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审判官朵拉的败北(上)
黄昏。垂暮的夕阳好似憋着一口气一样,挂在西边的地平线上迟迟不愿意落下去,将半边的天空染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这是一个荒废的小镇。在十几年前,这座圣南公国的小镇是费比尔子爵的领地,并有着一个响亮的名字:塞德镇。年轻的时候,子爵曾经凭借着一匹马、一把剑,在公国的边陲抵御魔物,开拓出不小的领地。因为这份功劳,圣南大公将这片由他开拓的领土,分封给了他。费比尔戎马半生,直到受封子爵后,才在安顿了下来。凭借着半身的积蓄和人脉,费比尔将原先荒凉的土地经营成了一个还算富裕的镇子,并且迎娶了昔日战友的女儿,米莉雅为妻子。然而好景不长,子爵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因为马车的车祸而不幸身亡。没有子嗣,按照公国的法律由他的妻子,玛莲娜,费比尔子爵夫人继承了这个头衔。米莉雅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唤灵法师,据说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能召唤出元素位面强大的元素兽。可惜的是,在治理领地这一方面,子爵夫人与她的丈夫相比是完全大相径庭,几年时间不到,领地的收入直线下降,领民们开始还念着老子爵的好,帮衬着维持小镇的运作。可是后来领地接连发生了人口失踪的事件,人们纷纷传言,是那位风韵犹存的子爵夫人在背地里进行着黑魔法实验。公国也曾派人来调查有关黑魔法的事情,可最终却不了了之。然而,失踪案件就好像是一根导火索,一年之内原先的领民们就搬了个干干净净。再后来,就连米莉雅夫人也失去了踪影。加上妖魔再次在人间频繁现身,这座小镇就彻底荒废了下去,被人们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
“咔嚓”
一双紧身精致的高跟皮靴踩在了镇子外面散乱的枯枝上,打破了镇子十几年来的宁静。几只乌鸦被断枝的声响惊到,“嘎嘎”乱叫着扑棱飞起,给荒凉的小镇平添了几分异样的不详。
小镇里已经多年没有人烟,杂草从每一处泥土的缝隙中钻出来,宣誓着这里的主权。房屋破破烂烂地,窗纸早已经在连年的雨水中烂掉了,傍晚的风混着暮色从洞开的窗口传堂而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呜”声。
站在镇子的入口向里看去,三座高大的建筑在周围的平房衬托下鹤立鸡群。镇子中心的高大建筑有着高高的塔楼尖顶,远远望去隐约能看到塔楼上的大钟,以及塔楼上在夕阳映照下反射着七彩光泽的珐琅玻璃,看起来应当是教堂一类的地方。教堂左侧的建筑是一座风车,风车的扇叶已经被腐蚀得破破烂烂,在晚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难听噪音,不知是不是在回忆曾经自己碾磨的一车车小麦,以及围着丰收的小麦欢欣喜悦的人们。教堂的右侧,则是一座三层楼高的豪宅。藤蔓爬满了豪宅的外墙,再加上外围野蛮生长的树木灌丛,豪宅的样貌已经看不真切了。
入口一人高的杂草被一双戴着紧致黑色皮革手套的手分开,显露出了这位不速之客。来客的脸庞被深深地藏在了墨绿色的兜帽下面,从下巴与嘴唇处的金属光泽来看,她戴着一件用于防护的面具。宽大的墨绿披风大衣遮盖了大半个身子。挺翘的乳房,匀称窈窕的身材包裹在紧身的游侠装里,随着风衣的摆动若隐若现。浑圆的臀部包裹在皮革短裙里,紧绷的衣物将这一团成熟的美肉衬托出更加性感的形状。一条黑色的裤袜保护着修长的双腿,裤袜泛起的光泽表明这是一件魔法的造物,暗示着主人身份的不凡。高跟皮革长筒靴的外侧缝上了两个刀鞘口袋,隐蔽了鞘内的锋芒。
披风的领口别着一枚金色的徽章。等长十字提示她来自创世教会,十字架的末端被打磨成剑的形状,表明她是教会审判庭的一员。十字架的中心点缀着一朵血色雏菊,提示着作为审判庭下属“血色姐妹会”初级成员的身份。徽章的边缘是一圈金色边框,上面雕刻着一行小字:主之双眼,主之利剑。
朵拉.塔尤拉,是一名刚刚获得执剑资格的创世教会审判庭血色姐妹会的初级审判官。此次是她的第一次任务。不久前,姐妹会的一位辅助军士兵在路过塞德镇的时候失去了联络。资料显示,她幼年的时候曾经在这座小镇上生活,但是随着小镇的荒废,这位姐妹也随着家人迁居到了附近的镇子里。士兵的名字叫做玛丽.伊撒勒,不久前以亲人病重的理由请假离队。可是直到两周以后都不见她返回,她的上级只能向姐妹会的高层汇报了这个情况。朵拉的导师,高阶审判官瑟尤丝,向她发布了这个任务。
