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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86章 刘铁铭,预算

权力的体香 hmhjhc 9864 2024-03-05 10:22

  天体中心33层,河西省体委,局长办公室。

  河西省省体委书记、省体育局局长刘铁铭同志,喊来了河西省体育局群众体育处罗建国处长,河西省竞技赛事处徐泽远处长,河西省省体育局办公室赵主任,在自己的局长办公室里,开个小范围的碰头会,研究下一年度省局预算中几个细节问题。

  原本负责这类预算问题的郭忒副局长不在,预算的问题却又不能再拖了,刘铁铭局长也是万般无奈,才捡起这块他并不熟悉的业务,找几个核心下属来商量一下。

  但是,当天体中心的楼宇窗外开始飘落雪花时,几个人还是忍不住,拉开窗帘,好好欣赏了一番河溪雪景。

  这倒也不能怪他们几个领导分心。

  河西省地处太江南岸,已经属于亚热带的中部,虽然四季也算分明,但是春秋两季都偏暖,冬日里气温也不低,有时候,一年到头也不会有降雪;就算有雪,也难得有这种能造成积雪的漫天大雪。

  从这个角度来说,只要是个河溪人,对于大雪,都会有一种新鲜感,又处在天体中心这种高楼大厦绝佳的观景位,任凭是谁,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下雪了啊,哈哈……也对,咱们今年冰雪运动中心也建起来了,也该下场雪应应景……”办公室老赵是一向不合时宜的信口胡扯。

  “冰雪中心搞得不错,倪主任人在病中,还能带队业绩这么好,这老天爷也要跟着祝贺一下么……哈哈。”

  “咱们还是快一些议吧,罗处等一下还要去屏行吧?”徐泽远处长却对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没兴趣。

  更何况,赵主任口中这个月河西冰雪运动中心搞得好,言下之意似乎是指水上运动中心搞的“不好”?

  河西冰雪运动中心现在是乘着冬奥的风声,搞得火热,河西省以一个亚热带的体育弱省,连花滑、冰壶、速滑这样的项目队都建了起来,还出了好几个好苗子,当然值得炫耀两句。

  这个中心名义上的该管主任倪琳,也是现任屏行区委书记倪枰的妹妹,只是这位倪主任身体不好,乳腺癌四期一直在住院,并不负责实际工作。

  但是倪枰是河溪市委常委,位高权重,又是河溪市委书记华衡城的嫡系,老赵这也属于顺嘴马屁。

  加上刚刚发酵的“江子晏吸毒事件”,徐泽远现在还兼着水上运动中心的主任,脸上实在无光。

  今天来省局开会是讨论预算的事,他更不想就各个运动中心的业务这个话题扯开去。

  “是是是,没办法,官身不自由么,……对了,刘局,您不是说亲自去屏行么,拜访一下魏局长么,等一下是您亲自带一下队?”罗建国处长嘻嘻哈哈的,按照议程,他等一下还要代表省局,去屏行见溪山旅游管理局的魏晓月局长开会,推一下刘铁铭“带队”,当然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

  刘铁铭却好像没听到几个下属的各种“言外之意”,只是美滋滋的端着热茶,看着窗外漫天的雪色,似乎在想着心事,又似乎只是在呆呆出神。

  其实说来惭愧,这银装素裹的河溪城美景,竟惹得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男生似的,有点浮想联翩、心不在焉……因为,他本来就约了自己的情人,河西人民医院的罗岚医生,这个周末,一起去溪山下那个叫做“一米空间”的温泉会所度周末的。

  本来,在河溪这种地方,所谓温泉什么的,不过是应景娱乐,但是被这漫天大雪一催,连刘铁铭都忍不住有点心血来潮,想来这个周末的温泉之行,一定是多了几份浪漫、几份惬意、几份温柔乡里多风流的。

  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罗岚的身体是修长、饱满、多汁的,关键是这个女人很听话,很温柔。

