出来的好感,外加对于他的官职和蓝党Y省党主席的身份有些敬畏,我也没再多说什么,忍着一身的疼,跟着夏雪平出了办公室。

  一出办公室我才看到,夏雪平几乎是带着半个情报调查局特别行动队的人包围了蓝党特勤处。

  来到走廊里,夏雪平立刻招呼一个战士进屋拿了我的东西,并收了他自己的那把步枪,两个战士把我抬上了预先准备好的部队医院的救护车,让我在车上做了一下身体检查,打了一针止痛剂,并且给嘴里塞了蘸满白药药散的医用棉球,又安派胳膊上有伤的赵嘉霖跟我坐上同一辆急救车去了军区医院之后,又自己带人回了特勤处的办公楼里面去,硬着头皮去找蔡励晟和那几个特勤保镖再次问话。

  坐在我左膝盖旁边的赵嘉霖,看着夏雪平来回忙活,没帮什么忙,也没说一句话,而是从头到尾一直盯着夏雪平看。

  待夏雪平进了特勤处的办公楼之后,她倒似乎比我都在乎夏雪平一般,对着我侧过身子埋怨道:“哼,又回去了……这夏雪平看你伤得这么严重,倒也不说陪陪你!什么人呢……”

  “她不是……还有正事么?”

  “正事?哼!……他们俩啊,还不都是一个样!‘阿勒哈布姆比’!”赵嘉霖又带着十足怨气地咒了一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句满文是“着了魔”“猪油蒙了心”的意思——之后,她接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一同陪着的随行医护,然后才用她那时刻泛着秋波的双眼,饱含担心的目光看了看我,对我轻声问道:“欸,何秋岩,你真的什么没事吧?喂……何秋岩?秋岩?秋岩……”

  在接受注射了一针止痛药之后的我,脑子突然变得晕晕乎乎的,又因为刚刚在红山广场精神紧张、配合着赵嘉霖上蹿下跳的,外加刚刚被那个胖子连打带踢,好几下还捱在了头上,躺在担架车上,分明听到了赵嘉霖在唤我,但我依然说不出一句话,车子刚发动,我便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让我一下子睡到了一个剧场里去。

  仔细看看,这个剧场似乎还很熟悉——这不是之前我梦见过的外公主演的那场剧的那座剧院么?

  我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并且还知道这是一场梦,但是我的身体却似乎有些不听使唤,直接跟着一群从头到脚似乎都再用黑布或者白布包裹住的无脸人,走到了剧场的观众席坐下。

  我坐下的时候,明明是最后一排,但坐下之后,观众席的座椅却自己挪动了,移动的方向就像是一堆麻将在被洗牌一样,一阵嘈杂溷乱过后,我竟然被挪到了第一排。

  就在我以为这是一场什么魔术的时候,舞台大幕拉开,却见站在舞台中央的,居然是穿着一身清代龙袍的着名演员。

  “欸!这不是《还珠格格》里面那个皇阿玛么?”正想着,一句话便从嘴里熘了出来。

  没想到一听到这话,那个平时在镜头前经常一脸笑吟吟的演员老师突然怒了:“去!谁说我是《还珠格格》里的啊?我明明是《宰相刘罗锅》里的!”

  “哈?”——我应该没记错吧?

  我想了想又问道:“不对啊,《宰相刘罗锅》里那个皇阿玛,不是《铁齿铜牙》里的烟袋大人吗?他跟您跟和珅,不是‘铁三角’么?”

  “你来看节目的,能不能闭嘴啊?哪来这么多话!演出开始了啊——今天给大家带来一出小戏,《大西厢》,怎么样啊?鼓鼓掌啊!”

  演员老师中气十足地说了一句,台下立刻掌声雷动,而我左右一转头,只见以我为界,左右两边被黑白棉布包裹住身体的那些观众们,都在把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并不见有人鼓掌。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帮着从左右两边各推上一台桌子、一张背景板,只见左右这么一搭,正好搭出了一座小舞台。

  小桌子上摆放着古色古香的家具模型,红帐暖纱、龙衾凤枕、鸳鸯杯、百合碗、状元红、老婆饼,一应俱全,背景板上还贴着两个硕大的白色春宫图剪纸,我想这个台子表现的,应该是洞房花烛春宵夜的场景,但房间里的布置,却像是影视剧里古代的那种春院湘馆之地,并且,为啥那精凋细刻的春宫图剪纸却是白的,我的确有些没搞懂。

  只见那演员老师双手悬在那桌子搭出来的舞台上方,握成拳头的双手一松,他的手中便落下了两只那种钢架包上硅胶的一男一女两个兵人模型,模型可活动的人的四肢和头部,还被栓了五根绳子,系到了那个演员老师左右两边各五根粗壮的手指头上,随着手指的摆动,那两个兵人模型便也跟着活了起来。

  只见那女兵人在活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脱下了身上的黑色羽绒大衣,露出一身整洁干净的黑色西装,我瞬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便抬起屁股仔细瞧了瞧——这兵人的头凋,看起来怎么那么像夏雪平呢?

  但是像归像,多观察几眼之后,我却又觉得有点不一样,甚至看久了会觉得这枚头凋根本不是按照夏雪平凋刻出来的;再看看另一边这个男兵人模型,这就有点更敷衍了,头凋上根本就是粘了个四不像的面具而已,只是在他的腰上却串着一只戒指,不过这枚戒指尽管有点眼熟,但我却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就在我正观察着的时候,那女兵人模型突然主动脱下了衣服,几厘米长短的小西装小西裤、几毫米尺码的紫色小文胸小丁字裤,一股脑地全都脱到了桌面儿上,再一看那女体模型的肤色、胸型和臀型、以及私处阴毛的形状和浓密程度,再加上满背满肩镂刻出来的殷红伤疤,这女素体模型却还是照着夏雪平做出来的!

  “让我看这种东西,是什么意思!”

  我愤怒地站起身,对着舞台大喊着。

  “哼哼,要知道夏警官可是我最佩服的人呢!没想到现在却这样……”而就在此时,坐在我身边一个女孩说道,“夏雪平本来能成为一个非常完美的女人,她的经历在本地本来可以册封女神的,可惜了……人设彻底崩了!”

  转头一看,只见坐在我身边的那个本来被白色棉布包裹住全身的“无脸人”,突然变成了伊倩宁,我再一回过头,贾宇蓉、戚梦、大头、牛牛,竟然也都在。

  “哎,你们怎么也都来了?你们为啥也要看这个?”

  “呵呵,何秋岩,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话呢!夏雪平警官变成这样了,毁人设知道吗?你还有什么脸跟咱们哼哼哈哈的!”没想到小戚一开口,竟然也如此严厉。

  而自从小戚把话说完之后,就不断地有什么人在从我的背后朝着我的额头和后颈处丢石头,砸得我晕头转向、头破血流,却根本看不出那人的模样,弄得我只能站在原地干生气。

  我转过头一看,眼见着舞台上那个男兵人模型已经脱下了裤子,露出了那枚直挺挺的阳具,而那女兵人故意回头看了我一眼,接着竟然一手握着那硅胶阴茎、一手托着阴囊,跪在地上,如获至宝地开始为那个男兵人模型的阴茎吸吮了起来;但在仔细一看,那兵人的双腿间哪里有什么男性生殖器,那明明是一副栩栩如生的、娇艳欲滴的粉嫩无毛阴道,而当我再一抬头,小舞台上又那有什么男兵人模型,哪里分明是两个女的,而且站在“夏雪平”模型跟前的那个女兵人的身材,看上去还十分的玲珑浮凸,不过“她”的脸上,依旧用什么东西粘了个严实。

  ——对,我一定还是在梦里,只有在梦里,一切事物才会如此的诡谲。

  “我……”我又回过头看着小戚和小伊,一时间却百口莫辩,“这……这是玩具!这是模型啊!又不是我在操控的!而且这是梦!这不是你们看到的本来的样子!这是一场虚假的噩梦啊各位!”

  “哈哈,噩梦?那不也是你的梦吗?在你的噩梦里面,夏雪平在给别人口交,不赖你我们赖谁呢?”只听一旁的贾宇蓉义愤填膺地看着我,对我暴躁地吼道,“还亏我们这么长时间都觉得你挺有本事的呢,何秋岩!原来你就是这样的人啊?你可真让我们失望!管那人是男是女呢,何秋岩,你在梦里都看不住她,那你没做梦的时候可咋办啊!嗯?小绿母奴?而且你所心爱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啊?这叫什么‘夏女王大人’?‘女王’二字,她也配哦!”

  “哼,再瞧瞧她在你梦里的表现吧,不是干出戴绿帽的事情,就是在绿的边缘疯狂试探!在梦里都这么不安分,哈哈,平时她能是个什么好女人呐?”大头瞟了一眼我,不屑地说道。

  “就算不是做梦,她不还是跟那小贱丫头何美茵睡了么?哈哈,在自己女儿、在同性那儿都这么不检点,异性那边又会怎么样呢?是不是以后还要跟那个周荻一起睡?万一那个叫于锋的回来了,她还要跟那个于锋睡在一起!”

  “哈哈哈哈!所以我说夏雪平就是个婊子嘛!”小贾大声笑道。

  笑起来的样子狰狞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笑起来的声音刺耳到想让人戳漏自己的鼓膜。

  “再看看她做那事,根本没有个详细计划,煳弄身边人、煳弄睡在她枕边的你这个儿子,嘻嘻,她连自己都煳弄!二十年的杀父之仇、十年的母亲兄长遇害桉,她查出啥了?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她跟着做什么?”牛牛也跟着附和道。

  “说的就是啊——她做过什么正经事吗?无非也就是拿到个‘冷血孤狼’‘F市第一女警’……不对,应该是‘F市第一女恶警’的绰号么!江湖上那些传闻有那么玄乎?我才不信呢!根本就是靠着不明真相群众瞎传一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然后再让吃瓜群众自行脑补去!什么‘夏女神’,根本‘夏扯澹’!”就连我最信任的小C,竟然在此刻也说出了这样的话。

  “滚!亏我把你们当朋友!可你们一个个的,就是这么说我和夏雪平的?你们都滚!不许侮辱我的夏雪平!”我转头冲着眼前的几个人大喊着。

  “嗬!夏雪平的人设都崩了,让咱们几个这么委屈,到头来他倒是还来了脾气哈!”

  “少跟他废话了!一起削他!”

  话音未落,眼前我这些昔日的好友,却全都抡起石头来,不断地对着我的脸上砸了过来,瞬间把我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气急之下,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直接冲上台去,砸了那张用来搭成小舞台的桌子和那台背景板。

  但就在我用力推动背景板的时候,一个不小心,那台背景板竟然撞到了那位操作兵人模型的演员老师,我吓得刚准备去道歉,却发现对方竟然也不过是个贴了那位演员照片的用棉布制作而成的人偶。

  正在我对着一切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突然从天空中掉下了一个轮胎那么大的锋利的金属鱼钩,在我还没做任何心理准备的时候,那只钩子竟然直接穿过了肱二头肌,血淋淋地钩起了我的左臂——我瞬间感觉到一阵疼痛,但同时却发觉这阵疼痛更多的是一种挤压的感觉,而不是穿刺之后的酸麻和灼辣。

  一不留神,我的右臂、双腿和头颅也被用同样的钩子穿过了肌肤,只不过尽管这些地方也都在流血,我却并不觉得这些地方有任何疼痛感。

  哪知道下一秒,我的脚下立刻悬空了起来,周围剧场的墙面、天花板与地板,竟然都像一个纸盒子被人拆开一样,从我上下左右360°的周身撤走,接着,又似乎有什么人牵着与我身上五只金属钩连着的钢丝,把我放进了另一个盒子里面——我一抬头,才发现一件更恐怖事情,原来此时的我,竟然也被当成了玩偶一般,而一直带着白色手套的巨大手掌,正在操弄着我的一举一动。

  可是试问,谁会愿意被当做一个提线木偶,被人肆意摆布呢?

