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现实往往意味着苦难,但当苦难积累到一定程度时,现实又会变得无比荒诞。两个人,用几个月的时间对领主的手下进行策反,竟然击垮了一座经营多年的城堡,还活捉了几十个领主,如果不是由我亲手设计,我都会认为这是文学作品中才会出现的情形。
当然,这也有很多合理的解释。沉重压迫下,士兵与领主离心离德,城堡太坚固,内部防卫过于松懈,领主酒囊饭袋,无能之辈……
历史就是这样,偶然中蕴含着必然,而作为偶然事件中的最大获益者,我们显然是幸运的。
当务之急,是要稳定局势。首先要在这一座城堡站稳脚跟,然后准备好如何处理俘获的几十个领主,再然后还要斟酌与其他既得利益者的关系,最后,举头三尺有飞船,惹恼了那里的人,这些骨质工艺品也都是泡影。
“把那些外邦领主都给我叫过来,我有话要说。”
片刻功夫,那些领主一个个灰头土脸被推了上来,有的极度惶恐,有的忿忿不平,更有甚者仿佛智珠在握,就等着家人给赎金。
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死有余辜。直接放回去肯定是不合适的,但杀死他们也不利于下一步计划。
我清了清嗓子说:“被流放到这里的站左边,出生在奥兰的站右边。”
出乎意料的是,在这颗星球上出生的领主,只占三分之一。不排除是肥头大耳的原领主选择性社交,但这种人口比例也反映了一定程度的事实:在这个世界,权力更迭远比想象中的要快。
最先来到这颗星球的人,相互角逐厮杀,出现了第一代特权阶级。这些特权阶级拉帮结伙,组团猎杀新来的倒霉蛋。但随着时间发展,各种矛盾不断积累,新来的人掌握着文明社会的先进知识,双方代差越来越大,以至于新来者反杀了旧贵族,成为新一代特权阶级。
由于极度贫乏的资源限制,这颗星球上的人连进入青铜时代都费劲,生产力上限基本锁死。但这并不代表社会不存在进步的原动力,哪怕是在循环历史周期律,也得走完一个周期,推倒重来,继续重演一遍。
我原以为这种落后的生产力会极大延长改朝换代的周期,但没想到因为现代化思想的不断刺激加上残酷的生存环境,这届人民的斗争意识还挺强,人均死国可乎。能被收买的都被收买成了既得利益者,收买不完的就变成流寇,流寇一多,就难保不会自下而上了。
城堡林立,并不意味着政权多么巩固,反倒是皇权不下县的有力证明。每一个城堡都是独立的经济系统,领主们龟缩在里面,所谓的统治只有两部分,一是在领地的边界设下封锁,要么留下买路财,要么管杀不管埋,二是派狗腿子在领地内巡逻,按指标杀人越货。
领主之间,几乎不存在扈从关系,他们唯一的默契,就是联合绞杀城堡之外的人。当然了,同样都是在刀尖上舔血,城堡之外的人也并非任人宰割,领主虽然有城堡的地利,犯了众怒,几百号人联合攻城,也难保不会被拉出来千刀万剐。
哪怕是围而不攻,领主也保不齐会被活活饿死。狼群跟鱼肉,差的只是一个组织。
想明白这些,我就觉得自己的计划又有了改进的余地。
我走到这些领主身边,看着他们各异的神态,故作高深道:“同志,有没有兴趣加入根据地建设啊?”
