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开语失望了。
他并没有找到怪老头。
即便他拼尽所有的心量,倾其精神能力的全部,也无法找到怪老头在熠京的丝毫存在迹象。
熠京太大了。
虽然他心量足够庞大,但是在兼顾幽微时的不足却暴露无遗。
他无法将广大与幽微同时做得完美无瑕。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修为当中明显的缺陷。
天开语的身形重新出现,只不过却是匍匐在一条黑暗的小巷里。
“哇——”地一声,他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为了寻找怪老头,他透支得太多,终于因精神力量过于交融大地而变得萎靡不振。
他并非真正的神,也并不能任意支配大地的力量,一向以来的过分自信,导致了这次的重创。
在昏迷前的一刻,他的心中涌现浓浓的悲哀——自己的能力并非真的可以匹敌天地,原来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强大力量,在面对地母的深沉时,竟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雪漫雅和卓映雪等两天来急得团团转。
她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爱人会连续两天没有任何消息,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不要说她们,就连整个熠京军方也乱作一团,同样的,没有人会相信,实力强大得堪比四大院尊的天开语将军会失踪!
所以,最后的目击证人,当晚最后留在现场目睹一切经过的雷刚宪督就成了众目睽睽的焦点,他也失去了人身自由,在没有得到天开语将军的确切消息前,他被监禁了,以接受军方的审讯。
当然,不但是雷刚,还有那“波拉那亚”的四个白衣人也被一并请到了“五木山”,严密看管了起来。
但是仍有一桩奇怪的事情,就是四个白衣人虽然被关在了“五木山”,但他们的首脑人物虚空释却意外地没有被刁难,只是被客气地留在了熠京,请求一同协查天开语的下落。
“怎么办,开语已经两天没有任何消息了,不会出意外吧?”在“雪浪圣”的一间小屋里,卓映雪秘密与雪漫雅交谈着。
自从军方高层通知她们天开语失踪的资讯后,她们便立刻决定隐瞒其他姐妹,仅仅在二人间商量。
“……不知道,毕竟这次太离奇了……雪儿你没听那个宪督说吗,开语他………
他是爆成无数能量光团后消失的,难道是传说中的……‘虹化’?“雪漫雅脸色极其难看地说着,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栗,眼神更是充满绝望。
“这……应该不会吧……”卓映雪紧锁秀眉,眉宇间凝结着挥散不去的浓浓愁云,“他……他即使‘虹化’,事前也应该告诉我们一下,我们……我们是那样的爱他……”泪水大颗大颗地从她眸中落下,沾湿了她的前襟。
“他也很爱我们的,这我知道呀!”雪漫雅也眼眸通红泫然欲泣,她已经不知道怎样来表达自己无措的心情了。
“怎么办呢?已经两天了,都没有一点消息……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告诉她们?”卓映雪难过地拭着泪水,竭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以免外面的女孩子们察觉家中发生的异常变化。
“这……我也想过。可是……万一开语只是跟前几天一样,岂不是徒扰人心吗?”雪漫雅说着将卓映雪搂进怀里,温柔地替她抹去脸亡泪水,而就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她自己的泪水却潸然而下。
“但是……但是……呜——雅儿,我真的很怕……”卓映雪终于忍不住伏在雪漫雅怀里低低地哭了出来。
“我也很担心……但是仅仅担心有什么用呢?我看……我们还是主动一点,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去寻找开语吧,好吗雪儿?”雪漫雅一面强抑心中难过,一面安慰着卓映雪,还托起卓映雪的脸,在她颤抖的樱唇上吮吻了片刻。
卓映雪立刻紧紧地抱住了雪漫雅,发泄似地反吻起她来,一面双手还在知心姐妹的腴乳上大力揉搓起来。
“雪……雪儿,你……你轻点,揑痛了……”雪漫雅乳蕾突被卓映雪拧实,忍不住“嘤嘤”呼痛,同时双手本能地反抚对方胴体。
在亲密无间的生活和情欲无碍的日常接触中,此时此刻她们在共同时压力下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肉体渲泄这一无奈的解压方式。
同一时刻,在熠京某个偏僻少人的黑暗巷子——“唉,当家的,他醒了吗?”
“你这婆娘,究竟是什么记性?我不都已经告诉过你两遍了,他睁开过眼睛,只不过又闭上了——真罗嗦!”
“你……好了好了,知道了,他睁开眼睛就好,就好……”
“喂,婆娘,汤熬好了吗?等会儿他再醒过来时,要喂他的。”
“好了好了,已经在煨了。唉……真是可怜的孩子,竟然这这么多血,一定又是给那帮混混给打的。
“是啊,他们真是这里的祸害,总时不时来侵害邻里。”
“什么时候他们要是走了就好了……”
“唉!其实他们也很可怜的,整天闲着没事做,很无聊的……”
“无聊?哼,无聊也不能干伤天书理的事呐!你看看,这整条街给他们弄的?
唉!“
“算了婆娘,还是把这孩子照顾好吧,然后再问问他住哪里。他看上去不像是我们这个区的。”
“当然不是,你看他的气质,那么的舒朗,分明是好人家的孩子——唉,仓直他们也太不像话了,把他打成这样。”
“别说了,仓直自从家中亲人接二连三地亡故,就再也没有生命的目标可言,他也很空虚的。”
“好了好了,每次我一说起仓直,老家伙你就护着他,替他说话。要不是有纪牌,真怀疑他是不是你的……”
“又来了,婆娘你胡说什么呀!仓直出生的时候,我们在干什么?你也不算算时间!”