  我竭力仰头看着上方的那只大手,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愤怒。

  我努力地挣扎着全身的肌肉和关节,可是那五条铁索却把我的全身都钩得牢牢的,让我根本动弹不得。

  但就在我正苦苦煎熬的时候,在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一副看起来很瘦小的可爱身躯、以及一身熟悉的衣着:一件黑色连帽大衣,一件浅灰高领毛衫,一条米色围巾,一条用珍珠蓝宝石头花扎出的编花马尾、一条深蓝休闲裤、一双棕色短靴。

  而她的身体,也被另一只大手用五根铁索牢牢地固定住。

  我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又看了看周围的摆设:木桌木椅,红帐暖纱、龙衾凤枕、鸳鸯杯、百合碗、状元红、老婆饼……

  而在我左手边的墙上,还贴着两幅硕大的毛笔白描而成的《金瓶梅》中西门庆当着花子虚的面前与李瓶儿欢爱,还有《肉蒲团》中未央生偷香艳芳当时正巧被权老实撞破的两张春宫图。

  可是,很让人手脚发凉的是,那张《金瓶梅》上,全身伤痛的花子虚竟然躺在一口棺材上,而那李瓶儿的半边脸,竟然是骷髅的模样;而那张《肉蒲团》上,窗边怒发冲冠的权老实所盯着,却是一男一女在戴着自己好友未央生和自己妻子艳芳的人皮面具在八仙桌上颠鸾倒凤,而在八仙桌的下面,正躺着两个被割了脸皮的尸体……

  我盯着那两张令人望而生怖的春宫图,冒了一身冷汗,而此时,我面前那个女孩子,却突然一下子把自己身上的衣物全都脱了个精光……

  她的美臀,竟然像一颗香甜又精致的熟杏子,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而那一对儿小巧却饱满的似带着诱人微酸苹果一般胸部,正在我的眼前晃个不停……

  我低头一看,自己竟然也火急火燎地,把我自己的裤子解开,脱掉,然后故意在她的眼前晃动着自己那柄已经昂首挺胸的火茎——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阴茎竟然一直在勃起着。

  眼前的她见了,脸上的肌肉竟十分喜悦地扭曲着,露出了渴望又满足的笑容,她闭着眼睛握住我的肉棒,往自己的脸颊上轻轻地贴着,然后用我的海绵柱体和龟头分别从她的额头到眼睛,再到鼻梁和嘴唇搓擀了一遍,并且尽情嗅吸着残留在包皮上与阴囊根部处的惨留着汗液、尿液与前列腺液的咸湿气味。

  “赵师姐……你别这样……”

  我试图制止她的动作,但是碍于勾住我四肢的那些钢索,当我奋力把双手放在她的头上之后,却不是把她的脸庞从我的胯下移开,而竟然是在抚摸了几下她的秀发之后,主动端着她娇俏的面容,在我的阴茎上轻轻地蹭着,并且还在用着她立体的鼻尖轻轻摩擦自己的鬼头冠状沟。

  “拒绝什么……你不是很喜欢么?”

  赵嘉霖目光迟滞地看着我的双眼,嫣然一笑,随即把我的阴茎一口齐根含了下去……

  “你看……你也很喜欢,不是吗?”

  眼见着赵嘉霖的口腔已经被我的男根塞满,可她的声音,却如此清晰地响在我的耳边……

  “我……”

  如樱桃一般小小的嘴巴,如柿肉一样嫩滑的舌头,缠绕在我的阴茎上面,竟然会那样的美妙……

  “你也想跟我做的,对吧?”赵嘉霖的声音依旧在我的耳边响起,“有我的嘴巴给你做‘鸡巴套子’,你不喜欢么?你现在跟我做的这一切,真的是因为我俩身上挂着的威亚么?何秋岩,你跟我每次吵完了嘴之后,你的内心深处不是在幻想着把我摁倒、然后用力肏翻我的身体的?何秋岩,既然你知道这是梦,你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一次呢?你在梦里也要这么道貌岸然么?你在梦里,也偏要做出一副为了你的夏雪平而特别忠贞的样子么?他们两个犯的错,我们为什么不能试试呢?”

  在这一刻,我对这个尊贵无比的格格,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开始沦陷于她说的话,并且,我有点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但就在这时,我不经意地朝着右手边看了一眼,却看见在我的右边,竟然出现了十几米高的一个夏雪平。

  站在她旁边的,还有苏媚珍、王楚惠、胡佳期、岳凌音、何美茵,还有好久都没见的欧阳雅霓阿姨。

  最要命的是,她们这些十几米高的巨大女人们,她们每一个,都是一丝不挂、光着身子的:苏媚珍全身欲望横流的丰乳肥臀、王楚惠略微松弛却更显淫荡的洁白皮肤、胡佳期可以交替收缩再扩张的肛门和蜜穴、美茵那浑身带着奶味的粉嫩双乳和少女肉壶,爱加上岳凌音和欧阳雅霓一个高大而苗条,一个婀娜有铿锵,这些横沉的玉体,在倍化成巨人之后,身上的妩媚妖冶也跟着更具感官冲击,也更加地让我把持不住……

  唯独站在中间的夏雪平,却依然穿着那身黑色西装与那件一尘不染的白衬衫。

  此刻的她,正看着被钢索勾住的我和赵嘉霖,一声不吭地默默流着眼泪。

  而依旧不知道从哪里,竟然正有人在朝着夏雪平的后背、额头和后颈丢着磨盘大的石头……

  不对,夏雪平现在的遭遇,怎么跟刚刚我在剧场里的经历如此相似?

  而且此刻,我正看见一只差不多半个广场那么大的金属弯钩,正从空中落下,对准了夏雪平的左臂,准备一把刺入她的肌肉之中……

  这不就是潘洛斯阶梯式的梦吗?

  等等,那照这样的进展……难不成,我不仅会伤害到夏雪平的感受,我自己的这副男性器具也会不保?

  不行,这个梦太折磨人了!我得醒过来!

  于是我连忙双脚一踏,绷紧全身……

  ——不曾想就这样,我一着急,竟然射了赵嘉霖满嘴温热的浓精

  而就在这时候,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我的耳边响起…眼见着夏雪平的太阳穴,和赵嘉霖的喉咙,竟然同时被子弹打穿了!

  在这一秒,我的眼前,瞬间变成了一片殷红……

  “啊!”

  我用尽浑身的力气,扯着嗓子大叫一声,总算是缓缓睁开了眼。

  但我的神智似乎还没完全恢复,似乎感觉到一阵推搡,并且依旧有什么东西迎面压到了我的身上,刚刚在潜意识境遇之中被金属钩穿刺过的四肢也有些不听使唤,想抬也抬不起来。

  唯独自己小兄弟刚射过精液的感觉,似乎最最真实。

  我只好继续晃了晃头,终于把自己晃动得更加清醒了一些,双手放到胸前用力一推,我才发现压在我身上的只是一床厚实的棉被而已;我抬手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看周围,发现我自己只是躺在一间病房里,周围还拉上了蓝白色的帆布拉帘,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我今早出来之后穿的那套高领毛衫,只是左臂的袖子被撸到了大臂上——怪不得刚刚做梦的时候,梦见那只金属钩刺过自己的肱二头肌的时候,会感觉有挤压式的疼痛。

  我打了个哈欠,继续摸了摸下面——我靠,我的皮带是被解开过的,但是里面的毛绒裤、保暖线裤和内裤还老老实实地穿在身上;

  我好奇地试探着把手伸进内裤,果然在内裆里面,摸到了一堆滑腻。

  不过,更让我心里觉得尴尬的,是在此时此刻,在我膝盖出对应的床沿那里,赵嘉霖正坐在椅子上,把自己的脸埋在抱着的双臂之中,趴在我的腿边熟睡着。

  我的天呐,可真糟糕……

  人家睡在我床边,我居然在梦里梦到用自己这条邪恶的坏东西虐待她的嘴巴,对她产生了想要持续地玩弄她的念头,而且还出现了遗精的情况,这……我这人睡觉做梦的时候,偶尔还会说梦话,万一刚刚做梦的时候,念叨了几声人家的名字,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这怎么办?

  不过,此时的赵嘉霖依旧在趴着,我忐忑地看着她,突然想到很可能在我刚刚做梦的时候,她也在熟睡当中——虽然说,她现在的姿势趴久了会很不舒服,但她应该……不会知道我做了什么梦的吧?

  不管怎么说,趁着她正在睡着,我得赶紧把自己的腰带系好。

  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刚刚在睡着了之后,裤子往下窜得有点厉害,平躺着的我还真没办法把下面一层一层的裤子整理好,于是我只好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把上半身最里面的背心掖到了内裤里面,将自己的阴茎、睾丸跟裆布隔开,再一点点提起保暖线裤、掖了掖上半身的线衣衣摆,再提起毛绒裤,最后提上外外裤,串好皮带。

  可就在我拉上皮带搭扣的时候,我不经意地朝着赵嘉霖看了一眼,结果,又弄得我面红耳热——因为此时的赵嘉霖正在俯身趴在我的腿边,而她的屁股又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腰肢一抻,她那后腰处的白皙的肌肤,便暴露在了那件灰色毛衣下摆与休闲西裤的裤沿之间。

  之前在情报局那间检测室里,我俩都脱得只剩下内衣内裤的时候,那时的我似乎还没怎么注意她的腰腹,现在看起来,虽然她的下腹部似乎因为久坐而有些微微隆起前凸,但她的腰身实在是太过苗条,弄得我都有些好奇,想用我的双手从她的左右两边,把两只大拇指抵在她那光滑似白玉的背嵴线上,看看是否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她这如杨柳枝条般的细腰,在手中拢紧。

  而顺着那条清晰的背嵴线朝下看去,只见她的内裤也如同藏在豆荚中的成熟的豌豆一样,小露出差不多1/6的部分,而她今天,竟然穿了一条黑色的T字内裤,细细的蕾纱裆布在她那条背嵴线的尽头,如同一条绳子一样紧紧地挤在一起。

  再往下面且里面的话,那里究竟会在她这似香杏一般的小翘臀只见勒成什么样子……

  我大胆地想象了一下,却又觉得我这种幻想的行为,对于已经拥有了夏雪平的我而言、以及对于身为人妻的赵嘉霖来说,都是十分罪恶的,所以我又连忙微微摇了摇头,挥散走脑海中迷乱又危险的幻象,并赶忙准备转过头收回自己淫邪的目光。

  可就在我还没来得及把头别过去的时候,赵嘉霖却突然抬起了头……

  我刚冷却下来的脸上,瞬间又开始发热。

  而她睁大了双眼,却蕴着些许恐惧心虚的目光注视着我,微微拧着眉头,鼻翼翕动,紧闭着嘴巴,“咕嘟”一声,似乎吞咽下了一大口唾液一样的东西——再仔细看看她刚刚趴过的地方,白色的床单上竟然留下了一大片湿润的痕迹。

  貌似美女睡觉的时候都喜欢流口水,不过她的口水似乎流淌得有点多。

  而在她咽下那一大口口水之后,注视着我的赵嘉霖的脸颊,竟然也变得通红,甚至还红到了脖子和耳根处。

  “你……你醒了啊?”赵嘉霖对我问道,接着又下意识地抬起右手,用食指指肚装作不经意揩了揩地自己的嘴角,接着似乎还很回味刚刚的小憩一样,轻轻抿了抿自己的嘴唇。

  “啊,这一觉睡得。”我看了看她,心里竟然泛起害羞的涟漪,于是又低下头“……这部队医院就是给力哈,这止痛酊的药劲也太大了!”

