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昔站在大门外看着阴沉的天空,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的戒指,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要下雪了。”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是啊。”她搂住男人的胳膊,顺势靠在他怀里。
“那孩子到底怎么了?”
“不清楚,但她那眼神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甚至……”孟昔难得的有些焦躁,“陈临,你说我要不要……”陈临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
“唉,也是,算了算了,随她去吧。”孟昔摆摆手。
他们回到房屋里时温见月还是窝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刷着手机。
孟昔觉得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以前支撑她的那股气一瞬间全消散了,现在的她又丧又颓废。
孟昔不忍看她这样,对她说:“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再和他谈谈?”温见月摇了摇头。
“一直逃避是懦夫才会做的行为。”温见月转了转眼珠子,翻了个身,“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你难不成要一辈子不见他?”
“……能逃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孟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担忧地看着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我怕了……”她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我怕再这样下去,不是我疯就是他疯。”孟昔摸摸她脑袋,“所以你是打算放弃吗?”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听姐一句话,再坚持一下吧。”她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还输得起,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估计连尝试都不想了。”温见月愣愣地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好吧……”
“没事,实在不行了你就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就一次。”孟昔鼓励她。
“嗯……”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温见月的电话。
她缓缓地向屏幕看去,果然,是她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
孟昔看她一副呆愣愣就是不接电话的样子,推了她一把,“你倒是快接啊。”她不情不愿地接通了。
“皎皎,你去哪儿了?”手机里传来他略显焦躁的声音。
“我……我在朋友那里玩……”
“你能早些回来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她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严肃和认真,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这是要正式与她讲清楚了?
要彻底跟她划清界线了?
“啊,好,好……”她慌乱地答应着,急忙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孟昔问。
“他让我去见他,有话对我说。”
“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温见月沉默。
“不会是要跟你分手吧?”
“可我和他压根就没开始过啊,不过我觉得也差不多了。”
“别太悲观了,去之前谁说的准呢?说不定他就是要跟你告白呢。”
“这根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而只要一件事情有可能,它就会发生。”
“好了好了,别安慰我了。”
“那你现在要去吗?”
“不,”她摇头,“我要喝酒。”孟昔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之前是白劝了。
孟昔看她把手机关了机,坐在那里喝闷酒,也懒得劝她,于是温见月当晚便醉的不省人事。
一觉醒来窗外的天空居然是阴沉沉的,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往年这段日子A市是会下大雪的。
温见月的脑袋因为宿醉有些昏昏沉沉,摸索着将手机开机,解锁之后便是几十个未接来电的提醒,全是她爸爸打的。
她这才想起昨天她好像答应了要早些回去的,心中不知是懊恼自己害得他担心了,毕竟她从来没有如此失信于他,还是庆幸能晚点面对现实。
她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了,于是准备向孟昔告辞。
孟昔问她,“要回去了?”她点点头,“打扰你们了,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这话听着怎么有种马上就要上战场的感觉?孟昔默默地为她加油。
温见月接着拿起昨天还剩下一些的酒就要喝,孟昔按住她的手瞪大了眼道:“还喝?不要命啦?”
