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进将车停好,来到门诊大厅。
他在导诊台处问清了急诊室的位置,大阔步的往前奔,期间在人头涌动的人群中,不知冲撞了多少人。
但医院是个特殊的地方,谁都能理解他人的心情,所以对方也没太在意。
穿过长长的走廊,薛进瞪着急诊室的大门,心急如焚,终于双手猛的一推,里面的世界跃然于眼前。
连俊看到薛进,怔愣的张大了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随即马上扭头去看陈林,对方则回以淡然一笑。
对于陈林的默认,连俊气的眼角发红,在他看来这无疑是背叛。
薛进根本没有看急诊室外的其他人,他头脑一片空白,紧绷的面部表情,看上去有些可怖。
连俊眼见薛进来到眼前,连忙起身,拦住他的去路。
“薛进,你给我站住,你来这里做什么?”青年张开双臂,口气义愤填膺。
男人本想一气冲到手术室的门外,但遇到了障碍,情急之下,薛进二话不说,抡起手臂,将连俊推到一旁,由于用力过猛──连俊本就身心疲惫,毫无防备受了这一下,只觉得身体撞到墙面的地方火辣辣疼。
青年本就光火,这下更是七窍生烟,他站稳了身型,冲着薛进的背影奔了过去,伸出拳头,狠狠的锤在了对方的后胸。
薛进本就走的急,这一下差点拍差了气,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手术室的门前,用力的拍打着玻璃门。
“小羽,小羽!”男人的声音悲戚,听上去十分伤心。
连俊看到这一幕,怒火瞬间全面爆发:明明是他害了妹妹,如今来到这里,哭爹喊娘给谁看?
青年追上前去,一把薅住薛进的领口。
“薛进,你这个杀人犯,你他妈的还敢来啊,你给我滚出去。”说着连俊甩出一记耳光,本想打他个眼冒金星。
但由于力亏,这巴掌扇的没甚声响。
薛进本来处于暴走状态,一颗心装的全是连羽的安危,此时挨了这么一下,顿时冷静下来。
在对方用足了力气,想来第二下的时候,薛进眼疾手快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说什么?谁是杀人犯?”薛进口气冰冷,一双眼睛喷出火焰:他妈的,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谁的打,只有眼前这个小子,三番五次的对自己出手。
想到这里,薛进手上用力,将连俊的手腕捏的通红。
青年也不是省油的灯,明明很痛,但硬是不肯服软,伸出另外一只手,再次故技重施,但显然他又没得手。
双手被困,连俊气急败坏,一双冷目里面怒意汹涌,恨不能将对方化为灰烬。
“不是你还有谁?”连俊咬牙切齿,双手不停的挣动,希望能脱困,但薛进丝毫没有卸力,他只是徒劳。
“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不明白?”薛进优雅的面容上是一管挺直的鼻子,飞扬剑眉下的双目深邃依旧。
他是上位者,十足的官腔官调。
“你他妈还装蒜?连羽被人枪击,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能跟谁有过节,还不是你?是你,是你……”连俊大声嚎叫,声声都是控诉。
薛进眉头紧蹙,声音中带了十足的严肃:“连俊,不是我,我不会害小羽。”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真能狡辩,薛进,你说,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我们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吗?你为什么要一直伤害小羽?”
说到极致的痛处,连俊反而气势弱了下来,被无奈,愤恨,不甘和妹妹的安危,抽去全身力气,出口的声音竟如蚊蚋。
薛进知道眼前,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但仍冷冷的强调:“我发誓,这不是我干的,但我会查清楚。”
虽然跟自己无关,但很可能跟自己身边的人有联系,薛进首先想到的是白思思:妻子刚刚跟自己吵了一架,很可能借机报复。
连俊微微眯起眼睛,向后退了一步,薛进松了手。
青年看着薛进,一直摇头,表示极度的不信任,他竭力抑止住颤抖,冷声道:“薛进,也许上辈子,我杀你爹妈了,如今要还你的债?但小羽是无辜的,我绝对不让他白白受了委屈,你一定要坐牢……”
薛进本就心神不宁,如今连俊旧事重提,他最不爱听的就是这茬,明明事情有很好的转机,为什么一定要两败俱伤呢?
他无奈的吐出一口浊气,知道说什么都是白搭,只得随意的点点头。
“什么都好,现在小羽的安危要紧,我们不要再吵了好吗?”薛进首先让步,放低了姿态。
陈林一直站在一旁,此时适时的走进两人中央。
“我已经报了警,稍后警察会过来将子弹取走,做进一步的鉴定,很快会有结果的,到时候也许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真相?真相只有一个,但会不会被一些虚假所掩盖,谁也说不清,陈林是混黑的,他对这些事很清楚,但为了安慰连俊,只拣好听的说。
陈林手底下的人命案不少,但十有八九都没见光,黑暗无处不在。
他向前走了两步,拦住连俊的肩头,低声道:“连俊,我相信薛厅不会做这样的蠢事,还是等待警察的调查结果吧。”
连俊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一片污浊,肮脏的让他睁不开眼睛,他微微喘着粗气,晃了晃肩膀,很想将对方可恶的大手甩开。
陈林微微一笑,淡淡的勾起嘴角,身型纹丝不动。
薛进看着二人,觉得十分碍眼:他们是同性情人,但陈林不免肉麻了些,无赖又霸道,简直极品,他不免有些同情连俊!