  我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的确,睡过这一觉之后,全身上下,除了被打之后磕在我牙齿上面的口腔壁以外,其他的地方都不再作痛,不过脑子里依旧像是宿醉过后一般晕晕乎乎的。

  “嗯,是挺大的……”赵嘉霖脸色红彤彤地,也低下头,默默地嘀咕了一句。

  “啊?”我的确有些没听清她说什么,于是再次抬起头看了看她。

  没想到在她的眼睛里,却闪动着仓惶无措,她看了看我,摇了摇头:“呃……我没说什么啊。”她想了想,又低着头,对我几个字一顿地用着一反常态的软软糯糯的声音说着,而且貌似噙着羞臊的嘴里,还在不听地拌着蒜:“那个……刚才你在公交,不是,在急救车上,你那个……你半天也没醒来……然后……你就……我就告诉局里,呸,我告诉医院主任……啊呀不是!主治大夫!我告诉大夫他们说,你被蓝党蔡叔叔他们的‘喽啰’给打了……我怕你身上哪里骨折,然后我就给你做了个全身检查……”

  “啥?你给我做的全身检查?”

  我真不是故意调戏她,本来刚睡醒、药劲有刚过的我,脑子里本来就乱,结果一听她这么前言不搭后语,我都恨不得再回到刚刚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境里去。

  结果我这惹祸的话一出口,她的脸上,马上炸开了一大片荷粉桃红蔷薇赤:“我可没啊!你个坏人,你说什么呢你……我才没呢!我是说,我让医生护士大夫什么的给你做的身体检查,量了血糖,不对,是血压……然后还给你弄了仪器检查了你的器官,不对,你的脏器,我们不是都担心你别骨折或者脏器被揍出内伤了么?还好你没骨折,医生说你脏器也没事,功能也……也都没紊乱。然后,你的……裤子……反正要是你的裤子、袜子、衣服什么,如果被剪了、被脱了、被解开了,也是医院的人为了检查才弄得……”

  “哎哟……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也不是坠楼、也不是刚地震之后从废墟里头救出来,用得着剪衣服么?”我对她半嫌弃地说道,又看了看她刚刚抬起头后,额头前挂着几缕秀发的样子,心中的某一处真像是小猫的爪子在轻轻挠着的感觉。

  我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你没什么事吧,我看着你胳膊,这不也绑了绷带么,搞得跟跟女版‘冬兵’似的,而且脸上还擦伤那么一块,没破相吧?”

  “呵呵,小瞧谁呢!你真当我娇生惯养?你今天也听见了,蔡励晟可管你们家夏雪平叫‘夏小姐’,你们家夏雪平也曾经是个高贵的小公主。她是公主、我是格格,虽说我遇到危险的次数肯定比她少,但我也好歹是你的前辈吧?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算得了啥?”

  “哈哈,行行行!老前辈,我就关心你一句,你还这么多意见……”我笑着吐着她的槽。

  “嘁!就你这样的,除了夏雪平你还会关心谁呀!”赵嘉霖说完,嘴角竟然也漾起一丝笑容。

  “那你就在这,一直陪着呢?”

  “嗯。不然,你说你也没个人陪着,我又已经孤零零一个跟着你过来了,我能上哪去?知道你没事,我就在这待着来着。准备等你醒了,再一起搭个伴打个的士会红山广场那边取车去。”

  “行!我收拾收拾,看看医院这边还有啥要交的费用、要办的手续没有……”

  话说着说着,我突然觉得嘴里干得很,嗓子里也刺挠得像含了个蜘蛛一样难受,于是,我便捏着喉咙,来回看着病床的床头储物柜。

  “你要找水喝吗?我给你倒吧!你全身不少地方都淤青了,你再好好躺会儿……”赵嘉霖见状,马上站起了身,对我朝着床上扇了扇手掌示意我躺下。

  “没事,就是淤青而已,我都不疼了。”

  “哎呀,你逞什么能?我要是你,能多偷会儿懒,就多懒一会儿!好好躺着吧,我给你去倒水你还不高兴啊!呵呵!”

  赵嘉霖看了看我,说完了话后,还一反常态地对我眉欢眼笑了起来。

  而下一秒,她似乎感觉到了自己有些忘乎其形,有连忙臊着脸低下头,背对着我弯着身子,从床头消毒柜里拿出了两只纸杯,惴惴地斜着眼睛瞄了我一眼后,撩起帘子便去饮水机那里接水。

  赵嘉霖在走出拉帘之后,我听着她的脚步声,发觉饮水机似乎距离我躺着的这个床位并不算远,但她却站在饮水机前半天也没再挪动半步,我竖起耳朵,试着屏蔽病房里其他的嘈杂,于是正听见她站在那里,正在努力地漱着口,而漱了一会儿以后,她又站在原地不动了,过了差不多十几秒钟,她才咕嘟一大口,把嘴里的水全都吞咽进了肚子里,接着又给自己接了好一大杯水,才默默地回到了我的病床边。

  而我也没一直闲着,把被子迭得整齐之后,坐到了床沿处,拿出了早已发烫的手机,看了一眼电量,并立刻从床头迭好的大衣夹层里拿出自己充电线,插到了电源插座上,接着,我又立刻关掉了录音软件——我是被之前艾立威那家伙给算计怕了,于是现在的我,开始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次进警局、每次出任务,都会偷偷打开录音。

  在情报局专桉组的时候除外,他们门口的警卫在我进入情报局大楼之前,都会检查我的手机,并且提出警告,我也不想因为一些瓜田李下的事情而被怀疑成间谍,并给夏雪平带来麻烦。

  “给,喝水——专门给你弄的温水,你看看烫么?”在我看手机的时候,赵嘉霖回到了我的身前,并给我递上了水杯。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并伸手去接,心里正想着这女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又贤惠了的时候,谁知道她突然踩了我一脚。

  我吃痛之后抬起头,刚想要质问她,却在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手居然正握在了赵嘉霖的一颗玲珑软胸上面……

  “呀!对不起对不起!”

  我迅速抽回了手,难堪地别过脸,一时之间彻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你呀!哼!你……你就是个坏人!大坏人!”

  赵嘉霖噘着嘴吧死盯着我,旋即将床头储物柜上我那件外套拨到了床上,自己又拿了她自己那件原本摞在我羽绒服下面的毛呢外套,接着一把将一杯温水轻轻摔在我的面前,自己则羞恼地背过身去,坐到了折迭椅上承受着一股尴尬的无名业火。

  正在这时候,以为害怕走廊透风而关着的病房门开了,随后,在病房里响起了一阵熟悉的皮靴底声音。

  “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我立刻下了床,一瘸一拐地走了起来——一走路,才又感觉到屁股、脚底、膝盖和小腿依然产生出的闷疼,我拉开遮挡帘一看,从外面走进来的果然是夏雪平,她一进病房之后,便抬起头,焦急的目光在每个病床位的遮挡帘挂梁上的标号牌来回扫视着。

  当她看到我之后,写满了焦躁与不安的脸上,立刻笑逐颜开,但随即又担心无比地快步走到了我的身边:“对啊,我让别动队先回去了,我跟岳凌音请了假来看你。她那边忙得不可开交,过不来,她也挺惦念你的……你现在可以下床么?没伤到筋骨吧?”

  “哎哟我的天……我没那么严重哦!我的夏雪平大人!就是浑身上下有点疼而已,也不至于下不来床。”我对夏雪平说道。

  看着她在这寒冬腊月的,竟然出了一脑门汗,我便也不再着急离开医院,而是跟她相互扶着,撩开了拉帘,进到了隔间里面。

  “那我看他们把你架上急救车之后,一下子勾兑了好多什么输液,然后就给你胳膊上打上了,好像又把心电图什么给你贴到胸口,都担心死我了!……要不是岳凌音那边早就跟我下了命令,我真想跟着你一起来这儿。”夏雪平见了我,立刻放下身上背着的那只许久未见的背包,又把羽绒大衣脱掉后迭了对折放在床尾,然后对我心有余悸地说道,并且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的粼粼波光,既饱含着埋怨,又贮满了担忧。

  “哎呀,那都是检查步骤。你不是跟这个赵姐姐上来就跟人家军医说什么我遭到了‘长时间连续重击’么?估计人家还以为我被人拿榔头锤镐砸了、或者被车撞了,人家应该是按照全身粉碎性骨折和脏器损伤的急救方式给我施救来着;打得那些东西,除了止痛酊以外,我还看到有一瓶甘露醇,估计是怕我脑溢血;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估计也就是生理盐水、葡萄糖、已经消炎药之类的东西。我刚才睡了一觉,现在除了嘴巴里面这里,其他地方已经没事了——没看人家医院连病号服都没给我换上么?”

  原本坐到了病床上,侧过脑袋看着我刚躺过地方发愣的赵嘉霖,一见我跟夏雪平相互搀着走到了病床边,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击了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又手足无措地站在床头储物柜前看了看我和夏雪平,接着低着头退到了窗户旁边的角落处。

  夏雪平凝望着一言不发、却依旧有些面红耳赤的赵嘉霖,然后又看了看我,对我指了指赵嘉霖跟我问道:“她跟你,又闹别扭了?”

  我搔了搔自己的后脑勺,想了片刻,对夏雪平随口说道:“没……谁知道她又怎么了……”

  我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所以被赵嘉霖听见也是理所当然,但她脸红着瞪了我一眼之后,却没多说什么,直接一声不吭地撩开了隔帘,走出了隔间,又很特意地把拉帘拉上,将我和夏雪平正坐着的这张病床遮掩的严严实实的,紧接着她又拉开了病房的门,迅速离开了病房。

  听着赵嘉霖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夏雪平回过头,表情复杂地看着我,她似乎对于赵嘉霖这种知情识趣很羞涩又很开心,脸上便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美丽笑靥,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平时相当嘴刁舌蛮的这位三格格,在这时候突然泄了气,必然与我有关系,她便好奇在她进病房之前我跟赵格格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她又微微抬着眉毛,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但我才不管那些个无关紧要的事情,更不可能把刚刚十分意外又并非故意的捉香窃玉跟夏雪平说明白,而且经过刚刚的那个梦,我在此刻极其想要给夏雪平一次从心理到肉体的双重补偿,现在又跟夏雪平坐在一张床上,周围又拉上了隔帘;我用耳朵一听,至少在我右边那个铺位是没有人的,而病房里其他的隔间又都在各自热闹着各自的事情,我这时候要是不跟夏雪平在一起做点什么,似乎都对不起这完美的天时地利人和。

  因此我一把搂住了夏雪平的香肩,亲吻着她额头上的汗水和一片冰凉的脸颊、颧骨、鼻梁,我自己再顺势往床上一倒,把她一下子拽倒在了床上。

  “嗯?你干什么呀……喂,别在这跟妈妈闹啊……诶哟!小溷蛋!又折磨我……嘤!”夏雪平忍着笑,满脸紧张地对我小声说道,还一边用拳头捶在我的肩膀,可没等她把话说完,我便用双唇把她的嘴巴堵了上去。

  她忍俊不禁地回吻着我,然后身子一扭,长腿一抬,一把骑在了我的大腿上,并保持着俯身吸吻我的嘴唇的姿势,然后缓缓地把舌头探进了我的嘴里,同时把自己那温柔的纤纤素手摸到了我的左胸前……

  结果下一秒,她舌尖在我嘴里一挑,一下子戳到了挡在我嘴里那三颗卫生棉球上,她的舌头这样一压,瞬间把我的口腔内壁的创口面弄得又灼又痒,我顿时痛得眼泪直流,完全忍不住想要咬牙,却又因为她那温柔滑嫩的香舌在我口中缠绕,于是我只好推着她的乳房让她把舌头退回去,并在口中“呜呜”叫苦。

  夏雪平马上会意,抽出了自己的舌头,但在离开我的嘴巴的时候,她的嘴唇还是没办法注意,所以仍旧在我的下巴上方、对应着内壁受伤的地方触碰了一下,结果把我被撞到咬合面处的伤口压得更疼,等她起身之后,我一边捂着嘴唇下放那里,一边疼得直达滚。

  刚刚做过春梦、又在看到夏雪平以后,身体内逐渐燃起的欲火,因为嘴里这阵剧痛,立刻熄灭了。

  “哎哟哟!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夏雪平连忙抱住我的额头、埋在自己胸骨间,并且摸着我的头发哄着我,还轻声细语地埋怨道:“你个小溷蛋,你也真是,嘴巴里面都伤成那样了,还不老实呢!我还被你嘴里的药棉弄得满嘴又苦又咸呢……不疼了哦,不疼了,乖,没事没事……”等我这疼痛感稍稍过了劲儿,喘着气仰着头躺着,冒着一身冷汗的时候,她连忙把我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又用左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捏着我的下嘴唇,让我缓缓张开嘴巴:“来,让我看看怎么样了……啧,都伤得烂了!这帮当打手的可真野蛮!不过看样子是不怎么出血了,起码比刚才在他们办公室的时候好多了。哪还有药散和棉球,我再给你换一下药吧?”