“塞德镇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自从子爵不幸去世后,镇子就发生了多起人口失踪的事件。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子爵年轻的遗孀,xxx女士。然而教会几次前往调查,都没有发现她存在什么问题。我们原本怀疑她作为一位优秀的唤灵术士,暗中绑架了这些受害者,并以此作为祭品进行邪恶的召唤,但过去的几次调查中都没有发现一点儿的恶魔迹象。后来镇子彻底荒废下来,人口失踪的案件也没有再发生,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导师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总之,那是一处疑云重重的地方,现在失踪的案件又在那里发生,想必是出现了什么新的情况。现如今正式的审判官都在前线对抗恶魔新一轮的入侵,能够调动的人中可靠的也只有你了。不要让主失望,也不要让主悲伤,去吧。”
看着眼前的荒凉景象,朵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里已经有十数年没人经过,附近镇子上的人都对那些失踪案件提心吊胆,更不会来这里。边地多荒林,茂密的树林遮盖了来路,地图上也不甚详细。兜兜转转了大半天,直到邻近黄昏,才发现了镇子的入口。按照过去的训练,此时的她应当立刻原路返回并做上标记,在安全的地方等待到天亮后再前往调查。可是回头一看,高大的杂草与丛生的林木交错芜杂,又哪里还有来时的路?只怕再往回走一步,好不容易发现的入口都会弄丢。在寒冷的晚风中扣紧了身上的衣物。紧身的制服将她的胸部挤得更加挺翘,兜帽和面具遮盖了她羞赧泛红的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朵拉打起了精神,向镇子里走去。
“刷!”左边的草丛中腾地窜出一道黑色的影子。没有丝毫犹豫,如同那千百遍的训练一样,朵拉转身,拔剑,挥砍,一气呵成。性感成熟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黑色的披风迎风招展,犹如一朵盛开的黑玫瑰。黑影被一劈两半,发出一声小动物般的悲鸣,落在了地上。朵拉定睛一看,却发现原来是一只兔子,想来是快到傍晚,急忙要赶回家吧,却不幸死在了外来者的手上。审判官暗自道了声抱歉,反思起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了。挥剑甩去剑身的鲜血,在空中甩出一朵花剑后,优雅地将细长的利剑插回了剑鞘。定了定神,再次向前方迈开了步伐。却没有注意到,身后兔子的尸体,如同流水一样,消散沉没到了泥土里。
镇子的结构是很常见的中心绕圈式。女神的教堂被安置在镇子的中心,围绕着教堂一圈圈向外排布着镇民的平房,以及各种生产交易设施,最外圈则是用土石和速成林搭建的围墙。没有人修剪的速成林如同高墙一般,将镇子紧紧的围了起来,若不是偶然发现了入口,朵拉只能冒险在树墙上用魔法轰出一个洞来。镇子里面最靠近入口的,是一座哨塔。哨塔用砖石垒成,严丝合缝,很神奇地没有任何杂草生长,十几年后依然坚定地守在村子的入口。看得出来,军旅出身的子爵在修建哨塔的过程中花了多大的心思。
哨塔是双层结构的,下层是守塔护卫的休息区,上层是瞭望的监视区。哨塔的入口藏在墙里,防止雨水对大门的锈蚀。不过这难不倒朵拉。由塑能之手改进成的开锁魔法,将原本由魔力凝成的手改为将魔力伸进锁孔里,变成钥匙的形状。在一位惊才绝世的大盗落网后,为了戴罪立功将很多“见不得光”的魔法供给了审判庭。“咔哒”一声,锁被打开了。门后“噗”地涌起了一股灰尘。“光明”朵拉默念了一声,头顶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光球。每一次的开门,都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不知道门后会躲藏着什么东西。炼金面具隔绝了灰尘,一并防住了可能存在的气态的毒药。