“那又怎么样?那段时间虽忙,但小珑不仍然生出来了吗?她跟仓直就差不多大。”
“这倒也是……对了,说起小珑,好像她说过最近要回来看看我们的,怎么还不回来呢?
“谁知道?她可忙得很,听说很快就要有正式职业了呢!”
“那就好,总算我们也可以有机会离开这里了……”
“是啊,要是小珑再找到一个称心的男孩子,我们就再没有其他担心的了。
“喂,婆娘,你还没看出来,仓直对小珑一直就很在意的,自从小珑走后,他每次遇到我,都会找话题问小珑的事情。”
“呸!做他的美梦去吧!小珑那么美丽,又活泼机灵,哪里能够跟他呢?再说了,以后我们小珑的出息肯定比他大,他哪里配得上小珑呢?嘿嘿,如果这孩子的家世不错,我看倒挺配得上小珑的……”
“你才做梦!总想藉小珑攀个高的,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了,咱们不也过来了吗?生活虽算不上富裕,但也太平无事。”
“哼,你这家伙,就是窝囊,不肯努力好让我过好日子!”
“嘿嘿,你这婆娘,什么好日子不好日子的?现在这样安定的生活不也挺好吗?”
“奸好!好得像一潭死水,每天都重复同样的事情……”
“唉,每个人不都一样吗?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不也一个个重复着相同的生活——只不过他们相对富足而已,从本质上我是感觉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好好,你说的总是有理,反正我是说不过你——还不去看看,那孩子醒了没有?”
“哦……嗯,他的呼吸倒一直很平稳,但眉宇间总好像隐藏着什么一样。”
“当然了,被人伤成这样,肯定不好受的。哼,不行,我非得把仓直那小子叫来训一顿!”
“哎!婆娘你不要冲动,等一等……嗨!真是的,都什么年纪了,还这样容易激动,拦也拦不住……”
“呃……”喉咙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天开语慢慢睁开了双眼。
随着周围的一切映入眼帘,他的神识开始疲惫地聚拢起来,在“雪元冰魄”的帮助下,将散入大地的每一丝感触一点点聚回识海。
这“雪元冰魄”实在是很神奇的东西,虽然是诞自他的神识精髓,但却始终以一种相对独立的状态存在着,不受他思想的影响而消失或产生改变。
此刻他渐渐恢复神志,但由于“雪元冰魄”的发动。
加之暂时他的主观意识因疲惫而抑制,所以他的身体立刻透出一股寒气,并且这股寒气迅速地在身体表面笼罩上了一层薄冰。
“呀!你……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冷?天哪,这这……这怎么办呢?”一个粗糙的男人声音传入沉寂中的天开语耳内,思感随即进行扫描,他的脑海中立刻呈现出一个清晰的中年男子形象:微微佝凄,满脸皱纹,皮肤粗糙,胡渣凌乱,但目光却透出了真诚的焦急。
他心中暗叹一声,却没有办法有所为。
他必须将渗入大地的思感收回,否则他将无力调用精神力量来操纵自己的这副肉体。
“天哪,这死婆娘,这个时候到哪里去了?要她帮忙的时候她总是不在!真可恨……唔,得赶紧找东西来给这孩子取暖……”中年男子自言自语着团团乱转,将眼睛看到的任何可以遮盖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堆在了天开语的身上,然后用力裹紧。
但天开语身上所透出的寒气,又哪里是普通织物可以阻挡的呢?
顷刻间,那重重冰寒便穿越所有包裹,渗到了中年男子的身上。
“妈呀!好冷!”中年男子惊叫一声,反射性地跳了开去,显然没有想到眼前的年轻人会这么冷,那种寒冷简直比冰库的冰还要冻人百倍!
天开语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自己必须阻挡“雪元冰魄”继续施为。
但是他同时明白,从前“雪元冰魄”只是自己神识中的一部分,但目前却必须以“雪元冰魄”
为主,来弥补元神消耗的亏缺,否则以后的麻烦可就大了,因为,“雪元冰魄”乃是他“冻冰粉星”大成后的精魄,其坚固性只怕不受世间任何力量的打击,绝不会轻易转化本质的。
这样一来,他岂非只能以寒冰的状态示人吗?
可是眼前的情况却不容他继续摄回思感,否则的话,恐怕他身处的地方会整个变成冰块!
