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 诀别
//温馨提示:本章节含有对自残以及轻度血腥场面的描写,请慎重阅读。//
夜幕降临,凛冬已至。白月与星光已经不足以照耀昏暗的海面,微弱的体温也无法再温暖冰冷的心。两个孤独的灵魂经历了短暂而热烈的融合后又回归了沉寂,绚烂的爱情如烟花般绽放后也迅速凋零。
少女用尽全身力气抱紧怀中的大姐姐,用尽一生的温柔来安抚这让人心碎的哭泣和颤抖的躯体。黄昏时还有些许柔和的海风如今也变得凌冽刺骨,但却怎么也吹不干脸上的泪痕。
姐姐对我依旧没有一字一句的指责和埋怨,仅仅是用止不住的眼泪发泄着她不知压抑了多久的悲痛,也许还有对我的不满吧。可是姐姐她,什么都不愿意说。
大家都总是说感同身受,但是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想象姐姐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我也不敢去想象。几天前还窝在自己怀里忽闪着大眼睛说要快快长大,要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小丫头,现在就这么眼睛都不眨地把尖刀刺进自己胸膛。而此时的我却不敢去面对,只想逃跑。我,实在是无可救药。
我相信姐姐说的,我是她的星辰,我也相信姐姐说的,她从没像爱上我这样爱上过其让人。倒不是因为看到了姐姐的眼泪,听到姐姐歇斯底里的哭声,拥抱着姐姐颤抖的身体我才相信,而是我自听到姐姐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怀疑过。姐姐在说这些话时,眼睛里永远闪着光。
我曾以为我也是毫无保留地,像姐姐那样抛弃一切地去深爱,那种为了你从容地毫不犹豫地可以做到一切的游刃有余。但当我面临这样一个不算简单但也算不上多么艰难的选择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弱小与无力。我对姐姐的爱,在姐姐对我的爱面前显得那么的廉价,几乎一文不值。即使到了这样的关口,姐姐都明白了我早就蓄谋已久,充满恶意,即使她的心被扎得满是伤口,血流不止,还是不忍心对我说出一个字的指责。
我不确定‘恶意’这个词用得是不是贴切,但是我想,这么长时间的处心积虑,挑在这样的场景,对一个深爱你的人说出明知会伤害她的话,这应该就算是恶意了吧。
姐姐,身材高挑,相貌出众,26岁就在外企做到中层管理,在职场不知道被多少男同事追求过。她本可以保持自己一贯的高冷,做所有人的女神,我相信终有一天她的白马王子会单膝下跪手捧玫瑰向她求婚。那个人一定会把姐姐照顾得周到,下雨一定会为姐姐撑伞,出去吃饭一定会点姐姐最爱吃的菜,也一定不会让姐姐伤心落泪。因为那个人为姐姐而倾倒,而姐姐,是他的星辰。而我何德何能,却做了姐姐的星辰。姐姐用了不知道多少耐心和温柔,将不小心坠入爱河中溺水的我捞起,又一点点地教会了我什么是爱情,最后也教会了我什么是心痛。
我恍惚间明白过来,我根本不是成长了,我只是一个见过了大人成熟模样,努力挣扎着想要长大的孩子。但当她触碰到坚硬的礁石,被碰的头破血流,就会明白自己曾经多么得天真与自大。她哪有能力保护好别人啊,到头来都在别人小心翼翼的呵护中,从未经历过什么风雨。她明知她为了保护自己身后已经被插满了箭羽,她却不敢看。她明知这一支支锋利的箭羽都是自己射出的,她却不敢去拔起,仿佛是害怕鲜血溅到自己身上,但她的痛苦却不值一提。
我能做的只是紧紧抱着姐姐,不断地轻抚着姐姐的头,就像姐姐安抚我时一样。我不敢用鼻腔呼吸,让空气通过口腔进入肺里,生怕空气进入鼻腔会发出抽泣声被姐姐听到,还好姐姐看不到我已经顺着下巴滴落在她背上的泪水。
我现在深刻地明白了我与姐姐的爱是多么的不对等,也明白了一个26岁,心智成熟,被不知道多少优质异性追求过的根本就不缺关爱与照顾的女神,可以放下一切彻底地爱上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是需要爱得多么的深沉,那跨过红线将你我拉入深渊的一吻又需要多大的勇气。
姐姐又何尝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呢?也许她没有想到结局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但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要遍体鳞伤,粉身碎骨。她一如既往的温柔和这倔强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证据。
爱情的花,绽放时有多绚丽,凋零时就有多凄凉。我们都努力尝试着想要保住这脆弱爱情最后的火种,但最终都是徒劳。今晚毫无疑问是我们爱情的终结,明天开始,我们还剩下什么呢?我们又要如何面对彼此呢?
