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腊月初十。
“嫣儿事事都听从您的安排,难道这还不够吗?!”
“合着你心里怨气都积着呢?一封书信,便彻底让你藏不住了?洛嫣,我告诉你,既然你已应下这婚约,就容不得有反悔的机会!”
紧捏着书信的手颤抖着,端正的小字整齐规范,林映雪说,宫中要开始选妃,还好自己已经定亲,不知今年又会选哪家的姑娘。
选她入宫之事,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啊!”
“是!都是为了我好,不知母亲心中是否就没有一点攀附之心!”
“你!!”
多年不参与经商之事的洛夫人破天荒地随了自己夫君去北边经商,偏偏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仍记着除夕当夜管家惊慌失措地前来通报,洛府红彤彤的灯笼高挂,落在她眼中却失去了一切色彩。
若她没有同娘亲怄气,结局会不会不同?若是她彻底断了对洛离的心思,娘亲是不是就不会死?若是她不曾引诱洛离,洛家是否团圆如初?
有声音自幽远处传来,都怨你啊。
她娘的嗓音划破这噬人的寂寥,“莫回首,向前看”
“嫣儿,嫣儿,醒醒!”睁开朦胧的泪眼,便对上柳谨之担忧的神色,“是不是被魇住了?”
洛嫣心口跳得快极了,往日如泥沼般将她深深困在其中的梦魇此时竟然没有那么令人恐慌,“谨之,我没事,”反握住柳谨之的手,她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开阔,“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些事。”
“何事?”
“我发现,困住我的不是过去,而是那个时时忏悔的自己,或许,我应该离开此处,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那你,彻底放下他了?”
“说实话,还没,但我打算和他好好谈谈。”
“可若是他再将你囚住可该如何?”
……
距离那日已足足过了半月,洛离日日都像是活在梦中,闭上眼是她,睁开眼也是她,恍惚得几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将军,柳尚书之女柳谨之送来拜帖。”
“扔了。”
抱拳半跪于地的小厮硬着头皮开口,“可那位小姐说,不来您会后悔……”
洛嫣几乎有些认不出来那死气沉沉的男子,乌发胡乱束在脑后,原本明亮锐利的桃花眼蒙上阴翳,棱角分明的下巴被略长的胡须遮住,穿了身云纹蓝底锦袍,腰封却系错了位置。
他魂不守舍地走进客房,却在看见桌旁女子容貌时瞬间愣在原地,就那么怔怔地盯着她,红了眼眶,踌躇着不敢向前。
两人相顾无言,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回过神来眼睛移向别处,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喉结上下滚动,最后只憋出一句:“阿姐,还活着就好,”却又忍不住去看她,眼角落下一滴清泪,自弃道:“你,应是不想见到我吧,我做了这么多错事,”
“阿离,”她站起身来,像曾经那般语气,“抱我。”
一阵风掠过,洛嫣被人拥进怀中,这个怀抱克制又温柔,再也不像之前那般紧得她喘不过气,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她把自己紧紧埋进他怀中,“自始至终,我只心悦你一人。”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颈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些天积攒着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决堤,愧疚心疼和失而复得交织在心间,洛离哑着嗓子,“是我一意孤行,是我冥顽不灵,才害你至此。”
隐忍到发颤的背脊被人轻抚,那对于他来说恍若天籁的嗓音在耳边轻响起,“我原谅你了,乖乖。”
心中因疼痛而皱起的褶痕被抚平,那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洛嫣捧住他脸,对上凝着泪珠的晶亮眼睛,“不过,我还不能嫁给你。”
“不嫁便不嫁,怎样都好。”
“我还想游山玩水,戈壁沙滩、天涯海角,统统都要去。”
他眼神仍有些不舍,却还是应道,“好,那我在京城等你归来。”
“可我自己若是遇到危险该如何?”
“那,后日,不,明日,明日一早咱们便出发,可好?”
唇瓣被人募地堵住,耳鬓厮磨间他听见她说,“好,只要是你,就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