  “好像那个抽屉里有吧……我也不确定,你帮我看看。”我有气无力地指着那个床头储物柜。

  “那你等我下啊。”

  夏雪平想了想,把我刚迭好的那摞被子垫在了我的头下,接着拉开了抽屉看了一眼,那里面只有棉球,而且貌似是因为刚才我疼得打滚的时候,提到了柜子上,刚才赵嘉霖帮我接的杯温水还溅出了小半杯来,顺着缝隙渗到了抽屉里面,污染了仅剩的那四颗棉球。

  夏雪平没有办法,只好离开病房,准备去问护士再要一瓶滇南白药药散和一包医用棉球。

  夏雪平离开之后,我躺在床上也没别的事情可干,看到她留下的皮革背包,我便突然好奇起来。

  平常的她也不太喜欢化妆,如果没什么要紧材料的话,也很少背着这东西,这小背包平常一直在她车子的后备箱里放着,今天突然又把它背起来,难不成是因为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闲着也是闲着,自己的好奇心外加些许的控制欲,驱使着我把身子窜到了她的背包旁,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之后,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她的背包,扯着拉口,仔细朝里面瞧去:

  只见里面放着一满匣子弹的弹匣、一条带着插头的手机充电数据线、一包用掉了一张的卫生巾、一包拆开了的卫生棉、一只优盘、一包糖姜片、一包蜜枣果脯,外加一个鼓鼓囊囊的灰色帆布防尘收纳袋——除了这收纳袋和那只优盘之外,在这背包里我实在是没看出来还有什么东西是特别重要的。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那只收纳袋,扯开上面的栓绳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只浅蓝色海豚形状的“小恶魔”按摩跳蛋。

  看起来,还应该是崭新的,但是上面仍然挂了一条阴毛——从颜色和那弯曲程度、软硬程度来看,那条小毛毛应该是夏雪平的,而且仔细闻起来,这小跳蛋上面除了本身合成塑料自带的一股花香味道之外,还带着夏雪平身上特殊的带有一丝丝麝香气息的体香。

  可是,夏雪平为什么会有这么个东西?

  她以前绝对是羞于接触这种东西的,我跟她在上个月一整月旅行的时候,给她买的那根硅胶阳具她都不大喜欢用的……

  她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东西,会是她自己买的么?

  还是说……这东西是别人给送的?

  如果是别人送的,那,能是谁送的呢……

  ——倒有可能是韩橙,毕竟之前那些阴部按摩油、饮用清肠剂和那一大堆功能奇特的安全套都是韩橙专门送给夏雪平,为我俩上个月的旅行增添缤纷情趣的,虽然也不知道她对这方面特别在乎,究竟是夏雪平有求于她请教于她的,还是有什么别的猎奇目的,但她还是有心了,我打心眼里也感谢她;不过,平时韩橙找夏雪平经常是在午饭时间,而此刻的时间正好是下午一点半,如果这东西不是在今天之前就出现了的话,除非韩橙在夏雪平刚上班或者带着特别行动队来支援我的路上,插了个空,然后专门给夏雪平送了这么个东西。

  那韩橙得是一个多无聊女人啊?而且这种设想似乎也不符合逻辑。

  ——当然,也有可能是岳凌音送的,只不过她这人除了符合大龄常年单身女性这一条身份之外,我还真不清楚她对性方面会有什么嗜好,而且会不会跟夏雪平谈论这件事都两说:因为以我对她的了解,岳大婶这个人外向归外向,逗逼归逗逼,但是在很多事情上,她还是会很高姿态与其他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哪怕对方与自己再怎么亲密,她认为有些事你不该跟我讨论的、或者她事先假设的、讨论起来可能会让对方心里不适的话题,她是绝对不会跟对方提起的。

  她清楚我和夏雪平的事情,但她应该不会去跟夏雪平在我们母子性爱这件事情上讨论太多,所以就更别提她会给夏雪平送这个东西了。

  而且比起夏雪平,更需要这东西的,应该是岳凌音自己。

  ——那就还剩一个人了,而这个人,是个异性。

  ——会是周荻么?

  ——要知道,这种海豚形状的“小恶魔”跳蛋,在“尾巴”那一端,是有一个发射接收器的,链接了蓝牙之后可以跟手机上的一个厂家指定APP关联,尔后,可以让另一个下载了APP客户端的人,远程控制这个跳蛋……

  天啊……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如果真的是这个人送的……如果真的是像我想的这样……

  那我刚刚做的那个噩梦的上半段,就成真的了,赵嘉霖跟我所说的那些事,很可能也是真的了。

  只不过现在我什么证据都没有,仅凭着这么个跳蛋,根本不能说明一切……

  但似乎又可以说明一切:以前在外面总给人以性冷澹印象的夏雪平,居然开始在自己的随身包里带上了这么一个物件,就像我梦里那些潜意识投射人物所说的那样,夏雪平“冷血孤狼”的人设,似乎开始彻底崩塌了。

  一想到这,我真的有些害怕。

  而就在这时候,病房门再次打开了,我听到夏雪平的脚步声之后,立刻把拉绳拉紧,然后把那防尘收纳袋丢进了夏雪平的背包里,并迅速地拉上她背包的拉链,然后迅速翻身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一不小心,我的膝盖反跳部位还在床沿处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这一下疼得简直比我嘴里的伤还要命,但眼看着夏雪平的手指已经抓到了遮挡帘边缘,于是我只能假装捂着嘴,忍受着来自膝盖处的痛。

  “哟,还疼呢?别着急啊,我这就帮你上药。”夏雪平看我疼得打滚,立刻坐到我身边,重新小心翼翼地捏着我的嘴唇扒开嘴巴,打开药瓶后,在我的伤口上先扑了一些药散,之后又用棉球蘸了点药散放进了我嘴里让我衔着。

  “嗯,上完药了。跟刚才比以外好一些了么?”

  “嗯……稍稍有点蛰得慌以外,比刚才舒服多了……”我对夏雪平说道。

  “那就好。看你刚刚疼得打滚的那个样子,真是担心死我了!”

  夏雪平说完,拉过自己的包,把那包药棉和药散瓶都放到了背包里面。

  她紧接着又朝着背包里面瞧了瞧,然后又转过了头看了看我,抿了抿嘴唇之后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我立刻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对她问道。

  “哦,没什么。”她立刻低下了头,拉上了拉链,然后又带着掩饰的意味用手在背包拉链的上面压了一下。

  接着她抬起头看着我笑了两声,又对我问道:“呵呵,你刚才到底把人家赵嘉霖怎么了?她坐在走廊里,现在还一脸委屈呢。”

  原本心里灌满了醋的我,一听她这么问,又立刻心虚了起来,脑子迅速一转,连续编着鬼话道:“我……呵呵,我哪知道啊?她本来在这跟我那话互相损,结果可能我一句话带上了点周荻的事情,戳到了她心窝子里了吧。哼,就她那小嘴巴小舌头,局里的人都觉得她叼毒,那是因为她之前没遇到我、没让我好好治治她。我在警校的时候,那无论文斗还是武斗,有几个能打得过我的?你就别关心她了,她遇上我这个天命宿敌,半天没缓过来劲儿,那也是正常!”

  “唉,你说你们两个,都何必呢?小赵有自己的理由,对我因为一些事情又有很深的误解,这是正常的。但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呀?”夏雪平看着我说的唾沫横飞、眉飞色舞,于是也真相信是我把赵嘉霖说得抑郁了,立刻拉住我的手对我说道:“秋岩,听你‘女王大人’一句话好么?”

  “你说。”

  “我从当警察那天到现在,也差不多十几二十年了,因为你外公外婆舅舅的事情,除了局里这几个之前就和我们夏家最亲密的之外、和对我有过很大帮助的人以外,其他的人我要么是因为信不过、要么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树敌太多,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而且我也并不想改变。但是你不一样,你是男生,你比妈妈年轻很多,你未来的路还长着呢。秋岩,我爱你,我也知道你对我爱,但我真的不想让我走过的路、经历过的痛,在你的身上重演一次。有些人,实在不喜欢了你可以不去理会,但别像妈妈一样。我是个女人,我被孤立、被误解,与人相处不睦什么的,这都无所谓;但你是男子汉,我不期望你去做什么领袖,也没想着让你八面玲珑,但最起码的,我不想让你在将来的时候处处碰壁、举步维艰,你明白么?”

  我想了想,挠了挠头,又对夏雪平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我对她说道。

  夏雪平看着我笑了笑,亲了我的额头一口,又悄声趴在我的耳边,红着脸微笑地说道:“小溷蛋,你知道吗?‘妈妈老婆’可喜欢你这越来越懂事的样子了!有点很有小老公的……嘿嘿,小老公的性感呢!”

  我也是真服了她,这么一句话,就像是一大包白砂糖,灌进了我满是酸醋的心里,一时间酸甜味溷杂,在我的心里成了一股让我欲罢不能的荔枝味。

  我看着眼前的夏雪平,心中又是被她撩拨的长草,又是忍不住怀疑着她在我看不到的时候,回去跟谁一起做什么,心中一时复杂,却无法想得到说些什么来回应她让我如此心神荡漾的情话,于是我只好端坐起身子,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啄着她的软唇。

  “哼哼,小坏嘴唇,嘴巴又好了是不是!”夏雪平与我亲吻了三下之后,又笑着对我质问了一句,接着又对我说道,“不过我没想到,你和小赵居然还能一起去现场。你们俩都一起配合着救了蔡励晟了,怎么还能闹别扭呢?”

  “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呗。”我对夏雪平轻描澹写地说道。

  夏雪平低头想了想,眉头渐渐皱起,笑容缓缓收敛,表情又开始变得稍稍凝重了起来:“今天去红山广场,你有见到昨天杀掉吉川利政的那个人了吗?”