第十章:
在一个生产力近乎没有的世界,文明最大的价值就是带来秩序。以近乎空手套白狼的方式活捉了几十个城堡的领主,并不意味着能够对几十个城堡进行统治。
一方面,落后的通讯方式决定了命令并不能有效传递,另一方面,每座城堡都是一个独立的经济单位,最少三座,就可以构建出一个完全自给自足的独立王国。城堡本身无法移动,它只是收割生命的据点,三点成面,这片土地上的生杀夺予就不再受外人干涉。
抓来的这些领主,只有在他们还能对城堡发号施令时才具有价值,等到另立新君之后,这些城堡就又尽落他人之手了。来来回回大约折腾了半个月,派人去接管这几十座城堡,最终成功的,只有十三座。
失败的那些,有的是领主出尔反尔被当场格杀,有的是在城堡内部发生火并,有的则是城堡已经变换大王旗了。成功接管的城堡,都暂且任命原领主继续统治,有趣的是,这些领主都是文明世界发配过来的,一个新生代都没有。
到手的城堡并不完全相邻,这无疑成倍加大了统治的难度,三个月内,又有一座城堡发生了叛乱,手头的城堡,只剩下了十二座。
我们需要改变,但也需要过渡,操之过急,容易满盘皆输。
最开始的变革,是从城堡以外,领地之内开始的。我派人许诺,只需缴纳少量肉类,进出领地就不会遭受其他盘剥,领地内部禁止任何以强迫手段剥夺生命的行为,唯一的要求就是死在领地的人,尸体部分归公。
这带来的结果是大量饥民涌入,虽然领主不能为其提供任何食物,但能够保证他们有个相对和平稳定的生活。对于一个混乱无秩序的社会来说,和平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施舍。
大部分人只是在这里歇脚,偶有暴力行为,会被治安队逮捕,被杀者与杀人者都进了我们的肉库。少数人厌倦了痛苦的生活,我们可以派人帮助他有尊严地结束生命,而不是活活饿死,这种人,只收取他一半的肉,另外一半按照遗嘱处理,没有遗嘱的分给周围的人。
这样一通搞下来,虽然对个体的盘剥少了,但因为人流量大,我们的总收入甚至还增加了不少。
尽管这距离预想中的蓝图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终归是走上了正轨,终归是有了秩序的影子。
也是在这段时间,挺了几百天孕肚的女孩终于到了临盆的日子。十五岁的身体再去孕育新生命,自然是十分勉强,好在残酷的自然选择锻炼了她的体魄,最终还是母子平安。
一个新生儿,在奥兰星发出了第一声啼哭。一种新的文明,也即将呱呱坠地。
“取个名字吧,你和孩子都得取一个。”我坐在床边,两双眼睛都在盯着我看。
“取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不是太难听。”
“儿子叫奥,我叫兰。”
第十一章: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
尽管十分弱小,极度落后,在事实层面上,我们也建立了一个独立的政权。然而,仅有事实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将自己的主张广而告之,在宣传层面表明自己是一种与其他政权截然不同的存在,吸引源源不断的人来加入,才能保持足够的活力,进而做大做强。
日常的政策普及自不必说,一直都在做。这种潜意识的“自然而然”,胜过一切说教,但为了短时间内迅速笼络人心,应对一些隐藏的风险,我们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性的东西来强化认同。
比如,办一场盛大的节日宴会。
因为奥兰星尚无行之有效的历法,我们也只能根据实际准备情况,挑选一个不知道是黄道还是赤道,亦或是下水道的吉日,赶在这天,举办开国大典。
太阳仍在上升,城门外已经挤满了人,为了维持秩序,我们不得不抽调一部分城内守军设立警戒线,总算是把人群固定在一个相对规整的框架里。
阳光并没有太过刺眼,人们的目光紧盯着城楼,上面有我和抱着孩子的兰,还有十几个当时的政变核心,保不齐这里面有一个就是奥的父亲。
尽管条件十分艰苦,我们站在城楼上的这十几个人,也穿上了相对规整的衣服,一定程度上,这也算是身份的象征。在我们前面,还有一个身材尚可,浑身赤裸的年轻女人,她站在绞架旁边,有些紧张,但没有丝毫退却。
这是新政策实施以来,主动求死的人群之一。我们许诺她将是新政权的第一面旗帜,她则愿意贡献出自己的肉体。
脑壳制成的沙漏,里面的骨灰流去了三分之二,日晷的影子来到正中,我接过孩子,让兰走向台前:“同志们,请允许我用这个称呼。被旧文明抛弃的我们来到了这颗星球,残酷的环境让我们的生活堕入原始。但是,我们毕竟是人类发展数万年的结晶,我们虽有罪过,却绝不能沦为野兽。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脚下踏的是前人的骨灰,腹中吞食的是同胞的血肉。这绝非我们的本意,但为了生存,我们别无选择。
但是,同志们,我们不能就这么堕落下去。残酷的现实摧残了我们的生活,困难的环境却不能击倒高贵的灵魂。虽然我们被旧文明抛弃,但我们未必不能建立一种新文明。
看吧,我们来时一无所有,在尸骨上站起时,却填饱了肚子,穿上了皮衣,可以用骨棒保护自己,也可以用辫子拴住生机。
我们来时举目无亲,现在却建立了和平稳定的秩序。同志们,这个政权来之不易,我们没有能力让大家远离血腥,但我们会誓死捍卫这片土地的公平!
