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善之商”吴令闻病逝!
这个消息从乌鹊桥畔的吴家大府传出,一直到整个苏州百姓都知道。
以前了解吴令闻为人的,为之嗟叹或悲鸣,不了解的也从街头巷尾中听来不少碎语,颇有一番感慨。
然则,百姓有其自己的生活,只要不是改朝换代,天灾人祸,即便是皇帝驾崩也不能引起太长久的轰动,稍微议论一番,吴令闻之死也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而整个苏州城,只有吴府这个地方,挂着白灯,主子和家仆穿着丧服,来去匆匆,面色黯淡。
虽说无商不奸,吴令闻虽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是对待下人也算得上宽容和蔼,薪银琐事等也从不在意。
所以,吴府的家仆们有甚者还默默落了几滴泪。
今日,吴府一贯地大门紧闭,为吴老爷守孝。
门外却忽然飞奔而来一匹枣红色的烈马。
“希律律…”
马蹄嘀嗒了几声,便见一名女子从马鞍上跳下。
女子长发挽起,束在一条丝巾中。
肤色宛如白雪,杏眼透着精光。
面容本是无比精美文静,却是一脸冷淡,仿佛千年寒玉。
眉角上和吴风有几分相似,却要更加刚硬一点。
一身绛紫色丝绸衣物,让人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正巧,吴家大门缓缓打开,出来几名家丁和婢女,想来是要去购买些食材。
刚一看见这女子,几人便愣神了。
其中正有沉嫣琳如今的贴身婢女小幽。
她细看了几眼,慢步走近,不确定地问道:“小…小姐?”
女子眉毛一挑,紧绷的面容松了一点,微笑道:“你…是小幽吧,我离家的时候,你好像比小风还小些,如今倒是长成大姑娘了。”
小幽见女子承认,笑逐颜开,连忙上前行礼道:“小幽见过小姐…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夫人可是日夜盼着呢。”
此女子正是沉嫣琳长女吴红袖。
芳龄二十有二,年长吴风五岁。
十八岁离开吴家,一年成为苏州行馆馆主,如今已是江湖上长袖善舞的人物。
吴红袖笑了笑,眼神中多少有些落寞,说道:“我与我爹虽然不和,毕竟人死如灯灭,为人儿女岂能在外不归…娘亲还好吧?”
小幽看了看左右几名仆人,低声道:“夫人长居在房中,也不知道好是不好,如今小姐回来了,便快些去看看大夫人吧。”
吴红袖摸了摸小幽的头,没有说话。
忽然,一匹黑马又从乌鹊桥飞奔而来。
骑在马上的是一名大汉,面容刚毅,目若流星,脸上带着胡渣,头发散乱,颇有侠客之态。
那汉子眼见快马将之吴府大门,一手取出身后短戟,一手在马头拍了拍,那马嘶啸几声,竟然乖乖停下。
那汉子握着戟,从马背上纵身而下,举重若轻,毫无勉强之态。
几名家仆吓了一跳,小幽壮着胆子,把吴红袖护在身后,细眉一挑,伸出青葱玉指喝道:“哪里来的鲁汉子,敢在我们吴府大门撒野!”
那汉子哈哈一笑,却是对着后面的吴红袖道:“馆主,你家婢女的脾气可真不小啊,差点唬着我老韩了。”
小幽正目瞪口呆,吴红袖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姑娘家家的居然和汉子叫阵,成何体统。这是我苏州行馆的第一护卫,名叫韩毅。”
那汉子一手在短戟底部巧妙一转,竟拔出了另外一截,变成了一把长戟,朗声说道:“小幽姑娘是吧,我叫韩毅,人称西凉吕布是也,在你家小姐手下吃饭的,和你是同行,哈哈…”
小幽嘟了嘟嘴,说了句:“谁是你同行…”
说罢,向吴红袖道别,便带着几名家仆买食材去了。
此时,门外只剩二人,韩毅走进吴红袖,一脸佩服道:“馆主的马术果然厉害,我老韩使尽了手段才堪堪赶在你身后,佩服佩服!”