光球将哨塔下层照得透亮,不放过一处阴影。可以看得出,当时人们应该是有序逐渐搬离小镇的,整个哨塔的休息室里被搬得空空如也,但桌椅、床、武器架和训练的假人都摆设得整整齐齐。将每处抽屉、床底仔细搜了一遍,只找到了一本厚厚的记录册。朵拉轻轻拂去册子上的灰尘,封面上露出了工工整整的“塞德镇哨塔日志”,想来是军中的规矩,被子爵原封不动地搬到了镇子里。不过,军队里的行军、哨戒日志都有专门的书记员登记造册,在这样的边境小镇,熟练掌握书面文字的人才十分稀少,都是镇子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又怎么会屈尊到这座压抑的哨塔里面,去写什么“哨塔日志”呢?翻了翻这本厚厚的日志,朵拉不由得暗自笑了一声。原来,这本“日志”被划上了整齐的表格,每一天都有三个勾选的项目,分别是“无事发生”“小事”和“大事”,几乎每天都被勾选上了“无事发生”,而“小事发生”则很有规律地出现在每年的几个日子里,推算以下,便是圣临日、建国日以及建镇日这些节日。审判官暗自佩服子爵的手段,不愧是凭一己之力建造一个小镇的传奇人物,通过这样的方法,即便是大字不识的文盲,只要会用笔勾画痕迹,也能记下镇子里的监视情况。正当朵拉想要放下这本书册,余光突然瞟见,在某一个日子上,用鲜红的笔触在“大事”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叹号,推算日期,是第一例失踪案发生的时候。看到这里,朵拉耐下性子,将整本日记快速翻阅了一遍。像这样的叹号,一共有九处,这也就意味着,至少九个人在这里失踪了。而在十五年前,红色的叹号最后一次出现,想来就是在那一次之后,镇民们终于忍不住不断有人失踪的恐怖,纷纷搬离了小镇。从那之后,哨塔的日志就越来越敷衍,并且在两年后不再出现任何标记,看来那就是最后一个人搬离小镇的日子了。
放下了这本日志,审判官沉吟了片刻。如此看来,失踪的案件确实是发生过的。但是,镇子的外围并没有看见新的足迹,哨塔的门口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如果那位名叫玛丽的姐妹真的来过这里,想来这座坚固的哨塔被她光顾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朵拉迈开匀称紧致的长腿,向哨塔的瞭望层走去。翻阅完日志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黑夜的镇子一片死寂,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就连聒噪的乌鸦也似乎被这无边的黑暗慑服,躲藏在树洞里祈求新一天的到来。黑夜是恶魔的游乐场。如果这一系列事件真的有幕后黑手,那么在这样的夜晚一定会让它如鱼得水。安全起见,她最好在这座坚固的哨塔里呆上一晚,直到第二天再向镇子中心进发。
走下瞭望层,将头顶的天窗和入口的铁门死死关上,审判官抱膝坐在了床上。膝盖抵住了挺翘的乳房,将这两团美肉压成扁扁的团子。此地的环境还没有探明,审判官不敢随随便便摘下面具,脱下衣物。闷热的感觉让她心生烦躁。为了节省魔力,朵拉将头顶的光球也给熄灭了。死寂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虽然在教廷中接受了严酷的训练,可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出任务,年轻的审判官心中依然残留有一丝恐慌。这丝恐慌如同堤坝上的蚁穴,被黑暗逐渐侵蚀,扩大...
“主说,世间的一切是我造的,是我的儿女。你们应当善待彼此,犹如爱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孩子....”
“主说,我将生命赐予你们,你们应当珍惜。我将智慧赐予你们,你们应当利用。我将勇气赐予你们,你们应当无畏...”
“主说,勇敢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将同邪恶战斗至死。主的使者将亲自降临,带他前往彼世安宁的净土...”
朵拉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在心里默念经卷的片段,安慰着恐慌的内心。有如真有魔力一般,随着心中的默念,烦躁不安的内心渐渐平复了下来。朵拉的心里逐渐清明起来,随后则是几天的疲劳涌到了全身,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困,渐渐地,渐渐地...
