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对她说
1801年 米拉:
财阀负责运营的疗养院设在视野开阔的平原上,基础设施完备,原先由奥瑟联邦负责铺设,但没几年便停止了工事,据说是因为合同问题双方没能达成一致。剩下的部分只能靠财团和公国政府出资完工。除了常驻医师外,疗养院还有大批优秀的常驻护工。将琰安排在这里,可以说是财团对她相当的偏爱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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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古今早来得稍微晚了一些,可今天却是新病人交接的时候,这让他格外的焦急。试衣间内,他拼命想打开柜子,今天的一切似乎都显得那么不顺利,钥匙死活也插不进钥匙孔去。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直到路过的斯米尔敲了敲他的头才让他反应过来。
“笨蛋你别拿车钥匙开柜子啊,莫名其妙。”
“啊,这样....”他低头盯着手上的车钥匙,“谢了,斯米尔...”
“谢什么,对了你今天有新病人要照顾了,一个小女孩,连话都不会说了,长得很可爱哦,希望你能把持住。”
“我不会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的,不用担心。”
“好好好,知道知道,所以上面才指定你呀。不过这个女孩可能这辈子都要住在这里了,最起码在上头决定换人或者你小子出事被解雇之前都得由你陪着。”
“这辈子....?”
“还是孩子呀,没有什么独立的经济能力,现在父母也卷进战火里了,真的是无依无靠的可怜孩子。”
“这样...多给她一点关心吧。”
“总之你加油,搞不定的时候再来找朋友帮忙。”他拿出一张毯子拍了拍,关上柜门就出了更衣室,只留下安古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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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古之前也看护过不少女患者,完成得都不错。留着黑色长发,当然也只是和男性一般发型相比较而言。容貌也算端正,因为共情能力强,照顾病人时总是深得信赖。上层也还算器重他。只是有传闻说他其实是一个同性恋者,不过考虑到院内近乎所有人都知情这一点也许该称为共识,似乎他还和斯米尔交往过一段时间,只是斯米尔那中性的声音和样貌总让人会去怀疑他是否故意错填了性别,这也让安古的性取向变成了一个谜题。
一开始接手琰的护理时安古也没有多在意,只是完成些日常该做的事情,考虑到她的情况特殊,会特别地陪她聊天,尽管旁人眼里看来只是他的独角戏罢了。琰在琉走后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除了她本人恐怕没人能确认她是否在感受着这个世界。这样的她却有一种魅人的气场。安古对此应该深有体会,总觉得她那空洞的瞳中似乎藏着许多自己也难以发觉的自身的秘密。和她说的话越多,谈论的事情越多,这种裸露感就愈加明显。只是安古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将自己投入得过多了,这也将成为之后种种幻觉的开端。
安古会和琰说很多话,讲些他爱看的书刊、电影或者其他护工的糗事。无论是早晨起床的问候,用餐时的句句关心和探问,抑或是晒太阳那时百无聊赖的杂谈,他的试探使得从琰那里得到的无论多么细小的回应都变得格外有意义。所以他在和其他同事谈起琰的时候总让人以为那个女孩已经恢复了神智,而且和他聊天畅快到就像坠入了爱河一般。
斯米尔感到有些奇怪。“你小子不太对劲啊,话说太多了就发疯了?”