  等周末,如果雪还没有化,让她换上温泉泳衣,裹着她一对玉峰一瓣美臀,和自己在一片冰雪初化的溪山脚下,隐约蒸腾的温泉石潭里,激情相拥……刘铁铭虽然上了点年纪,却也忍不住有点神往了。

  甚至都不一定只是罗岚,前两天自己去参加市里的活动,正好晚晴集团的人也在,那个给自己引座的高个子小女生,水嫩嫩的一身礼宾服,套着她新春嫩芽的奶包儿,明显是主办方雷麟那帮人刻意安排的,和自己说说笑笑的,甚至故意制造一些肢体的小接触,叫什么……豆豆来着?

  恐怕自己只要使个眼色,表示一下,这个周末,陪自己去泡温泉的,完全可以是那个才十七岁的嫩模吧……晚晴那帮人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当然他不会这么做得,他刘铁铭是有党性的,就算要玩女人,他也希望有更加安全一点的通路和环境。

  但是,这不妨碍他在看雪景时稍微联想一下吧。

  好半天,甚至一直到罗建国都咳嗽了,刘铁铭才好像回过神智,他尴尬的笑笑,转过头来,说起了正事:

  “哦哦,哈哈,那什么,走神了……屏行那里,我就不去了吧,老罗你全权代表了么,代我问候晓月局长么……咱们,咳咳,还是接着,啊,说说这个预算的事。”

  “是、是……”几个下属当然七嘴八舌的应和。

  “那局长,今年的预算……咱们就这么定了?”还是徐泽远先开的口。

  刘铁铭眯着眼,对着打印出来那一堆数字表格,上上下下,又眯瞪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不忙……按照刚才咱们刚才议的,大的几块就这么可以了。但是,这里还有两个小问题,咱们可得再掌握一下原则,啊……一个呢,是……嗯,喏,这里,编列的『宣传』下面的『舆情管理』这一项。啊,老罗啊,这是你们的项目,是公关办公室的,我呢,查了一下,去年编的今年的预算,是450万,今年是奥运年,多花一些在这种项目上,也可以算是以大局为重。但是,今年编明年的,应该削减一些预算才对么,我们怎么倒报了650 万?这一项只是在『舆情』上面,又不算人员行政,这,和省委宣传口的预算,啊,怕是有些重叠吧?老张是个什么意见啊?这么笼统,省里可能不会批的,总局也不会批的吧?”

  罗建国清了清嗓子,堆满了笑容:“是,是,刘局您说的对。是我们的工作不细致。这些预算呢,都是下面人编好了汇总的,我们还是没有能做到严格把关啊……嗯……不过呢,也有一些实际情况,这个,需要注意啊。”

  “怎么说啊?”

  “看样子,首都是要申办新一届的奥运了。这次可不比以前了,是联合办奥运,而且是仓促接手,市面上的一些风声也不像当年了,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也未必完全赞同。这,其实啊,祁阳民局长已经通过很多管道,在给我们各个省局、市局通气了,祁局长肯定是得到了总局,啊,甚至是首都市委的授意了么。咱们各个省都是兄弟单位,都应该有一些措施,防范于未燃么。再加上现在的社会,各方面的事情也多。可能是老张,哦,还有小李他们,有这种考虑吧。再说了……刘局,咱们哪次申报的预算,李副省长这里不是打个九折八折的?我们也要给省委领导留出足够的指导政策的空间么。”

  刘铁铭听他说得委婉,想起分管副省长李零那表情,也忍不住笑了笑,他淅淅流流抿了一口茶,其实在脑海里转了一下。

  他总觉得,这笔预算明年批到公关办公室这里,十有八九是给那个言文坤的“新奥传媒”预留的,这数目虽然不大,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总觉得不是太合适……罗建国在里面有没有拿好处呢?

