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KAN-SEN的一千零一夜(?):明斯克篇
[chapter:明斯克篇]
镜州市,一间普通的公寓楼。男主人叮叮当当,拖着一天的疲惫回到家门,本想敲开大门图省事,结果一看手表,好嘛,半夜十一点。
他只好自己从兜里掏出钥匙,悄悄打开门,跟做贼一样打开家门,再蹑手蹑脚,轻声进屋。
没成想,客厅灯火通明,从异国迎来的夫人趴在桌子上休息。
他刚一进门,屋里一个活泼的身影活蹦乱跳出来迎接他。
“爸爸,你回来啦!快点,妈妈!妈妈!快过来啊!”
一个小不点跑着接自己的生身父亲。桌子上趴着的夫人跟着起来,喜笑颜开。
“你回来啦~你瞧,我做的这些菜估计凉了,我赶快去热热~”
家里的女主人明斯克,喜笑颜开。自打结了婚以后,每次丈夫回来,如果时间晚了,一定是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明斯克以前是俄罗斯退役的舰娘。韩俊卿认识她,还是在京城出差的时候。她说是来夏国做“交流”,实际上是大人物们与俄国那边的指挥官商量好,混个身份来卖春的。
本来觉着今生沦落至此,她觉着活着无望,没成想一次如此“高调”的风月场合,韩俊卿见她,不管不顾,硬是要追求她。
最初,她和乌克兰的准“同行”恰巴耶夫商量时,后者劝她不要答应,怕是有诈。没想到韩俊卿坦率至诚,她究竟没顶住,许了身家,跟了他。如今,已是九年。
“你做菜了啊?你瞧,我这里带了一套外卖,本想着孩子和你都睡了,明天还是什么时候热着吃…”
家里的孩子上小学,考了全班第一,全校第十。为了奖励孩子,弥补忙于公务少见孩子的心亏,他咬了咬牙,买了两袋子肯德基全家桶。
也许对着家里富裕的人家,肯德基不过是不入流的洋快餐。对于那些个中产,肯德基还能当正餐之外见个熟人朋友的消遣。
韩俊卿是镜州市柳京区的公安局长。手下有加贺等能人辅佐,固然在扫黑除恶方面做了不少成绩。可是,明里暗里,不少人记恨了他。
前些日子,他孩子在学校收到了一个带着子弹的信封。这是提前告知的一个警告。
他自己多少遇上过几次差点就没命的“警告”。他不在乎。虽说官场上黑吃黑成了风气,当个默许黑社会——他们往往是权贵代行的白手套——泛滥、随大流不“多”管事的懒政庸官,混资历顺带搞搞政斗,可能也落个好差事好下场。
可惜啊,他是个撒拉族的穆斯林。类似于同为穆斯林的前辈海瑞“海青天”,他性子耿直,报了警校以来打毒枭、打黑帮,至于如今,岂会害怕这点小伎俩…
眼见着面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他却于心有愧。平心而论,自打跟了他,家里人偶尔会接到一些来自某些人的“警告”。
如果没有加贺等同样热血在胸的下属激励,面对满朝朋比,沆瀣一气,韩俊卿为了家人,怕是早有了功成身退的打算。
“明斯克,我有个事得告诉你…现在不方便,等孩子睡下再说。”
他指了指一旁兴高采烈拿着吮指原味鸡的孩子。对他们这样勉强的家境,肯德基终究没有其他官宦子女那样吃得随便。全家桶绝对称得上平时难得一见的佳肴。
家庭出身都不好的夫妻二人,望着天真无邪吃着满嘴油腻的孩子,泪恨不得在心里流成江海。明斯克清楚,老公刚才露出的神色,似乎有天大的难事…
不管怎么样,大人的恩恩怨怨,不应该延续到孩子身上。
“好了,你也洗洗手,吃饭吧?今晚在外面又是吃盒饭吧?那东西没营养,我说过了…”
正宗的俄罗斯菜,罗宋汤、烤鹌鹑、自制红肠,还有厨房等着现吃的鱼肉水饺。明斯克暂时打住了打听的心思,赶快去厨房烧锅煮水饺。
在无人的厨房,她的眼泪忍不住掉进滚滚沸腾的热水里。从刚才的表情看来,韩俊卿眼神不对,估计这回的难事真的大到…
上一次有这种表情,还是韩俊卿回陇外省老家,老家的亲戚团结起来反对他娶这个“异教徒”加“二手货”的时候。
他们韩家自古以来在撒拉族就有“十工(部族)九韩”。自前明洪武年间,撒拉族获册封土司起,韩家就世袭土司,直到清末。从地方衙门到宗教阿訇,他们韩家多的是名人。
韩俊卿身为家里长子,当年硬着头皮去读警校,不肯接亲爹留的清真寺阿訇位子,已经惹了一家人不满。当时他一门心思要娶一个“俄罗斯婊子”,闹到现在,韩家人至今无一人来家里访问,摆明了不认他们结婚的事实。
现在…是不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你在这忙哪?孩子在客厅都等急了。真是的,我帮你热菜。”
别管在外面如何威风八面,韩俊卿回家照旧帮着老婆明斯克鞍前马后。明斯克看他如此这般,心下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也硬着头皮答复。
“你瞧我,让热气哈了一脸…来,给我一块毛巾,擦擦脸。”
两人心照不宣,不温不火,只留下客厅的孩子依旧无忧无虑,催着父母早点上菜。
…等孩子被哄睡,两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韩俊卿抱住惴惴不安的明斯克,颤抖的手却像是被手枪的反作用力震麻,难以松开。
“上面已经传下话来,要把我派到北地省去当县公安局局长。”
虽说是同级,北地省却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穷省。有些县只有三万人口,远比不得东部省份一座县城即有数十万人的熙熙攘攘,黑帮邪教等只多不少。
听内部消息说,当地有些县政府,邪教与黑帮敢公开组织人到官府门前拉横幅闹事,官府无人敢管,无人敢问责。谁敢管,不是早早背上污名调走,便是横死当地落个灭门。
国情相似,明斯克心领神会。原先照顾过她的指挥官,不就是这样被调到早已衰败的太平洋舰队,再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整个“懈怠军备”,开除军职,不久即被发现被五花大绑身中五枪,死在哈巴洛夫斯克城外的铁轨旁。
“能不能不要去!算我求求你了!就算你不可怜你自己,不可怜我,你能可怜我们的孩子吗?我们的佳佳,他惹上谁了?你能不能不要只想着自己啊!?”