我宣布,奥兰人民联盟今天正式成立!”
话音刚落,女人主动给自己套上绞索,骨笛皮鼓等一系列极具本地特色的乐器吹奏起来,那是第一代流放此地的先民写的一首歌:
我们被摇篮抛弃
同胞亦是死敌
我们以同类为食
明天又被谁吃
我们在后退中流浪
希望或者死亡
我们在尸骨中绽放
飞向新的远方
第十二章:
在一场盛大的合唱中,绞刑架上的人彻底失去了生命,这是她的葬礼,又是更多人的典礼。
浑浊的眼睛挂在旗杆上,检阅着我们的军队,那是一支以青年男性为主,从守军和流民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步伐并不算整齐,但保持了基本的队列,士气也没那么高昂,但足够保家卫国。
奥兰的一切都是如此“凑合”,在死地中凑合着一线生机,在绝望里凑合出一个文明。
几千人的队伍分成一个个小方阵,绕着城堡走了好几圈,从特定视角来看,仿佛有雄师百万。可怜的旗帜降了下来,她只被悬挂了一个沙漏的时间。观众席已经等不及了,我们用最快的时间把旗帜煮成大餐,分给了参加典礼的流民。
平均下来,每个人分到的其实只有核桃大小的一块肉,不管饱,但很解馋,这已经是我们能提供的最美味的食物了。
毕竟烹饪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食物本身会缩水,燃料也十分宝贵,除了奢靡之极的领主,没有人会为了区区口感去牺牲自己活命的本钱。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城堡也在举行不同程度的庆祝仪式,终究是走上了正轨。
傍晚时分,每天例行的检查依然没有荒废,巡逻队视察着每一寸领土,找寻失去生命的尸体,这是一种特殊的税收方式,我们给你和平,你给我们养料。除了城堡正常运转和战略储备之外,多出的肉类都会分发给饥民,同样不管饱,但足够收拢人心。
巡逻队除了收尸之外,也会处理治安事件,如果有人以暴力方式伤害他人,我们就会将他带回城堡审判处决,尸体一部分交给受害者或家属,一部分收归国有。
今天的巡逻任务相对轻松,绝大多数人一无所有,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过夜,现在他们都在城外天当铺盖地当床。
这一夜,一个小小的种子也在人们心中发了芽,他们在生存本能之外,似乎还找到了一点更加崇高的东西。而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精神上的嫩芽保护好,以适当的手段浇水施肥。
如果事态就是这么发展,虽艰苦了些,却也甘之如饴。但选择了这种发展道路,就意味着和平不会从天而降,秩序的维持永远离不开武力。
当天夜里,我们距首都较远的一座城堡就遭到了袭击。邻近的政权因为不满民众都往这里跑,设下重重阻碍,仍然改变不了人口流失的现实。精心设计之下,他们趁机纠合周围几个城堡,对我们的领地发起了猛烈进攻。
尽管因为守军的坚持,城堡没有被攻下,但城外的许多民众都被杀死带走,造成了重大损失。得到这个消息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处置?