  今天自己点一下,至少也要让罗建国,还有下头的李瞳这些人提个醒,他老刘可不是白痴。

  他又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才抬眼笑眯眯的看着罗建国:“哈哈……我是外行,不懂这些,老罗你现在也是半个专家了。你说的很多,考虑也很周全。既然你有过考虑,那就以这为准,我们先汇报,看看李副省长怎么说吧……啊,还有一项,就是这个『万年足球队』协调管理费用,一年也要500 万,老徐啊……我说的,哈哈……还是外行话,说错了,你们可别介意啊。这万年足球队,是C 超球队,商业化市场化管理,和我们省局能有什么关联啊?就算有些协调管理工作,产生预算,那也应该是万年集团出么。怎么什么事情,都打主意到财政上啊?……说实在的,我只听过,企业出钱,政府把控,社会办事;哪里有政府出钱,企业办事,社会分红的?”

  坐在一边的徐泽远,也勉强笑笑,点头说:“是,这一项是可以抹掉。不过,刘局,这一项预算,原本呢,是1000万,市局里老童更难批了,他是找我和郭副局磨了好几次,希望咱们省局能报一半,他们市局报另一半。我们也是没办法,勉为其难才给他编列的。”

  这次,刘铁铭是真的有点没听懂,他不解皱眉,带着疑惑追问了一句:“1000万?怎么说?……”

  徐泽远似乎也有些感慨,苦笑着说:“是。刘局啊,现在的C 超不比当年了。这两年,中央是三令五申不允许有『五个现象』,这企业啊,对投资C 超球队这种亏损严重的买卖,已经很不上心了。万年集团也亏得是国企,又是有长期合作关系的,否则,一年4.5 个亿的投入,倒有3.3 个亿的亏损,成绩但凡进不了前三,还跟三孙子似的被球迷骂大街,搁谁谁乐意干啊?好多城市都撑不下去了,这民企都退了好几家了。这……球队虽然是商业化行为,但是市局、省局,那总归有领导和政策把控的责任吧,不说别的,总归得有几个联络员,有些个管理成本吧。而且C 超这种事吧,天天在聚光灯下,不好干,这又是出差又是成绩压力的。他们球队的人我们不管,但是我们省局、市局的人,总归要把预算自己做掉。否则,哦,吃着企业的、拿着企业的、企业又亏损,那不还得天天看企业的脸色,那到时候怎么谈得上管理啊?所以老童也是为难啊。”

  “呵呵……”刘铁铭摇摇头,这确实超越了他得认知范畴,但是他的表情也一如既往的迷糊,也不知道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只是顺口说:“他那么多难处,可以和市里多提么……毕竟是河溪万年足球队,他不是省里的事么。”

  “市里?”徐泽远也笑了:“市里哪来钱哦……这原本呢,咱们市局还指着万年能再掏点呢。现在要市里财政负担一些,施副市长也是老大不情愿呢……不过么,这里的政治影响和社会影响,那还是要注意的。真要逼的万年退了,咱们河西省可就一支C 超球队都没了,这群众的反响太大。依我看,这笔费用,上上下下都知道,省委和市委都不会有太大意见的……反正只要万年肯每年3 ,4 个亿这么出着,就当是回馈河溪市民了;我们局里,也要稍微意思一下啊。”

  刘铁铭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徐泽远说的挺有道理,才换上笑容:“好,哈哈,既然你们考虑的那么成熟了,那没问题,所有的项目就算是过过了,我就签了,上报省委和总局吧。”

  他一边说“签了”,一边却笑嘻嘻的点点头,合上了本子。

  以他得城府,他当然也不会现场签字的,这种事,总是安排副局长郭忒去做。

  不过郭副局长现在去了首都出差,他也只好找几个人先商议一下,心里有个底罢了,每年的预算都是各个衙门和上头哭穷闹事,上头百般压制千般抚慰的时候,这是大事,不比比赛什么的,他不能一推二五六,至少李副省长问起,他得能回答的出来。