明斯克几乎是下跪着求韩俊卿。最后那句话,也几乎如一场地震,震倒了本就心亏的韩俊卿。这么些年,他在警务上建功立业,确实让他能有幸来到镜州这样的大城市当区警察局长,可是家里没少因为别人的威胁担惊受怕。
可是,正如海瑞就算穷到连出殡钱都没一样,他戆头到底。
“我们离婚吧。这样,对你,对我,对佳佳,都好。”
听韩俊卿如释重负的这句话,明斯克泪眼婆娑,气得猛打他。
“你说的什么昏话?离婚?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自打跟了你,连俄罗斯国籍都不要了,你看看,你看看,咱们的下一个孩子,再过几个月就生了!你舍得丢开我们孤儿寡母啊?”
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不像是贾宝玉“女人是水做的”似柔媚,反是如同越南战争美军狂轰滥炸北越时,雨点式的重磅炸弹。
每一滴滴在地上,掷地有声。水打在地上,拳打在心上。
“不是我舍不得你们,我是为了孩子好。你知道的,我的差事会害死很多家人。为了你,为了孩子的安全,我希望,你能照顾好孩子,替我…”
他等不到自己说完全部的话语。因为,明斯克站起身抱住韩俊卿。为让他安心,她的脖颈擦着他的肩膀,如同小猫找到了愿意疼爱它的母猫。
她主动替他宽衣解带,不一会两个人赤身裸体。一身的衣服没有随着一身的心力交瘁掉了地,倒是她成功地把韩俊卿推倒在床铺上。
“你看看我,看看我这身子。算是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曾几何时,京城的半官方风月场合,她帮某位好外国女人的官二代“学俄语”。当时她半穿半露,一身职场OL装改的情趣服装,换来的是韩俊卿一句让她至死不忘的话:
“跟了我,你再也不用盛装。”
如果是那些不走心的男人俗物,明斯克只是一个玩物,无论在俄国的港区,还是夏国的官场。
是他,让她能重新有个安生日子,过上了虽不富裕起码一家人在的小日子。
“我还有身子,我还有…”不给她说完,他反过来抱住了欲言又止的她。
“我说了,家里有我在,你不用这样。你放心,我吉人自有天相,当年去云岭省打毒枭我都没死,这回应该也一样。你放心吧。”
他不敢再提离婚躲麻烦的事。他太明白了,面前的女人自打跟了他,知冷知热,说句大不敬的话,给他一座紫禁城,他也不会换掉自己的这个老婆。
“好啦,老婆,不要因为我掉眼泪了。我不离婚了,我不离婚了好不好?不过为了安全,也为了孩子,你能不能先从我们老家叫个人来照顾你?你放心,我们家那群人嘴上不好听,看在我和孩子的面子上,终不会害你。”
他很清楚,不能带着明斯克和孩子去上任。地方的黑社会,往往是准割据势力的地方官僚豪强的枪手。打他们,等于是打了他们的后台。
正因为如此,许多地方警察局蛇鼠一窝。比如他即将赴任的北地省,当地一个县议会开会,两个议员说了得罪当地黑社会的话,当天被人扒光衣服打得浑身青紫气绝身亡,扔县城主干道附近“示众”。警察不敢查,百姓不敢问,所有人视而不见,无人奇怪之。
比起大地方的黑社会,这些小地方的黑社会对外界少有了解,做事更加无所顾忌,更容易下死手。他不怕自己死在办这群地头蛇的路上,唯独害怕自己的孩子与妻子因为自己死于非命。
他们再疯狂,终不会嚣张到来镜州市刺杀吧?