奥兰人民联盟,简称奥联,仅仅才建立了三天。各方面勉强走上轨道,但底子终归还是太薄,一连收拢十几个城堡,任谁也不可能迅速消化,我们缺的,是时间。
第十三章:
狭小的会议室里,十几个核心骨干,或者说孩子的十几个野爹齐聚一堂,共同商讨接下来的动作。
具体商讨过程包括但不限于骂娘跺脚拍桌子,还把孩子给吓哭了好几次。最终讨论出来的内容主要可以分为两种,主战与主和。
主战派的理由包括:
1.奥联的立国之本在于建立了一种和平的秩序,如果不能用武力捍卫和平,就会导致民心尽失,最终国将不国。
2.奥联出兵属于自卫反击战争,具有天然正当性,军心民心都会十分高涨。在生产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奥联的政府和军队具有更高的动员能力,可以放手一搏。
3.夺下敌人的城堡,可以让奥联孤立零散的领土连接起来,降低了日后治理的成本。
主和派的理由则是:
1.奥联根基薄弱,维持统一已是难上加难,再去发动战争无异于玩火自焚。就算打赢了,也难保不会因为军权过度下放而导致分裂。
2.敌人已经退出我国领土,再去主动发动战争,容易导致厌战情绪,激起民变。采用内宣方式让民众铭记国耻,成本低廉,且有利于国家认同的建构。
3.一连夺下十几个城堡,已经让周围很多人眼红至极,当务之急是搞好外交,争取有利的国际环境。
“你觉得呢?”我们都把目光投向了兰,她因为怀孕和带孩子牵扯了太多精力,现在已经很少插手具体事务了,但在这种关乎生死存亡的问题上,大家都很想知道她的意见——毕竟是孩他妈。
兰搂着奥,像是在搂着整个世界:“打仗不打仗,应该让士兵和民众说了算吧?你们又不需要上前线。”
此语一出,满坐寂然。
五天后,我们正式举行了全民投票大会,因为没有建立户籍制度,我们只能让民众围着城堡把队伍排成一个圈,在城门口准备了两个皮口袋,每个人可以领取一颗经过特殊处理的牙齿,投到战争或者和平的袋子里,当然也可以拿着牙齿去城里,提出第三种意见。
最后各城堡经过汇总,同意战争的人只占三成,同意和平的则有六成以上,还有一些人进入城里,提了许多另辟蹊径的意见。
比如刺杀敌方政要,进行游行示威,发动颜色革命之类的。看起来花里胡哨,实则经不起推敲。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理性来说,短期之内还是不打为好。敌人胃口再大,也吃不下偌大的奥兰人民联盟,此番袭击,一来是试探我方实力,二来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只要充耳不闻,是不会太大实际损失的。
但不打,也有不打的打法。首先不打这个意见应当从民众中产生,遵从民意,则不会被民意所伤。其次,军事上的沉默要用外交上的进攻来代偿,直接发动战争不合适,狂轰滥炸的嘴炮则刚刚好。
不动手的前提下,谁心理破防谁就输了。
第十四章:
主基调定下来,具体实施就分成了两个部分。对内是加强军事训练,着重强化据守城池的反击能力。对外则是打嘴炮,强调自己爱好和平的立场,抨击对方暴力干涉民众的迁徙自由,对于侵犯奥联主权的行为,我方将予以沉重打击。
即日起,加强巡逻力度,凡是进入我国领土的人民,生命安全受我国保护。对于暴力侵犯生命权的行为,我方不排除使用武力手段进行震慑。
这种程度的外交辞令,配合挨揍不还手的行为,几乎可以用软弱来形容。所以我们急需一场规模可观而又可控的战争,来论证自己的外交内容不是空话。
很快,战争来了。
依然是那座孤堡,算是一块飞地。敌人来袭时,军人并没有直接退回城堡,而是掩护民众纷纷进城,面积不过几千平方米的的城堡,足足容纳了一千三百多人,其中军队只占两百余人,如果民众想要夺权,甚至不需要什么内应。
敌军来势汹汹,城外至少有四五千人,其中还有几个熟面孔,正是先前叛乱城堡的领主。
毫无疑问,在这里将发生一场惨烈的攻城战役。
当然了,限于技术水平落后和资源匮乏,这种战役并不会多么“华丽”。
最外围的防御高不过三四米,已经是当前技术的极限了,用骨灰做夯土,皮革和骨头包裹,形成一个还算竖直的墙面,这就是我们的城墙,还是最坚固的那种。
至于护城河什么的,干旱如沙漠的气候连维持生存的水源都费劲,何来河流呢?