我们的故事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是我不能接受的,我会永远都没有办法释怀,永远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这么久以来都是姐姐在为我指明方向指点迷津,好让我的爱情几乎没有什么坎坷,而只有甜蜜。在我们爱情的终点,没有人再为我指引方向了。我必须自己把自己捞起来,还不能就这么抛下姐姐离开。前面姐姐已经为我们的爱情写下太多太多美丽动人的篇章,至少这最后一张应该有我来写。虽不能像姐姐写的那般动人,但这是我无可取代的初恋。
我们在海边一直坐到JR的终电,才起身赶回东京。天已经黑到看不清姐姐的面容,但轮廓依旧温柔。姐姐的哭泣也终于逐渐平复,一路上我和姐姐都沉默不语,只是十指紧紧相扣。因为已经知道了再过不久就再也牵不到她的手了,如今一秒都不想松开。
我就这么在江岛日落的美景下,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我们也再难回到从前了。那晚在酒店是我最后一次睡在姐姐怀里,我们都一夜未眠,也沉默了一夜,只是紧紧地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最后的温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言语上。
回程的飞机上,我们也十指相扣着,靠在彼此的肩上。下午的三点多,飞机降落在了西咸机场,我们坐机场大巴到南稍门,在地铁站里分别乘相反方向的车。我们两人都明白这次的分别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这次分别后还能像往常一样继续在小企鹅上情话慢聊吗?还能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下次再见吗?再见时还能像情侣一样牵手拥抱吗?我还能在姐姐怀里撒娇被姐姐摸头吗?这些我想都不能了。这也就意味着我要彻底失去我的姐姐了。我和姐姐牵着手并排坐在地铁两侧站台中间的长凳上,随着‘列车即将进站’的站内广播声响起,面前一侧的地铁缓缓驶入站台。姐姐突然握紧了我的手,好像不愿意就这么放我走。悲伤一瞬间又涌上心头,清澈的泪水顺着眼眶的边线滑落至脸颊。我也顾不得旁人的目光了,起身单膝跪在座椅上,双手扶着姐姐的肩,侧着脸深深地吻上了姐姐的双唇。
身后的车门缓缓打开,下车的人流一涌而出,从我们身旁呼啸而过。我和姐姐都沉浸在了这一吻当中,完全忽视了周围人的存在。我也骑到了姐姐腿上,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缠绕着舌头,交换着唾液,我的泪水也在止不住的流。我似乎感受到了路人异样的眼光,似乎还听到了他们小声的议论,但我早就不在乎了。我都要失去我的白月光了,随他们去吧。
我就这样错过了我的地铁,姐姐也错过了她的车。两边的站台都不知道过了多少辆车,我们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围观和议论,仿佛今天才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此时此刻只想它慢下来,甚至是定格在这一刻。可惜时间还是一分一秒精准无误地流逝着,我们也终究敌不过时间而败下阵来。虽然和姐姐分别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让眼泪崩溃,但列车驶出车站后,我就靠在座椅上泪流满面。
我的爱情,我的初恋,被我亲口宣告终结了,还是以这么残破不堪的样子。回到家里锁起房门蒙上被子,酣畅淋漓地大哭了一场。仿佛把在湘南海岸,在飞机上,在地铁站里没敢流的眼泪全都流干净了。
寒假剩下的时间里,我没有再和姐姐发消息,努力地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努力让自己变得坚强,至少在我离开前我可以努力将姐姐拉起,不让她坠入深渊,就像姐姐曾经将溺水的我捞起一样。这也算是我亲手为自己的初恋写下的终章吧。
到临开学前我总算是把自己的情绪安抚妥当了,我就跟妈妈说我同意回日本读高中,开学我就不去学校了,妈妈直接帮我去办理了休学,像我这种中途出国的,办了休学到时候还能拿到毕业证。不过我和妈妈商量,能不能晚两个月再回日本,入学考试准备起来倒也没那么复杂,所以我想五月份再回日本。我想在这边再多待两个月,我舍不得和我一起画画的师哥师姐们,其实是舍不得姐姐。妈妈自然是爽快地就答应了,既然我都同意了回日本读高中,这些细节问题都不值一提,随我就好。