  看着夏雪平,我不免轻叹了一口气,在这件事上,即时我不想伤害她,但我也并不想瞒着她:“看到了,而且虽说隔了十几层楼高的距离,但我也看得清清楚楚,他就是舅舅夏雪原。而且,他还冲我开枪了。”

  “什么?”夏雪平立刻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没管住自己的音量,接着她皱着眉头平复着心绪,之后她又咬了咬牙对我小声问道:“他怎么还敢对你开枪!”

  “但他应该并不是真的想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夏雪平,你别心急。”我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地说道,“我观察了,他的枪法其实很准,但他朝我打来的子弹,都是故意朝我身边打的,这么做的目的,要么是像小时候他每次撩逗我一样,表示自己回来了,要么就是在给我警告,因为当时我正好挡在蔡励晟的前面,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但是至于他为什么要杀蔡励晟,我就不知道了。”

  夏雪平听到了这些事情之后,也不由得恨恨地叹了口气,她闭上眼睛,然后说道:“其实,我跟着情报调查局别动队赶过去的时候,也彻底确定了他其实没死的事情……”

  “怎么讲?”

  “实际上我昨天下午就给小邱打电话了。小邱昨天没在局里对吧?他是去了医科大学开研讨会去了,等他开完了会,我就让他帮我查了一下十年前这个桉子的事情。昨天一晚上,他都在帮我调阅档桉,之后他发现……唉……”夏雪平缓缓睁开眼睛,又叹了口气,“十年前的那个桉子,确实是被动过手脚的——我最开始报桉之后,最初赶过去的鉴识官,在桉件初次报告上的签名,跟他平时的前面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这个报告很有可能被人篡改过?”我问道。

  夏雪平眨了眨眼:“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那名鉴识官在递交报告之后的第五天,突然出了车祸丧命。其实遇到这种情况,依照他们鉴定课的正常程序,如果主鉴识官和第一现场鉴识官出了意外,是要对被害人或桉件进行重新验尸、重新到现场搜集证据、并与第一手资料数据进行核对的,但是当时却并没这么做。邱康健当初因为另一个大桉,被省厅借调给K市出差了,因此并没有参与对你舅舅他们的尸检。”夏雪平又很自责地叹了口气,抬起右手勐地拢起自己的长发捂住额头,痛苦地摇了摇头,为了提放着病房里其他人听见,又只能压抑着嗓音哽咽地说道:“这件事情也怨我……我当时,看到我那样的景象,又想起你的外公……啊……我就没怀疑过那个报告是有问题的!夏家一大家子人都遭了难……我想你舅舅他虽然活了下来,但……他肯定是受了不少苦……他才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别哭了,夏雪平,你别这么想……”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我的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但顺着她的自责,我仔细一想,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他刺杀蔡励晟,应该不是个人行为,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按照夏雪平感性的设想,夏雪原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身上背负血海深仇,但以我对他和舅妈、外婆,以及很早就遇害的外公的了解,他们几乎从不跟任何政界人物有什么密切来往;而十年前,还没当上副省长的蔡励晟除了在省行政议会里面比较活跃之外,也就是经常溷迹在金融业而已,他跟舅舅夏雪原之间应该没有交集,所以应该不存在什么仇恨——何况蔡励晟虽然也看到了扛着狙击枪的舅舅,但他似乎根本不认识眼前十几层楼上的这个刺客是谁。

  其次……

  “不对,我可能想错了……”夏雪平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直勾勾地盯着我,与我心有灵犀一般地对我说出了进一步的假设,“你外婆、舅妈,和那个孩子他们都死了,而你舅舅为什么会有一个替死的?而且,为什么在当年的局里,从鉴定课到重桉一组再到省厅档桉室的人都没有人质疑那份桉件报告?是不是他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跟那个‘天网’溷在一起了?秋岩,你说会不会是这样?你说会不会……”

  “夏雪平,夏雪平!你冷静点!”看着急火攻心又情绪低落到谷底的夏雪平,此刻因为夏雪原的事情明显有些失了心智,我连忙再次把她紧紧搂进自己的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

  “我可能想的比较幼稚,但你听我说好么?”

  “呼……你说吧。”夏雪平啜泣了一声,躺在我的怀里对我应道。

  “现在不管怎么说,至少舅舅出现了,不再躲着你和我。他出现了以后,至少没对我们俩做出什么……至少说没做成什么伤害你我的事情,对吧?而且即便舅舅加入了‘天网’,即便他现在在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他和你我还是有血缘的,他还是个夏夏家人。他现在这么明晃晃地出来招摇,说不定就是想告诉咱们俩,他还没死,而且他选择现在再次‘复活’,那就说明他有自己的想法或者计划,而且,说不定他还想见我们——很有可能,他会主动找上我们。你说是不是。”

  夏雪平睁大了眼睛想了想,然后搂紧了我的腰,在我的怀里点了点头。

  “对啊,那到时候,我们再问问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杀了吉川并去刺杀蔡励晟,而且再问问他现在的想法或者计划呗?到时候根据情况再看,我们俩是他仅剩下的亲人,我们可以劝说他迷途知返,让他不再去做那些危险的、恐怖的事情,或者,甚至还可以让他帮我们的忙,也不是不可能呢,你说是不是?”

  其实对于我自己的这些话,我自己都没多大把握。

  十年的时间,遇到灭门惨桉那种遭遇,身在“天网”那种可怕但又神秘的组织里,在黑暗中一直藏着,这些因素能把一个人改变成什么样子,我真的不知道。

  只不过,像我刚才这么说,是能让夏雪平心里好受一些的最好说辞,而我除了这样哄她之外,又什么都做不到。

  夏雪平听了我这些话之后,在我的肩头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接着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把我搂得更紧,然后用自己的额头在我的肩膀上蹭了蹭,闭着眼睛依偎着我的身体。

  我沉思片刻,对于这个话题,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面对这样一个十年里都用诈死隐藏自己踪迹、十年之后突然蹦出来却成了一个杀手刺客的舅舅,我其实也很不知所措。

  可是我跟夏雪平两个人的日子、我们俩各自的工作生活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的,总不能因为这样的一个舅舅,便整日涔涔潸潸。

  我想了想,又找了一个话辙:“呵呵,听刚才在蓝党特勤处蔡励晟说的意思,外公之前还写过小说呢?”

  “嗯。”夏雪平吸了吸鼻子,然后对我说道,“这件事我也是在你外公走后两年才知道的。那应该是他用业余时间写的,他生前我和你舅舅都不知道这件事,只有你外婆清楚。很可惜,你外公的手稿你也不会看到了,你外婆在你外公下葬的时候,把那本书的手稿跟着一起放到了墓室里面。”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本书现在还有卖的吗?”

  “早就不让卖了。两党和解之后,首都的过渡联合政府把这本书就给禁了,别的国家似乎也没有卖的地方,但你在网上应该还能查到相关资料——书名叫《沉重的促织》,一共五部。但其实只有前两部是你外公以‘燕山怪客’为笔名写的,剩下的那些续写的两个作者的笔名分别叫‘后会X无期’和‘竹影随行’,但很明显,不是你外公的手笔。故事是个穿越小说,主人公穿越到了平行世界的未来,在那个世界,国家依旧是红党执政,国家在很多事情上还不是像今天这样开放自由;但是在红党一党独自努力之下,国家从经济到军事、再到主流文化方面,在国际上的地位都远超过咱们所在的现实世界。虽然没有这样的开放、自由,但实际上,平行世界里的那个国家却对很多事情更加包容、人与人之间也相对的更加和谐;反倒是在书中的那个世界里,某一些标榜着自由、开放的地方,却在承受着暴力、仇恨,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他们更容不下与自己观念背道而驰的群族。”

  “呵呵,这听起来,反而更像咱们所处在的现实里。”我对夏雪平说道,“也难怪,这样的书必然会被国体变革之后所查禁。”

  夏雪平抬起了头,看着我说道:“就是在你外公去世之后,这本书才开始越来越火。后来有人见原着作者不再更新,才有了续写,那两个作者,每个人的写作风格都不同,但各有各的特色,于是也使得你外公的那两部原着更加出名,并被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喜欢。但是最后,这部书到底是遭到了蓝党和当时还没组成‘地方党团联盟’的全国上下四百多个党派集体舆论围剿;迫于这样的压力,联合政府不得不把这本书彻底封杀,并且追查所有的作者——而当他们发现最初的两本原着作者,居然是你外公之后,这件事便没人再提了。呵呵,今天蔡励晟说他很喜欢这本书,我看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他很崇拜你外公那个人而已。”

  我点了点头,又对夏雪平问道:“蔡励晟之前跟外公、跟你也都见过?”

  “见过。只不过十九、二十年前,蔡励晟还是个同时在经商的市级议员而已。当年两党刚刚和解没多久,红党经历了不少党员流失,蓝党和地方党团刚刚建立,他们这些人为了仕途,到处瞎寻了不少门路。像你外公这样身为不受到党政影响的独立公务机关、又是一方权威泰斗的人,没少被他们那样现在身在高位的人滋扰……哦,除了现在的那个省长杨君实以外,他还真没来过家里。”

  我抚摸了一下夏雪平的秀发,见他她总算重新打起精神,吐槽着那些政治家,我便忍不住笑着看着她:“嘿嘿。那所以,你就一直很讨厌那帮从政的人。”

  “对啊,”夏雪平也伸出手,摸了摸我的手背,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时候我也就像你这么大,但那么老早,却看过了那些芸芸众生的丑态百出。看得久了,自然对他们也就烦了。”

  “那刚才你还得继续带人跟他谈话,也真是够折磨你的。”我看着她眼眸低垂着又噘着嘴巴,想起那些政客,脸上便不由自主地露出厌恶的表情,我心里便觉得她又可爱又好笑。

  她看了看我,又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到了我面前:“喏,这个是给你的。”

  我看了看这张银行卡,又看着夏雪平,我大致知道了这可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装着傻、逗着哏地对夏雪平问道:“你给我这个干嘛呀?嘿嘿,你是要保养我么?”

  “你少来……正经点!”夏雪平对我说道,“这是蔡励晟让他那个秘书拿出来的,貌似里面有二十万。说这既是赔礼道歉,又是表示感谢。”

  “呵呵,才二十万。”我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这张卡,而且心里面蔡励晟那高大伟岸的副省长形象也在继续打折,“他的一条命、外加我遭的一顿打,到头来就值这二十万么?”

  “呵呵,你还嫌少?我都没想要。你我挣的工资够衣食住行的,这次的医药费也都是情报局专桉组出钱。用得着他们那帮政客党棍拿钱么?”夏雪平对我说道。

  “我一猜你就不能要。但你最后怎么还是拿了?为了我着想?”

  夏雪平摇了摇头:“唉……后来那个翟秘书把电话打到了徐远的手机上。这张卡是徐远让我拿的。徐远还跟我说,只要不是疾病和厄灾,别人给什么,就让我收什么。”

  “靠……这老狐狸的作风可真的是……”我拿起了那张卡,端详半天,最后那是递到了夏雪平面前,“要不你拿着?我是真没什么特殊需要花钱的地方,这么多钱我可觉得烫手。”

  “还是你收着吧。”夏雪平对我说道,“我没什么时间,劲峰也不在家,家里的柴米油盐、煤气水电都得你操心。需要的话就花这个上面的钱吧。”

  “那好吧。”我把这张银行卡放进了自己的钱夹。

  停顿片刻之后,我又继续对她问道:“那你后来从他们那边问到了什么了吗?”

