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菲林懒洋洋的和沿途同事挨个问好,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的经过第五个鸟居,也不在乎身上停了几只鸟和蝴蝶,穿过她记不清名字的神圣过道(事实上这就只是神社对外声称“闲人勿进”的方式)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不,是做每日修行的准备间,“东国真闲啊——比起要被捆着和四五个人站一起轮班引燃火车引擎的维多利亚要舒服多了——”
被庇护的水池里流出咖啡…不,刻意用雕塑包起来的咖啡机里流出神圣的水……嗯,咖啡机里流出了咖啡,“就算是这么廉价的咖啡也配得上它的价,不像维多利亚,买包咖啡就是炫耀的资本~”菲林喝着咖啡,轻松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愉快,忍不住模仿这段时间刚学会的神乐,原地转起圈圈,把身上的东服散开,赤身裸体接触这只属于她的空间里的空气,“铁公爵和狮子们可怜呀,它德拉克也没过日子的自由,这才叫会享受啊,他们这些反动派又能懂什么呢。”
没有放松多久,空气中的违和感让菲林有些不安,回头看了一眼,鲤鱼正在她的办公桌前翻着工作记录和几卷竹简,怎么看都来了很久,这让她的动作僵硬了起来。
“陛陛陛下…同志?!”
“不必在意,我只是回来检查一下共荣进度。”
“你不是去炎国了吗?我听赤卫…帝都卫队说你溜出去了。”
“你们都知道我根本睡不着,只要一天都保持清醒,想要找到来去的机会不难,出发也可以尽快。”鲤鱼抬头看向了她,尽管应该是温和的微笑,几乎从五官每处渗出的可怕如太阳的灵气让她显得在威吓,“何况我也无法疲惫和大喘气,我的奔跑和任何行动都等同于理想状态,还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就算是游都能游回来。”
菲林的耳朵折了起来,脸也变得有点扒拉,但还是按住生理不适,在鲤鱼继续审视记录的时候走到了边上,把注意力转移到报告上,让自己不至于把脸彻底塌下来,“看你的样子,‘那个法术’运转得不错……”
天皇回过头看报告,“要是你把它传给第二个人,我就砍了你的头。”阳光因博爱与憎恶变作钢铁般寒冷的射线。
或许是这种气息太过恶心,思兼反而不表现得不适,有些自暴自弃的平复了心情,只是挤出来的微笑依旧被生理不适扭得像是坏笑,“这世上也找不出第二个神武天皇……或者第三个?”
“檀国方面可以延续一直以来的做法,那边有宣扬东学的战士可以团结,但炎国不行。”间宫咲放下报告,闭上眼睛,用手指压着它,“炎国事实上被包裹在他们的教条中,但与此同时他们不认为宫廷为中心的礼仪教条与各类宗教混合产生的‘儒教’是一种宗教,因为他们眼中的宗教是群被皇帝随意差使的各地地主,却又没有足够的知识来认知到他们的皇帝本就是宗教领袖,他们的朝廷既是宗教团体又是政治集团。”
“那不正好是你可以发挥的地方吗?”菲林眯起眼睛,小口的喝咖啡让自己心情镇定点,“反正农奴是没有力量的,农民…勉强有吧,你靠在东国搞的这手东西应该还有点效果,在他们眼里你只是个更集权的传统专制君主,可能比较猎奇,但好歹也就是个君主,他们连公社是什么都不知道,看着是朝廷指派官员去皇室的土地,那就权当流官。”
“我不担心那些官员投靠的问题,而且你我其实都知道他们肯定会投靠,或许还会带着全省投靠。”天皇睁开眼,凝视着空气,这思考的样子不像是个活人,更像是在什么东西操作下活动的躯壳,“我是个国家派反动分子,所以我更支持在反动势力最为薄弱的东国进行运动,但要达到通过某种团结形式消弭矛盾的目的应该还是炎国合适,尽管这会更难。我的初衷依旧是利用国家和对一统治者的绝对崇拜来取代民族主义、种族歧视、感染者差别化这些问题,靠皇权下无人可逃的迫害来让他们认清这些小矛盾与阶级问题比起来不值一提,同时我也希望可以在这过程中让他们多少过得好点。”