学校的事情都办理妥当了,回日本的日子也基本定下来了,在五月初。一切看似都尘埃落定,我也开始提笔为自己的初恋书写终章。
“姐姐~~”
我鼓起勇气打开小企鹅,戳进那个已经半个多月没有点过的头像,我们的对话还停留在去日本前我和姐姐的日常撒娇。
姐姐是大忙人,从来不会说第一条消息秒回,热聊当中倒是从不怠慢,但工作时间冷不丁发消息给姐姐,往往都要等挺久才能收到回复。消息发出后我就捧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对话框,从早上十点多盯到中午十二点,这比以往要久的多的等待时间让我心里开始犯怵。以往姐姐就算是在忙,要是逮到了工作的空隙,看到我的消息也会先回复一下的,好让我这个小姑娘安心。这次我想是不是姐姐工作太忙,还没时间回复。确实姐姐说过每年二三月是公司财务结算最忙的两个月,我想着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总该有时间回复了吧。于是我就这么一直等到了下午一点,午饭时间都已经过了,还是没有等到姐姐的回复。我终于坐不住了,又给姐姐发了第二条消息。
“姐姐,你在干嘛呢~”
显然,姐姐依然没有回复。一直等到下午三四点,我决定去姐姐的公司等姐姐下班。
我到不是想要怎样,只是自从看到姐姐那让人心碎的眼泪,我就意识到,姐姐其实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谁生来就是姐姐呢?谁生来就是要去保护别人呢?她只是身在这个角色,只是遇到了我,才不得不装作坚强。我也只是想要亲眼看到姐姐安好。在去姐姐公司的地铁上,我心里期待着,姐姐只是不想理我而已,她还好好得,那样我就能安心了。我没那么傻,不会期待着姐姐没看到我的消息,更不会期待着姐姐是因为忙才没时间回复我。有时什么都明白,只会让你越发痛苦啊。不过我真的没有心思在意自己的那一点点痛苦了,若是不能帮姐姐迈过这个坎儿,我今后都无法直面自己。
我没有在姐姐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等,怕一不留神错过了,我就站在写字楼大厅里盯着电梯口,生怕错过了哪个身影。一边盯着电梯里时不时走出的人群,一边脑海里也开始胡思乱想。姐姐既然都不愿意回我消息,会不会也不愿意见我啊。要是见到了我会不会不高兴啊,我冒然的跑来姐姐公司会不会让姐姐为难啊,,,可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
苏云溪啊苏云溪,你自己要折玫瑰,就是满手鲜血也要折下去,哪有功夫胡思乱想。就是她过来打你两巴掌你也得受着,当然姐姐不可能这么做,只是我到希望姐姐能打我两巴掌,那样我会好受很多吧。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电梯门又一次打开了。走出来的不是姐姐,而是我之前见过的姐姐的同事,我连忙上前去询问姐姐的情况。
“唉,这不是小溪嘛?你来找夏姐嘛?”
“对啊,姐姐她还在工作嘛?”
“唉?姐姐没跟你说么?她年假回来就办理了在家办公啊,这半个月都几乎不怎么来公司。对了,你们去日本玩儿的开心嘛?我看夏姐回来情绪不是很好啊,小溪你是不是又惹姐姐生气了啊,小心又要被姐姐打屁屁哦。”
“啊,,这样啊,,,我,,,没听姐姐说,,,谢谢姐姐啊,,那我去家里找她了。”
“哦,,,好,那你小心啊。”
“好~”
我今天是铁了心非要见到姐姐不可,出了公司就又坐上一号线直奔凤城五路。在地铁上刚刚姐姐同事的话不断地在我耳边回响着。“小溪你是不是又惹姐姐生气了啊,小心又要被姐姐打屁屁哦。”被姐姐打屁屁,现在看来是多么奢侈的事情,我想都不敢再想了。
我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敲响了姐姐家的门。还好姐姐没有拒我于门外,也没装作家里没人,大大方方地给我开了门,请我进去。看到姐姐有些憔悴的面庞,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跑家里来了。”
“我,,,就是想看看姐姐,,”
我还是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姐姐抱着胳膊站在茶几旁。
“怎么,我都二十六七了,还担心我会寻死不成?”
