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下事,不思量
峨眉山下,罗目镇,临江河畔一间客栈。
檐前雨瀑飞泄,打得江面云气蒸缭,像是凭空拉起一块雾蒙蒙的垂帘,将屋里屋外分成两个世界,淅沥声里,更衬出屋中那怕人的静。
这间房是个观景的好地方,远远看去灰白的江面仿佛和阴惨惨的天空融在一处,而那浓雾中若隐若现的峨眉仙山,更像浮在空中一般,让人望而生畏,趴在窗边的少年呆呆地望着外面的雨景,灰暗的心湖死寂到起不来一丝波澜。
他便是荒宝,距离大师姐白芍匆匆离开已过去了三天,他把自己锁在屋里也是整整三天。
死在这么美的地方,也挺好的。
这个念头在这三天里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出现,最初冒出来时还觉惊怖,在饿了三天连带着滴水未进,身体的虚弱将意志消磨殆尽后,它便开始越来越频繁地蛊惑着荒宝。
她真的变心了吗?
当这个疑问出现在心头,荒宝死灰的眼底又生出了一抹光亮,对答案的渴望和想死的念头纠缠着,是撑着他继续活着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很想回答没有,可那天在飞撵上醒来后看到的一幕,让这个答案显得滑稽可笑,然而这个答案偏偏是月真亲口告诉他的,这便让不肯相信的自己也变得可笑起来。
“荒宝,开门吧,我知道你还在里面。”
她的声音又出现在门外,曾经那么甜美的声音如今在荒宝听来,却显得聒噪又刺耳,他伏在窗边的木桌上,一动也不动望着窗外。
“再不吃点东西,你会死的。”
死便死吧,这时候荒宝忽然觉得自己这不能修炼的残废身体也挺好的,无法辟谷的他,至少会像普通人一样饿死。
过了一会儿,门外安静下来,她许是走了,去找风残了吧,和前几天一样,荒宝默默想着,心底却有一丝不舍,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不能再撑过一天,这次离别也许就会成为永别。
自己死了以后她会伤心吗?
会的吧,毕竟她是那么善良,养的猫儿狗儿死了都会伤心流泪的。
也许不会,她在风残怀里被摸了奶子,虽然她说是不小心被风残占了便宜,可那一脸享受的模样可作不得假。
想起被他发现后风残那挑衅的眼神,荒宝又气又恨,恨的是自己没用,当时就该和他拼命,气的是月真在那种时候还要偏护那人,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丑八怪。
咔啪!
身后传来挂锁落地的声音,随后便是吱呀的推门声,她破门进来了,是来救他的吧,以为月真已经离开的荒宝,在这一瞬间死去的心又跳了起来。
月真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来到荒宝身边,将提在手里的食盒放在桌面上,看也没看依旧趴着的荒宝,只是默默地端出饭菜,在桌上码放整齐,随后背过身冷冷道。
“吃不吃由你。”
饭菜的香味钻进鼻中,已经饿了三天的荒宝食指大动,肚子不争气地一阵叽咛。
她还愿意给我送饭呢,她是关心我的,荒宝死寂的心湖起了一丝波澜,继续活下去的愿望驱使着他抬起手去抓筷子,可没什么力气的手却握不住,筷子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月真弯腰捡起筷子,默默拿到一旁用水壶里的水冲了下,又用干净的帕子擦干后放在一边,随即道:“你太久没吃东西,得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说着便拿勺子盛了热粥,吹了吹热气,递到荒宝嘴边。
荒宝撇了一眼热气腾腾的粥碗,张嘴吃下,虽只是最普通的粟米粥,却比山珍海味都可口,他看出来这是月真自己刚熬好的。
“很好吃。”
月真白了他一眼:“你是饿昏了头么,糊味都尝不出来。”
荒宝自然尝出那微微的苦味,他却甘之如饴地道:“哪有不犯错的厨子,吃着好吃就行。”
听了这话,月真蓦得脸色苍白,目光移向别处,低声道:“我……真不是有意的……”
荒宝恢复了些气力,坐直身子又喝了一口粥,感受着那苦味顺着喉咙进到腹中,淡淡道:“师姐说笑了,谁会存心做苦饭呢?”
