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来,梵衣色总是心神不安的。
倒不是事情进展得不顺利,相反,他的计划进展得太过顺利了。
但就是这种顺利,令他更加谨慎小心。
以他多年丰富经验对局势的了解、对人势的洞彻,他深知,裴将军这头怒狮绝不会轻易安于现状,任由自己的宿敌不断地在各个地方挑起战端而不做一点回应。
可是这次却很奇怪,这一向威猛而斗志昂扬的老头在决定着月城前途命运的重大事情面前,居然仅仅在开始时做了一下正常的斗争,然后便突然沉默了下来,似乎放弃了一样。
这不寻常,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梵衣色知道,裴将军这绝不是怯战,在他这种一反常态的表现下,只可能有一个答案,就是老头子正在酝酿一个惊人的行动,而眼前的暂时平静,仅仅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可是,裴将军究竟在酝酿什么计划呢?
在目前,还有什么事情比争夺月城首席军政大老更加重要的呢?
眼前的情况太过平静了,平静得令人有些心里发毛。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进行着人事上的变动,甚至在一些敏感部门安插人手,以试探裴将军的反应——毕竟,这么多年的共事、这么多次的针锋相对下来,他实在太了解裴将军的厉害了!
老家伙的刚猛一直就同他衣色将军的阴柔不相上下地纠缠着,相互之间难分高低。
如若不是有着军督的身份,加之喂饱了熠京那班高层吸血鬼,获得了来自上面的支持,凭藉自己在军中的资历和声望,还真的无法与之抗衡。
现在可好了,离字凄大老的这一次意外事故,竟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机会,也将自己与老裴的斗争划出了一个明显清晰的分水岭。
现在,只要离字凄大老继续保持现状,那么,在明天由熠京特派员监督举行的月城首席大老改选最终表决上,自己将没有任何悬念地坐上大老的宝座上,进而在这场斗争中大获全胜!
只是……
事情已经到了节骨眼儿上了,裴将军这个老家伙却仍未出现一点动静,他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呢?
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难道是他认输了吗?
真是令人大伤脑筋……
从目前看,一切的情况都已尽在自己和夺烽的掌握之中,甚至连那个不知死活、意外地撞进来的叫什么“天开语”的小子现在也乖乖地缩在那个自己享用的“邀月筑”里,被美色牢牢地缠住。
可是他就是无法安心,总觉得在头顶上有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着,在提示他不可掉以轻心。
难道真的会出现意外吗?裴将军难道还会有其他的筹码在握吗?
心情焦躁下,梵衣色霍地从高椅上立起身来,在空旷的室内迅速地来回踱了几步后才略略平息下来。
哼,绝对不可能的!
事情决不可能——也决不可以有任何的意外出现!
整个计划已经进行到这这地步,正所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明天,只要明天一过,一切便皆成定局,即便是熠京的高层有什么异议——当然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也难以挽回局势了。
想到这里,梵衣色似乎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脑中也不自觉地转到了梵阿铃的身上。
这个小丫头,这两天不知为何,好像跟那个无意中撞上的卓楚瞑靠得很近呢……
不过想想卓楚瞑的条件,似乎也不赖。
撇去卓映雪这层关系,其实卓楚瞑所在的家族也是相当显赫的,其力量绝对值得利用。
再说了,卓楚瞑虽说没有多大的本领,平常一副纨子弟的模样,但他的心肠却一直不错,如果阿铃真的与他结合,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夺烽做为自己的心腹,虽能力过人,但其心地却也相当的冷酷薄情,绝不适合将女孩子的终身幸福交给他……唔,如果卓映雪在裴将军的事情上做得不是太过分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今后走得近一些……
心里想着,梵衣色的心情越发地好转起来,彷佛清朗的未来已经展现在眼前一般。
心情一好,一种别样的感觉便自心灵某处滋生了出来——嗯,看来自己应当轻松轻松了!