“啊不是,,,我,,,”
“好啦,我真没事儿,,没回你消息抱歉啊。”
“啊,,没事没事,姐姐你没事儿就好~不用回我消息~”
姐姐笑着摇了摇头,终于露出了一点点我熟悉的姐姐的样子。
“姐姐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饭吧~”
“行,那辛苦你啦~冰箱里还有很多菜,你看着做吧。”
“好,那姐姐你去忙工作吧,做好了我叫你。”
我翻出冰箱里的蔬菜做了几道简单的家常菜,应该是切洋葱的时候不小心揉了眼睛,一边做着饭,眼泪一边不自觉地流着。哦,可是我根本没有切洋葱。姐姐这让我有点陌生的冷冰冰的态度,虽然我觉得理所当然,但还是刺痛了我。难不成还期望着姐姐能笑脸相迎吗?难道你不知道你抛弃姐姐的时候有多么绝情吗?
我不敢哭出声让姐姐听到,做好了饭,久违地和姐姐一起在餐桌上共进了晚餐。熟悉的碗筷,熟悉的桌布,熟悉的盘子和陌生的姐姐。整顿饭没有一句对白。吃完了饭我又乖巧地洗了碗,看姐姐也没有要再留我的意思,我就识相地自己主动告辞了。
进了电梯我就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按了一楼之后我便蹲在角落里无助地失声痛哭。电梯到了一楼不知道停留了多久,有一个阿姨带着小孩儿来程电梯,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一个小姑娘蹲在角落里痛哭流涕,被吓了一跳之余,赶忙上来询问情况。
“姑娘,你没事儿吧?怎么蹲在电梯里哭呢?”
我也没有心思和力气回话,看到有人要进电梯,我就抹了抹眼泪狼狈地跑了出去。
我又一路从姐姐家哭到了自己家,等晚上妈妈回来前还要假装成没事儿人一样小心翼翼地擦去脸上的泪痕。还好妈妈回来的都比较晚,不然我可能就搪塞不过去了。
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的不堪一击,废了半个月才安抚下来的情绪,被姐姐的一个表情就击得粉碎。能教会你爱情的人,也一定能教会你伤痛。爱得越深沉,痛得就越撕心裂肺。
我不知道看到姐姐今天的表现我该作何感想,是该高兴姐姐安然无恙呢?还是该难过与姐姐对我的冷淡呢?我的内心严重地拧巴,不知道该怎么摆正自己的情绪了。可是我清楚地知道,姐姐对我有不满,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对我亲口说出,宁愿永远藏在自己心底,即使它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自己的心。
我不想看姐姐这样,我想听姐姐痛痛快快地骂我一顿,想让姐姐狠狠地打我一顿,就算是会皮开肉绽,只要有任何方法能让姐姐找回一点内心的平衡,我都愿意去做。
我深知和姐姐不可能再有愉快的实践了,我也不敢奢求如此。我只是觉得姐姐对我一直遮遮掩掩,太多话她都没忍心说出口。我每次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在姐姐怀里哭泣,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情绪。而姐姐却永远只能耐心地安抚我,也从不会流露自己的情绪,只是因为她是姐姐。在湘南海岸时姐姐的眼泪让我彻底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在我们故事的终章里,我只苛求姐姐能够坦然地面对我,也坦然地面对自己,不要选择一个人背负所有。
为了让姐姐能够不顾一切地打我一顿,为了让姐姐能够把一直没能对我说出口的话全部都说出来,我做了我人生目前为止最出格的一件事,但我并不后悔。
早晨九点多钟,我睁开眼时妈妈已经去公司了,还贴心地给我留了早餐。 我简单地洗漱之后吃过早餐,去厨房取了一把十厘米长的水果刀,走进了浴室。我将头发扎成马尾,将左手衣袖挽起到肘部以上,摸了摸自己小臂内侧有点肉的地方,那里只有肌肉,看不到血管,割下去,应该不会有事。