轻叹一下,天开语最终放弃了继续依靠“雪元冰魄”的打算,散去了元神的指引,让“雪元冰魄”隐却,然后以最虚弱的精神状态,醒了过来。
“呃……这……是哪里?”天开语呻吟着转动目光,扫视周围的环境简陋。
他发现自己所处的这个房间只能用“简陋”来形容。
房间不但狭小,而且布置也相当简单,几乎目光所及,看不到一样有价值物件,这分明是东熠底层民众最普通的人家布置。
“你……孩子你没事吧?”中年男子颤抖的声音再度传来,天开语的目光随之转向他的方向。
微微眨了下眼睛,无力地回应了中年男子的询问,天开语又闭上了眼睛,停了片刻,才重新睁开。
感觉室内再不像刚才那样寒冷,中年男子惊异的心才略略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走近天开语:“孩子,你……还冷不冷?”他边说边抖着手摸向天开语。
说实话,刚才片刻的寒冷,实在太过骇人,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冻得生疼了。
天开语嘴角牵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堂堂一个拥有近乎天道修为的大熠将军,此刻却连正常的应答也无法做到……
“好好,你不用动了,好好休息吧。我感觉到了,你已经不发冷了——来来,我帮你把身上盖的去掉……它们一定压得你很辛苦吧!”中年男人说着将堆在天开语身上的取暖被毯等轻轻取走。
天开语感到,这中年男人虽然外表粗悍,但其实心思却相当的细腻。
对中年男人的悉心照料,他的心里生出了由衷的感激。
“我叫仓力察,在这个地区像你这样年纪的年轻人都叫我力察大叔,呵呵,你也可以这么叫的——当然若是不愿意,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的。”中年男子一面抱着浑身发软的天开语,帮他重新躺好,一面做着自我介绍。
天开语感觉这个仓力察言谈似乎有些琐碎絮叨,不过这并不妨碍自己对他的好感。
“我还有一个婆娘,一个女儿。婆娘出门去了,估计一会儿就会回来了……呵呵,我的女儿现在不在身边,不过最近几天也要回来,说不定你还能看到她呢。”
仓力察果然零碎,居然主动把自己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天开语,也不管对方是否对这些“资料”感兴趣。
天开语眼中透着友好的微笑,丝毫没有对仓力察罗嗦的不耐烦,这便是他数番转世后自然而然生出的沉稳。
“孩子……哦,或许你对我这样称呼不满意?那么……”仓力察似乎很在意别人的想法,尽管一直口口声声地在与自己妻子交谈中称呼天开语作“孩子”,但真正与天开语面对时,却小心了起来:“看你的目光很稳重的样子,就叫你小兄弟好一不好?”仓力察略作斟酌,笑着改口道。
天开语再次眨了下眼睛,意思是赞同了对方。
“唔,看来小兄弟你很虚弱,这样吧,汤已经熬好了,是我们家自己地窖里长的鲜菌熬就,很补的,我这就去盛给你喝。”仓力察仔细观察了一下天开语的气色,然后轻拍拍他胳膊说道。
天开语又眨一下眼睛表示同意。
他并非矫情之人,不要说日前陷入困境,便是身体健朗时,他也不会虚伪客套。
感受到天开语的坦率,仓力察立刻高兴起来,握了一下天开语仍略嫌寒冷的手,便转身去了。
天开语重新闭上眼睛,思索自己该怎么办。
他第一考虑的,便是应当尽快通知雅儿和雪儿她们,因为自己目前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极可能要保持现状相当长一段时间,那么爱妻们的担心便成了梗在心头的块垒。
这时他还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两天,雪漫雅和卓映雪早焦急得不知所措了。
他更明白一点,自己要做到传达资讯的难度有多么大——在元神尚未得到弥补前,他甚至不能够开口说话!
正所谓“口开神气散”,就更不要说动弹身体对精神的消耗了。
他不禁暗暗苦叹,若纯以“雪元冰魄”为引导来培养元神,只怕等元神充沛之时,这个地区也没有一个生命可以在寒冻的威力不存在了……
但他更加曦嘘,感慨自己从前的盲目自大——他毕竟只是大地母亲的子民,再怎么强大,只要一天承受大地的恩泽,便一天不可能真正操纵大地的力量!
——怎么办呢?
天开语心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陷入了深深的无奈。
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吵嚷声音:“哼!你还说不是你干的?要不是你们,那个孩子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在我们家门口?他都昏迷两天两夜了,现在还不知道醒没醒!”是一个大嗓门女人的声立曰。
天开语心中登时一惊:什么?
自己已经昏迷这么久了吗?
他一颗心顿时往下沉去……
“哎呀!铃娘哎!真的不是我仓直干的。您想想啊,仓直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您的家门口惹事呀?”是一个自称“仓直”的年轻男孩的声音。
“算了吧,你小子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还想抵赖?”被那个年轻男孩仓直称呼“铃娘”的大嗓门女人尖叫着。
“真的不是我们干的!求您相信我们好吗?不信您问问那小子。”仓直着急地申辩着。
“问他?哼!他现在有没有醒过来还是未知数,你要我去问他?亏你小子想得出!”铃娘口齿看来相当伶俐,几乎没有半点停顿就回了年轻男孩一句。
“好吧好吧,反正我说什么您都不会相信的,那么您还要我来干什么呢?”仓直的语气听来甚是无奈。
“干什么?让你看看自己干的好事!”铃娘仍是不依不饶,口气反而更加霸道了。
“唉!铃娘您……您这又何苦呢?我……”对铃娘的蛮横,仓直简直欲哭无泪。
“好,到了,滚进去吧!”铃娘大声喝斥道。
“砰!”地一声,紧跟着铃娘话音落下,天开语便听到门被用力打开的声音,心中不由想到:那个铃娘,想必就是仓力察口中说的“婆娘”了。
果然,一进门,便听到那铃娘嚷嚷着:“喂喂!当家的!仓老察,你快出来!