转过身来,梵衣色走至办公室的一侧边门,那门接受到他的全息感应,立刻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门里是一个充满了异国淫靡情调的天地。
一个俊伟赤裸的男子从绮艳的全息立体影像前收回目光,转身朝向迈步进来的衣色将军,那湛蓝燃烧的眼眸一触到将军充满欲火的眼神,立刻射出饥渴的灼光:“您来了……”
“不错,宝贝休息得好吗?”梵衣色脸上浮现出邪恶的兴奋笑容,身形微晃下,已经将那个男子搂进了怀里,滚在厚厚的地毯上……
如果这个时候翠露西见到这个情景的话,相信她一定会震惊无比——因为这个一副男宠装扮的俊男,正是将她勾得神魂颠倒的西星美男腾代。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仅仅才两天,但女性的直觉仍然令梵阿铃觉察出她的楚瞑大哥有些不大对劲。
不为别的,只为他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了一开始的爽朗和热情。
记得在第一天认识的时候,楚瞑大哥对她这个陌生的女孩子可是爱护有加,那自然流露的高贵骑士风度与她之前在学校里相交的生涩男生相比,简直有着天渊之别,令她着迷;尤其是在得知他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将军职阶的时候,她更是惊羡不已。
但是只过了两天,楚瞑大哥便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变得心事重重的样子,浑没了初见面时的洒脱。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几次想问他,但是每次话到了嘴边,却又缩了回去——不是吗,自己与他只不过认识了几天而已,尚称不上很熟,怎么就能问别人的心事呢,那样做是很不礼貌的……
但是今天在星系天机见面时,她却发现,楚瞑大哥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眉头一直紧锁着,同他说话时也是心不在焉的,十句话倒有七、八句是答非所问。
不行,一定要问他了!梵阿铃心中暗道。
“楚瞑大哥,您好像有心事啊?”在卓楚瞑的休养基地,梵阿铃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问道。
跟昨天一样,楚瞑大哥又是懒懒地蜷缩在休养基地,没有丝毫出击游戏的迹象。
“唔……”卓楚瞑似听到又似没听到般地随口应了一声,眼皮也未抬一下,仍眉峰紧锁,沉浸在忡忡心事当中。
“楚瞑大哥,您没事吧?”梵阿铃再次小声试探道。
“唔……”得到的回答仍然一样。
梵阿铃不禁急了起来。
“喂!楚瞑大哥,你倒是跟我说说话啊!”她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卓楚瞑的胳膊,使劲地摇拽着叫道。
卓楚瞑这时才似发现身边有个人一般,表情骤然一变,清醒过来,看着面前娇俏的少女道:“呀——是阿玲啊!奶什么时候来的?”
梵阿铃登时为之气结——这个家伙!
“人家都来了好久了,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算了算了,我肚量大,不跟你计较了……喂喂喂!你怎么又走神了,我跟你说话呢!”她刚说了半句,便见卓楚瞑又恢复了先前的呆怔样儿,不禁气得跳脚,手下也情不自禁地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
“哎哟——”卓楚瞑登时痛得大叫一声!
这虚拟游戏系统真不是盖的,居然模仿得如此逼真,那痛感立即传到了他的真实中枢神经里,令他痛苦不已。
“这下还走神么?”梵阿铃得意地看着卓楚瞑坏笑道。
卓楚瞑这回才算是从心事中彻底清醒了过来,看着亭亭玉立的如花少女,他虽然痛,却是一点气都生不出来,苦笑道:“阿玲奶好用力,这样掐很痛的奶知不知道?”
梵阿铃嘻嘻一笑,忙以玉手在他痛处轻轻揉了几揉,安慰道:“这样子好些了吧?嘿嘿,谁叫你跟我说话时走神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对女孩子是很不礼貌的?”
卓楚瞑只有无奈地点点头,嘴里却嘟囔道:“那也用不着这么用力呀……”
梵阿铃笑道:“不这样你哪里会清醒呢?对了楚瞑大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能不能跟我说说呢?你放心,我嘴很严的,保证不会漏半点出去。”
卓楚瞑一怔,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掩饰道:“没没……没什么好说的,我没事的。”说着眼睛却不自主地避开了梵阿铃的直视。
梵阿铃却不放过他,立即指道:“你撒谎!你明明心里面有事情的——你不看着我,就说明你心虚!”
卓楚瞑不禁有些狼狈,忙硬撑道:“奶……就算我有心事,也没必要跟奶说的啊?奶又不是我什么人——总之奶不要问啦,这件事情不要说不能告诉奶,就是说了奶也帮不上忙!”
梵阿铃被他这句话一下子堵得心里好不难受,忍不住叫道:“可是人家就是不想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嘛!就算人家帮不上忙,你说出来,我在旁边听着,你的心情也会多少轻松一点……”
卓楚瞑登时心中大震!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喂喂,你可不要想到别处去啊?我对朋友都是这样子的!”见楚瞑大哥神情异样地盯着自己看,梵阿铃突然没来由芳心一阵剧跳,忙不迭向他解释道,同时脸儿却悄悄地爬上了一抹红晕……
卓楚瞑呆呆地看了她片刻,旋即摇摇头,心中自嘲道:“卓楚瞑啊卓楚瞑,你当真是被事情懵昏了头,居然会胡思乱想起来。有多少美貌女子主动示爱都无动于衷,却对眼前一个小姑娘的话瞎猜乱想的——真是荒谬!”