我右手握起水果刀的刀柄,大拇指退掉刀鞘,将左臂向前伸到确保血能够滴到洗面池里。然后将刀刃轻轻地放在小臂内侧靠外的位置,一边轻轻按压,一边向里拉动刀刃。雪白泛着银光的刀刃像切肉一般划破皮肤,刀刃最锋利的部分嵌入到皮肤里,一点一点地滑动。随着划痕变长,鲜血从缝隙里渗出,顺着刀刃滴落到洗面池里。水果刀从最左侧整整齐齐地划到了最右侧,一条一字红线出现在我的小臂上。伴随着真真正正的‘割裂感’,鲜血有点反应迟钝地从伤痕中一点点流出,顺着胳膊肘滴落到池中。我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放松小臂的肌肉,感受着这刀割的疼痛。
原来刀割是这么得痛,可是这疼痛,会有姐姐的心更痛吗?眼泪又不自觉地湿润了眼眶,我也看不清镜子中的自己了。趁着血还在流,洗面池里被染得一片鲜红,还散发着血液的咸腥,我赶紧拿出手机拍下这画面。没错,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既不是要寻死,也不是想要博得同情,更不是想要体验自残的疼痛,只是单纯的作死,想要惹怒姐姐而已。所以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血管,只在小臂上肉最厚的地方,不深不浅地划了一道罢了。趁着现在看着还够凄惨,赶紧先拍下来。因为没有割到血管,很快血就不流了。等到伤口上的血已经开始凝固,我取出碘酒和纱布简单处理了伤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清理了洗面池,生怕被妈妈发现。
我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桌子前,把刚刚拍下的画面发给了姐姐。果然,姐姐还是不忙的,没过几秒钟就回了消息。
“苏云溪,你在干嘛??”
“我没事啊,就是划了一道而已。”
“你疯了??你一个人在家??”
“嗯”
“你等着,别再乱动了,我马上去找你。”
“好。”
姐姐开车来的路上,我就换好了衣服,坐在客厅里内心极其平静地等待着姐姐。不知道姐姐是会气急败坏地打我一巴掌呢,还是会哭着将我搂入怀里安抚呢?不管怎么,她都不舍得看我伤害自己。我也只能用这么下作的办法来逼迫姐姐就范了。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姐姐打来的。
“我到了,我开进去还是?”
“没事还是在那儿等我吧,我马上出去。”
“好。”
我走出小区门时姐姐站在车旁等我,看我迎面走来,也迎上前来要搀扶我。
“我没事姐姐。”
“上车说吧。”
“嗯。”
姐姐还是很贴心,怕我胳膊上有伤使不上力气,帮我系好了安全带。
“给我看看。”
姐姐的表情很严厉,语气也十分坚定,不容反抗。
“好嘛,,”
我小心翼翼地挽起袖子,虽然没有割得很深,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不过碰到还是会很痛,并且这个余痛和撕裂的感觉,跟SP的痛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姐姐看我胳膊上缠着的纱布还渗着一点点血迹,仿佛能看到一条细长的伤痕贯穿了整个小臂。她的眼神中闪过了心痛,悲伤,愤怒,还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东西。
“苏云溪,你告诉我你想干嘛?”
“我,,,”
“你是三岁小孩儿吗??你告诉我!”
“我不是,,我就是,,想要疼,,”
“想要疼是吧,行,跟我说嘛!”
我撒的谎成功激怒了姐姐,我看到了她的眼神中已经压抑不住的怒火。姐姐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开车回了家,去干什么自然不用说了。
我一路跟在姐姐身后进了家门,换好拖鞋坐在沙发上,等候姐姐的发落。姐姐将车钥匙使劲砸到床头柜上的声音似乎都透露着愤怒。姐姐心中的怒火已经被我点燃,恐怕我会被烧得体无完肤。
“苏云溪你本事大了是吧?敢自残了?”