那个孩子醒了吗?“
仓力察粗糙的声音立刻应声而起:“来了来了……那个小兄弟醒了,我正把熬好的汤给他端去……”
天开语眼前浮现出一对欢喜冤家的形象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虽然精神力量大失,但由“雪元冰魄”摄回的片缕思感,仍然相当的活泼灵动,只不过他现在的情况如同一个超级富豪,突然间仅剩了极小部分的财富,这极小部分才富虽仍然比大多数寻常人富有,但对这过惯了奢华生活的超级富豪来说,却一时之间难以适应,甚至可能茫然不知所措,无法正常行止——天开语目前的情况便是如此,尽管他的精神力量依然比普通人强大,但对他来说,却几乎成了不会走路的儿童,所以暂时不敢去尝试运用它。
片刻之后,一位风风火火风韵犹存的女人拉扯着一个满脸晦气的男孩冲到了天开语的面前,后面紧跟着的,便是女人口中叫的“仓老察”仓力察了。
“看看,这就是昨晚倒在我们家门前的年轻人!难道不是你们干的好事吗?”
铃娘用力将仓直推到天开语的床前,气势汹汹地指责道。
仓力察识相地转到了床的另一面,将手中端着的热汤递到天开语嘴边,以羹勺喂哺。
“这……这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是哪里人啊?好像不是我们这个地区的呀!”在仔细地打量了天开语一番后,仓直终于直起了腰杆:“铃娘哦,这个人我没见过,更没有打过他的。”
“没见过?喂,年轻人,你见没见过他?不要怕,有什么事铃娘帮你出头,若真是仓直干的,铃娘我绝不会放过他的!”铃娘说着一把拉开仓直,挺着丰满耸胀的巍颤双峰插在了仓直与天开语之前,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仓直对天开语的威胁。
天开语只好报以无奈的微笑。
这便是市井人家,组成大熠的最基本、最普通的社会单元。
身强力壮的仓直刚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便被仓力察一个眼色制止了。
他只好悻悻地低头不作声:心下对躺着的天开语恨恨不已时,却也生出了几分好奇:这个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害得自己平白无故地受冤枉。
“好了婆娘,你少说两句好不好?这小兄弟刚刚醒过来没有多长时间,还需要静养。至于这件事情是否仓直干的,放在后面再说,好不好?”仓力察及时替仓直解了围。
“哦。”铃娘被丈夫说得一呆,随后声音马上降低了数倍:“对了当家的,他……这小兄弟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仓力察摇摇头:“没有,他看起来很虚弱,到目前为止,仅仅能以眼神来表达思想,连开口的气力也没有。”他一面说,一面将热汤轻缓地灌入天开语嘐里,只可惜倒有大半溢了出来,皆因天开语的意识无力操控口腔及咽部肌肉的缘故。
“不好,怎么他连吃东西也有困难?”仓力察皱起了眉头,收回羹勺。
“都是你们干的好事!”铃娘再次低声狠狠地斥责身后的仓直。
仓直简直冤枉得要郁闷死了,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这么莫名其妙的倒楣事,怎么就这样落到自己的头上来呢?
“可是,总得想个办法了解小兄弟的情况来历呀,万一他家里人着急怎么办?”
铃娘乃是极热肠之人,在斥过仓直后,立刻发愁道。
“是啊,他现在全身无力,根本就不能够表达什么……”仓力察也叹息道。
铃娘与丈夫交换一下目光,同时摇了摇头:心中均生出无之感。
天开语重新闭上了双眼。
一时之间小小的屋于里寂静下来,众人均是忧心仲仲。
“我……一过了一会儿,在后面耷拉着脑袋的仓直突然开口了,打破了沉寂,不过声音倒是小小的,显然他对铃娘的泼辣很是忌惮。
“你什么你,都是你干的好事,还想说什么?想狡辩吗?”铃娘气急败坏地低斥着仓直,看来她对仓直的成见颇深,否则也不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单凭主观臆测便武断地咬定仓直了。
仓直苦笑了下,脸上充满了不被人信任的无奈。
“婆娘你别这么简单地下结论,说不定真的不是仓直干的。”仓力察皱了皱眉头,制止了妻子的不逊言语,然后转向目露感激的仓直,问道:“仓直你想说什么?如果仍是为这件事情辩解的话,就算了。”
仓直连忙摇头,不安地看了铃娘一眼,又仇恨地扫视一下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天开语,低声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与他交流。”
铃娘眼睛立刻圆睁,“呼”地转过身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瞪着仓直:“什么?
你有办法?“那语气中充满着怀疑。
仓直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嗯。这本来是我们兄弟伙伴之间的一种暗号……不过在这个人身上也可以用的。”
天开语心中不禁哂笑。
这仓直所说的办法,其实他已经想到,因为这并不是什么隐密的技术,只不过在寻常守法的民众当中很少耳闻而已。
果然,只听仓直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只要透过有规则的眼睛镭,就可以传达资讯的。”
铃娘的眼中首次露出意外:“哦?看不出来,你小子居然还有这一手?”