想到此,他忙干咳一声,掩饰道:“呃……阿玲,奶不是导领员吗?怎么有时间来陪我?奶不忙吗?”
他这话一说,梵阿铃登时一呆,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奇怪”之处——是啊,自己可是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关心的啊!
可是这次,居然为一个刚刚相识未久的男子关心备至,这的确是很古怪哩!
“这……这个嘛,楚瞑大哥我们是朋友嘛!朋友之间,总要相互关心的,对不对?所以再忙,我也要来看看你的。谁叫你总是苦着一张脸呢……”
卓楚瞑忙点头道谢:“那谢谢奶的关心啦!对了,现在我该走啦,明天还得早起。”
梵阿铃不解道:“既然要早起,干嘛今晚还来这里待这么长的时间呢?”
卓楚瞑一怔,不禁呆想道:“是啊,自己明早还有重要事情,怎么还要到这里来浪费时间呢?”心里想着,视线无意中落在了梵阿铃娇美如花的脸上,忽地心中一动,一个模糊的念头浮现了出来:难道是因为想见这个因粗心而显得分外可爱的女孩吗……
“哦,那我走了……”他嘴里说道,身子却没有动作。
梵阿铃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颤,忙道:“那……好吧,你早点回去休息——来,我送你一把!”说着不敢再与卓楚瞑对视似地低下头来,按动着手中的虚拟控制器,在刹那间将卓楚瞑自虚空中送回了现实。
“唉——”睁开眼睛,卓楚瞑轻轻吁了口气,轻轻动了一下身子,周身立即响起一片骨节活动的轻响。
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真是奇妙,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男女之间会有这种灵犀通透的心灵共振。
不过这也许只不过是一时间的意外感受罢了……
比照着虚拟镜像,他整理了一下穿着,转身打开游戏操控间走了出去。
“奶……”门外亭亭站立的少女令他浑身剧震——阿玲竟然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到意外吗?”梵阿铃的脸上泛着潮红,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微喘,显示她为了赶到这里来尽了最大的努力。
卓楚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呆呆地望着面前这美丽的少女。
怎么会这样……
“我只想来送送楚瞑大哥,”梵阿铃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继续说道:“我想……让楚瞑大哥回去以后心情会好起来,所以就……”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急匆匆地赶出来送卓楚瞑。
当时她将楚瞑大哥送出系统后,一股难以遏制的情绪令她冲动地紧跟着退出了系统,并运用最快的身法追了出来——还好他还没走。
可是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好像没有什么答案可以解释。
卓楚瞑感动地看着梵阿铃,忍不住伸出大掌,轻轻地替她捋理因跑动仓促而有些凌乱的额前秀发。
梵阿铃娇躯一颤,仅抬头羞涩地看了他一眼,便顺从地低了下头,微微地向他怀里靠近了些。
“谢谢奶,阿玲。”卓楚瞑抑制住激荡的情绪,柔声对梵阿铃说道。
如果不是明天的事情太过重要,他真想多待一刻……
望着卓楚瞑高大挺拔的身躯消失在视线中,梵阿铃的心神也跟着失却了什么一样,变得空空荡荡的——倏忽之间,她发现,自己的心已经牵挂上了这个细腻平和的男子。
今晚刀夺烽的心情十分平静。
平缓悠长地吐纳完最后一口调息,他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漆黑一片里,正方形的静虑室显得格外地静谧。
不知是上古旧元时代什么人发明的这种方法,在方丈的小室里打坐静思实在是妙不可言。
在这种环境下,一切的杂念都如同置于阳光下空气中的浮尘般清晰可辨,让人享受到那明辨一切的心灵甘美之感。
就在那静定思虑之中,他将一切又重新思考了一遍,整个计划里的缜密结构令他心情愉悦而满足。
一切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是看运气了。
虽然在这个极端数字化的时代提出运气一说是件很荒谬的事情,但他却仍然不可避免地想到这点——这纯粹是对未发生的将来的一种主观期待——他发现每次自己静虑过后,便会生出这种主观想像层面上的玄妙感受。
明天。
明天在月亮城将会升起一颗万众瞩目的军坛明星,一个仅次于大老的二号强权人物将横空出世!