也许是感受到男人『鄙夷的目光』,连俊又想发火。
陈林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他最讨厌的就是连俊的不识抬举,本已经很宠他,偏就要在外人面前给他脸色。
连俊被他虎目一瞪,气焰全无,但仍不想认输,虚张声势道:“你让薛进滚,我不想在这看着他碍眼。”
陈林巍然不动,心理暗暗腹诽:他他妈要来,我能管得住吗?
其实不是他管不住,是根本不能管,如果能管,他早就动手了,还用做了个顺水人情,把人引来吗?
连俊鼓着两腮,跟陈林大眼瞪小眼,对方真想甩他一巴掌,让他滚到墙角哭去,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林看了眼手术室的门,昂着下巴,从牙缝里无声的挤出两个字:等着。
妈的,还他妈学不乖,不要在外面给老子使小性子,我他妈是谁?我是一帮之主,在下属面前,失了面子,以后怎么威风?
陈林心理存着怒气,甩手将连俊放开,转身带着一干保膘离开。
急诊室内堂,空间不大,但只剩下薛进和连俊两人,他们本就水火不容,但眼下也不得不暂时收敛性子。
青年很想跟对方拼命,但少了陈林做后盾,连俊底气不足,再有,在妹妹生死攸关的时候,自己不能在出意外。
连俊紧紧攥着拳头,掌心传来微微刺痛,他用眼角冷冷的瞄着薛进,阴风阵阵,说不出的怨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空气中的不安因子越聚越多。
就当两人耗尽最后一丝耐性之际,手术室的门终于有了动静: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从里面走出。
他先是摘下口罩,额头处渗出细小的汗珠,接着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薛进和连俊几乎同时从椅子上跳起,一拥而上将医师围住,不约而同的开口道:“病人怎么样了?”
医师是开刀的主任,做完了手术,首先出来透气,其他人正在做消毒以及缝合的工作。
“人没事。”对于生老病死,医师见多了,所以相对很平静,他面容十分憔悴,说话声音有气无力。
要知道六,七个小时的手术可不是闹着玩的。
本来取子弹不费什么功夫,但是对方是个孕妇,这就很麻烦,又要保大人又要保孩子?技术上很成问题,但好在,终于两全其美了。
薛进和连俊微微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医师终于有了人性化的表情,他淡淡的勾起嘴角,轻声道:“恭喜你们,孩子也保住了。”
晴天霹雳亦不过如此,两人呆在当场,从脚底至头顶一片惊愕。
孩子的死活,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是妹妹没事就好,他本打算效法薛进,既然对方能雇佣杀手,为什么他不能呢?
所以现在听到这个消息,连俊还有些回不过神,但马上精神振奋,他狠狠的盯着薛进,恨不能撕裂对方。
“哼,老天开眼,你的孽种还活着。”他冷哼着。
连俊丝毫没有对孩子的爱,他用了孽种这个词汇,可见对这个孩子也是怀着恨意,没错,这个孩子是不受欢迎的,但连俊想留下他,为了什么?
当然是让薛进进牢房。
如果是简单的杀死对方,连俊还觉得便宜他呢?
薛进根本当他的话是在放屁,他不知是喜是忧,但仔细品味,还是喜多些:孩子还活着吗?
薛进知道枪伤在腹部,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但凡事都有例外,现在宝贝安然不恙,毕竟是骨肉连心,薛进丝丝安慰。
但回过头来看连俊,薛进觉得他就是头饿狼,非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不可,但无妨,车到山前自有路,大不了,他不要前程,尽管这么想,但薛进还是很不甘心,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放弃高官厚禄。
医师只觉得周围的气场不对,具体哪里出了错,他也不好深究,现在他浑身疲累需要休息,又简单交流了几句,医生走出了急诊室。
两人站在手术室的门外,各怀心思。
连俊见男人没有走的意思,心理的火憋不住,质问中夹带着不耐:“薛厅长,你还不走?你这一天真清闲。”
男人被他这么一问,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起手腕。
不好,他下午三点,确实有个会议,但?会议有小羽重要吗?当然没有,可也要交代一下。
想着,随即拿出了行动电话。
连俊听他在那处理公事,鼻子都要气歪了……可眼下也不是大打出手的时机,妹妹马上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