好在对方的水平足够菜鸡,这点防御倒也可堪一用。
由于几乎一切资源都要从人体中获取,兵器的形式也有很大变化,尽管人们勉强可以用肋骨做弓臂,拿韧带作弓弦,却难以找到一根又直又细的骨头做箭矢,所以一般直接做成大小不一的弹弓,发射指骨,牙齿,甚至是人头。
于是,在生死搏杀的战场上,能够看到的竟然是对阵双方拿着绷弓子相互射击。坏处是这种东西只能对被驱赶来送死的赤身裸体的敌军产生效果,好处是大多数敌军都在赤身裸体。
守城的士兵,最次也有一身皮甲护体,对于小型弹弓几乎是免疫的,敌军想要造成有效伤害,只能寄希望于……更大的弹弓。毕竟十来斤的人头砸身上还是挺要命的。
就这样,一场看起来滑稽,实则以人命为代价的血战持续了一整天。
期间有敌人登上城墙,被尖锐的骨矛刺穿了内脏,有敌人撞开了城门,却发现城门后面还是墙,而且是更高的墙。
这并非没有代价,原本的二百多名守军,已经折损过半,城内的青壮年扒下他们的皮甲,穿在身上,又走上了城楼。
当第五次进攻被击退时,城墙外的尸体已经垒成了一圈小山,后面的敌人几乎可以踩着尸体直接走上一开始的城墙。
当然,我们的城墙也在跟着增高,战死的尸体,不管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都被垒在城墙上,用血肉筑起了新的高墙。
第十五章:
与此同时,另一场攻城战也拉开了帷幕。
当我亲自带领队伍到达敌人城下时,已是黄昏时刻。城内的敌军早就得知了消息,却对我们无可奈何,大部队已经被调去攻打我们的城堡了,留在这里的只有不到百人。
至于拉民众当壮丁,一来他们作威作福惯了,放老百姓进城,老百姓能生吃了他们。二来当他们得知消息时,我们已经给当地民众做好了工作,绝大多数都逃到我国境内了。
这一场攻城战并没有那么费劲,我方牺牲百余人,刚攀上敌方的城墙,敌人就举手投降了。
他们没有民心,没有储备兵源,甚至没有坚守的意志,阵前放两下绷弓子,也算对得住领主了。
拿下这一座城堡,就打通了支援我军的要道,留下一部分人守住这座城,我们的大部队也趁夜赶到了阔别已久的国土。
几百精兵做先遣,趁敌军在城外休息整顿是冲杀过去,乱刺一通,边刺边喊:
“领主,领主死了!”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都是老百姓,别给混蛋卖命了!”
“起义!我们起义!”