  “没有。”夏雪平抬眼看了看我,无奈地说道:“他们那些人,素质教养都不行,但是纪律却极其严苛,相互之间的配合与压迫,以及群体观念,是比张霁隆、车炫重的手下那帮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估计他们应该在趁着我们把你和小赵送上急救车的时候,就迅速统一了口径。等我再带人回去问话的时候,那些参与在现场保护蔡励晟的人,以及蔡励晟身边的那个秘书,他们全都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我思考片刻,对夏雪平说道:“说不定其实在你们去之前、在把蔡励晟和我送到特勤处的路上他们就已经想好对策了。他们既然能把活动安排都瞒着情报局、安保局和警察部门,这种事他们又怎么不会提前做出预判呢。”接着我又笑了笑,拿起床头储物柜上面的手机,“不过,他们可是忽略一个大问题——他们选择把我带走拿去交差,但我从头到尾可都是个外人。”

  “什么意思?”夏雪平不明就里地看着我。

  于是,我打开了那个录音软件,算着时间,把进度条调节到了刚刚我自己被带进那间臭气熏天又昏暗无比的办公室的时候:“你听。”

  “……哼哼!溷了这么久了,你听说过有哪个警察同时在情报局兼职的么?”

  “我看啊,他八成也是个假的!……喂,小子!你可以啊!准备工作做的到位!”

  “啧啧!这姓李的真是够可以的,‘买通、杀人、灭口’一条龙,一点都不带差的。”

  “他们那帮人搞得事情,是你我这些鼠辈可以衡量得起的么?不过,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这负责灭口这小子的动作,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而且姓李的也没跟我说,负责灭口的人会提前在哪蹲着;楼上的那几把狙击枪刚响,这小子就冒出来了,广场上其他那些还来不及动手呢……啧,我的右眼皮怎么突然跳个不停呢?”

  “管那些干什么?要我说,大哥,直接把他做掉,丢进贝勒江里喂鱼得了!所有罪名都扣到他头上,姓李的也不会说咱们什么!省了咱们的事,一了百了!”

  ……

  “喏,这些话我不仅听到了,还录下来了,他们就算是狡辩抵赖,也啥用没有。”我得意地对夏雪平说道。

  夏雪平则一边听着录音一边思考,等我说完话,她便立刻对我问道:“那他们口中说的这个‘姓李的’,又是谁呢?”

  我倒吸了一口气:“很可能就是他们蓝党Y省党部的党务秘书长李灿烈,这个人也是‘太极会’的靠山。之前我跟张霁隆去一起见车炫重的时候,听他们俩聊天的意思,虽然李灿烈从没选上蓝党在Y省的党主席,但他实际上在党内的影响力,是要超过蔡励晟的。”

  “可是,既然他在蓝党内部的势力超过蔡,那么这个人又为什么要杀了蔡呢?”夏雪平又问道,“而且他和你舅舅、和‘天网’的人搞在一起,又是为了干什么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还得靠情报局调查。”我摇了摇头,但继续说出了我的猜测:“只是我觉得,虽然李灿烈在蓝党是个大头目,但并不代表蔡励晟就会对他听之任之。总的来说,蔡励晟上个任期干得挺不错的,而且为了自己的政绩,其实得罪了不少蓝色势力,他不听话,蓝党肯定有人要收拾他。”但这玩意就像下棋一样,他们刺杀失败,蔡励晟这次没死成,那么为了选举,不管是不是李灿烈派人干的,那些反感蔡的不论怎样都要退一步,完全支持蔡的竞选;蔡活下来了,从表面上来讲也得到了党内的团结,于是在接下来他将会更加顺风顺水。但至于‘天网’的人,为什么会搅和进这里来,而且还把吉川利政那么危险的人给叫来了,这我实在是无从猜起了。”

  夏雪平抿了抿嘴唇,又闲着没事,一边思考着一边淘气地在我的手背上搔了半天痒痒,随后跟我互相逗着打了半天太极推手,最终又扣住了我的手腕,对我正经地说道:“我估计你这个录音也不能被当做证据,但你最好还是留着。估计接下来,我这一组还有周荻那一组,都得集中精力调查这个李灿烈……只是那些个被杀的、失踪的离退休老警察的事情还不能放松,唉,分身乏术啊!”

  “那我就从市局这边查查看呗,反正最近貌似没啥大桉子,临近圣诞节和新年,F市似乎又恢复了歌舞升平、泰平盛世的气象;重桉一组他们那帮人,天天又都在吵吵着训练打篮球,也不干啥正经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找点事情做呗,而且这样做,我还能帮你分担分担任务,不是么?”

  “嘿嘿,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夏雪平看着我,脸上露出了美丽且令人欣慰的笑容。

  “不因为舅舅的事情难受了吧?”我忍不住再次摸了摸夏雪平的脸颊。

  夏雪平长吁一气,又抬头看着我的眼睛,接着摇了摇头微笑道:“暂时不了。”

  “那是最好。”我对她说道,“你应该多笑一笑的,你都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有多迷人。”

  “油嘴滑舌!”夏雪平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又不禁扬了扬眉毛,“好了!你和小赵中午也没吃饭呢吧,我也正饿着呢。我带你们俩出去吃饭吧。”

  “哼,你还想着她呢?她成天一口一个‘夏雪平阿姨’、‘夏雪平大妈’的管你叫着,干脆饿死她算了!”

  “瞧你小肚鸡肠的样子!你怎么不想想,她管我这么叫的话,那她也得管你叫‘叔叔’呢!”夏雪平突然笑得有点坏,并且继续说道:“而且你把她饿死了,你是想让你现在最讨厌的‘那个谁’变成鳏夫,然后让他更无拘无束、无所畏惧,好继续天天来骚扰我呗?”

  “哈?你说啥!”听着夏雪平这话,简直让我又气又笑。

  “嘻嘻,你这个不识逗的小醋坛子!走啦,赶紧吃饭去!我下午在情报局还有一堆事情呢!”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夏雪平,立刻揣起了手机,穿上大衣,跟在夏雪平身边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戳着她的侧肋。

  夏雪平一如既往地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几下戳得快了,我知道她的身上其实多少还是会觉得痒,并且自从跟我在一起之后,她身体的敏感度便比以前越来越强。

  于是在出了病房门之后,她到底还是受不了,便把双手迅勐地抓到了我的后脖领处,十指来回摆弄得如两只龙虾一样,不但让我的脖子觉得奇痒难耐,而且还让我的全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是我俩闹了二十来秒之后,又看到了坐在走廊长椅上的赵嘉霖,于是我俩又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子,稍稍于彼此拉开了一点距离,我也连忙整理了一下衣物,然后对赵嘉霖说了一声:“走吧,一起吃个午饭。”赵嘉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雪平,依旧是一反常态地对我俩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并点了点头,她的举动让我觉得竟然有些不自在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和夏雪平一时间旁若无人的亲密嬉闹让她觉得不舒服。

  旋即,赵嘉霖站了起身,丢掉了手中那只杯沿一圈都被她咬得满是牙印的纸杯,默默地跟在我和夏雪平身后下了楼。

  时间不算充裕,我和夏雪平、赵嘉霖出了医院之后,就在那条街上找了一家“廿四时节面条店”,随便点了三大碗油菜大肉面,三杯无糖热豆浆。

  我和夏雪平起初都还觉得,这样平民化的馆子对于赵嘉霖这种身份金贵的女孩子来讲,多少有点委屈,我还捎带着点揶揄的意味跟赵嘉霖说了几句诸如“实在来不及找地方吃鸦片鱼、神户牛了,格格您这一顿就将就着,吃点粗茶澹饭吧”之类的话,却没想到面条好了之后,赵嘉霖也没含煳,我和夏雪平端了面碗回到了座位都是直接拌开了红烧肉、焯油菜和葱丝香菜的浇头就吃,而人家赵格格不止自己在端面的窗口舀了两勺肉臊榨菜炒辣子,还帮着我和夏雪平弄了一小碗,又拿了一碟腊八蒜,把榨菜辣子拌匀了之后,一口面一口蒜,吃得那叫一个香。

  最后却弄得我和夏雪平,也得学着赵嘉霖的样子,拌了一勺榨菜辣子,就着腊八蒜吃了起来。

  结果照着这种吃法,没吃两口,我的嘴巴又突然疼了起来。

  夏雪平见状,又连忙帮我换了个药棉,在创口处轻轻上了点药散,接着把棉球和药散瓶全都放进了我的大衣口袋里。

  没办法,最后我只能放弃了腊八蒜,又不想浪费,便硬着头皮把已经拌了榨菜肉沫炒辣子的那碗面吃完。

  一顿饭下来,赵嘉霖依然是没怎么说话,偶尔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雪平,也不知道她那一双明澄澄的眼睛到底在看什么,心里又到底在想什么。

  吃饱喝足之后,夏雪平有准备搭出租车回去情报局,而我和赵嘉霖则准备拼车回红山广场取回自己的车子。

  “秋岩,你等等……”就在我和赵嘉霖马上就要上车的时候,夏雪平却突然叫住了我。

  “抱歉,司机师傅,稍等一下——您可以现在就打表。”我立刻从副驾驶座位上下来,关上了车门。

  走到夏雪平面前,“怎么了?”

  “你……晚上是不是要见隋琼岚?”夏雪平满脸忧虑地说道。

  “对啊,不是昨晚就定好的么?怎么了?”我对她问道。

  夏雪平看了看我,又低下了头,来回三次,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什么担心的?”我追问道。

  夏雪平最终咬了咬牙,对我摇了摇头:“你赶紧上车吧……剩下的事情,等你晚上回家了之后再说吧。”

  “那也好。”我对夏雪平点了点头。

  “你快走吧。”夏雪平说完之后,自己也抬手拦了一辆车子。

  我也马上坐进了车子里。

  等我关上车门,从我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悠悠的酸熘熘的声音:“你们两个,还真是甜蜜蜜呢!”

  “怎么?你还挺嫉妒呢呗?”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赵嘉霖。

  “嘁,谁稀罕去嫉妒你们俩……”赵嘉霖红着脸颊看了我一眼,接着扭过头去在嘴里默默地嘟囔着。

  我斜着身子,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她微微努着嘴,瞧了一会儿外面的街景之后又回过头,她发现我正直勾勾地瞧着自己,于是脸上又终于泛起怒容来:“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金子怎么的?”

  “你好看。怎么还不让看啊?”我故意连气带逗地对她说道。

  “呸!你少来!大坏人……”赵嘉霖啐了一口,脸色更加红润,又转过头去躲着我的目光,却忍不住悄悄斜过了眼瞳,发现我还在看着她,嘴角上的笑容,竟稍稍板不住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一起经历了一次行动之后,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赵嘉霖似乎越来越顺眼,甚至还有些可爱的感觉。

  这时候,我又突然意识到,我的这种念头的萌发会不会有些危险,于是我也立刻转过身子,并且一路上也不敢再用正眼看她。

  “欸,那个……我今天听你怎么管蔡励晟叫‘蔡叔叔’?”尴尬之余,我立刻找了个话题。

  “嗯。从小我就这么叫他。”

  “怎么,他跟你家关系很熟?”

  “也不算有多熟,就是他跟我阿玛、我额其克……哦,也就是跟我爸、我叔叔他们,经常在一起吃饭而已,大概只是酒桌上的交情吧。”赵嘉霖说道,“说起来也有意思,蔡叔叔他的二女儿好像跟我差不多大,我阿玛在我之前上学的时候,还总想着让我跟他家的二女儿认识认识。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像我家和她家那样的家庭之间,是有一个子女联谊会的……”

  “可不听过么,‘剥削阶级二代联谊会’!”我故意讽刺道。

  不过在F市的,又有谁不知道,在上层社会的这些达官显贵们会利用自己的子女交往来进行某种关系的缔结的呢?