“不是,你也试着和她说说话嘛,就算没法回话心灵上也总是相通的,你说对不对呀,琰。”他一脸幸福地低头看了看卧在躺椅上的琰。她只是毫无反应地看着天空,习习凉风微微抚起柔顺的发丝。“斯米尔也要和病人多交流才好,你说什么他都能听到的。”
“...”斯米尔闭起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许你就是这点讨人喜欢吧…”他转身推着轮椅走回了室内。安古依然停留在原地,立在午后的阳光中,立在流动的风中,与琰一同共享着此刻自然对他们诉说的话语。
尽管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显得那么活跃,他从未停止过“对话”。抛开这些,琰在他的照顾下确实也过得不错,每天除了晒晒太阳就是看书,不错的环境,娴静、温暖,基础设施也齐备。可后来发生的事情终于让安古感到了不安,在一次为琰擦拭身体时,对着褪去衣物的琰的裸体,安古第一次对女性勃起了,他很清楚这是他不该干的事情,他感到异常害怕,还好周围的同事没有注意到这里,才让他勉强能够有时间做些掩饰。下午他便向院方请了假,为了疏散心中的不快与罪恶感,他决定开车出门兜兜风,尽管受战争影响可以去的地方有限,但至少等过两天再回疗养院工作,好让自己回复之前的状态。可是他无时无刻不感到心乱如麻,他想到琰孤独地坐在房间内,想到那柔弱的身影孤零零一个人望着窗户,他感到万般心疼,而又想到其他护工护理时可能触碰到琰的身体又妒火中烧,烦闷的情绪始终萦绕心头,不由得让他直拍方向盘发泄。
第二天的上午他就经受不住种种情绪的折磨,回到了疗养院,而这天的夜晚,他也打算像往常一样打扫西栋楼层卫生,然后到琰的房间里,为她洁面洗漱,轻声为她讲些话,安抚她入睡。可是他也不会想到晚上即将降临到他和琰身上的异变。
如丝般飘动的月光透过纱窗,碎裂成点点光屑,断断续续的过往此刻在琰眼中连成了一条线。她呼唤着琉的名字,无助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走动,此时她眼里似乎有无数个影子。浑身难受,来自回忆中的那份沉重在身体中下坠,积攒了太多的欲求渴望着爆发,肩带从她的香肩滑落,睡裙就这样褪去。琰轻轻用手摩挲着下体,发出阵阵娇嗔。
安古推着架子车走进房间,这时他刚结束完睡前最后一次打扫,准备在琰的房间一直照看她入睡再回去休息。房间里,他看到素体的琰,不由得怔在原地。 琰慢慢转过头看着他,眼里看到的却不是安古,此刻两人应该都能听到对方的心声,只是这种事物的形状和差别又那么难以辨认。琰似乎是抽泣着拥抱了上去。安古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默默无言,只是一种努力想要掩盖自身痕迹的胜利感,在他脸上不断作祟。
“琰....该睡觉了...有想说的明天再叙吧...”安古声音颤抖着,咽了咽口水。阴茎此刻无法控制地勃起,脑海里一片空白。
琰慢慢蹲下身去,解开了他的裤链,张开红润剔透的唇含住从中探出的壮硕男根,她贪婪地吸吮着,将它含在口中,舌面擦过马眼、系带、龟头背面。不断加快着摩挲阴蒂和小穴的速度,直到高潮时,她不由得用力弓起身子,安古的阴茎就这样从琰的口中滑了出来。他看着面前有些疲惫不断喘着气的琰,感到有些把持不住。抱起琰一起来到了床上。
“我这是...要做什么...”他内心动摇着,大脑一片空白,此刻似乎完全被欲望牵着走,他想要插进去,在里面激烈地射精,更多地看到琰高潮的样子,他吻了琰的唇,慢慢用手指挑弄着粉嫩娇小的乳头。随后慢慢将男根推入她大腿间分开的两瓣唇,潮湿、柔软、紧致、温暖的包裹感让他浑身都感到一阵酥麻,此刻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止他兽欲的迸发。
他有节奏地动起腰,不断撞击着琰的下体,享受着琰那急促的气息和可爱的声音。琰则搂住他的脖子,两人在床上缠绵许久。一切似乎都跨越了那条禁忌线,禁令同快感同时在安古的内心缠斗,只是它们并不会互相取消彼此的存在,它们争斗得越厉害,下体就越硬得炸裂。那壮硕的阴茎不断在阴唇间出入,将那穴道扩张到原先完全想象不到的状态。琰喘息着,她许久没有感受过被扩张开、被进入的触感。湿润的小穴紧紧缠绕着陌生感,并在一次又一次的进入过程中驱动穴壁,亲吻他的边缘,发出阵阵声响。
液体愈来愈多,白色的浆状物在两人下体间粘合又分开,掉落,安古将琰的乳房完全把握在手心,来回把玩,唇舌也热烈地交织在一起,在这绝望的夜里,两人一同模糊着幻想同现实的距离,他不顾一切地将腰顶起,深深地探入琰的内部,寻求着更多、更直接的结合,琰也被他的动作刺激到,在被顶到那一刻总是会发出娇声,双腿紧紧扣住他的腰部,而冲击在柔软肉体上的力量一直传递到她的脚尖,全身都像通了电一样感到酥麻。数分钟后安古在琰的身体里激烈地射精,阴茎也被再度高潮的琰紧紧夹住。两个人仍然没有满足,正要继续下一次交合时,安古注意到斯米尔就站在门口。他慌忙拔出男根起身,不过琰立即挺起身子抱住了他,一只手继续来回撸着他的阳物,门外的斯米尔呆滞了。他就这样看着琰这次主动把安古的阳物放进身体里。
“你在做什么....”
