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这个惊人的消息便传遍京城,满京中人人皆是惶恐非常。
盖因被掳走的可是堂堂摄政王妃,出入都有众多卫兵车驾护送的。
就是这样一个贵人,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强人掳走,那伙强人该有多高明的手段,多狡猾的心智,又是多大的熊心豹子胆?!
一时间人人自危,既有忧虑玉姝安危的,又有害怕自家也遭劫的,听说摄政王妃是在进香途中被劫走,那些奶奶太太登时再不敢出门礼佛,京中各处寺庙道观的香火都凋零了许多。
加之玉姝在市井士林都颇有名望,除了京兆衙门和摄政王府四处搜拿那伙强人,许多人家也自发帮忙寻找,玉姝失踪的香山寺此时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地差点都给掘了,可惜还是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
这一晚,摄政王府与程府两处自是灯火通明。
程海年纪大了,得知消息后已是惊得晕厥过去,此时悠悠醒转过来,强自扎挣着要去见周景宵。
众人忙拦住他,道:“王爷已来看过老爷了,说是请老爷务必静养,王妃的事还有王爷呢。”
程海叹道:“交给他我自是放心的,可玉儿……”
玉姝是他唯一的骨血,父女连心,此时女儿失踪,如何不悬心?况且程海亦是老成之人,一眼便看出此事的蹊跷——
京中人人都在传说那伙强人是为了钱财才把玉姝掳走的,但他们若要勒索,随便掳个贵妇小姐便好,何必惹上摄政王府?
先不提周景宵的手眼通天,从那么多的护卫眼皮子底下掳走玉姝却只为区区银钱,岂不是大材小用?
这说明他们的目标就是玉姝,就是摄政王府,方才甘冒奇险。
而玉姝只是个深闺妇人,虽有文名,但向来与人为善。
她这么多年,唯一结仇的也就只有燕庶人的儿子,但此人早已伏诛,余党也被尽数诛灭了。
因此她的遭劫,十有八九针对的是周景宵。
想到此处,程海如何不焦心?
不由感慨女婿位高权重固然是好,可如此一来,必然身处漩涡之中,及至牵累家人。
为今之计,他也只能等着周景宵的消息,忽又想起两个外孙来,忙道:
“哥儿们无事罢,此事可万万不能让哥儿们知道!”
玉姝去进香时,两个孩子并未与她一道,而是留在家中,方才免过一劫。
他二人如今也有一岁多了,虽是生得一模一样,性子却截然不同。
晖哥儿调皮好动,自打会爬起就不知折腾出多少事来,一眨眼,倒能想出十七八个古灵精怪的鬼主意。
偏他又生的一张乖嘴,逢人便甜甜一笑,虽成日家招猫逗狗,偏教人生不出一丝恶感,真真是又爱他,又怕他。
而昭哥儿却又极好静,小小年纪,倒如大人一般老成持重。他平常最嫌弃的便是自家兄长,总学着从书上听来的话指着晖哥儿一字一顿——
“武!夫!”
“莽,莽!汉!”
伴随着那张肉嘟嘟小脸上的一本正经,却又口齿不清,别提有多可爱了。
因此家中上上下下,无人不疼他们俩,秦母明珠等众亲友姊妹亦是对他二人爱若珍宝。不过他俩最亲近的,自然还是又香又温柔的娘亲。
只要玉姝一发话,不管晖哥儿是在哪上房揭瓦,昭哥儿是不是又骄傲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二人在玉姝面前总服服帖帖的,且无时无刻都想和娘亲黏在一起,只是家里某个大坏蛋总要来拆散他们母子罢了。
却说这晚吃过饭,两小在众奶娘丫头的服侍下上了床,晖哥儿便道:
“嬷嬷~要娘亲~书书~”
那奶娘林氏脸色一变,支吾了两声,道:“王妃许是有事绊住了,天也不早了,哥儿们且睡下罢。”
原来玉姝年幼之时,因身有热毒,总是日夜啼哭,彼时查不出病症,程海为哄女儿入睡,便会坐在床边讲一些新奇有趣的故事,念几段词韵优美的诗文,久而久之,玉姝便养成了习惯,到了她做父母的时候,也把这习惯带给了两个孩子。
如今两小若是不听人讲故事,晚上便会睡不着,因此林氏劝了几句,二人却都不肯睡。
且娘亲早上出门后,他们就没见过娘亲了呢,家里总感觉乱哄哄的,嬷嬷们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奇怪,好像既着急,偏又不能表现出来。
他二人都是生来的聪慧,虽然年纪小,却本能地觉得疑惑,正想着,只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两小不由眼前一亮,晖哥儿已经一个箭步跳下床去,不等婆子们拦阻便冲向门口,口中欢欢喜喜地叫道:
“娘……”
一语未了,却又硬生生哽进了喉咙里,原来进来的不是玉姝,却是周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