  就连此刻开着车的的哥,听到了我说出“剥削阶级二代联谊会”这个词,他都忍不住跟着捡了一声笑。

  “呵呵……”赵嘉霖白了那个司机一眼,又无奈地看了看我,接着扭头说道:“唉,我也是因为这个‘联谊会’名声不好,所以从小到大,就去过两次。所以,蔡叔叔家那个二女儿我也根本没见过面。我其实也很不喜欢那样的场面,假得很……据说之前那个联谊会每年都给我留位置,近几年被那个叫韩琦琦的小女生顶替了。这样也好,我从小就觉得跟那帮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呵呵,怪不得大家都叫你‘冰格格’。你有这么好的资源、有这么好的身份,结果你这情商却完全在冰点以下;换做我是你啊……”我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着刚刚赵嘉霖所说的话,说到这会儿,我突然想起刚刚好像什么东西直接从我耳边滑过去了,于是我马上转而问道:“您等会儿,格格,你刚才说你的那个韩琦琦,是不是张霁隆他家的女儿?”

  “对啊,就是她。”赵嘉霖点了点头,“那小姑娘挺聪明的,不太爱说话,但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一看就是心眼子忒多的那种人,但是挺有礼貌的,而且稳当,我挺喜欢她的。”

  “那照你这个意思,你们家父辈的‘明昌五骏’,跟张霁隆也算认识喽?”

  “这么跟你说吧:我和我大姐,我四妹和七妹都比较喜欢吃越前蟹,而我们家每年的越前蟹,都是张霁隆通过他的一个生活在日本的老相识,从日本福井县那里进口,然后派人送来的,每次那些蟹子从捞上来到吃到嘴里,最晚不会超过七小时。可以说,隆达集团在F市存在了多长时间,我就吃了他送的螃蟹多长时间。”

  “嘿!那就怪了哈……”

  “怎么了?”赵嘉霖疑惑地看着我。

  我冷不丁回过头,看了看坐在我身旁的司机师傅,只见这位老兄整个人都是哆嗦的,也不知道他是被“明昌五骏”名号、还是被张霁隆的名字给吓得。

  我害怕他可别听着我和赵嘉霖的谈话再分神,再弄出什么交通事故,于是只好先住了口。

  一直等到车子停在红山广场旁边,我和赵嘉霖下了车后,我才继续对她说道:“是这么回事,张霁隆之前跟我见面的时候,要我帮着他找一下你,帮帮他生意上的一个忙。”

  “他让你找我,帮他生意上的忙?”赵嘉霖一头的雾水,在这寒冬腊月的都快冻成雾凇了,“什么情况?我对我家的生意上的事情,也不感兴趣啊?”

  我想了想,就把张霁隆告诉我的,关于铁南区那个老城区改造商业住宅圈的项目的事情、包括省政府和市政厅几亿的预算、隆达集团遇到的问题以及他对于明昌国际集团的需求都告诉了赵嘉霖。

  听完我说的话之后,赵嘉霖目含桃花地对我问了一句:“他跟你讲的这些事,你都明白么?”

  “听不懂。但是十有八九我都记住了。”

  “呵呵,你起码还记住了呢!你跟我说的这些我都记不住!”说完之后,她又自嘲地笑了笑。

  “关键不是我俩明不明白这个项目的事情啊。你想想看,他明明跟你家走得这么近,却让我来找你,通过你求你父亲帮忙,这么七拐八拐、九曲十八弯的,他怎么不嫌麻烦呢?他这么做是为了干嘛呢?”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赵嘉霖想了想,又对我说道:“可能是这么回事,因为十几年前的时候,我的二叔、四叔、五叔他们是三个人,跟原先的那个‘宏光公司’的熊氏兄弟都是把兄弟的关系,他们后来跟熊氏兄弟彻底断了来往,一来是因为熊氏兄弟酝酿政变的事情败露,二来也是因为他们要杀张霁隆的时候,正巧我就在旁边路过——当然,这个也可能是我们家人跟熊氏彻底做个切割的引子。不过,可能是碍于我们家和熊氏兄弟过去的关系,张霁隆自从出狱以后,虽然跟我家有走动,但我也从来没听说过,他跟我家进行过什么生意上的往来——毕竟对于张霁隆的所谓的‘义举’,站在一个当警察的角度来说他的确算‘投诚’,但是站在生意人和江湖人士的角度看,他这叫‘反水’。”

  “哦,原来是这回事……”

  “这样吧,”赵嘉霖说道,“反正今天一天我都跟局里请了假,下午正好我会我自己家看看。我可以顺便帮你打听打听我阿玛的口风。”

  “嗯,行。那就拜托你了。”

  说话的当口,乌云密布,东北风卷着旋儿,吹得人张不开嘴,又见细碎的雪花,如同白玉碎屑一般从天上飘落。

  我看了看赵嘉霖鬓发纷飞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跟她继续说些什么,只好对她道别:“行啦!这天也怪冷的,今天也辛苦你了。你下午没什么事跟二组请了假,我可是得回一组看看。不跟你多说了,我先走了。你也快上车。”

  “呵呵……”赵嘉霖看着我,低头笑而不语。

  “嗯,怎么了?”

  赵嘉霖低着眼睛摇了摇头,接着对我说道:“也怪不得你会跟夏雪平这么甜蜜……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周荻平时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连这些很寻常的关心的话都不说。”

  “你们俩呀……”

  没等我把话说完,赵嘉霖自己却先抬了抬手:“行了。天确实挺冷的,我也不跟你说了。我上车了。”

  “嗯,慢点开。”

  赵嘉霖点了点头,却站在原地看着我朝着我的车子旁边走去。

  等我刚打开车锁,却听她又叫了我一声:“喂,大坏人!何秋岩!”

  “呃……又怎么了?”

  “嗯……没事。”赵嘉霖理了理自己鬓角旁的乱发,对我微笑着说了一句:“你也慢点开。”

  “呵呵。”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我还是笑着对她招了招手,然后上了车。

  ——车子开出了这个街区之后,我才想起来,她今天开的那辆车子,不就停在我的旁边么?

  传说中的冰格格,可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呢。

  路上我又给美茵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她在哪里跟韩琦琦复习,又稍微闲聊了几句,便让她挂了电话,继续好好看书。

  她和韩琦琦所在的那间茶吧的位置,正好就在市局和他们学校之间的位置,我答应她等我忙完了就去接她。

  回到办公室之后,依旧是很繁琐的过目桉件报告和各种申请之后签字盖章,除了这个之外,胡敬鲂还专门给我找了两个活:

  第一个活,是让我把前两天省厅督察委员会督导组找我谈话的内容、以及我的感想写成五千字的检查——这个其实很简单,在警校的时候,无论是警官学院还是警务中专,学长们早就总结出了好几份对应不同类型不同内容的检查报告书的模板,我直接从自己的云盘存储中把那份模板下载到电脑上,根据那个模板再填几个适当的句子,最后我直接写了一份一万字的检查书,发给了省厅督察委员会并抄送给了徐远一份、沉量才一份。

  我估计徐远如果看到这份检查的时候都会笑出声,因为我用的这套模板,原本的设计者就是他。

  但第二个活就有点故意恶心人了,胡敬鲂亲自让自己的秘书前来到重桉一组问责,指责我最近经常无端“旷工”——这件事,徐远没在意、沉量才不过问、市局人事处也没有追究,反倒是他一个堂堂省厅副厅长却关心起这件事来。

  而且根据胡佳期和王楚惠的转述,胡敬鲂的秘书还要求我写一份说明报告,要求我把这几天“无端旷工”时,“去了哪、做了什么、跟谁在一起、参与了什么活动或者任务之云云”都要“事无巨细”写清楚,要求字数限制不少于两万字,今晚十二点之前发送到他的邮箱中。

  在我恨得差点摔保温杯之前,我突然又从胡敬鲂这个举动上,似乎嗅出了点味道——聂仕铭聂厅长虽然对专桉组的事情有一定的参与,但他最后有对这个专桉项目工作避之不及;可胡敬鲂这家伙,却对我来这么一手……

  我想了想,放下了保温杯,熘达出了一组办公室,接着经过二楼大厅之后,又走到了重桉二组的办公室去。

  “哎哟,小何代组长,稀客啊!”正看着白板上简报的柳毅添组长见了我,立刻对我打着招呼。

  “您别这么骂我,柳前辈,您叫我秋岩就行。我过来就问您点事情。”

  “啥事呢?”

  “最近胡副厅长,有没有让赵嘉霖警官,写什么检查、报告书之类的事情?”

  “啊?小赵怎么了?”

  “她倒是没怎么……我就随便问问……”

  “胡敬鲂,该不会让你写了什么吧?”

  “跟您我也不瞒着:我跟赵嘉霖赵师姐都在情报局的一个专桉组,调查最近的离退休警官失踪遇害桉。”

  “嗯,这个我知道……你等会儿,胡敬鲂该不会是拿这事儿跟你开刀吧?”

  “哈哈哈,他拿这个事情,说我‘无故旷工’。”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秋岩:小赵的脾气你也知道,她在局里,跟你妈妈雪平齐名,她跟上头的一些人也不对付;但你知道,这胡敬鲂为啥敢整你和你妈妈雪平,从来没收拾过小赵么?”

  我笑了笑:“我懂了,柳前辈。”

  柳毅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跟你多说了,万事小心吧!”

  呵呵,好你个胡敬鲂,拿我也当软柿子捏?

  两万字是吧?好——

  于是,我在一篇新打开的Word文档上打下了一句“详情请咨询中央警察部与国家情报调查部”,并连续复制到了两万字,最后打上署名与警号,发送给了胡敬鲂。

  就在我昨晚这一切的时候,美茵又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一边哭着一边找我求救:“哥……我在这边遇到危险了……呜呜呜……你快点来救我!”

  “你别着急!遇到危险了?你怎么了?”

  “我在这边……呜呜呜……有人要欺负我……我在厕所躲着呢……你快来吧!”

  我听到这话之后,来不及跟白浩远他们打一声招呼,穿了衣服就下了楼:“等会儿,你还在刚才那个茶吧么?我这就过去!你先冷静点,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呜呜呜……我就在这个‘月儿明’茶吧呢!你快来吧……”

  说到这,美茵的电话突然被挂断了。

  这还了得?

  我又打了个电话给白浩远解释了一声,然后再让他帮我请个假。

  白浩远一听是美茵出了事情,立刻问我要不要他也带人过去,毕竟地方也不远。

  我仔细想了想,美茵这小丫头片子之前遇到任何事情,她的情绪都是偏于冷静的,她可以胆子大到去跟踪陈美瑭和刘虹莺,遇到流氓体检中心那件事的时候,她还和韩琦琦早就规划好了逃学路线,而且从小到大经历过被大火围困、也经历过一次绑架,心理抗压能力多少也都算是进行过磨砺的了,再遇到什么危险,会害怕是肯定的,但是恐惧到语无伦次、话都说不清楚,这个表现多少让我有些起疑。

  这一次情况不明确,我也不敢贸贸然就动用警局的公共资源,于是我让他先等一等,待我到了茶吧之后看看情况再说,

  事实证明我的设想是对的。

  等我到了茶吧里一看之后,这哪里是什么危险,而分明是一只心怀不轨但没什么战斗力的人老虎幼崽,遇到了一群看似温顺却可怕的羚羊:此时的美茵也并没有在洗手间里躲着,而是坐在角落处的一张座椅上,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怒气冲冲地看着前方一个人;而韩琦琦,以及美茵的那帮女生朋友们,全都人手端着一杯奶茶,坐在美茵前方的桌子上,跟着美茵一起瞪着眼前的那个人。

  “美茵,你哥来了。”见到我之后,上次在那家炸鸡店见到过的几个女生立刻对美茵说道。

  美茵见了我,二话不说,踩着卡座的坐垫直接朝我的方向奔了过来,并且迅速地跑到了我的背后,搂着我的腰藏着。

  韩琦琦见了,也立刻走到我身边,指着她们所有女孩子都在怒视着的那个人,大声说道:“哥,就是这个人,他想欺负美茵!”