“我,,,”
“自残很爽是吧?不就是想要疼么?趴着吧!我今天就教你什么叫疼!”
我没有多说什么,激怒姐姐,让她给我一顿痛打,这不就是我的目的嘛?现在目的达到了。
我利索地收拾干净眼前的茶几,自己脱好了裤子跟袜子,将叠好的袜子咬在嘴里,趴在有些冰凉还有些坚硬的茶几上。姐姐取来了最粗的藤条,没有任何预示,没有任何交流,藤条毫无征兆地呼啸着抽打在了我的屁股上。力度之大,节奏之快,让我毫无招架之力。我死死地咬紧嘴里的袜子,眼泪也突破了防线涌出眼眶,只是不知道除了疼痛之外,这眼泪中是否还有其他寓意,此刻也不想去深究了。
姐姐今天的藤条完全不同于以往,不只是用尽全力地快节奏地抽打这么简单,整个过程都显得杂乱无章,我想身后藤条的痕迹也应该乱成一团了吧。这不是一次实践,而是一次单纯的发泄。我希望姐姐能夹带私货,不只是对于我自残行为的愤怒,更是把一直以来对我的所有不满全都借着这顿藤条发泄出来,不管有多少,我都受的住。
感受着这身后藤条的节奏与力度,我想姐姐应该是毫无保留的。我不知道以姐姐对我的了解,她是不是也识破了我的挑衅呢?是不是就借此机会把自己压抑已久的怒火全都挥向我了呢?这呼啸的藤条中是不是还有对我的怨恨呢?是不是想要挽留我却又没敢说出口呢?是不是想要指责我却又不忍心呢?我想也许都有吧。
这顿藤条的痛,难以用文字还描绘,仿佛所有用来描写疼痛的语句都不能够充分地表达它的痛。可是我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硬是没怎么乱动。痛到浑身都在发抖,痛到脚不知道该怎么摆放,痛到攥紧拳头小臂太用力,感觉才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开,鲜血再次染红了纱布。痛到我感觉自己快要丧失意志晕过去,隐约感觉每一下藤条离开都会带起一些粘稠的液体,溅落在大腿上。
就在我感觉快要疼晕过去的时候,身后的藤条停了下来。感觉它不是被放下,而是掉落在了地上,随后便听到了姐姐熟悉的哭声。我蹭了蹭眼泪,回头看到地上躺着的藤条,前端的部分被星星点点的鲜红浸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再向后看去,姐姐坐在地上靠着沙发,埋头痛哭。
疼,对我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我很快便抑制住了眼泪,掀开袖子确认了一下伤口,的确纱布上红色的痕迹又晕开了,新鲜的血液渗了出来,将纱布染的鲜红。我取出嘴里的袜子,跪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去身后摸了摸屁股。一条条夸张的肿痕杂乱无章地排布着,不像是出自姐姐的手笔。程度其实比我预想的要轻了很多,只是一些条状肿痕的山峰上,被藤条猛烈的抽打蹭破了表皮,毛细血参着粘稠的组织液顺着鞭痕渗出,被藤条的抽打溅到了大腿和身后的衣服上。
老实说,我甚至都做好了像LUPUS里那样皮开肉绽的准备,可是姐姐她,终归是不忍心啊。才见一点血,她已经下不去手了。此刻坐在地上哭成泪人的姐姐,该是有多么得纠结啊。想要把积攒了这么久的不满都用这藤条发泄出来,可是恶魔没有占据身体太久就被天使打败,对自己能下这么狠手打我又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一个比我还要拧巴的姐姐,就坐在我面前无助地哭泣着像个孩子。这世上还有比被自己深爱的人深深伤害要更痛苦的事情吗?
姐姐只是节奏和力度上打的狠,没有预热就全力挥舞的藤条才把屁股给打开花,肿的程度远不及前几次,只是挨打时的每一下都痛到了极致。所以我屁股上的伤到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我不能看着姐姐再一次拧巴起来,把自己拧成麻花。
我从茶几上爬下来跪到姐姐面前,轻轻地抚摸着姐姐的脑袋,就像从前一样。姐姐没有抵触,反而靠进了我的怀里。
“姐姐乖~~”
“对,,对不起,,又把你,,打伤了,,真的,,对不起,,”
姐姐一边抽泣着一边艰难地道着歉,我轻抚着姐姐的背,像姐姐无数次安抚我那样安抚着她。
“姐姐你不是想跟我说这些吧,我自残了唉,这算轻的吧,你不应该把我屁股打烂嘛?”