“我...斯米尔...”安古紧紧抱着琰,呆呆地看着斯米尔。
“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变得话那么多了,你打算怎么办,她可是财团的人。”
“斯米尔...帮帮忙,我...”安古伸出手,热切的眼神直直地投向斯米尔,而他却只是咬咬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现场。琰依然在安古的怀里喘息着,慢慢扭动腰枝,下半身淫靡黏腻地纠缠在一起,如同泡沫一般的白色液体连接着两人的身体。安古终于醒悟过来,连忙推开了琰,看见她失望又疑惑的神情,不住地道歉,为她裹上被子以后边整理着衣装一边跑出房间去追斯米尔。
琰望着消失在她眼前的背影,不住地抽泣了起来。如今对琰来说,这次只不过是她无数次找寻琉的身影中发生的一次性爱,但是在安古看来,却是一个不得不下决断的转机。他追上斯米尔,紧紧拉住他的手。“斯米尔,求求你...不要说出去...”
“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请你放开我。”
“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我担心你会做伤到自己的事情,总之,谢谢你,斯米尔。”
“哈....不用你担心我,我们早就结束了,明白吗?”她转过身,眼角噙着泪珠。斯米尔撕下了伪装,此时此刻在安古面前不用再装作男性的模样。“不如说我们根本就没开始,我根本没法让你变得对我真正有兴趣,可是为什么那孩子就可以...”她止住嘴,换了一个口吻,“你为什么要对那孩子下手,你真的神志不清了吗。”
“我爱那个孩子...接下来我打算带她走...求求你至少这几天,不要说出去。”
“别自作多情了你知道那孩子还有没有正常的判断力吗?你果然是疯了!那些都是你擅自的幻想罢了!!而且那是财团的人。你!”
“....”安古哀求似的看着她的眼睛。斯米尔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明白了,我会帮你安排那些手续。”
“谢谢你...”
“千万别谢,算我倒霉。今晚我不值班了,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说完,斯米尔便离开大楼朝大门走去。安古舒了一口气,同时在心里怀着对斯米尔的歉疚回到了房间,琰已经裹着被单睡着了,姿势并不是那么舒服的样子,眼圈红红的,看起来刚才哭了挺长时间。看着这样的琰,他心里泛酸,帮她平躺下盖好被子,抚摸着她的脸和头,“琰...我会让你幸福的...我们接下来要到遥远的地方,一起生活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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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安古就开始着手准备离开疗养院,疏通关系办好了琰的出院手续。对于目的地他早有打算,把钥匙和地图装进小包,前往琰的房间。看见琰就呆呆地坐在靠椅上,吹着窗帘滤过的微风。安古心生暖意,轻轻抚摸她的头。“后天就和我一起走吧,我们会非常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所有人都摸不到的南方小岛上,沙滩边,我有一个小别墅。我们一起到那里生活,节奏又慢,气候也好。”
他暂时别过琰,去见守在柜台那里的斯米尔,想要亲口再次道谢,顺便,也道个别。只是他还没有到目的地,斯米尔首先跑了过来,疗养院里似乎也噪声不断。“怎么了斯米尔,大家都乱糟糟的,不会是....”安古察觉到了不对劲。斯米尔推了推安古,“刚才有听到不同寻常的声响,好像是直升机...刚才有别的护工看到了标志,是昂布军队,径直往教堂那个方向去了。”
“他们应该没有什么理由攻击这里吧...公国不是中立?”
“政府军的话应该没问题...保险起见还是赶紧把病人们往地下转移。”两个人一同跑了起来,在各个病室、走廊喊叫着。直到几发炮击震碎了目前仍有希望的现实,两人面前显现的是,崩塌的建筑物和碎尸块...
“怎么会?为什么...”斯米尔瞬间跪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情景陷入了绝望。建筑物被炸开的空洞闯进来的人群,并不是政府军,乱七八糟的军服和常服搭配穿搭,裹着黄土的旧式枪支,非正统又着重强调神秘感的宗教饰物,无疑是他们在种种新闻中听到过的东方山地武装。此刻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只有逃跑这一选项,他们会屠杀一切不崇拜不敬畏昂布圣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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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古从那团枪林弹雨中总算脱身,身中数枪,右手也被流弹打断了三根手指。几乎已经没有在呼吸的感觉。“斯米尔...琰...”他在口中念叨着他得以逃脱的理由、他继续奔走的理由,眼球逐渐浑浊,却始终目视前方。没有什么力气支撑着身体,完全依靠着本能前往琰的方向,此时此刻仿佛在两人之间有种奇妙的力量在张开,就像不需要任何帮助就能感受到自己手的位置一样,安古凭借着这种无意识的触觉寻到了琰的房间。
到达合适位置后,安古从暗道穿过墙壁进入琰的房间。这里没有被炮火侵袭,琰依然安好,依然生活在这么一个百无聊赖的午后,阳光勾勒着她姣好的面庞,为她纤细修长的脖颈画上金黄色的边,她回过头看着安古,空洞的双瞳配上灵动的眉目,生与死同时在这份美丽中被彰显。安古一个趔趄跪倒在琰的面前,他胳膊撑着地面向前爬行,在地面拖出血痕,直直趴在了琰的双膝上,眼泪不断从他此刻已经扭曲的面孔中流出,“我知道我对你犯下了罪过,我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快点逃,书柜后面就是暗道,那里直通地下...快走,求求你站起来,拿好这个包,里面有钥匙...和地图”“去那里,有和煦的阳光,雪白的沙滩,绿木掩映着的那间屋子,那里面还有我毕生的积蓄。你在那里可以安宁度过一生,快点走啊,走啊...求求你,快点站起来,逃走吧...昂布已经...来了...