她拉住韩俊卿的手。那支摸过多少枪和镣铐的手,如今,摸在她发育起来的胸部上。
“虽然…我现在怀着孩子…如果你要做的话,我可以的。”
明斯克原先是个活泼的舰娘。自打成了名流权贵的“俄语教师”,她的性格如日本的盆栽,用生活的一道道钢丝捆绑了心灵,久而久之,成了如今温顺婉约、时而惆怅满怀的模样。
他忽而笑了,手用力弹着她的大脑门。准备做口交的明斯克完全想不到,平时有点过于正经的老公,这回竟然也会如此孩子气。
“我记得刚结婚那会,偶尔你说梦话,什么‘新的想法涌现出来了!’,什么‘搞砸的时候怎么办?当然是拼命的道歉啦!’,还有那个…对了,是‘我听说欢迎新同志的时候有点惊喜才好呀,嗯?我才是被欢迎的那个?’。梦里的你,完全没有现在这样无可奈何嘛。开心点。放心,你老公我这么些年,没那么容易被小人弄死。”
用手撸管的她,不怒反笑。如果没有这份天真残留,想她舰娘身子久经风月场,哪里会托付一份真心作成他人?有名分没名分的妓女,不管头牌花魁还是明星女演员,不管妓女炮友还是暗娼按摩女,哪个能随便动真心?
从良的女人,难就难在一个“改”字。明斯克见多了表里不一的假正经,当面人五人六衣冠楚楚体面绅士,背地里个顶个的出坏水黑心肠。两面三刀见多了,她如今对愣头青运气还不差的韩俊卿才会如此痴情和执着。
虚情假意容易寻,真情实意艰难等。
“怎么样!我这澎湃的动力!嘿嘿,羡慕吧~好了,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关于这件事的结论已经十分明确了。那么,我要公布我的答案咯,呼~哈~韩俊卿同志,我可能是爱上你了!哼哼,没错吧?“
按理说,这会儿一只手握着勃起的阴茎,明斯克不知是不是嘲讽他不正经?
“你能想开就好。记住,真的爱我,就替我照顾好孩子。我去那里,福祸自依,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替我照顾好孩子,照顾好自己。“
韩俊卿从小在“教门“(回教教法)中长大,家里自古至今,再苦再难,没有闹离婚的。男的女的再有家务琐事的争吵,各退一步,互相谅解,也就能过去。
相对于他的很多汉民同学与同事,他理解不了,男人凭什么可以始乱终弃,女人凭什么可以来去自如。婚姻不是儿戏,既然定了,两头都得尽全力操持住。
不算在其位谋其职的本分,韩俊卿心里想的,必然是“家长可以死,孩子不能丢“。
同样的,为官一方,有的是人心眼里只想混日子,有的是人宁愿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他不一样,除去必须的逢场作戏,能干到这一步,支持家里没有官宦在朝的他走到这一步的,正是从小上学学的是非良心。
明斯克想到这里,忽而嬉笑连连,平日连看十几场相声不似现在开心。
“你已经违反了《明斯克法令》,同志!所以本典狱长判处你到明斯克监狱服刑,时间?当然是到本典狱长满意的那天为止啦!“
两人相视一笑,喜极而泣。不管世界如何变化,不管凡尘如何翻转,他们两人心底里的善良根深蒂固。
明斯克,其实完全不反对韩俊卿严办欺压良民的黑帮。这些人在镜州市也有。他们眼里只要有了后台,那么想强抢谁的妻女,想霸占谁的房产,各自地盘内接近于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法律和法制,早在《水浒传》就有定律。
老实巴交的林冲,只能老老实实受大宋律的压制,白虎堂、野猪林到沧州牢营忍气吞声仍不免杀身之祸;
几次三番要害死林冲的狗腿子陆虞侯,却在后台高衙内、高俅太师的包庇下杀人无忌,到处都是地方官看他们狐假虎威便趋炎附势。
即便到了现在,法国总理如果有个腐败案,照样衙门走过场,最后不起诉不收监,交一笔钱了事。美国更直接,总统家人靠基金会吸金,靠特权捞钱,直接无人起诉之。
韩俊卿明白,腐败是大潮流,无国不腐败。人声鼎沸之处,他依旧有孤掌难鸣之感。
大多数老百姓,是习惯不出头不惹事(钱除外),有饭吃有家养的安分人。想过平安日子的多,过不好平安日子的也多,人生本苦,他无心数落之。
他只是单纯地想当个好官,能救一地的老百姓算一地,哪里在乎什么千刀万剐口诛笔伐的消杀?穆斯林血气方刚的天性,他与生俱来,又怕得什么文笔与刀剑?
良心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要用滚滚热血维护到底决不罢休的信仰。
“别想逃哦,否则会增加刑期的,嗯?“明斯克的小嘴,很快贴上了如烙铁炙热的阴茎。
“原来就没有刑期,别在意细节嘛~“韩俊卿受之如仪,一边心里暂时放放,之后必然的喧嚣。
外面一轮明月,将漆黑一片的夜色作床,劝星星点点的大地作景,舒适观景,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