见她吃惊,仓直立刻活跃起来:“是啊是啊,铃娘您不知道,我还有别的本事……”
话音未落,他脑袋上便已落下一个重重的爆栗,跟着便是一声咆哮:“既然有办法,那还不赶紧去试?你有什么本事我还不知道?快去……”说着铃娘已一把揪着仓直的耳朵将他拎回了天开语的床边。
仓直心中那个憋气啊,可偏偏又拿这泼辣艳丽的长辈没有办法,只好黑着一张脸——如果不是背对铃娘,他还不敢摆这副表情——忍气吞声对天开语道:“这位朋友,说实话你心里最清楚这件事情不是我干的……好吧,我先帮你一把——你听得到我说话的声音吗?如果听得到,就眨一下眼睛。”说毕,他目光紧盯天开语的脸,生怕漏掉他的一个表情。
铃娘和仓力察也关注地望向了天开语。
天开语心中轻叹一声,睁开了眼睛,然后眨了一下。
“看,他听得到我说话的声音!”仓直立刻兴奋起来,回头对铃娘表功。
“知道了,快继续!”铃娘这回倒没有对仓直施加粗言暴力,只催促着他。
“嗯!”仓直用力一点头,回过头来与仓力察鼓励信任的目光相接一下,心思便回到了天开语身上。
“好,既然你听得到我的说话,那么我们就约定一个办法。”仓直说着,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幻碟——这可比市面上的大多数同类产品粗劣了许多,“来,我这里是个字典,上面有一些文字符号,你只要看着我的手,我来指上面的文字符号,如果是你想要的,就眨一下眼睛,好不好?”他耐心地向天开语比划讲解着。
跟着仓直又自己示范了一遍,最后征询道:“朋友,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就眨一下眼睛,好不好?如果听不懂,就眨两下。”说完盯着天开语的眼睛,看他反应。
天开语与仓直的目光相持好一会儿,心知自己只有合作一途,否则仓力察夫妇可能会招来更多人来探查自己,到那时就麻烦了。
其实自听到铃娘说他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他便知道,自己目前绝不能暴露真实的身份。
因为他深知,以自己眼下虚弱的状态,如果泄露消息,那么熠京军力高层对自己不满、尤其是梵衣色一千敌对派系,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除之而后快。
而诸如风流扬四大院尊等,在目睹自己的现状后,恐怕也会生出杀人灭口的念头。
毕竟他天开语带给他们的威胁要远比利益多!
所以基于这些原因,他不得不采取暂时隐藏身份的策略,而且连心爱的雅儿、雪儿她们也要隐瞒。
因为如果贸然通知了雅儿她们,那么极有可能被密切监视她们一举一动的军方得知,自己的暴露也就是可以想见的事了……因此当前最好的办法,便是忍耐,连她们一并隐瞒——至于她们内心受到的伤痛,就只能等自己回去后再行抚慰了!
眼下就让她们暂时难过一阵子吧……
与仓直对视良久,天开语经过内心的千回百转后,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太好了!他懂的!”铃娘性格着实直爽,立刻欢呼起来,同时一把抱住已沁出一脸汗水的仓直,在他湿黏黏的额头重重吻了一下,弄得仓直反而不知所措。
“好了,既然小兄弟他明白,仓直你就开始吧——先问问他的名字是什么。”
仓力察终究是“当家的”,兼且心思细腻,遇事要比妻子冷静得多。
“哦。”仓直答应一声:心情大好地用力点一下头,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
一场了——一向对他鄙视而且严厉的铃娘居然亲了他,他如何不受宠若惊呢?
自然是卖力无比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双方的交流也一点一点地积累增多。
虽然房间里并不热,但是除去天开语,其余三人却都是汗流浃背了。
询问的结果出乎三人意料,眼前这个躺在床上的年轻人,竟然是来自地下!
偏偏他又遗忘了回去的路途,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换言之,除了记得自己是暗住民以外,他什么都忘了!
望着三人面面相觑的样子,天开语却暗悬着一颗心。
他在赌博。
他在赌这些低层的贫民对暗住民的同情心,以及对抗熠京警宪苛政的勇气。
他早就知道东熠的贫民普遍对暗住民怀有复杂的心态——既有对暗住民那暗无天日生活的怜悯,又有因军方长期以来宣传暗住民“劣迹”的惯性印象。
他仍然决定冒充没有任何合法身份的暗住民。
因为他考虑到,无论自己杜撰出什么样的名字,在网路无处不在的新元社会,那假身份都将暴露无遗,而这只会引起仓力察夫妻的怀疑和恐惧;而尽管民众普遍对暗住民怀有隔阂和警戒,但越来越多的底层民众,开始逐渐对军方的政策不满,进而包容和同情暗住民。
所以他决定冒这个险搏上一记。
空气似凝固了一般。
仓力察、铃娘、仓直,三人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一个暗住民!
天哪,是暗住民啊!
如果被人知道了,他们全家可是要进“五木山”的啊!