  果然,几个下属看他合上本子,也就都知趣的站了起来告辞,稀稀拉拉的离开了局党委办公室。

  门口,秘书小齐很客气的送几位领导出去,以罗建国、徐泽远这些人的身份,秘书小齐至少也要送到电梯口。

  刘铁铭打了个哈欠,还来不及继续幻想一下他的罗岚,小齐却又回来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怎么了?”刘铁铭当然知道小齐有话说。

  “局长,柯教练在会客室,等您都等了40分钟了。”

  “哦……”刘铁铭皱了皱眉头,这倒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幻想又要被打扰了,而是对于这个访客,他需要慎重一下,他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小齐嘴里这个柯教练,当然不能是别人,就是现任河西省体委职业教练协会的秘书长、河西省排球中心副主任,也是河西省女子排球队的主教练柯舜州。

  这位柯舜州同志,从运动员到教练,可以说是耕耘了半辈子的C 国排球名宿之一。

  他年轻时是国家男排运动员,后来专攻女排训练,原本还担任过C 国国家女排的主教练。

  但是因为任期间带队兵败世锦赛,只获得了16强,以C 国群众对于女排项目的重视程度,可以说,当年的柯舜州,简直是背了个“民族罪人”的恶名,都快被民众给骂化了,过度了3 个月就卸任了;这里头C 国体坛历史风云变幻,一句两句也说不清。

  然后的十年,柯舜州似乎就意气消沉,一直赌气似的在地方上做基层女排教练,原本在南海、后来调来河西。

  他的资历很老,但是级别并不高,名义上,他是兼着河西省体委职业教练协会的秘书长、河西省排球中心副主任两个虚衔,实际上的工作,就是河西女排的主教练,顺便做一些体育扶贫的工作。

  河西女排在C 国不过是八强水平,这位为C 国排球奉献了一辈子的老教练,从事这份工作,简直有点自我发配基层的意思。

  从这一层来说,刘铁铭也好、省局其他领导也好,对这种功勋老教练,都是必须保有一份尊重,柯舜州在河西省体育圈的地位也是非常超然的。

  但是,从政治人事上来说,这些乱七八糟的,那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位柯舜州教练,和童万秋是童万年的八竿子打不到的远房堂弟那种关系不同,他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柯禹州,那可是河东省纪委书记、中央纪委常委、中央纪委第二监察组组长,人称“当代包龙图”,中央领导亲赐的“铁骨铮铮”四字评语的一线反腐大佬。

  有意思的是,这两位亲兄弟,一个是副部级国家干部,一个只是个地方上的老教练,几乎没有交集。

  江湖上都在传,说这两兄弟早年因为家事反目,互相憎恶,老死不相往来,柯舜州也只是以排球人自居,丝毫不掺和政治。

  当然也曾经有人试着投机,为了讨好柯禹州,去走柯舜州的门路;几年前,柯舜州还在北海时,就有岌岌可危的地方官去给通路子,结果没等事情办完,居然被柯舜州主动给举报了。

  这一来二去,是人都敬而远之,不敢招惹也不敢靠近这对性格倔强的兄弟。

  怎么这种时候,这个柯舜州,又跑省局来见自己?

  刘铁铭当然要掂量掂量。

  秘书小齐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补充说明了一句:“局长,省政府里的人都说,柯禹州书记,上周末就回河东了。我看,柯教练就是听到了这个消息,觉得不敏感了,才来找您的。”

  刘铁铭抬头看看,明白了小齐的言下之意。

  河东纪委书记柯禹州来河西彻查腐败,一举拿下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应百川,前后牵涉到的官员倒有三十多人,河西省官场上上下下,个个都是被唬的腿肚子抽筋,饶是他体育局是个清水衙门,饶是他刘铁铭和应百川毫无瓜葛,他也是过了两个月胆战心惊的日子。

  别的不说,江湖上都在传,说柯禹州这个当代包公,就是把石束安办进去的人,现放着一个石川跃在河西省市两级体育圈里翻江倒海,他这个河西省体育圈的一把手,当然害怕搅到C 国茶党和太子党之争当中去。