我轻轻抬起姐姐的下巴,帮姐姐擦去脸颊上的泪痕,温柔地注视着这无比熟悉的面庞,虽然憔悴了许多,但轮廓依然那么温柔,眼神依然透露着宠溺。
“你,,,为什么,,要自残,,”
“不对,你知道我为什么自残,你就没有别的问题么?”
我坚定地盯着姐姐,而姐姐的眼神却开始闪躲。这场景和一年前简直一模一样,只是角色完全的调换了过来。我是那个循循善诱的,她是那个唯唯诺诺的。
“姐姐,你不问出来我的打不是白挨了?我屁股都被你打烂了唉~”
姐姐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是盯着我鼻子和嘴巴的地方似乎在酝酿什么,又说不出口。
“你不光是因为我自残才打我这么狠吧,你是不是,,,”
“你,,,你别说了,,,”
姐姐生怕我胡言乱语,连忙打断了我,刚刚控制住的哭声又漏了出来。
“那你要么告诉我,要么你继续打我,你选一个吧~”
姐姐酝酿了许久,终于缓缓地抬起视线,和我对视。我们注视着对方的瞳孔,里面映着彼此的模样。
“姐姐,对不起,我五月初就要回日本了,已经确定了。”
虽然姐姐早就知道结果,但还是没忍住再一次崩溃。
姐姐逐渐缓过来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对我开口。
“小溪,,,你,,,可不可以,,,留下来,,,”
姐姐挣扎着,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个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问,一直以来都没能问出口,但明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已经让我的白月光遍体鳞伤,若是这种时候还顾左右而言它,只知道逃避,只会让她受伤更深。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就坦然地画上句号,让彼此都能释怀。姐姐狠不下心来,只能由我来做了。
白月光只要皎洁就好,所有的黑暗,都交给星辰吧。
“对不起姐姐,我不能留下来陪你了,,”
这答案毫不意外,姐姐哭得和在镰仓那晚一样凄惨。而我还得再坚持一下,现在,还不能哭。
“小溪,,,你,,,好狠心,,,”
姐姐的哭声中夹杂着模糊到几乎快要听不清的只言片语,这一字一句都是一支支钢钉,深深地刺入了我的心脏。姐姐连埋怨我的语气都那么温柔,那么动摇,似乎埋怨我是一种罪过。若不是在我的逼迫下,这几个字恐怕要永远埋没在姐姐的温柔里,成为扎在姐姐心上的玻璃碴,再也无法拔出。而我,是唯一能拔出它的人,双手被割的鲜血直流,也紧握着不松手,直到将它彻底拔出。伤口也许没有那么容易愈合,但时间,会抚平的。
听到姐姐终于说出了她一直压抑在心中没能说出口的话,我的眼泪再也坚持不住了,和姐姐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这一天,我为我们的爱情亲手画上了句号。
之后的时间里,我没再和姐姐联系,但我知道她又重新回到公司上班,逐渐变回曾经的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她,而是认识我之前的那个她。
五月三号,我彻底地离开了这片土地,姐姐知道我出发的日子,没有给我发消息,也没有来机场送我。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地为我送行了吧。
以后要好好的啊,要保重啊,这些话对于我们来说太过于浅薄。深情何须多言,真爱何须回眸。就好像白龙对千寻说:“往前走,别回头。”
年幼无知的少女,和温柔美丽的姐姐曾经一起坠入了禁断的爱的深渊。她们摔得粉身碎骨,碰得头破血流,挣扎着,相互扶持着,爬了出来。在无尽的深渊里,他们是星辰也好,是白月也罢,都是微弱的光。她们都曾努力过想要照耀彼此的世界,可无尽的黑暗最终将微光吞噬。那轮皎洁的明月和漫天的星辰,只印在了彼此的心中。
没有人知道,我们来过,只有你我明白,虞美人与含羞草,也曾一起绚丽地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