除非是心用在了别处,荒宝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月真,静等她的回答。
月真破门而入时的气势,到此刻已经所剩无几,她半蹲在荒宝身前,挽住他的右手臂,可怜兮兮地道:“我已经道了歉,也骂过风残了,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荒宝没有说话,默默地用左手端起粥碗,忍着右手臂上月真胸脯压迫带来的美感,将剩下的半碗苦粥一口气喝完。
放下粥碗,拿起帕子想要擦嘴,那手却忽然被月真按住,只见她仰着脸凑到近处,近到荒宝已经能感受到她吐出的热气时,忽又樱唇微张,轻轻啄在荒宝唇边,伸出香舌一点点将他嘴角的饭粒卷进口中。
不多时唇分,荒宝望着月真近在咫尺的俏脸,红扑扑的脸庞显示出女孩的羞涩,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仿佛在说,我都这样了,你就原谅我嘛。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相爱的女人对自己这样撒娇,荒宝此时心里纵是有座冰山,也都化了。
二人对视片刻,无声的言语在目光中传递,荒宝站起身拥住月真,在她惊讶的眼神中,坚定地低下头,再次吻在那红嫩的樱唇上。
月真身子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她的双手环在荒宝腰间,闭上眼睛任凭这男人对她爱的索取。
荒宝舌尖撬开樱唇,贪婪地吮吸里面香甜的津液,随后便像吃了催情药一般,越发紧紧抱住月真,原本还有些生疏的吻技,无师自通一样纯熟起来,直吻得月真嘤咛娇哼,身子连连后仰却无处可躲。
荒宝拥着月真缓缓挪向床边,眼角余光观察到离床不远时,猛地一个前压,带着月真一齐倒在床上。
他压在月真身上,嘴上依旧吻个不停,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只手却悄悄摸到她的腰上,将束在纤细腰间的带子解开。
趁着月真已有些意乱情迷,荒宝剥开她的外衣,余光向下稍稍一撇,便看到抹胸盖住的白嫩硕乳,竟比从外面看去大了一倍不止,而这样的美物却让风残尝了鲜。
荒宝犹豫了一瞬,随即将手按在上面揉了起来,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可还未能稍微体会那份柔软,异变突生,月真忽然惊醒过来,躲开荒宝的追吻,挣扎着推开他的手。
“不要……那里不行……”
到了这时荒宝哪肯放弃,他牢牢压住月真的身子,一只手被推开便换另一只手,两人竟像扭打在了一处。
荒宝的粗暴终究惹恼了月真,她运起真力一把推在他的胸口,荒宝还未恢复的身体哪经得住这个,登时被推得连连后退直到撞在另一边的墙壁方才停下。
他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这重重的一撞几乎让荒宝闭过气去,他喘着粗气看向月真。
只见她坐在床边,身上凌乱的衣服已经理顺,正在拾起散落的发簪,将被荒宝弄乱的秀发重新扎起来,随后看了一眼蹲坐在墙角的荒宝,道:“我没想用那么大力的,对不起。”
收拾停当的月真来到荒宝面前,将他搀起来,又道:“咱们还没成亲,以后你想要的我都会给,现下可不能急。”
荒宝最讨厌的便是她这说教的口吻,当即甩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风残摸得,我便摸不得?”
此言一出,月真随即陷入沉默,屋内的气温仿佛也直线下降,就在荒宝以为她在生闷气时,月真忽然再次拉住他的手,脸上现出笑容。
“又想惹人生气,这次我可不会上当。”
说完月真便拉着他的手,往屋门外走去。
“这是要去哪儿?”
月真回头神秘兮兮地道:“去好地方,到那你就知道了。”
来不及考虑月真为何听了那样的话都不生气,荒宝已经不由自主地跟上她的脚步,出了客栈才发现雨已经停了,天色也暗了下来,已到了华灯初上时分,两人穿过一条条曲折的小巷,走到荒宝脚都酸了时,月真才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竟是个颇为繁华的灯会,街道两旁挂满五颜六色的灯笼,路两边各式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路中间的游人多是年轻男女结伴同行,都是共同提着一个小巧的灯笼。
看到这样热闹的灯会,心中烦闷一扫而空,荒宝惊叹道:“好多人啊,这是哪里的集市么?”