相对于东熠别的管区来说,月亮城的地位超然而不可替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的价值甚至可以与首都熠京相颉颃,因此在这座重要城市里任职的军政要员,相对其他管区的平级官员来说,总要在无形中高人一等。
每届熠京的高层要人中,总有相当数量的高官是从月城产生,从另一层意义上来说,担任了月亮城的高等职位,便等同于竖起了通往熠京核心的天梯,这对于每一个注重军政生涯的人来说,无疑是个迈向成功的快捷方式。
虽然现在月亮城势均力敌的二号人物衣色将军和裴将军正分庭抗礼,但无疑的,这其中衣色将军智能更高一筹,因他目前担任的正是军督这与熠京关系敏感接近的职务,而这将在争取熠京方面的支持上产生重要影响。
反观裴将军——唉,真是老糊涂了,居然没有想过,一旦失去了离字凄大老这个依凭,他将会永不翻身呢!
明天。
根据气象预报,明天将会是一个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的好日子。
晨曦微露时分,一向以优雅气度闻名的月亮城就开始忙碌骚动了起来。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一件关乎每个月城人的重大事件就要发生,面临这件大事,任何月城人都无法保持一颗平常心。
他们激动。
他们兴奋。
他们疑惑。
他们猜测。
这件事情就是——月城大老的诞选。
从很多年以前,不,确切地说,应该说是从一百年以前,月亮城就没有大老。
当然,除了少数仍然有心的上了岁数的人仍然会记得外,其他月城人并不会去耗费脑力思考为什么别的地方都有大老,而月亮城却会如此长的时间都将这个尊崇的位置虚置。
甚至在大部分不知究竟的人心目中这样认为,造成这样的局面,正是因为月亮城同其他管区不一样的地方——虽然没有大老的坐镇,但月亮城依然保持着东熠明珠不可替代的卓然地位。
可是就在今天,月亮城却要选出百年以来的“大老”了!
这如何不让月城人感到兴奋和刺激呢?
仅仅提前一天的工夫,“大老将要诞选”的惊人消息便通过无所不在的信息传媒传到了月亮城的每个角落;与此同时,集群大技术的存在,更令一切庆祝的排场都悉数迅速妥当就位。
一天的时间,整座月亮城便进入了节日才有的繁华盛大。
而月亮城人的优越素质也在这刻表现得淋漓尽致——没有一个人因为事件的突然发生而慌了手脚,“从容大度”这一优秀的性格元素已经溶入了他们的血液之中。
虽然表面上看去每个人都较之平时忙碌了许多,行色也匆疾了不少,但整座城市仍然井然有序,没有一丝一毫的混乱发生——唯一给人的印象便是,这座城市充满了昂扬的朝气。
月城人的思想是多变的,是充满激情和幻想的。
但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他们的脑中却无一例外地被一个念头统一了起来,这就是:
新的大老会是谁呢?
是勇猛刚烈的裴将军,抑或是温和若水的衣色将军呢。
每个人都在心里猜测所有人选中这拥有两个最大可能性登上大老宝座的将军。
有史以来第一次,月亮城关闭了对外界的出入口。
由于担心游人太多,导致庆典的场面出现失控,以梵衣色为首的军方便做出了两个决定:一是将酝酿已久的“诞选”缩短公开宣布及正式开始之间的周期,定为一天,以避免大量的外界游客得到消息后蜂拥而至;二是在关闭城市入口之后,所有的内外人员,除去身份特殊的相关者,一律只出不进,以减轻城市的管理压力。
至于庆典对外界的公布情况,则由卫星进行实况转播。
但即便如此,仍有大量的外地游客因为月亮城开放的媒体信息闻风而动,不少人更是千方百计地寻求进入的途径。
贿赂、恳求、偷渡事件自前一天消息公布后便开始充斥着城市包括水陆空在内的每个入口。
而梵衣色这方早已经计划好的商业运作也正式启动,大量的纪念品从太阳照亮城市的东方开始,便进入了潮涌般的贩售与抢购。
百年一遇的商机终于在这天发生了井喷现象:由于一切有关的商品均为限量,导致外地资金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拚命地、不可遏止地填塞着月亮城的财政口袋,令整座城市里的财管人员成了唯一无法离开岗位出去一睹这百年盛事的受害者。
站在月亮城市政大厦二十层的窗前,望着整座城市的涌动,梵衣色的脸上没有一丝踌躇满志的痕迹,近百年的等待,早令他的心志坚忍无比,面对这刻的盛况,他心若止水。
百年的苦心经营,在今天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偿。
但只不过是一个新的起点,新的开始而已。
对于人类寿命应神话的预言而不断地延长这一事实,每个人类对于自己漫长的人生未来也提出了不同的期望值。
而他,梵衣色,月亮城未来的首席执政官,大老,也无一例外地将自己的人生目标进行了定位,这就是:拥有强权、统治世界!