或许是白天惨烈的攻城记忆给敌人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或许是敌军主帅的残忍奴役激怒了底层士兵。我们先遣队展开的心理攻势,被漆黑的夜幕无限放大,尚有三四千人的敌军因为营啸,紧绷的神经猛然炸裂,竟自相残杀死了不少人。
我们的先遣队,在最开始造势时只牺牲了几十人,可在营啸发生后因为躲闪不及,竟只有百十人逃了出来。
战争就是这样,滑稽与荒诞,都不影响它的残忍。
天明时分,残余的敌军终于被解除了武装,无论活人还是死人,身上最多的不是骨矛的伤口,而是浑身的牙印与缺失的血肉。也许在这场战争之后,最兴奋的是厨师,有了尸山血海的食材,最愤怒的是皮匠,送来的人皮全是窟窿。
我进入城内,却发现自己难以落脚,倒地的尸体把地面堵了个干净,活着的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的往往就是自己的战友和同胞。我想说些什么,可看到那些如大地一般血红的眼珠,我能做的只有尽力压制喉头的哽咽。
冷静来看,这一战,以极小的代价打通了领土之间的阻碍,挫伤了敌人的锐气,稳定了军心民心,还带来了丰厚的粮食储备,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这些人肉,除了抚恤将士,论功行赏,战略储备之外,其余均发给守在城中的百姓。
如果不是他们的积极配合,英勇战斗,这招调虎离山,很有可能就会变成腹背受敌。这种嘉奖,也是为了取信于民,跟着奥联走,绝对不会被亏待。
收拾妥当,班师回朝后,兰告诉我,奥会喊妈妈了。
也应该让好邻居们付出代价了。
第十六章:
能在奥兰星活下来的,往往是不怕死的,能在奥兰星身居高位的,又往往是惜命的。一战过后,我们不只是收获了满地尸体,还生擒了不少俘虏。这里面必然有一些是领主一级的人上人,但扒光了谁也不承认。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无所谓的,领主的命并不比普通俘虏更重要。
我们的应对策略很简单,愿意投降的,随机抓阄,有一半的几率会被杀死,另一半在脑门上刺字,以后战场相见,格杀勿论。愿意加入的,慎重考察,合适就编入军队,不合适也能以普通民众的身份安居乐业。既不投降又不加入的,包围起来,任其自生自灭。
很快,就有憋不住的领主来谈条件了。他们既不想当兵,也不想当平民,还怕被宰掉或饿死,就连脑门刺字也未必能接受。
我们的答复是,不接受任何以屠杀人民为代价的条件。实际上,能满足这一条,还有足够价值的条件也就俩了,一个是直接交出城堡,另一个是不再阻碍人员向奥联流通
前者简直是在要领主的命,后者虽然也很要命,但起码也能维持基本生活。
最后有三个领主答应了后者,有一个领主直接交出了城堡,要求来首都生活。或许还有更积极的领主,但他们早已死于攻城或者是营啸了。
面对着墙上的地图,我习惯性来回踱步,或许这是世界上最规则的地图了,没有任何山川地貌,只有平坦而又一望无际的骨灰荒漠。政权的根基在于城堡,城堡的基础是民众,或者说粮食。在漫长的时代里,不知是有一个统一的大帝国,还是许多政权不约而同,把城堡的选址设计成了这般格局——两座城堡之间的距离大致都是三十公里,三座不在同一直线上的相邻城堡,都能组成一个正三角形。
在我们能够认知到的范围内,这种恐怖的三角形网罗了每一寸土地,吸吮着城堡以外每一个人的鲜血。
当天晚上,我们开了一场小小的庆功会,庆祝我们的新生政权在敌人的围剿中坚持了下来,还越战越勇,对敌人进行了有效反击。
这同时是一场决定未来基本方针的研讨会,我们是就此见好就收,经营这一亩三分地,还是趁势一鼓作气,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对于一个政权来说,第一代领导人往往是最能成事的,一个国家的基本架构和领土领土范围在这一代就必须确定下来。但如果太过超前,把几代人的任务挤压到一代人肩上,则也不排除二世而亡的可能性。
可如果我们是开启了一个新时代,那即使我们的政权本身会土崩瓦解,世界也会因为我们曾经来过而彻底改变。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首先要面对的,是一个自我认同的问题。你是人类?是奥兰星人?还是奥兰人民联盟的人?
“准备尽可能多的人皮纸,我们要开始干一番大事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