“等他们回过神,民族已经混居很久了,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没有人会谈民族主义……你说了好几次了,可这种微不足道的仁慈不如后继者花十年来贪污,到时候他们比起相信问题是阶级,更会乐意相信是少数民族偷了他们的钱,后继者还可以花五年发点宣传片让他们想搞种族屠杀。更蠢的是,他们还很聪明,他们相信是因为他们怕被警察打,他们已经为此装聋作哑去昧着良心迫害别人了,他们还要下贱的觉得‘辛亏不是我’再沾沾自喜的高兴,觉得自己很聪明,如果政府不管就更高兴了,他们可以义愤填膺的抢劫。”菲林坐到了桌角上,稍微弯了点腰,方便瞥视她,“你的慈悲心肠还是让我惊讶,按理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会心安理得让农民去死,哪怕原则上她在保护了工人之后要体恤他们,不过毕竟现代化是吃不饱的,工人永远不可能真正满足,更何况工人在城市里真的有力量,他们既有蜂窝一样的居民区又有工业生产能力,农民简直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得你踹他们一脚,只要告诉他们党会给他们的村弄个电线杆,他们也会觉得被踹死的女儿值了,你再仁慈点可以给他们录音机,天天广播说哪个村被开化了,他们就会奋十世轮回之余烈等到世界末日,天天盼着明天政府会来。”
“因为我不是党员,我是天皇,是个帝国主义者,而他们是百姓,我不能让政治家和革命家来祸害我的人民。”天皇做出了强有力的声明,看了一眼自己终端上的东西,确认现在的时间和写满的备忘录,“就像你说的,百姓愚蠢又下贱,但一切问题在于政府的无能,百姓总是可爱的、可悲的,如果社会主义想用生产力和技术论杀了他们,我就反对社会主义。难道现在的民族主义问题还不够吗?”因为时间有点剩余,她把终端收了起来,“在人类的历史里,有个国家也这样突飞猛进,短短几十年进入近代,结果是民族主义让愚昧的百姓相信从乌拉尔到蒙古的阿尔泰-蒙古人部落一夜之间在一个名为成吉思汗的精神力量大师控制下产生群体认知,跋山涉水不畏风雨的意识到彼此,一起聚集起来入侵了一个名叫汉人的蜂群,他们还不认为异族是被反动士绅雇来争夺统治权的雇佣兵,他们相信异族完全统一了,随后多个异族蜂群在各自的精神力量控制下冲进他们的国家就为了屠杀他们,这就是民族主义在落后国家的发酵产物。”
“我记得他们好像是被条约组织灭国了吧,条约五国的帕劳人入侵,把列岛撕成两半,而他们坚信着一寸山河一寸血和宁可站着死的用头去撞坦克飞机,把自己全部撞死了。”菲林随口提了一下考古出来的历史常识,这不是多罕见,但考古学毕竟不怎么能证明历史的真实脉络,只能根据流传的说法和考古事实来推理些可能的发展,可信度也就止于口头闲聊的放松,“联邦被厄瓜多尔革命肢解,不过那些国民一直都知道财阀和政客是傻子,在条约组织的建立国厄瓜多尔肢解联邦的时候,他们高兴得跑到州政府和白宫跳篝火舞裸奔,他们觉得厄瓜多尔的殖民比联邦要民主又负责,因为厄瓜多尔觉得奴隶是财产,给奴隶免费医疗和饮食住房是理所当然的,这种幸福感让他们几百年都没叛乱;还有联合,帝国都崩溃了,大家各自独立了,就联合嗓门大,攻击帝国分裂出来的国家都说自己在捍卫苏维埃,出了起义之后连夜把官方说法改了,先是‘为了’某某某伟大目的,再是藏起来不直说的‘不得不导致了’坏结果,又是隐约要说不懂体恤居然‘不满’,这还得写起义军负责人的名字,大大括号加个他以前是哪次革命的同志,这下意思是就连最坚定的同志都沦陷了!都被愚民传染了!都不懂体谅了!都看不到深谋远虑了!苏维埃又陷入危机了。”她只感到不知所谓,就这么露出了不解和鄙夷,“接下来,简述可以不写他们的下场了,毕竟这可也是污点,最后加上一段‘综上所述,我们搞资本主义’。你问就是苏维埃一直说了,你只看简述肯定是你傻,你不肯懂,再就是其实苏维埃一直公示了,只是不到处广播,然后就是这是丑事不值得广播、他也反省了只是你没查之类的,但要是简述都不写又要谁知道呢?就像你作为工人代表开会,哪怕拖沓也要说大白话,干了一天的人难道还要买本书去学习你说了的潜台词代表什么吗?”她闭上眼吐了口气,“所以最后他们被雅库特人的咒术燃烧弹焚尽了凛冬,连膜拜的尸体都变成了灰……虽然条约组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雅库特人之后恢复了帝国和泛民族主义,这次是泛雅库特,因为从大公国沿袭到苏维埃的泛斯拉夫影响太深,这导致了近两百年的残酷民族政策。”
间宫咲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先站了起来,等菲林要叫她继续聊的时候,已经走出了几十步,“时间到了,我要去炎国,路上可能再看几眼沿途的县,要是檀国的那位欢迎我,我也会再驻足一下。你办事我放心,有问题找太政大臣。”也没等她组织完语言,又是几秒内就离开了。
虽然还有苏尔特独立战争和科索沃大远征没谈,不过菲林也不太介意这点小事,“在此之前没有皇帝能不眠不休又永远清醒的奔走在治下领地。有你在,我们的帝国就是无敌的。”她把咖啡喝干,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正所谓一日万乘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