当然,他深知在这个世界上有数不清的人都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要不然熠京那些官员也不会勾心斗角,而远在地球另一端的西星也不会天天爆出政治丑闻了。
对于那些人来说,他梵衣色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有一样东西,经过多年的坚毅锤炼后,相信没有一个人及得上他,这就是耐心。
为了眼前的这个位置,他可以等上一百年,同样的,为了下一个更高的目标,他还可以付出一百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心血!
他还知道,自己必须隐藏得更好一些。
这种隐藏与一般人的躲躲藏藏不一样,而是更加符合自己人生每一个阶段的不同身份,将个人的真实想法完美地融合到日常的每件事情上,却不需特别的外露张扬——这便是所谓的“大隐隐于朝”。
这个旧元世纪的上古哲学——拥有真正抱负和野心的人的哲学,正是他最为欣赏和实践的人类思想精粹。
今天的天气真好……
相对于年龄二百多岁、已达平静不波境界的梵衣色,仅有四十岁出头的刀夺烽却始终无法按捺住激荡的情绪。
从昨天衣色将军宣布计划正式启动到现在,他都沉浸在强烈的兴奋之中,以至于为了平缓这不正常的心态,他还不得不在自己的休息室里一连扑在四个美女的身上发了一番,否则他真的怕自己多年锻造出来的冷酷心境会被越来越高涨的狂热所淹没!
一切都很正常。
所有相关人等的表现都跟平常没有什么大的分别。
在议会大厅里的裴将军看起来仍是高深莫测的样子,但是他知道,这只不过是老头子在维持自己没落的尊严做出来给人看的形象而已。
卓映雪还没有到会。
不过她已经对这件事情构成不了任何的威胁了——根据谍秘侦测汇报,从昨天起,她就没有出门,甚至连对外通讯都中止了,似乎是对一切都已绝望。
至于大厅里裴将军一系的其他将领,现在也都个个神情凝重,似乎对莫测的未来有了不祥的预感一样——特别是那个纨子弟卓楚瞑——听说最近他与阿铃靠得很近,不知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有意向衣色将军示好。
不过从现场的影像来看,好像他的表情最为不正常,最为紧张——哼,没有用的男人,始终不可能有足够的胆识去面对任何突发的事件!
……哦,对了,自己怎么就忘了还有一个人呢?
这个微不足道的家伙,还曾经给自己造成不小的困扰哩!
天开语,这个虫豸一样的东西,居然也从这件事中得到了不少的甜头——不过很快地,他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恐怕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不该是自己得到的东西,硬要强行获取,是要付出昂贵代价的,而这个代价,最终可能就是他的生命。
……唔——不要再去想那个曾经令自己不快的家伙,还是想想美好的将来吧!
嗯……
根据计划,衣色将军上台之后不久,自己便会顺理成章地坐上二号位置的宝座,紧密地围绕在新大老的周围,辅佐他,拱卫他。
一切为实现这一目标而承受的屈辱,都将随着自己职位的升高而一扫而光!
接下来,就是不停地努力,争取各方面的力量支持,培植出自己的势力来,然后……
天!
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脑中突然间跳出来的那个大逆不道的念头登时令刀夺烽吓了一跳!
这种念头还是在萌芽状态趁早打消的好,可千万不能让衣色将军看出来,否则……
想到梵衣色绵里藏刀的毒辣手段,刀夺烽抑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寒噤。
真是该死,自己怎么会想到篡权夺位上面呢?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休说衣色将军在东熠军中各阶层的势力是如何的庞大与错综复杂,便是以他三百年的武学修为,恐怕对付他刀夺烽这种角色就像捻死一苹蚂蚁一样容易吧!
听说衣色将军的修为已经深不可测——普通的军武十阶不太好衡量,因为听说最后第十阶的标准已经近乎于当前新元科学测定的人体物理极限了!
如果按照《天机录》里的层次,他想必应该属于那种“大天穹”的级数了吧!