一时间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都在别人眼里看到了恐惧。
“……怎……怎么办……要不要报案……”终于,还是一家之主仓力察先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以发涩嘶哑的声音问道。
令天开语大松一口气的景象出现了,在仓力察问话后,铃娘与仓直对视一眼,然后又转向仓力察,最后竟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更让天开语感动的,仓力察竟然也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整个缩在一起的脸也舒展了开来。
“好,既然大家都这么想,事情就好办了。”仓力察这时终于显露出一家之主的真正气魄来,原本有些佝凄的身子也昂扬起来,眼中更是闪烁着坚定有力的光辉。
“婆娘,来,我们立刻把家里收拾出一个地方,以便安顿这位小兄弟,同时避免让别人发现他。”仓力察摆手指挥着。
“欵!知道了!”铃娘立刻应了一声。
“仓直,我相信他绝不会是你和你的伙伴伤害的,那么从现在起,希望你不但保守这个秘密,更能与我们一起承担照顾他的责任,直到他恢复健康。”仓力察的话里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似乎他说的根本就是仓直应该做的。
“是,力察大叔,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注意的。”仓直爽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三人做出决定后,这才一齐转向床上不知姓名的“暗住民兄弟”,却发现他居然已经打起了轻轻的鼾声,完全不理会他们内心的压力,不禁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笑了起来。
风流扬心中的郁闷着实无法形容。
——这个天开语,真是个多事的家伙:先是接连昏迷近一个月,害得他不上不下的,好多计画安排不下去;好不容易醒过来,而且修为更上一层,以为可以成为强大助力,偏偏又玩起了失踪!
——妈的,按那个宪督形容的,天开语分明是肉体“虹化”了,按说这样一来,他根本就从这世上消失,再也没有了,可自己为什么仍然心神不定,似乎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呢?
——天开语这一失踪,直接造成的影响,便是自己在熠京军方少了个可以使用的人。
那些将军都是些老奸巨滑见风使舵之徒,没有天开语可以豁出去的气魄。
“父亲,天将军他真的不在人世了吗?这不会是真的吧,他是那么强大……
烈璇不信地望着父亲烈燧阳。
烈燧阳苦笑一下——本来应该属于军方高度机密的资料,现在居然连一个普通的孩子都知道了,不知熠京的保密是怎么做的……
“不要乱说,天将军只是有事情,暂时离开熠京,他还是会回来的。”烈燧阳安慰着孩子,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撒谎,却是因为天开语这个相识时间并不算长的年轻人。
“是啊阿璇,父亲既然这样说,那么传言就一定是假的。”烈玑懂事地依偎在父亲的身边,虽然是在对孪生的哥哥说话,但双眸却盯着父亲,分明是在向他求证。
“是啊是啊……”烈燧阳不禁有些尴尬,避开了女儿的目光:“外面的传言并不真实……天将军的事情目前是最高机密……嗯,只有四大院尊最清楚,所以你们不要相信外面的谣言。”这样说时,烈燧阳心中怱生出“正午阳光”的感觉。
“正午阳光”是一种花儿的名字,生长期很长,但它的花却只盛开在夏天最炎热的正午烈日下。
那花儿盛开时,绽放得极是绚烂嚣张,但那惊艳却又是极其的短暂,仅仅维持正午那片刻时光,一俟烈日偏移,便迅速萎败,同时花办也如同冰凝的一肌,水分急剧挥发,最后仅剩焦枯的残办,也会化作细粉,撒落在空气中,再也寻不到片丝灿烂过的痕迹。
当真是如梦幻泡影吗?
那个年轻人,是那么的光彩夺目,在认识他的这段时间里,他浑身放射出的光芒,简直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但是却……
烈燧阳忍不住心中喟然。
雪漫雅和卓映雪已经开始发动自己的力量了。
当然,主要是卓映雪,因为她毕竟担任过将军职阶。
同时她们也将事情通报了所有的姐妹女儿。
所有的女人立刻陷入了强烈的悲痛之中——除了一人,她便是御安霏。
御安霏不担心天开语的理由很简单,而且听来颇为“可笑”:主人根本就是神只下世,绝不会遇到危险的——即使真的遇到危险,也必然可以化解。
当然她的理由得到了众女的嗟叹,每一个人都认为她是伤心过度,受到刺激所致;大家也很想安慰她,但是因为牵挂着心爱的男人,便只好暂时由她“反常‘地乐观了。
不过这回她们的确是错了,因为她们并不了解御安霏与天开语的心灵联系达到了怎样的一种幽微程度。
由于“灵犀窍”的缘故,天开语与雪漫雅和卓映雪等都建立起了心灵联系,但是真正可以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恐怕只有曾经教习“十八花魅”修习“灵犀窍”的御安霏了——只不过她的心灵力量较之天开语来说仍嫌太过单薄,但这已经足以令她感应到主人的状况:他并没有死,相反的,还在活动着,只不过很微弱。
所以现在御安霏所做的唯一事情,便是将自己关在暗室之中,竭力释放出她心灵的触角,去尝试被主人捕捉到,以便了解主人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难……
而在暗室外,卓映雪已经联络上了以族兄卓楚瞑为首的月亮城的所有军武力量,誓要将自己男人的事件弄个水落石出!
她甚至要求卓楚瞑把空王大老离字凄也请出来,协助调查此事!
卓映雪所做的事情无疑被熠京军方轻易得知,在了解到大老离宇凄有可能也介入此事时,风流扬和傲霜红坐不住了……
外面的世界已经一片紧张混乱,但是天开语却仍然是那副软弱无力的样子。
时间距离自己醒来已经过了七天,但他的状况却仅有稍微好转,已经活动部分肉体。
不过天开语却并不想过早表现出康复的模样,他仍需要摄足灵神。
此时他已经转移了休养的场所。
由于熠京军方为了彻底了解天开语将军是否真的仍然在世,便安排了大批的警宪力量进行秘密而细致的调查,直达每一户平民。
既然是保密,当然被调查的平民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够全力配合——但仓力察和铃娘却不这么想,他们得知附近有人家被警宪调查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家中的暗住民小兄弟有麻烦了!