“主说...说...呼~呼~”
朵拉就这样双手抱膝,背靠砖墙睡了过去。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审判官均匀的呼吸声,犹如在平静的池水里投下的石子,泛起了道道涟漪。
忽然,桌上的书册无风自动,翻到了最后一页,那一页的日期与现实的时间完全对上了。更诡异的是,在某一日,用鲜红如血的笔触,在“大事”这一栏画了一个巨大的感叹号!推算日期,正是那位名叫玛丽的士兵失踪的日期附近。忽然,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就在现实的那个日子上,一个巨大的叹号,正在逐渐成形!然而朵拉对这一切完全没有察觉,依然沉浸在甜蜜的梦乡中。
“嗯呜~”就在那个叹号即将点上最后一点时,朵拉在睡梦中发出了一阵呻吟。幕后的黑手似乎被惊动了,书册上的叹号迅速的消失。死寂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小镇里也不复之前的压抑,虫鸣,鸟啼,杂草在晚风中沙沙作响,似乎在预告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自从主神维诺创造万物后,对新生的渴望就根植在每个生命内心的最深处。然而,诸魔的降临改变了一切,它们将万物内心的漏洞与阴暗千倍万倍地放大,渴望变成了贪婪,勇气极端成暴怒,爱情堕落为淫欲,新生腐化为繁殖。众神早已堕落,唯有最初的主神沉眠于神国的最深处,维系着最后的净土。这是必须被严格保守的秘密,只有教会的高层,以及秩序侧的最强者才能知晓。克制,冷静,理性,这是朵拉还是学徒时,被教导需要死死记住的教条。如果她能有幸晋升到导师的阶级,才有资格了解到这些教条背后的血雨腥风。然而,作为一个正处在青春年华的女性,要完全克制自己的欲望又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呢?
黑暗侵入了她的梦里,一点点地放大她内心的漏洞。在教会里,和众多的姐妹一起自幼接受训练,从未有过机会去深入探索自己的身体。这次任务中又一路奔波,也没有闲暇的时光让她去陶冶自己的肉体。此时,密闭的空间给了她虚假的安全感,让这位年轻的战士放松了警惕。无从知晓,这位审判官的梦中世界发生了什么。只见朵拉将自己的双腿抱得越来越紧,全身肌肉紧绷,身子微微颤抖,发出了有如小猫般“咪呜咪呜”的呻吟,像是在忍耐着什么。突然,朵拉的身体僵在了那里,随即全身瘫软了下来,一股清亮的液体从下身喷溅出来,将紧身皮裤下的黑丝连裤袜沾湿,染出了一片淫糜的斑痕。这之后,审判官好似彻底放松了戒备,躺在了哨所的床上,甜甜地睡过去了。唯有偶尔急促的呼吸声,暗示着此时她的梦境并非想象般的那么平静……
一夜无事。太阳一如既往地从地平线的另一端升起,清晨的露水在阳光下泛出晶莹的光泽,蒸腾出丝丝水汽,宣告着光明重新降临这片土地。朵拉也从梦中醒了过来。
“呜啊~睡得好香啊~小露丝,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啊……诶,不对,这里不是教堂的训练所!”审判官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挺翘的乳房被顶得又大了几分。尽情扭动着腰肢,迎风招展着释放年轻的魅力,正想和同床的姐妹打个招呼,方才惊觉此时的她竟然在一个陌生而危险的地方无防备的睡了一晚。
“真是…真是失态啊,我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朵拉自责地想道。还好,全身的制服紧紧地包绕在身上,并没有一丝的破损,面具也严丝合缝地扣在兜帽上,应该不会吸入腐化的气体。仔细地检查了身体,只有身下的裤袜那里有一点干涩的感觉。朵拉藏在面具背后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不疑有他,只道是自己累过了头,在梦里浮想联翩。回味着昨晚的梦境,那是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这样的喜悦真想快点回去,和自己的姐妹们分享啊!