  现在柯禹州既然回河东了,也就说明中央这次对河西官场的大清洗基本告终,他也可以松一口气。

  柯舜州和柯禹州“兄弟不和”的事,当然是江湖传言,但是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自己的嫡亲兄弟带着尚方宝剑在河西斩贪官,这种敏感时期,柯舜州当然只能窝起来、躲起来,可能是听说弟弟终于回河东了,他才出来的。

  但是找自己?能为了什么?柯舜州和自己能有什么可汇报的?

  当然无论如何,刘铁铭也不敢怠慢,看了看窗外的雪色,摇摇头,似乎凝聚了一些精神,才说:“你请他进来吧。”

  ……

  一直到柯舜州一身运动套衫,头发有些花白,在自己对面坐下,刘铁铭也摆上了爽朗真诚的笑容:

  “老柯啊,坐坐。小齐,去泡杯茶,用我那个从筑基带回来的新茶叶啊,那个好……哈哈,老柯,听说你等我很久了?这小齐也是的,怎么好让您等。”

  “刘局……”柯舜州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对话,眉宇之间也是有些尴尬:“我又来惹您讨厌了。”

  “唉,你怎么这么说话?老柯啊,有事您直接说么,我,但凡能处理的,一定不推脱。”

  柯舜州顿了一下才说:“是,我其实已经找过罗处长好几次了,他都推到郭副局长这里;可是郭局又不在,我这心里着急啊……”

  “你说,你说么……还是那个『少数民族青少年体育培训扶植项目』的事?哈哈,老柯你可真是身在庙堂,心怀山河啊。”

  “是,刘局,您别嫌我烦。我这把老骨头,也干不了什么大事,就这么点事,我也是心里实在放不下……唉,你就当是我没事找事吧。”

  刘铁铭连连摇头,亲自把小齐端来的茶杯递到柯舜州手里:“哈哈,老柯啊,你别这么英雄气短么。你带咱们河西女排,那还是我们省的体育门面么,成绩很好嘞,我们省就这么点体育底子,要不是你老柯……”

  “不不,女排的事倒没什么,我也知道咱们省女排不行,我今天也不是来说这个事的……”柯舜州却摇了摇头,打断了刘铁铭的客套:“我这几年,其实真正的精力,除了咱们队,很多都放在山里,一趟趟的跑,我也不怕辛苦。我知道,这不是我的本职工作,但是我这心里放不下啊,我的刘局啊,山里的孩子太苦了,这真是不看不知道啊……”

  “哈哈,你说么,你说……”

  “咱们这河溪城啊,看着是车水马龙的挺像那么回事,冰雪中心盖一盖,花了好几个亿吧,就不说屏行那里了,那花的钱……我都已经看不懂了。刘局啊,我这几年一直在协阳、罗山、太子湾的少数民族区山里跑,就是想着为山里的孩子们尽一点心力,也算我为我们国家的体育事业做最后一点事。可是做着做着,我就觉得吧,就里体育事业什么的,都没那么重要了。山里的孩子,有天分的也有,但是更多的是命运的磨难啊。这体育啊,就是他们的一条出路;咱们省局,不能不管不问啊;体育,能改变这些孩子的命运啊……”

  刘铁铭连连点头,但是也摆摆手,打断了柯舜州的演讲:“是,肯定不能不管不问。老柯我知道,你就是一心想弄那个扶植计划……这市委不是有文件了,已经给了支持了么。”

  “是,可是太子湾、协阳那几个少数民族自治区,自治区里的政策太有限了么……”

  “老柯啊,你的心思我知道,其实呢,那个,罗处长也和我说起过,你不就是想,给少数民族的小朋友多批几个名额,让他们可以到河溪来,从这条路出来。唉,我是说真的,敬佩你这份良苦用心和精神啊。咱们国家啊,就缺你这样在一线做实事的干部了。”