吴红袖面不改色,淡淡说道:“只是占了大宛马的便宜罢了。你那匹黑龙马虽也不凡,却尚未适应苏州的气候,不及大宛马也是正常。”
韩毅知道吴红袖乃谦虚之言,也不再说话,转变话题问道:“馆主,都到家门了,咱们进去吧。”
“走!”
红袖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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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居。
依旧是桃花满地,静谧安宁。
如今少了吴雨和柳儿,云心和月容,吴令闻死后,蓬莱居便无人问津。
小楼昨夜又西风。此时窗棂对开,远远看见一位佳人。
上身里面穿着一件白色亵衣,似乎知道不会有人来到蓬莱居,即便有人进来她也能察觉一般,并不介意自己一对翘挺的玉乳裸露了一半在外。
吴府的男家仆无聊时自是会讨论一下府中的女人,他们都认为二夫人是苏州第一美女,大夫人则是苏州第一豪乳。
殊不知,此刻小楼内的二夫人何若雪,才是整个吴府中,玉峰最为高耸的。
只是沉嫣琳身材较为丰满,双乳浑圆如大碗,有柔软如馒头,才显得巨硕。
而二夫人却不知什么原因,年过三十了,双乳却比柳儿的更为紧致翘挺。
乳峰上的雪白嫩肉并不多,尖椒如初熟的蟠桃。
亵衣之外,随意披着一件白色的苏绣纱衣,慵懒地伏在案几上,纤纤玉手拿着一本无名书册,一双美眸认真地看着书中的内容。
“西角楼牌赋?”
何若雪轻声念着题目道。
她换了换姿势,亵衣随之移动,露出了更多的乳肉,却无人能一睹美色。
何若雪饶有兴致地说道:“一篇赋文竟能收录到此书中,到底是何人所写?”
何若雪翻看到赋文的最后一页,上面印着一个红色的篆体小章:“卢云谨笔”。
“我道是谁,原来是新科状元卢云。却不知有无上一榜的状元杨肃观之文。”
何若雪微微一笑恍然道。
奇怪的是,何若雪足不出户,如何知道新科的状元是卢云呢?
吴令闻尸骨未寒,吴府仍在孝期,何若雪竟有心读书,不知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只听她微微叹息一声,说道:“我虽不愿为外人所知,然则隐居在吴府的日子安逸宁静,为何你偏偏要掀起如此风波,惹起涟漪…”
不知何若雪口中的“你”到底是指谁。
何若雪离开案几,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衣,赤裸着玉足,便想着蓬莱居的院门走去。
才到院门,便发现竟有一婢女在守候,那婢女见何若雪出来,吃了一惊,连忙行礼,何若雪示意她起身,说道:“回去和大夫人说,以后不必守在院门了,我对吴府发生的事无心去理,便由得她折腾吧。走,和我一起去见见我们吴家的大小姐。”
说罢,轻飘飘地向主厅走去。
那婢女不知所然,只听到前半句,二夫人竟知道自己是大夫人派来了,岂不吓得满身冷汗,只呆呆跟在何若雪身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两人不言不语走到主厅处,便听见一把豪爽的男声说道:“馆主,我还道你为何至今不许人家,便看这吴府的气势,苏州有谁人能配得上你?”
走进主厅,何若雪便看见一男一女在厅中,正是吴红袖和韩毅。
韩毅话音刚落,吴红袖便笑着答道:“老韩你夸张了,苏州卧虎藏龙,便说那与我吴家齐名的何家就有不少才子佳人,还有潜于水底的姑苏唐家,英雄豪杰数不胜数。我吴红袖虽也不输于人,却不敢如此嚣声。”
入厅的何若雪正好听着吴红袖的回答,微微一笑,淡淡道:“红袖过谦了。”
吴红袖闻言回头见是何若雪,一喜道:“二娘,你怎么来了?”