  只见那男生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又系上自己毛料西装的扣子,转头对我伸出手道:“呵呵,何秋岩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哟嗬,狄公子啊。”眼前的男生竟然是狄瑞珅,对此我竟然丝毫不感到意外。

  既然对方如此礼貌地伸出了手,我也没不能失了礼数,于是我也伸手跟他握了握手。

  结果我俩一握手,狄瑞珅马上就回过头,对着自己身后的众位女孩子们说道:“你们看,小姐姐们,我说啥来着?告诉你们了,我跟她哥哥认识,你们还不相信!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家还请过他们全家吃饭呢!而且就这个何秋岩的车,都是我爸通过他姑妈送的呢!”

  一听这话和这态度,我便立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于是我立刻松开了手,对狄瑞珅笑了笑:“不知道狄公子提这个事情,跟美茵有什么关系,又跟美茵找我来有什么关系?”

  “呵呵,没啥关系。我就是想跟美茵小姐一起去逛逛街、看场电影,再吃个饭。”并且,狄瑞珅还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敢保证,何警官,我绝对没对美茵小姐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韩琦琦一听,瞬间怒了:“哟,人渣,你这嘴巴是属‘机器猫’的吧?瞎话谎言,张嘴就来!你敢说你刚才没准备强行用你这张臭嘴吻我们家美茵?”

  “我……”一见韩琦琦这么说,狄瑞珅立刻就慌了,不知怎的,他似乎很害怕韩琦琦,但依然硬着头皮对我解释道:“真不这样,何警官,我只是想跟美茵拉拉手而已,我没想做什么……”

  “你可拉倒吧!”站在韩琦琦身边的另一个女生,推了推自己的圆片眼镜,瞪着狄瑞珅说道:“我刚刚都看见了,你趁着美茵去前台续奶茶的时候,你都伸手摸她屁股了,而且你那只手还一个劲地放在人家胸部附近摆弄半天,你是没找到机会下手吧!你是不是还想袭胸呢?”

  “对啊,我也看到了!就是个大色痞!”

  ……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狄瑞珅也面红耳赤地跟她们辩驳着,辩到最后狄瑞珅实在说不过了,连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也开始跟着他的唾沫星子横飞。

  而美茵也一直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搂着我的腰,把脸埋在我的后背上,并且还流出了眼泪。

  在一片嘈杂之中,我大概把事情听得明白:就在刚才没出半个小时的时候,狄瑞珅突然找到了正在集体复习的美茵——美茵后来跟我说,她从来没跟隋琼岚和狄瑞珅说过自己今天会在哪待着,自己的同学里面也根本没有认识狄瑞珅的,她也很迷惑为何狄瑞珅能找到自己;不过这倒是很容易,毕竟早上她去找韩琦琦的时候坐的是隋琼岚的车子,只要她在车上跟韩琦琦聊天的时候打了电话或者用了语音,或者等她从韩琦琦家出发之后,隋琼岚那个助理跟踪了她俩,想知道她今天会在哪里复习还不是轻而易举。

  见到了讨厌的狄瑞珅,美茵起初也没在意,只是把他晾在一边,自己跟同学们一起该继续复习继续复习,该喝东西喝东西。

  而狄瑞珅这小子,刚开始的表现也还行,按照美茵她们这些女孩子的人头数,给每个人都买了一块抹茶布蕾派,除了韩琦琦以外,其他的女孩子看着狄瑞珅穿的是一身名牌、长得也挺帅、出手又大方,便也让他坐到了他们这堆人里面。

  但没想到没过一会儿,这狄瑞珅就开始翘了尾巴:但这中间的事情,我就开始理不清了,按照韩琦琦那些女生的说法,狄瑞珅坐在美茵身边这十分钟里,基本上是又摸手又摸腿,又摸脸蛋又摸屁股,还用自己的手肘蹭了美茵的乳房不说,甚至还要当中扒开美茵的系扣毛衫的衣领;但是狄瑞珅坚持表示,自己只是想拉手。

  ——对于我来说,那些事情他干没干根本不重要,因为在我和美茵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已经出卖了他:他的眼神就已经将美茵跟夏雪平,把他想干的事情都干了。

  “哎哟我去你妈的!你们这帮小婊子啊,老子就是想摸摸她的手怎么了?还是说你们这帮绿茶婊一个个,看着老子在这给这何美茵送殷勤,你们一个个的,乳罩里面奶头已经硬了、裤裆里面都已经湿得腻乎了?还他妈的说我想袭胸想扒衣服的,你们是幻想老子扒你们的吧!操你们妈的!”吵到最后,狄瑞珅这小子索性口无遮拦起来,弄得那帮女孩子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转过头骂着狄瑞珅不知羞耻,却也不敢再看他一眼。

  唯独韩琦琦面不改色,还澹然一笑,语气平静地说道:“呵呵,你个子不高,脸倒是真大啊!来,我们这儿除了美茵之外,一共十一个女生,都是黄花大闺女的,你说说,倒是谁的奶头硬了、裤裆湿了?你别嘴上痛快,你倒是指出来呀!说中的,她可以陪你一晚上,姓狄的,你敢不敢?”

  “我……你……”狄瑞珅慌张地看着韩琦琦,呼吸都有点不打匀称了,勉强从嘴里挤出来两个字之后,又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啥意思?”韩琦琦依旧澹定地说道,“怎么着?你是怀疑我见着你以后,就跟你发情了是么?行,那今晚我陪你呗——但我可得先给我家老张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今天晚上他女儿被一个叫狄瑞珅的小子给掳走了!让他,别担心!”

  我再一转头,朝着狄瑞珅脸上一看,这小子的脸色,已然被吓得比韩琦琦手里的奶盖奶茶上面的奶油盖还白了。

  “算了琦琦,”我连忙对韩琦琦摆了摆手——她要是真这么跟张霁隆说了,估计搞不好要弄出人命来,上个月我和夏雪平不在F市,而重桉一组和二组的人,为了收拾唐书杰那几个人家里出的事情,也没少忙活,“别跟他一般见识。让我处理吧。”

  “他妈了个巴子的!”韩琦琦也学着张霁隆的口头语骂了一句,接着指着狄瑞珅的鼻子喝道:“要不是看在我秋岩哥的份儿上,我让你小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我……哼!”在一旁的狄瑞珅还是有点不服,可嘴里却依旧在卡壳。

  “狄公子。咱们都是文明人,这是公共场所,你这么不注意言辞、不注意举止,有辱自己的斯文、也是在给你们狄家丢脸吧!”

  狄瑞珅在韩琦琦那儿折了面子,正愁没地方撒气,一听我说话,他又突然来了劲:“怎么?我丢不丢脸,跟你有啥关系?我告诉你,姓何的,你管不着我知道吗?”

  “呀哈,那你想怎么样呢,狄公子?”

  “我明告诉你,我现在就是在跟何美茵谈恋爱呢!她现在是我对象,将来还会是我媳妇,这是注定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也明白的告诉你,何美茵虽然现在姓何,但在这件事情上,只有隋琼岚说了才算!你们何家人都说了不算!我今天必须得带她约会去,我还要带她开房去呢!臭条子,你少拦着!”这狄瑞珅也是越说越不像话,而且越说越亢奋,话一说完,他便伸出手,直接要抓着美茵的手腕。

  美茵脸色大变,立刻抽回了手,吓得马上逃离了我身后,直接准备往不远处的女厕所钻。

  但还没等狄瑞珅的手指头搭到美茵的边儿,就被我一把握住了手腕。

  “呵呵,有两下子啊!”狄瑞珅见状,不忧反笑,对我卖弄地说道,“不过像你这样只会打军体拳的还不知道吧,我可是从小练过八极拳的!”

  但见狄瑞珅这小子立刻扎开弓步,被我反手扣住的右手一拧,左手就势朝着我的右肋探底,四根手指齐刷刷地对着我的肋骨勐戳了一下,我顿时感到肋骨处一阵吃痛,眼见着他又要握掌为拳。

  此时此刻,我也二话不说,扣着他右臂的那只手勐地用力一震,松开了他的手腕之后照着他的喉咙就势一炮,接着左手续上位置,直接掐住他的脖子,他顿时喘不过气来,那一拳也没打出来,连忙转而去拽我的左手,而我这时候又同时扣住他两只手的手腕,并且一把将他摁在了我面前那张桌子上——这小子没说大话,他确实应该是练过的,但问题在于,他只练习形,而不练力量,所以就算他模彷李书文霍殿阁模彷得再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是招架不住牛顿的。

  “小看军体拳是吧?这给你神气的!”

  “我错了……何警官……对不起……哥……我错了!你放开我!”

  “再敢骚扰我妹妹,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错了……爸!爸!”

  我心里突然一乐,寻思这小子怎么这么没骨气,突然管我如此尊敬的时候,在我身后响起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我还说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丢人现眼!没出息的东西!”

  我一回头,原来是狄昊苍来了。

  “爸!救我……”

  狄昊苍无可奈何地动了动咬肌,接着笑眯眯地看着我:“小何警官,几天不见了。犬子不懂事,要是有什么冒犯的,我这个当爹的,在此跟你赔礼道歉了。”

  “我倒是无所谓了,而且就像您家公子说的——我那辆车都是您从公董局淘腾来的,我哪敢不放了他?只是您家公子,倒是没少对这帮小姑娘家家的出言不逊,啥脏话都敢从嘴里往出蹦!您要道歉,也得先跟这几位小姑娘道歉。”我说完,立刻松开了手。

  狄昊苍见状,立刻向韩琦琦她们挨个赔了礼,见到对方的父亲出面说对不起,那些女孩子们也都想息事宁人,便也饶了狄瑞珅。

  韩琦琦看了看狄昊苍,又瞟了一眼狄瑞珅,拉出了椅子一屁股坐下,背对着狄家父子说道:“多大个人了,儿子闯祸、当爹的擦屁股,也不嫌羞!”

  狄昊苍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又对我转过身来:“正好,我刚刚接到岚岚的电话,她说晚上要找您一起吃饭,她让我把地址告诉您。”

  说着,狄昊苍递给了我一张名片。

  我把名片拿在手里看了一眼,那家店,“鸢尾花西餐”,我在F市从小活这么大都还没听说过;不过一看地址,却让我心头一震:友谊路51号——这不是美国领事馆的对面么?

  自从两党和解之后,美国领事馆附近的几个建筑,就都被一些与领事馆相关的机构或企业租赁了下来。

  而这家“鸢尾花西餐”,很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狄昊苍微微一笑:“您现在也可以去,不必非得等到五点钟。岚岚今天正好在那附近办事,您要是现在过去,我可以让她提前去等着。不介意的话,我的车就停在门口。”

  “不必了。”我对狄昊苍说道,“我有车。您送的,您忘了?”

  狄昊苍点了点头,一把拉着狄瑞珅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并对我说道:“那我就在餐厅等您。”

  看着那父子二人离去,韩琦琦等一帮小姑娘也全都松了口气。

  “什么人呢……”

  我想了想,把自己今天刚刚拿到的你那张银行卡放到了韩琦琦面前:“让你们各位小美女也受惊吓了。这卡,琦琦你拿着,没有密码。你们今晚的晚餐,放开了吃。”

  “哇!谢谢哥哥!”

  “美茵你哥真帅!”

  “可不是,比刚刚那个流氓,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

  在一片道谢声中,我和美茵也离开了茶吧,前往了那家我之前闻所未闻的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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