“不行,不行!怎么能想这样的事呢?”惊觉自己刚刚的思想是如此龌龊,朵拉做了几个深呼吸,狠狠地往自己的脑门上敲了几下。“我们审判官们,兄弟姐妹们是主的利刃,主的坚盾,将为主扫除一切的污秽,必须要保证最纯洁,最坚定的意志。梦中的诱惑,是恶魔的低语,必须——通通粉碎啊!”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让主的教诲重新萦绕在心头,朵拉理了理紧身制服,打开哨所的大门走了出去。刚走出哨所,审判官的目光便警觉了起来。丛生的杂草被不知道是谁踩得东倒西歪,折断的根茎冒出了绿色的汁液,看起来是不久前才踩断的,而非昨天傍晚自己所为。从这些脚印来看,并不是误入这里的野兽,反而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或者人形的东西。想到这里,审判官立刻俯下了身子,执剑在手,气势立刻变了,如同一只历经厮杀的孤狼,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从杂草被踩断的脚印来看,一共有两位不速之客,其中一位身材娇小,看起来可能是一个女性。脚印的足跟部有着一个方形的洞,应该是细高跟鞋一类的东西。战士不会穿这样的装备,那么可能是一位法师?或者牧师,又或者只是一位普通的女性?而另一个人的脚印,又大又深,应该是一位高大的男性,甚至可能穿着厚重的铠甲。两人的脚印一路向里,往镇中心的方向走去。
“是教堂?他们的方向是教堂!”想到这里,朵拉往下扯了扯兜帽,将墨绿的斗篷裹得更紧,身子伏在草丛里,借着颜色的伪装一路向教堂潜行过去,犹如一只优雅的猎豹,压低了身子向猎物潜伏过去。然而,浑圆的美翘臀将斗篷顶起了两个大包,随着朵拉的爬行一扭一扭,很是性感。也难怪教官总是会跟她说,潜行不适合她发展,大开大合才是适合朵拉的正道呢。
越往教堂的方向走,道路就越宽广,原先的土路逐渐变成了砖石道路,杂草也不能给朵拉提供掩护了。好在,大道的两旁排列着整齐的房屋,虽然荒废已久,但从这些房屋的排列和密度,依然能看出昔日的繁华。如今人去楼空,只有偶尔的几只老鼠在废屋间乱窜,偶尔爬过一两只蟑螂,让年轻的小审判官一阵恶心。整座整座的房间都被搬空了,看来至少在镇子生命的最后,撤离的工作依然是有序的。房屋太多,若是一间一间地摸索过去,几天的时间都探索不完。朵拉想了一下,继续向教堂潜行过去。
教堂的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的中心立着一座喷泉。喷泉的中心立着一座雕像,开起来应该就是费比尔子爵的塑像了。即便人到中年,子爵依然没有染上那些老旧贵族的脾性,他的雕像看起来依然无比坚毅。可如今,喷泉早已干涸,镇子也人去楼空,那些敬爱子爵的领民们,也早已不见了踪影。追踪的痕迹到这里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朵拉只能按着原本的计划,向教堂潜去。
教堂的两扇大门是由厚重的原木打造,一条粗壮的铁链将门把手牢牢地锁在了一起。即便十数年过去,这两扇原木大门依然没有腐烂的迹象。朵拉绝了从大门进去的念头,转而在教堂的外围寻找着入口。好在这并不算太困难。教堂的墙壁上是釉彩玻璃镶制成的窗子,玻璃上绘制着经卷中的经典故事,从主的创世,到诸神的诞生,再到圣人们的传记,无不是信徒们耳熟能详的故事。然而,有几扇玻璃经不住风吹日晒,没有被仔细保养过的窗子已经损坏了。轻巧地纵身一跃,伸手扒住破损窗户的边缘,一个翻身跳进了教堂的礼堂里。幸好穿戴了特制的皮革手套,不然刚刚的玻璃破片肯定会将手上划破一道大口。
向身后望去,破损的窗户上绘制的是圣人玛莲安娜的故事,相传她在两个国家战争最激烈的时候站了出来,用自己的博爱给当时的人们带去了和平。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两个国家早就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可圣人玛莲安娜的传说却流传了下来。如今,破损的缺口刚好是圣安娜的身体,两侧两个国家的士兵们将长矛对准了圣安娜,原先充满牺牲意味的画像顿时变得恐怖诡异起来。在心中默默画了一个十字,朵拉开始打量起这座教堂。
塞德镇的教堂不算大,礼堂里的长凳也仅仅只能供一百多人同时在里面祈祷,与公国首都的圣南大教堂差远了。虽说如此,该有的却是一样不少,供人冥想的长凳,高一级的礼台,礼台中央的讲台,以及一侧的忏悔室,一应俱全。礼堂里早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阳光从彩色的玻璃里透过来,扬起的灰尘给这神圣的地方平添了几分说不清的诡异气息。礼堂里并没有发现新的脚印,只有细小的痕迹,像是小动物或蛇一样的东西爬过。将剑横在胸口保持着随时挥出的姿势,朵拉向着礼台走去。讲台上的经书也不见了踪影,想来是随着教士们的搬离而一并被带走了吧。
忏悔室被安置在礼台的左侧,方便人们祷告后向教士忏悔自己的罪过。朵拉右手持剑,左手伸向了忏悔室的把手,将门一把打开。“嗡”地一下飞出了无数的蝇虫。挥手驱赶面前的蝇虫,朵拉发现竟然有一具骷髅跪倒在忏悔室里!