虽然沉嫣琳和何若雪不和,大房和偏房之间颇有些矛盾,但是沉嫣琳的大女儿吴红袖却是自幼喜欢何若雪,佩服何若雪。
盖因何若雪亭亭独立,与众不同,而且一直支持自己无须尽听父母之言,算得上是吴府中除了吴雨和柳儿外,与何若雪最亲近的人。
“你娘忙着处理吴家大事,我既然知道你回来了,岂有不来洗尘之理。方才你说的我都听到了,就凭着我吴家在苏州之善名,还有你娘的底蕴,莫说姑苏城,便是这应天府也无几人能配得上我们家红袖。”
何若雪靠近红袖,余光却在打量韩毅。
自何若雪出现后,韩毅便惊呆了。
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非是好色之徒。
然则他原以为吴红袖已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不是徒有脸蛋,更有能力。
而眼前的何若雪,却让他惊为天人,甚至不敢直视她的面容,生怕多看几眼便沉迷进去。
何若雪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她微微一笑,也不介意。
此人是韩毅,人称“西凉吕布”,这些个名声不小的江湖人物,她还是知道一二的。
扫了他一眼,便牵起吴红袖的手道:“要是等那些下人通传,不知要到什么时辰。你爹去世,吴府乱成一团,连这点小事都毫无方圆规矩。你娘明知你今日要回来,此时必定已在等候,走,二娘带你去找她。”
吴红袖亲密地挽着何若雪说道:“路上换了一匹大宛马,所以早了点回来。我知道小风小雨都离开了吴家,我娘还好,二娘必定是没个可说话的人,便回来陪陪二娘咯。”
韩毅在后面听得后背发凉:“奶奶个熊,馆主在外面横刀立马,斩杀山贼的时候面不改色,如今竟然对着这漂亮娘们撒娇,真真吓得我老韩心凉啊。”
只听吴红袖声音有些吞吐地道:“二娘,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切莫过于吃惊…我得到密报,小雨加入了巢湖苍穹门,还成了苍穹门的外五门大掌门…柳儿流落江湖,生死不知…”
何若雪听后脸色不变,淡淡道:“我早已知道,放心吧,小雨自幼学武,聪慧过人,而且有苍穹门二当家在,他必定安然无恙。至于柳儿,是和长路镖局,姑苏唐家的唐啸一起失踪,应该也无事。”
吴红袖闻言一奇,问道:“二娘深居小楼,如何知道这么多消息?”
何若雪笑道:“傻丫头,你在江湖这几年,莫非从来不用飞鸽传书?我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是何家的人…”
说罢,她眼含深意地看着吴红袖。
吴红袖先是一愣,接着便想通关节,不再多言。
走着走着,已到后院,三人便看见一个壮硕的身影,正指挥着几名家仆推着几车东西往仓房走去。
“贵叔?”
吴红袖见着那人,不确定地喊道。
那人回头,看见吴红袖和何若雪,身后跟着一名大汉,先是贪婪而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何若雪一眼,接着便故作惊喜道:“大小姐回来了?老奴见过大小姐!”
吴红袖摆摆手道:“我爹去世,贵叔便是吴家最有分量的男人,你劳苦功高,怎么还是自称老奴,免了免了!”
吴贵嘿嘿一笑,内心颇为满足,嘴里依然道:“老朽岂敢僭越,大小姐这是要去找大夫人吗?来来来,老朽为你领路。”
何若雪挥了挥手道:“不必了,有我带着红袖,况且,她又不是不认得路。你…做好自己的本分。”
吴贵听得何若雪言中带着深意,不敢多说,连忙告退。
转身之际,嘴里却嘟哝道:“做了几十年的奴才,还是一日除不了窝囊啊。哼,再过些时日,老子也必定成为城中老爷!”
三人看着吴贵离开,便继续向沉嫣琳的房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