那些警宪一定是来搜寻他的!
这个时候,仓直的仗义及时解决了仓力察夫妻的难题。
他自告奋勇地将他的“暗住民朋友”带到他与伙伴们经常进行秘密聚会的地方——一个深入地下的、被他们称作是“据点”的洞穴。
得以入住这个洞穴,天开语着实轻松了许多。
一来再不必担心被警宪发现,二来他也可以借助更加接近大地的形势,快速地恢复元气。
现在他已经可以不必再借助“雪元冰魄”来摄回精神力量,而是自给自足地一点点以思感搜索融于地母中自己的灵识烙印。
——妈的,都是怪老头惹的祸,干么要发出那声叹息,害得老子失魂落魄!
这是天开语近几天来最常提起的念头,很忿忿的。
可是他在内心深处,却更加想念怪老头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切,仔细想想,恐怕只有怪老头最清楚了,自己大概只能在怪老头那里找到天开语存在的真正理由。
根据对大地的感应,现在的时间,在地面应该是下午了……
天开语悉心体会着大地的微妙变化:心灵意识有如溪水般淙淙流淌,向远处某个方向延伸。
那个地方,便是他的家,“雪浪墅”。
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尝试将凝聚起来的心灵力量往“雪浪墅”方向延伸。
他知道,只要到达那里,便可以与爱奴安霏相遇——他可以肯定,御安霏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寻找自己的主人。
而每每做这项工作时,天开语便会生出一丝后悔——为什么这样早就令“十八花魅”离开呢?
否则以她们的心灵力量,即使他仅剩丁点灵识痕迹,也会被她们发现并循迹而来。
穿过重重岩石,与沿途的地磁略作纠结,顺便搜寻一下自己可能散落在大地中的精神力量,天开语的意识顽强而不懈地向着“雪浪墅”进军。
比起昨日,他感觉在前一段熟悉的地磁环境中,他的意识行进得很轻很快,并且没有多少消耗的感觉。
——按照这样的状态和进度,看来今天可以到“雪浪墅”了……
天开语边思忖着:心中一面涌起一股接近成功的喜悦。
果然,在感觉尚余不足现有精神力量十分之一的时候,天开语感应到了一团熟悉而亲切的思感。
御安霏。
他终于与御安霏遭遇了。
不出他的所料,他忠诚的爱奴一直在刻苦寻找自己主人的下落。
“……主人?真的是您吗?”御安霏探索的心灵猛然间被一股熟悉的力量轻柔地撞击了一下,她立刻敏锐地牢牢抓住这股力量,并且瞬间把所有神识收回,全心全意地照拂这股微弱却亲切的思感力量。
与此同时,泪水止不住地簌簌而下,她实在太激动了,偏又怕自己的激动会干扰灵识的明透,所以她忍得很辛苦,只有以流泪来纡解。
“……是的……安霏……我没有事,你们不用担心……”天开语趁着自己心力尚可支撑表达思想,忙先传递了最重要的资讯。
“您……您在哪里?让安霏去找您?”御安霏急切地呼唤着,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主人的身边。
她感觉得出,主人一定受到了严重创伤,否则以他的修为,灵识力量绝不可能如此的薄弱。
“……我……情况很艰难,但是……很安全,我会尽快回家……”天开语感到自己的力量开始迅速流逝,忙传达出最后的意识:“不要告诉雅儿和雪儿……否则会有危险……”
就在这时——“嗨,朋友,今天感觉好些吗?”一个爽朗的声音从洞外传来,正是那个街头混混仓直。
意识尽数倒卷而回,与御安霏短暂的交流戛然而止,天开语疲惫地放软了心灵。
“呀!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会这样难看……好白,你没事吧,朋友?”仓直刚拎着一只袋子哈腰钻进洞来,便借着手提临时照明看到了天开语苍白多汗的脸色,忙吃惊地跨步跃到天开语的面前,关切地以手试试他的额头温度。
“嗯,还好,没有发烧……”微微松了口气,放下手中袋子,仓直先直起身来,把洞内的所有照明打开,然后重新回到天开语身边,打开袋子,从中取出香喷喷的食团,递到天开语的嘴边,道:“是不是饿了?真是对不起,今天买卖不好做,那些人形机器实在太多了,弄得我都不敢贸然下来。
他口中的“人形机器”,即讽指熠京的警宪,这些天来天开语不断地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词,早就习以为常了。
“唔,很好,你今天的吞咽,要比前几天有力多了,相信很快就会恢复口腔说话的能力了。”仓直仔细观察了天开语咀嚼食物的样子,又摆弄了几下他的下巴,好像很权威的样子下了判断。
他做这些的时候,洞外又传来了几个脚步声。
“仓直,怎么样,他好些了吗?”随着声音传人,又一个形貌中等的男孩钻了进来。
紧随其后,又有四人钻进。
“哦,仓蚁你们也回来了?嗯,他好像好些了,不过好像还是没有什么气力动弹。”仓直说着,顺手在天开语膝头神经丛处叩了一下,见天开语的小腿并未产生应有的膝跳现象,便对仓蚁耸了耸肩,又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奈。