原谅我,我知道你不会爱我这种人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我们的视线也从来没有重合过...
我对你犯下的罪行...我知道..最后我祈求你的原谅...可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赎罪了...
相信我...就算我是戴罪之人,但我的承诺是绝对的真诚的,我向你允诺的,在和煦阳光普照的沙滩边,椰子树和湛蓝海景围绕下,那座小别墅,是真实的....那是我平生的积蓄...
那个书柜背后有条暗道,只有我知道它的存在...
逃出去...没有时间了..在这个包里…有钥匙…地图….标记好…的….还有密码,房子里有个保险柜...
相信我...我曾经允诺过养你一辈子...那也不是空话..只是...没有时间了....只有你也好,快点逃出去...躲在那里...等到一切结束......求求你..快走...原谅我犯下的罪行...我爱你...”
这漫长的告白让琰的内心不断抽动,一片黑暗的眼前突然出现了画面,她第一次看清楚眼前这个满脸血污的男人的脸,可是,却再也不能听见任何声音了,她缓缓站起来。恐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面前的男人...和他之间发生的种种,昨晚的触感,罪恶感,绝望。琰跟着面前男人的示意刚打开书柜,就看到房门外的火光。还没等琰反应过来,男人就一把把琰推了下去。拼尽全力挪好书柜。“...你终于看到我了…”他喘息着,在内心深深地明白这份目光的代价...他的声音.....再也传达不到琰的内心深处,“为什么…你要用...那么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安古用布满血污的手抓过自己的脸,背靠着书柜瘫坐在地,绝望完全替换了他的存在,他的意义。
琰从暗道楼梯摔了下去,完全失去意识前,她听到了房间内传来的枪响和欢呼声。直到最后,民兵和政府军都没能发现她...
再次睁眼时,她躺在财团医疗队的担架上,年轻男人不断安抚着她的情绪,“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琰环顾四周,眼神变得更加空洞,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失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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琰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茑的膝枕上,周围是空洞洞的房间,散乱着一些怪物的尸体,她抬起眼睛看到茑还在不断喘着气,眼睑上留有泪痕。再仔细打量,她的嘴角还残留着类似精华液一样的白色粘稠液体。
刚刚自己似乎受了致命伤,“这次....是...你救了我吗,茑...”
“太好了...终于赶上了....刚才真的担心死了,琰!欢迎回来!”茑神情激动,眼泪扑簌扑簌直往下落,嘴角也在不断地抽动。
“我刚刚...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一切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
“嗯嗯。”她伸手不断抚摸着琰的脸庞,确认着她的温度和内心那份欣喜。
“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没事的,不用着急...慢慢来,天很快就要黑了,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
“嗯嗯,谢谢你,你真好。”琰的声音有些哽咽。
“作为好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可以就这样说吗...”琰面朝茑侧过身,低声哀求似的说着。
“嗯。”
徐徐吹动的风似乎扭动了照进房间内的光影,它们交错、抖动,不时交换着主场。流动进房间里的光,宛若暗红色河流,在泛黑两岸挤压下蜿蜒扭转,屋内平整的地面上,影子被切成无数块,那被分开的边缘,或者说伤口仍然在生长,裂痕在渴望缝合、渴望再生。也许用不了多久,它们将被寒冷阴沉的夜一同吞没,也许在那漫漫长夜中,它们将拥有新的边缘,新的伤口,新的诉求。暗冷的夜到来之前,琰慢慢向茑诉说了她迄今为止的全部。
“也就是说...在无数次性爱中存在的那一点琉的影子,无论如何都让我难以割舍,为了在自己内心拼凑出他的影子,为了得到那个永远失去了的他,我无用地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的交合,但是,那样没法填上内心的空缺,只会让伤口越来越大。我陷入了倒错,我忘掉了真正的他...”