暗运心法,将周身沁出的那层薄薄的冷汗挥发干净,刀夺烽重又恢复了冷静。
再有想法,也得等衣色将军离开人世——尽管人类的寿命正不断地延长,但是不代表一个人会永远不死!
想到这里,刀夺烽的嘴角轻轻浮现出一抹大有深意的微笑。
只要保持目前与衣色将军的良好关系,一心一意地做好他的走狗仆从,那将来的一切,还不都是自己的吗?
正午时分,阳光最为灿烂夺目的时刻,月亮城的市政大厦的顶层议会大厅里气氛庄严,悠扬雄浑的音乐声平缓地流淌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提醒着在场的官员们身处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除了卓映雪,月亮城每一个有资格出席议会的达官贵人均盛装赴会,急不可待地欲亲眼一睹虚席了一百年的月亮城“大老”的诞生。
而在八角形市政大厦的外部,正依照整座大厦的八幅外墙立面,自悬浮在空中的飞行器上投下了八扇巨大无朋的全息空间影像,以方便来自月亮城四面八方的居民们围绕大厦观看整个诞选的空前盛况。
整个东熠的所有媒体,更是间接地通过这八幅全息空间影像来向人们传递这个百年一遇的重大新闻讯息。
影像上开始一个接一个地闪过那些月城人熟稔的政客们的脸,最终一左一右切换定格在两个人的面上:裴将军和衣色将军。
画面重新恢复到半全景。
美丽的梅伊尔院士兼本届议会议长伊芙琳飘逸着银色的长发,仪态万千地走上了发言台。
在长达三个钟头的时间里,集美貌智能于一身的院士议长以其动人悦耳、极富感性的声音向与会的所有贵胄议员们回顾了月亮城的光辉历史。
就在伊芙琳神采飞扬声情并貌地叙说时,刀夺烽仍不忘自己的职责,一双锐利的目光来回地扫视着场内每一个人的表情和举动。
令他奇怪的是,卓楚瞑始终表现得不太正常,脸上的焦虑一直无法掩饰。
随着伊芙琳的演说,卓楚瞑的神情也越来越焦躁,并且还时不时地低头看一下手腕,似乎是在计时一样。
——这个家伙,一定是有什么约会,不是吃喝游戏,便是跟女人幽会……哼,果然不脱纨子弟的本色,在这种重大事件的面前,居然还有心思顾及别的事情!
终于,刀夺烽发现,卓楚瞑似下了决心一般,脸上的表情突然间变得异常坚毅,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焦虑和彷徨。
他这是……
刀夺烽正惊疑不定时,却见卓楚瞑悄悄地弯了下身子,然后在扶手下面轻轻拨弄了一下,怎么?
他要离开大厅会场吗?
果然,只见卓楚瞑的身子开始轻巧地就地沉了下去,转眼间他原先的座位上便出现了一个空位的平面,显然是卓楚瞑通过升降道离开了这里。
咦……他想到哪里去呢?难道真是去赴约吗?
心中这个念头一闪,刀夺烽立即轻轻地振动喉部,以贴身的感应装置将命令无声地发了出去:“你们立即调查一下卓楚瞑将军要到哪里去,将结果尽快呈报上来!”
“是!”分布在整座大厦的谍秘立即通过微型无线耳器响应道。
这家伙,难道真的无视于“月亮城大老诞选”这一关乎每个月城人命运的重要事件吗?
哼!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报告将军,卓楚瞑将军是去方便了……”不消一刻,耳内便传来了谍秘的回报。
原来是这样啊……
刀夺烽的脸上重新露出了对卓楚瞑的讥诮微笑。
同时心中不屑道:“对一名身为将军的武者来说,连最原始的生理机能都无法控制自如的话,那只能说他的无能已经到了何种严重的程度了……唔,看来大局定下后,得好好整顿一下军部人事浮滥现象了——绝不能让滥竽充数者再混迹其中!”
沈浸在即将成功的满足感中的刀夺烽,头一回大意了一次。
他没有注意到,第二次向他汇报的谍秘的声音,已经与第一次的谍秘有了不同……
诞选大会仍在顺利地进行着,卓映雪和卓楚瞑的缺席,并未对全局产生什么影响,议会大厅里继续保持着肃穆庄严的气氛。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正开始一点点地阴暗下来,缥缈的云层正渐渐地从远处的天际向这里汇聚……
一场强烈的暴风雨正开始在月亮城的上空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