“最后一次,你就让我喝吧。”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孟昔看她这惨样,心里一软,就答应了。
也不知将来再见到她时,会是个什么光景。
“唉,姐最后再给你支个招,”她叹息一声。
“什么?”孟昔没说话,向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点,温见月照做,接着孟昔就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你干嘛?”温见月惊叫了一声。
孟昔拍拍她的肩膀,坏笑着说:“放心,任何对你有点想法的男人看到这个都会抓狂的。”又摇了摇头,“如果他对你真的能无动于衷,那你还是放弃吧,没结果的。”
“嗯。”温见月点点头。
“他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好办了,你就可以这样说……”孟昔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温见月听得心惊肉跳,还是大致记下来了。
“好了,去吧。”孟昔笑着说。
“谢谢你啊,孟姐。”温见月诚恳道谢。
孟昔摇摇头,送她出了门。
温见月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周怀质。
“你怎么在这儿?”温见月诧异道。
“庄静雯告诉我的,她说你可能会在这儿,叫我送你回家。”周怀质笑笑。
温见月心里一跳,没了言语,心中五味杂陈。
周怀质看到她脖子上相当明显的牙印和淤青,眼神顿时古怪起来,他指指自己的脖子比划着说:“你这……没事吧?”温见月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那处痕迹,有些疼,也有些痒,摇了摇头。
“你不用送我啦,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她笑着说。
周怀质也笑,“来都来了,你让我白跑一趟?”他抬头看看天,“再说了,冬天太阳落的早,过一会儿就天黑了,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温见月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就答应了。
他们搭上出租车,两个人坐在后排,周怀质坚持要送她到她家楼底下,温见月拗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
温见月坐在车里,感受着空调吹出来的暖气,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同时酒的后劲也上来了,她的意识有些迷糊。
“庄静雯说你和你爸吵架了,所以才跑出来的?”周怀质问。
温见月呆了好半天才像弄懂他意思似的点点头。
周怀质叹了口气,“庄静雯说其实是你爸联系不上你才找她的,她猜你可能在室友姐姐那里才叫我来送你回家的。”温见月还是呆呆傻傻的,半晌后才“噢”了一声。
一时间车内静谧无声,司机师傅随即打开了收音机,前面传来了悦耳的歌声,周怀质听到身旁女孩的声音:“你觉得我爸爸这个人怎么样?”他刚想说“很好的一个人”时就听到她自问自答般地说:“他生了我,养了我这么多年,教会我做人的道理,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我却这样气他,你说,我是不是很过分?”周怀质懂了,她不需要会回答她问题的人,她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听她倾诉的听众。
“我曾经问过他,以前养我是不是很辛苦,他说有点,现在我才明白,那怎么可能是一句辛苦就能概括的……”
“是我太天真了,我想爱他,只给他带来了痛苦。”她絮絮叨叨,喃喃自语,周怀质越听越不对劲,这好像跟他想象的相去甚远,难道不是因为她在外面过分自由惹怒了那位甚至有些保守的爹?
还有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周怀质来不及思考,因为车停了,他们到了。
一下车,两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在车上因为窗户起雾的缘故他们并未在意,而现在,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小区路旁昏黄的灯光照耀着飞舞的雪花,地面虽未堆雪但已经是积水一片。
雪花紧抱在一起大团大团地落下来,两人的身上都落了不少,但又迅速融化。
“快走吧。”周怀质说。
她还是晕沉沉的,走路都有些不稳,周怀质见状扶着她往前走。
“你知道我的小名叫什么吗?”她突然说,“是皎皎,他给我取的,也只有他喊过我。”
“皎皎?很好听啊,皎若云间月?”
“才不是那首,是‘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那首。”
“你念绕口令呢?”
“切,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明白。”这是在嫌弃他没文化?
周怀质苦笑。
“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我小时候还嫌弃这个名字,之后大点了他就……”她突然没说下去了,周怀质疑惑地看着她,去发现她失神地看着正前方。
他也看过去,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正举着伞看着他们,看那姿势和伞上的积雪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爸爸……”温见月喃喃道。
那是她爸爸,温尧。
周怀质看着温尧走了过来,或许是她之前一直在和他说她那小名的原因,他顺口叫了她的小名:“叔叔,皎皎她……”温尧突然一把搂过温见月,打断了他的话,“多谢”。
但听起来好像并没有几分感谢的意思,反而十分生硬。
周怀质看着温尧收了伞,干脆一把抱起温见月,温见月没有反抗,双手搂住她爸爸的脖子,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周怀质被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如果刚才他没看错,他在顺口叫出她小名的时候,她爸爸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身为一个男性,他轻易地读懂了那个复杂眼神的含义,那是把他视为敌人、抱有嫉妒以及宣示他对于她主权的占有欲,无论如何,那都不是一个爸爸该对于女儿的态度。
其实仔细想想,答案呼之欲出。
雪花落在他的身上久久不肯融化,呼啸的北风让他觉得刺骨冰冷,他在这冰天雪地里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