月真笑道:“真笨,今天是乞巧节,镇上开灯会呢。”
说完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灯笼,看起来和那些男男女女拿的一个样儿,月真招呼荒宝一同握住提把,一起提着灯笼加入人群。
走到近处,荒宝才看出这些结伴同行的年轻男女,互相之间多是神色亲密,便知是一同出游的情侣,更进一步猜到月真带他来这里的深意,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
“亏得你能找到这么个地方。”
月真得意道:“早就打听好了,这三天我可没闲着。”
看着月真兴奋地四处张望的俏脸,荒宝心中一阵愧疚,他曾阴暗地以为她这三天是和风残在一起。
两人逛了一会儿,月真忽然停在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将灯笼交给荒宝一个人提着,便翻看起来,不一会儿找到一对晶莹剔透的玉手镯,禁不住试戴了一下,眼中的喜爱之意流露无遗。
这时那摊主抓住机会介绍道:“小姐好眼光,这对手镯是用上等的和田翠玉制成,旁人来买我还不一定卖,只有小姐这样天仙一样的人才配得上哩。”
见月真不搭话,只是将这对手镯举到眼前细细观看,摊主转向荒宝,悄声道:“这位公子气势不凡,与小姐正是郎才女貌天设地造的一对,若买了这对手镯送她,岂有成不了的好事?”
月真这样的天之骄女,从小到大应是见惯了各种奇珍异宝,荒宝也没想到她会对凡人的首饰感兴趣,这摊主说的虽是商贾的惯用话术,可看到月真对这手镯的喜爱,他也动了心。
询问价钱的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的月真忽然放下手镯,拉住荒宝的手:“那边人挺多的,咱们去看看吧。”
“可是……”
荒宝匆忙间拿眼神向摊主致了歉,便跟上月真的脚步。
走出没多远,两人脚步慢下来,荒宝趁机问道:“不是挺喜欢的么,为何不买下来。”
月真白了他一眼:“谁说我喜欢了。”
“不喜欢么……”
被月真一句话便噎回来的荒宝,忽然明白了月真为何在他要问价时,才匆忙带他离开,想来是知道他没带银两,担心他问了价却买不起,哪里是什么不喜欢。
荒宝捏了捏月真手心,道:“你真好。”
月真停下脚步,挑眉道:“这会儿知道我的好了,方才在客栈时还故意拿那话来气我,说吧怎么赔我。”
看到荒宝支支吾吾蹦不出一个字的囧样儿,月真噗嗤一笑道:“哪会真要你赔钱了,要真是诚心改错,就陪我一起卜个卦吧。”
顺着月真的目光看去,荒宝才发现这里一群人围着的原来是个卦摊,摊前一左一右两个高高的旗杆上各挂着六个字,左边是知天文晓地理,右边是占乾坤卜阴阳。
“这人好大的口气,怕不是个江湖骗子。”荒宝低声道,他对占卜之术没什么偏见,可这摊主挂出的招牌着实惊人,让人很难不生疑。
“放心吧,我早打听过了,这人号称玄仙,是远近闻名的占卜大师,算得准着呢。”
月真打了包票,荒宝自不便多说什么,跟着月真排进队里,眼看一时半会儿都排不上,他心中一动道:“我有东西掉了,得回去找找,你先在这排吧。”
月真气道:“怎么这么粗心,快去找吧,找到找不到都快点回来,晚了我可不等你。”
荒宝应了一声,随即顺着来路回返,走了不一会儿再次回到那个首饰摊,对摊主道:“方才那对镯子怎么卖?”
似是看出荒宝没钱,摊主自顾自地擦着一只瓷瓶,爱答不理地道:“五百两银子,有钱便买,若是没钱您就请吧。”
荒宝没想到这镯子这么贵,他身上只有下山前掌门师尊给的五十两,连个零头都凑不够,他咬了咬牙,掏出了象征玄月宗内门弟子身份的玉佩。
“就用这个跟你换吧。”
摊主远远瞟了一眼荒宝手里的玉佩,冷哼道:“什么破玉佩,也想换我上等和田翠玉手镯?”
荒宝道:“你可看清楚了,待会儿可不要后悔。”
听了这话,摊主凑近一看,脸上神色大变,惊道:“这……这是羊脂白玉?”
