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四娘家夜已深,四娘睡了,小翠开的门。
夏夜,小翠衣衫穿的单薄,牛二怕老枪蠢蠢欲动,拉些家常,留几吊钱,就要离开。
“几日前姐姐回来还说起牛叔,她说牛叔想为她赎身。”小翠双眼亮晶晶的,“牛叔要娶姐姐么?过几年把我也娶了吧。”
“哦?那你姐姐可愿嫁我?”牛二想起那晚和幽蝉谈天,她对赎身貌似没多憧憬。
“姐姐说男人靠不住,富贵如大小姐又如何?女人不能靠男人活着。”小翠有些迷惑,“不靠男人,靠什么?”
牛二苦笑,幽蝉跟李冶久了,对男人没信心。
“你姐姐是说一般男人靠不住,你用心念书,多识些字,以后嫁个读书人,到那时你们郎才女貌,不知羡煞多少人。”牛二哄她。
“如若找不到好的,我还嫁给牛叔。”小翠嬉笑。
装一葫芦酒,嘱咐小翠别太晚睡,牛二回到了玉真观。
和想象中不同,观内灯火通明,说是阎士和、萧叔子来访,皎然、陆羽也在。
牛二去后院见了徐师傅,请假这几天,都是老徐值夜。
牛二取出酒肉,二人凉亭小酌。
听徐师傅说,这些天没啥大事,李冶身子已好,陆羽要埋首写书难得过来,皎然来了两次但都没留宿。
“幽蝉这几天脾气不好,前日还和幻烟吵了一架,把幻烟气得直哭。”徐师傅抿口酒。
“所为何事?”几个小姐妹一向融洽,牛二没见她们红过脸。
“像是讥讽幻烟想男人了,”徐师傅不以为然,“女子怀春,有甚么奇怪。幽蝉还说甚么要自己掌握甚么的……总之女子大了不嫁人,性情就古怪了。”
牛二随口附和,心想有机会该找幽蝉谈谈,她之前不这样,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你奔波劳累,回屋睡吧,明晚你来。”牛二要换班,老徐好心拒绝了。
听着小楼那边飘来的琴声,牛二很快入睡,这一觉直睡到正午。
牛二找李冶销假,幽蝉说主人一早和友人们太湖泛舟去了。
“怎未带上你?”牛二坐到幽蝉身边。
“还不是嫌我骂了幻烟,”幽蝉冷着脸,“大小姐说我近日总胡思乱想,罚我在菩萨面前思过。”
“你为何要骂幻烟?”牛二取过茶壶,倒了两杯茶。
“那小浪货天天做白日梦,想着给哪个客人做小。”幽蝉有些激动,脸上泛起潮红,“她想便随她,天天在我耳旁絮叨,烦也烦死了。”
“你不想么?”牛二把茶递到幽蝉手里,“喝口水。”
“嫁得好了也不过是换个人伺候罢了,若是差了,更是休提。”幽蝉喝了口茶,轻叹,“倘若能不为生计所困,嫁不嫁全凭自己,那该多好。”
牛二心一动,理想国完全符合她的期望,理想国实现了,多少个幽蝉都可以得偿所愿。
看腻了朝代更迭的换汤不换药,牛二对理想国也充满了期待。
也许是时候该离开玉真观了。
德古拉不再找吸血鬼新娘,自己耗在这里意义已不大。
李冶美胸虽好,但和美丽新世界终不能比,更何况千百年来,美胸好歹也拥有过多次。
未时过半,李冶回来了,只陆羽陪着。李冶脸色不好,见到牛二强装笑意说了几句,进屋后一言不发在那里弹琴。
陆羽拉牛二到门口煮茶,牛二悄声问:“观主缘何烦恼至此?”该不会又是因为皎然吧?
陆羽“嘘”一声,专心烧水,“晚些细说。”
喝了茶,李冶沉吟半晌,对牛二说:“季兰有个不情之请,还要牛爷相助。”
牛二看她愁眉不展,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观主何必客套,只管吩咐就是。”
“想请牛爷陪我去趟安吉,会一位老友。”说到老友,李冶有了笑模样。
“何日启程?”牛二本想辞职,现在看只能再等等了。
“下月初一吧,能在小暑前回来。”李冶说完,给牛二行了一礼,“有劳牛爷了。”说完上楼去了。
牛二和陆羽又喝了会儿茶,陆羽叹声“孽缘”,才说了原委。
七年前,李冶偶遇隐居在剡溪的朱放。
彼时朱放风度翩翩,李冶更是风光正好,二人一见倾情,度过了好一段美妙时光。
大历中,朱放被任命为江西节度参谋,二人忍痛惜别。
临行前,朱放信誓旦旦要回来迎娶李冶,几年后得到消息,他娶了别人。
“昨日萧叔子带了封信,朱放下月初到安吉公干,问季兰可否去叙叙旧。”
说到这里,陆羽“嘿”了一声,“此等负心之人,不如不见!”
牛二赞同:“言而无信,算不得君子。”李冶能写出《八至》,和之前遇到的渣男们不无关系。
“是啊,可季兰思来想去,却是舍他不得,非要见上一面,诗僧也劝不住。”
陆羽满眼无奈,“前几日诗僧与她怄气,这两天刚好些,为朱放那厮又吵一架,唉!”
牛二哑然失笑,这回错怪皎然了。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陆羽唏嘘,“我这姐姐冰雪聪明,偏为情所困,造化弄人啊。”
陆羽念的这两句出自《相思怨》,李冶思念朱放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