“呀!”纵然心中早有防备,年轻的审判官还是被吓了一跳。这具骷髅早已在十数年间风化干净,只有一具散乱的白骨成为了蝇虫的巢穴。从形态来看,却是十分奇怪,骷髅的盆骨扁而宽,可肩宽却十分大。下颌骨甚至有好似打磨过的痕迹。骷髅的原主活着的时候,死前似乎非常痛苦,双手深深地在忏悔室的木头四壁上留下了一道道抓痕,其中有几段甚至能够读出含义:“救救我,我不想变成那样”“都变了,都变了”“太可怕了,救救我,救救我…”“啊啊,痛苦,快乐,痛苦痛苦痛苦…”“谢谢你,我看到了主在向我招手”
这里发生了什么?在这个可怜的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墙上的“变化”指的又是什么?朵拉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明确——自从看到了这具骷髅之后,原先推测的人们“有序地撤离小镇”似乎要被推翻了。至少,在最后撤离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恐怖的事情,有一个人逃到了教堂里反锁了大门。可怕的是,大门被人从外面也锁上了,而这个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化,让他无比痛苦,并导致了他身体上的变化。而他只能躲到忏悔室里,在痛苦中一遍遍地向神去忏悔,并惨死在忏悔室里。
不对!朵拉瞬间警觉起来。如果说当时这里只有一个人,为什么他要在墙上刻下“谢谢你”这样的字眼?忏悔室固然是供镇民忏悔反思的地方,可是在忏悔室的另一头,还有专门告解的教士的存在,那么当时事故发生的时候,这里一定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想到这里,朵拉果断地挥砍出利剑。剑光劈开了受害者的尸骨,一并将隔板也给劈开。果然,在隔板的后面还藏着一个人——或者说,一只怪物。怪物早已死去多时,可是似乎是怪物的身体让肉体发生了变化,怪物并没有在岁月里腐烂消亡。怪物穿着一件教士袍,可是四肢的手脚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十几条怪异的触手。过了这么久,触手好似依然有着生命的活力,一层薄薄的粘液覆盖在触手上,给人以触手还活着的错觉。怪物的脸上长出了无数条细小的触须,就像是顶了一只章鱼头,只能从怒睁的眼睛看出怪物生前的愤怒以及死不瞑目的悲愤。奇怪的是,怪物右侧的一根触手上,还紧紧地缠绕着一支笔。笔里的墨水早已经干涸,笔尖指向的地方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摊开着一本像是日记册的东西。
“怪物…你也是被转化的受害者吗?”朵拉喃喃道。在剑上附魔火焰,审判官将长剑刺穿了怪物的心脏部位。并没有什么异变的发生,触手怪物安安静静地化为了一摊灰烬。确保了周围的安全,朵拉看向了桌子上的日记:
“圣教历1955年3月1日,我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自从备受爱戴的费比尔大人去世后,米莉雅夫人就一天比一天奇怪。她一天到晚窝在公馆里面,不知道在作着什么勾当。甚至不久前发生了失踪案件,也不见她出来组织搜查。哼,她可是继承了爵位的“女子爵”啊!可惜,伯爵领的教士兄弟并没有查出什么异常,失踪案件也不了了之了。可是我知道,这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我必须将这一切记录下来,以后没准就是对付那位道貌岸然的米莉雅夫人的武器!”