  “……”

  “可是老柯啊,咱们做事,总要和中央精神吻合吧。啊,我这可不是唱高调啊,中央和总局,现在对于这种少体校扶贫式的奥运培训计划,那在原则上,已经是反对的了么,这不符合时代特点么。这扶贫啊,要科学扶贫,要全局扶贫,不能老是简单粗暴的用财政预算把贫穷人家的孩子们弄出来就算了啊。总局的文件我就不说了,那是一个接着一个,这国务院的文件总要当真吧?国家拿那么多预算,哦,在山里的孩子里,又是少数民族的,不分青红皂白,拉扯着到市队、省队来练体育,能练出几个奥运冠军来?其实你比我还清楚,那就是万里挑一一个低概率事件么。那么多学生的文化课怎么办?练到18岁没练出来,扔到社会上怎么办?这不是变相助长一些落后地区的恶风,破坏九年制义务教育么?我们,还是要有长远打算么。”

  “我的刘局啊,您跟我这念文件没用。您去太子湾山里头看看,孩子们出来拿几个国家补贴,才有一点盼头,不管是从事什么行业什么项目。否则,否则……唉,就好比太子湾那几个祁族自治村,这村里但凡到了一定岁数的成年人,不管男的女的,都跑出去打工了,留下的不是老年人小孩子,还有就是罪犯。说句没天没日的,这村里的女孩子,被村里人强奸,那就算是好的了,就连被当成童妓,卖来卖去的多的是。男孩子干脆学坏,又偷又骗的,甚至跟着走白粉。我这两年在山里跑看在眼里,心痛啊……”

  “哪里有那么严重……”

  “我亲眼看见啊……协阳,一个彝族,十二岁的女孩子,其实3000米已经练出来了,就因为县里没有名额了,不能继续练跑步,就,就跟着老鸨跑生意啊。我说出来都就是个惨字,一个这样的小女孩,接一次客,就拿一斤半肉、一袋玉米。我去救她,她还不乐意,她还为了她一家子的口粮呢,她还有个九岁的妹妹,七岁的弟弟,都指着她那点补贴,补贴没了,就真的走投无路啊,她还嫌我多事呢……我这……”柯舜州以手支额,说的几乎老泪纵横,简直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刘铁铭也是不知从何安慰起,但是心中也多少有些腹诽,心想你现放在一个手握大权的副部级弟弟不去求,来和我这个体育局局长说得着这些么。

  当然了,这种念头,就连他,都觉得有点无聊和无耻,稍微想想也就抛开了,还是要继续安抚这位老教练。

  “好了好了,我的老柯啊,你还真是忧国忧民啊。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也要从全局着手解决么。你不能光指望体育系统吧,我的老柯啊,咱们体育系统有多少预算,你比我还清楚,你这么做好人,能拉扯几个?十个?二十个?这不解决问题么?”

  “我是拉扯一个,算一个……咱们控江三中其实努努力,还能再给安排一下的。”

  刘铁铭摇摇头,打断了他:“老柯啊,我的老教练啊,你去控江三中看看,这免费生的名额,费亮这里已经是十二个孩子一个宿舍了,这在河溪城里,像什么样子么?我上次还在说费亮,要平等对待,不要把特困生分在一个班级里,搞得的小丐帮似的。而且一个个拿着补贴,练到初三、最多练到高三,还是出去打工,根本不可能选拔出来。”

  “那也是为了选拔体育人才么。”

  刘铁铭看出来柯舜州这句说的也心虚,笑着抚慰他:“我们就不说别的,就说我们的业务。我们不是扶贫机构,我们是体育机构,是要为奥运总体战略服务的。那总要因材施教,总要出成绩么,不能说,谁家穷,谁家是少数民族,就给谁家增加名额么。”

  柯舜州沉默了半天,似乎有些沧桑,叹了口气,又挣扎了起来:“我就要五十个名额,行么?不是每年,是每五年,就五十个孩子?行么?算到每年,算上行政,撑死一百来万的预算……我保证,五年里出十个省级运动员,行么?那至少,有一些有天赋的孩子,我总不能看着他们被穷死在大山里吧。”

  “那自治州这里就不能再给解决点?”