“琰...至少以后不用再这么折磨自己了...”
“我...我之前还对你说,这种快感是不被欺骗的,是真实的,可...”
“但你让我发现了自己。”
“对不起...都怪我搞砸了太多事,才会有了今天的局面。”
“琰不可以这么说自己哦,绝对不是琰的错,我可以保证。”
“可是,呜呜...我之前一直搞不明白,或者说根本没想搞明白,我把琉完全当成自己,希望能欲望同样的欲望,或者说我和世界也是这样的,我...根本没有分清楚自己和世界的边界...”
“听我说,琰。”茑替她拂去泪珠,慢慢俯下身,在她耳边慢慢诉说着,“原教有传下来的一个古训,说我们大家都是主身体的一部分,不同的人会扮演不同的器官。可是呢,那个主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身体,我们根本找不到他的存在,所以每个人也就变成了浮着的器官。”茑苦笑了几声,“没有了身体,器官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可能性,大家都变成了一种不可能性,哈哈…我就会想,原来大家都匮乏得不得了...也没有任何完美的世界作为身体存在......琰不用再强求自己,不用再伤害自己的身体去期待一个不存在完美图景给你回复了…”
“嗤!”琰突然破涕为笑,“茑你好奇怪,你不是相信神明的人嘛。”她抬起眼睛,用手转着圈抚摸着茑的肚子。
“是呀…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个我自己也不敢想的想法告诉琰。”茑微笑着对琰说,伸手紧紧握住她抚摸自己小腹的手。“其实我们和世界之间也没有什么分别,通过我们在世界上的那部分身体,还有世界在我们身体的那一部分,才算真正意义上活在世界里,尽管,无论是我们还是世界都没法完美,你懂我的意思了吗,琰,我想了好多,我们是因为琰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的对吧,就因为琰在我们的身体里,留下了琰的痕迹,而同样琰的身体里也会有我们的痕迹…换句话说我们无论怎么样都没法分离彼此,毕竟,我们都只是一个痕迹。”
“那你们亲近我就是因为体内那一部分我吗…因为有那个痕迹存在…?”琰慢慢坐起身,扶着茑的肩膀问道。
“还有在琰身体里的我们自己。”
“无法分离…可是我不想让你们消失…我想让大家永远都在我的身边…”
“就像刚才说的,我们不会分离。”茑摇了摇头,“能有机会再活一次已经足够了,而且,我觉得琰会有其他答案。”茑轻轻靠着琰的头,微微笑着。琰也慢慢松弛身子,两人侧坐着依偎在一起。
“回想过去发生的那些个事情,我们是不是不够幸运”
“嗯”茑依然淡淡地笑着。
“要是没有那么多的伤害,我们会不会离幸福更近一点。”
茑半睁开眼睛,轻轻说道:“感觉很奇妙,我觉得现在这样子更好。”琰也好像领会了什么,安心地闭上眼睛,紧紧靠着茑。
“要是没有这场灾难,我们也没法这样靠在一起呢。”
“我也许还在南国做着未来的梦。”
“我也许还把自己完全困在原地。”
“是啊,我重生了。我也遇到了你。”
我会永远在停滞的孤独中浪费掉整个人生,而我会在空无的承诺中一直重复着被杀害。也就是说,正因为一切都毁灭了,我们两个不再是任何事物的人才能这样依偎在一起。
“要是永远都没法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的话,我直到现在可能还在和平的景象中痛苦,在发现自己真正欲望的路途上重复着自我折磨。”琰闭着眼睛说着。
“嗯嗯。”
“失去了一切以后,我才遇到了你们。”
“嗯嗯。”
“看来今天也只能在黑暗中入睡了,博士的房间到底哪里去了呢?”琰苦笑了几声。
“将来的某一天肯定还能再回来的。”
“我们还能回到那间房子里吗?”
“会的。”
这个世界最后一场黑夜就慢慢降临在两人身上,无所凭依的深邃暗夜中,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沉沉地睡去。茑脖子上的伤疤慢慢开裂,血液从中慢慢流溢出来,在虚空中化作点点光斑,消失不见。而茑也看见了梦境,一个带着奇怪气场,长着琰模样的少女朝她走来。
“你是…?”茑问。
“我带着一千六百多年前的呼唤为你而来,我美丽高贵的圣徒。”她行了一个礼,“我是伊梦迦德,在你走上献祭自身的神圣道路前将引你至上千年的梦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