“是吗?我看看。”仓蚁说着走近天开语,上下拨弄了一会儿,弄得天开语心中大发感慨:想不到自己几世都未曾遭受过的戏弄,今生居然尝到了。
“好啦,仓蚁你搞什么鬼,他是病人,你可不是医护。快点啦,不要浪费时间,我们对练一会儿。”仓蚁身后一个纠须男子重重拍了他肩背一下叫道。
“就是,仓蚁你成天正事不做,就知道插科打混,这么多伙伴,就数你最差了!”旁边一身着紧身衣,身材健美惹火的少女也讽声连连。
“仓重你们说什么呀?难道我的风趣你们没有感觉到吗?”仓蚁立刻扮了个怪脸,装出委屈的样子说道。
“行了行了,仓直你也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开始吧!”说话的是一名身形异常高大强壮的男孩,天开语记得他叫做仓麻,是仓直伙伴中力气最大的,只是外表不大好看,他那丑陋粗笨的样子颇有些类似曾经主考天开语的督考宫科烈多克。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朋友,委屈你在旁边了,我们可能会闹腾些。”
仓直歉意地对天开语招呼一声,便起身来到伙伴中间。
这么多天来习惯的一幕再次开始。
说实话,对于仓直等少年人所谓的“武道修习”,天开语是看不下去的,因为,那种低劣级次的修习,在他的衡量标准,根本就是对武道的亵渎。
所以一般来说,仓直他们开始“修习”的时候,也就是他继续闭目养神的时候,以他的精神修为,尽管力量不够强大,却也足以轻易隔离外面的嘈杂了。
不过由于今天同御安霏的成功接触,使得天开语心情大好,也有了耐心去“参观”仓直等人训练。
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涌现。
天开语发现,仓直等修习的武道,间中总时不时流露出熟悉的影子,也就是说,仓直等在修习武道时表露出来的形象、风格,他总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感觉自第一次在这洞穴“据点”看到仓直等修习时,天开语就产生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的状态实在不佳,因此也就没有心思去就其原因考虑太多。
但今天却不一样,天开语由于状态逐渐恢复,加之与御安霏联系上,故而开始有心情探询这个问题。
他留心观察着仓直等人的表现。
毫无疑问,在这伙人当中,仓直的修为相对来说是最好的,另外的几个人,分明是在他的指导下进行修习,也因此仓重、仓麻、仓蚁、仓妤等在修习过程中,也明显流露出了他的痕迹。
但是在仓直的举手投足里,天开语却又看到了另一种似曾相识的东西,偏一时间他无法想起,因为那东西实在太过薄弱,几乎是他脑中一闪而过的映像。
——是什么?在哪里见过相似的东西呢?
天开语暗暗思付着,努力在脑中寻找相关的回忆。
但因精神力量的不完整,思索起来便觉得相当的困难和吃力,就如同一个刚刚睡醒的人,脑子尚处在蒙胧中一样。
他继续观察着仓直等人。
他看到,尽管这些年轻人的表现中有着共同的痕迹,但是仍然个性鲜明,并且一举一动中洋溢出自我的创造。
像仓蚁,天生身材小巧,因此他定的便是灵活精细的路子,在对练搏斗中,那身体的柔韧性和关节的灵活性被他尽可能地利用和发挥着,故虽缺乏力量,但在与仓麻的扭打中仍维持一席平衡;而仓麻就正好相反,乃是天生力大皮糙之人,所以虽身形拙大,但屡屡被仓蚁不疼不痒地挠击几下,倒也无伤大碍,只平添了心中的焦躁和怒气,吼声也越来越大,直震得洞穴里“嗡嗡”作响。
仓重显然就要比仓麻的灵活性要好一些,但挥拳掠腿问的速度和力度便略有逊色,不过与身材婀娜健美的仓妤对练起来,便正好平分秋色,且场景也较仓蚁与仓麻好看很多,腾挪交错间,偶尔也有值得看的花招。
不过他们付出大量汗水的努力,在天开语的眼中看去就惨不忍睹了。
在他看来,仓蚁等的训练几乎没有一处不是问题,非但动作生硬,而且破绽百出。
他想像不出,究竟他们那些千奇百怪的动作招式,是从哪里学来的,完全没有一点系统性,这必将令他们的“修习”事倍功半——似这般身手,居然也可以去当混混,抢路劫道吗?
仓直看来明显要比他的伙伴高出一大截,因为在他的身上,武道修习的系统性要清晰得多,看样子是经过正规指点过的,但以他的状态,若遇上真正走系统修习的寻常武者,仍不免遭到失败的下场……
天开语终于放弃继续“观看”的努力,他实在无法——应该是不忍再看下去了,因为仓直等那样的努力走错误的道路,却仍一副信心百倍孜孜不倦的样子,实在让他看得心痛——难道仅仅因为这些孩子出身卑微,社会便可以忽视乃至遗弃他们吗?
难怪暗住民的势力会越来越大!
天开语心中悲叹一声,无尽的悲悯自心底涌出,整个人沉浸在一团浓浓的、无法言表的悲怆之中……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感觉油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