……长篇的流水账记载后,又来到了一个关键的日期,和哨所里的红色叹号日期仅仅隔了几天。
“1956年5月22日。又是一起失踪案!这次失踪的是老佩里家的一对双胞胎女儿。主啊,保佑这两位可爱的天使吧!我再次向总教会通报了这个案件,这次来的是公爵领的主教大人,然而纵使是主教,也没有找出什么异常。可恨,可恨啊!主啊,请赐予我好运吧,我一定要揪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一次失踪一对双胞胎吗?看来这幕后黑手的胆量和野心都不小啊!”朵拉默念道,继续翻动着日记。
“1959年12月22日。我已经渐渐麻木了。失踪的案件持续发生,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直到现在,连失踪者的一根发丝都没有发现!我感到压力越来越大了,镇民们的意志一天天消沉下去。不久前,就连一直想找到女儿的老佩里一家,也放弃了希望,搬走到远处的镇子上去了。哎,前来祈祷忏悔的镇民也一天天减少,不知道这座教堂还能坚持多久呢?”
“1960年1月12日。不行,不行,这样下去,这个镇子就完蛋了!费比尔子爵的最后心血,就要完蛋了!我必须亲自去和那个女恶魔对峙!我当年也是接受过战斗教育的,这次一定要让那个魔头现出原形!”
“然而,看起来你似乎失败了。”看向地上的一摊灰烬,朵拉叹了一口气。事情似乎明朗了起来,这位勇敢的教士亲自前往了子爵的豪宅,并在那里遭受了毒手,被改造成这个模样。轻拈着纸张,继续翻看道:
“1960年…是这个时间吗?不管怎么说,我从那个魔窟里逃出来了。亵渎,完全是最邪恶的亵渎!我在和那个魔女对峙的时候,她竟然通灵出了一只来自最亵渎之地的魔物!可是她却没有杀死我,反而将我关在豪宅下方的地牢里,说要好好地“改造”我。我在那里经受了残酷的折磨,手脚被砍断并移植了亵渎的造物。然而我还不是最悲惨的,我看见了之前的那些失踪者,他们,她们经受的折磨,比我更甚!然而这只怪物绝对没有想到我曾经是一名战斗修士,我找到了机会杀死了那只怪物看守,从地牢里逃了出来。然而,出来后我却发现,几乎所有的镇民都走光了!我在地牢里到底经过了多久?那个女恶魔追出来了,可是这里是主的居所,我将礼堂的大门锁死,它们是绝对无法攻进来的。我必须将这一切记下来,希望能够有后来人能看到这一切…用触手写字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我练习了很久才习惯,并且又浪费了许多墨水。我必须在这里坚守住主的居所…如果主依然将被亵渎的我看做祂的子民的话…”
“应该是过了…一年吧?我本来已经在这里静静地等待死亡了,可是礼堂里传来了一声玻璃破碎的声响。我本以为是那只恶魔攻进来了,却不曾想到是另一位从牢笼里逃出来的镇民。她是一位女子,可是我印象里并没有这样的一位女人存在。女人告诉我,她就是曾经的费比尔子爵,被米莉雅囚禁折磨,改造成了如今这样非人的模样,对外则是宣称不幸身亡。我本来对这一说法嗤之以鼻,可是在她说出费比尔子爵的几个秘密之后,再联想到我身上发生的变化,也便由不得我不相信了。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还不是躲在主的力量后面,苟延残喘?子爵大人说,魔女对他的改造无异于挫骨削肉,数年的痛苦早已经腐蚀了他的意志。可是魔女自己竟然已经消失了好些时日,才让自己能够逃离出来。他说,自己为了主的事业和人类的生存奋斗了一生,想要一个堂堂正正的死亡。我躲在忏悔室的后面,告解了这位英雄的痛苦,之后子爵大人服毒自尽了。我将这一切原原本本的记载下来,希望能够有人来看到吧,将光明重新带给这片土地吧!我的时日到了…该尽的义务已经做完了,该守的道也守住了,那战争也已经打完了,从此以后,将有…”
日记记载到这里就断了,想来最后这几句话费尽了这位教士最后的生机吧?朵拉的心中燃烧起了一团火焰,愤怒,正义的愤怒萦绕在她的胸膛。她大口喘着气,美好的胸脯上下晃动。握着剑的手攥得紧紧地,剑身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愤怒,腾起了苍白的火焰。目的已经明确了,敌人就在那子爵公馆里。审判官转过身,向着教士的灰烬默哀之后,跳出了教堂,向公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