  柯舜州似乎自失的擦了擦眼泪,说:“刘局啊,有些情况啊,咱们必须有点空间操作。我就举个例子说吧,我在太子湾一个祁族自治村里,看到一个女孩子,是祁族人,跑400 米,勉强跑出了培训线,这太子湾区委,就不肯收了。其实这孩子我看了,田径不行,但是很有网球天分,真的很有天赋,我还亲自给她取了个汉族名字,可网球这种项目,你也知道,太子湾根本没编制,就算逼着她小姑娘死跑田径,那不是废了么。刘局啊,你给我名额,我带她去见韩炳义,说不定,这过几年,就是又一个言文韵呢?”

  刘铁铭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不过他也不是草木,看着柯舜州这样痴,也多少有些于心不忍,顺着他得口风还要调笑两句,让他平复一下情绪:“我听说了,你还在拿自己那点工资资助那里的孩子。祁族的孩子?练网球?哈哈,你还给她取了个汉族名字?真有好苗子?”

  “嗯……那小姑娘其实也十五岁了,她们祁族语里翻译过来叫『青娘』,我就给她,按照她爸爸的汉语音译,取个名字叫时青青……跑动和左臂力量都很好……”

  他一副老父亲似的怅然,倒让刘铁铭多少有些良心不安了,口气也有些松动:“我的老柯啊,这不是我个人的事,如果是我个人的事,我早就点头了。说起来,你这预算的口子是不大,可是我这里开一点,那里开一点,那就不是小事了,省里也不可能批啊。再说了,一个两个孩子还行,你跟我说的小姑娘,也许就算是真的有天分的,但是这么多小孩子,真的个个都能练出来么,我的老柯,这运动员天赋的事,你比我还懂,你这不是难为我么?逼我犯错误么……?”

  “三十个,三十个行么?”

  “唉……”刘铁铭到底也不是铁石心肠,他虽然有点生气这老教练和他搞这些有的没的,但是也真的有点柯舜州的执着感动,何况……他总觉得,不管柯家兄弟的真实感情是什么,他总可以做一些投机。

  他是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说:

  “那这样,财政预算呢,是肯定不可能了。你先别着急……我呢,再试着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个企业,垫一笔钱,就算是企业资助也好,企业扶贫也好,再和费校长这里做一下工作。你回头让这些孩子们暑期去给企业实习实习,算是回馈,行么?”

  “这……可以么?”柯舜州仿佛遇到了一线生机,抬起了头。

  “就二十五个名额哦,哎……不要再说了,就二十五个名额,真的不可能能再多了。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少数民族的问题敏感,就这,我还要做费校长的工作呢。而且,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这还要看人家企业的态度。”

  “可以可以,嗯……真的可以让企业出这笔费用么?”

  “可以试一试么。唉,我不是说了么,我们体育系统,那是清水衙门,别的企业,我都是不能保证的。但是,这不现放着屏行那里么,我回头叫那个……小石想想办法。说句难听点的,他那里啊,一笔烂账,反正几个亿都亏了,也不在乎多一笔了。我给他做做工作,看看他们屏行这里能不能出一点,就当是尽一下企业的社会责任吧。”

  柯舜州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他的表情,是悲是喜:“那……什么时候可以有消息?我可真的是等不起啊。孩子们等着这一线希望呢……”

  刘铁铭默谋了一下:“这你总要缓我两天。这我忙就不说了,小石也忙,这个周末,他有一项很重要的汇报工作安排。等下周末,我和他好好谈谈。”

  柯舜州点点头,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个名字和他家族的敏感关系,在这里喃喃自语:“石……川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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