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门的玄月宗,给内门弟子配发的身份玉佩自然不会是普通的羊脂白玉,而是其中蕴含天地灵气的最上等羊脂白玉,也被称为仙灵玉,可以帮持有者凝聚真力,普通人拿着也会洗经伐髓延年益寿,因为极其罕有,常是皇室贵族才能拥有。
“正是,换你那上等和田翠玉手镯如何?”
“换得换得!”
摊主顿时喜形于色,点头哈腰道,虽是肉眼凡胎没看出这是仙灵玉,可即便是最普通的羊脂白玉,价值也远超那对手镯了。
将玉佩丢给摊主,荒宝拿起那对手镯用布包好,便往回赶。
荒宝赶回来时,月真已经快要排到队首,一见他便道。
“怎么这么久,东西找到了么?”
荒宝将布包递向她:“诺,这不是找到了。”
“拿走拿走,你的东西我才不稀得看。”
“看看嘛,可不是一般的东西。”
月真狐疑地看了一眼荒宝,解开布包,一见到里面的那对玉镯,便拿在手中把玩起来,欢喜道:“你买的?”
荒宝点头道:“刚才回去买的。”
似乎察觉出不对,月真将目光从玉镯移向荒宝,盯着他道:“你哪来的钱买这个?”
荒宝也不隐瞒:“用内门弟子玉佩换的,反正拿着也没什么用。”
月真怔了一下,红着眼圈道:“没钱可以找我要嘛,何苦把那东西贱卖了。”
眼看月真美眸含露,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荒宝忙道:“你快戴上试试吧。”
月真拿着玉镯想了一会儿,忽然将两只镯子都戴在右手腕上。
荒宝奇道:“错了错了,两只镯子自然是要戴在两只手上。”
月真扬起右手,伴随着玉镯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微仰俏脸道:“两只玉镯在一起才能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你却硬要将它们分开,真是狠心。”
月真话中的深意,荒宝自是心领神会,笑道:“师姐教训的是,不过得了这么好的一对镯子,师姐的奖励呢?”
月真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口上这么说,却是红着脸上前来,双手揽住荒宝的脖颈,点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随后又退了回去。
荒宝还没来得及回味,身后忽然传来嘈杂的叫骂声。
“前面的你们两个还看不看卦了,要亲回家亲去,别挡着我们找玄仙问卦。”
“那男人有什么好的,排个队都要女人替。”
“就是就是。”
……
月真这天仙下凡的美貌本就吸人视线,此时当街亲了荒宝,立时便给他召来众怒。
荒宝和月真相视一笑,仿佛都才想起还在排着队,见两人已排到了卦摊前,荒宝低声道:“你先去卜卦,随他们说去,有我在这挡着。”
目送月真在摊前坐下,荒宝这才有空打量那号称玄仙的算命先生,却见他相貌平平,穿着一身紫黑道衣,身上透着沉稳的气质,虽是坐着仍让人觉得仪表不凡。
“抽个签吧。”
他虽然也和众人一样盯着月真看,眼神中却没有淫邪之色,这让荒宝不禁生出些好感,收起了因狂妄招牌而对他的偏见。
月真依言从签筒里抽出一只签,玄仙接过看了一眼,淡然道:“姑娘是要问姻缘,还是问前程。”
月真秀眉微蹙道:“有什么讲究吗?”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姑娘抽的此签,若问前程便是上上签,可若问姻缘却是下下签,只希望姑娘遵从内心而问,否则便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玄仙这话说得十分坦诚,足见不是欺世盗名之辈,荒宝听罢暗暗点个头,不由得担心起来,如果月真抽签前想问的是姻缘,那遇到下下签,两人的感情只怕会再遇坎坷。
月真沉默片刻,缓缓道:“求姻缘。”
玄仙眸中精光闪过,轻叹道:“红轮西坠虎东升,阴长阳消是两形,姑娘身据白虎之形,于已自是无碍,若是成亲,却要克夫啊。”
月真听罢惊得花容失色,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
“贫道只是依姑娘抽的卦签解卦,何谈知不知的。”
见玄仙似乎并非故意言语亵渎,月真放下心来:“不敢瞒大师,小女子不久便要成亲,对方可算良配,可有方法能解此灾?”
荒宝也紧张地看着玄仙,生怕他说出无法可解的话来,若是月真信了,只怕两人的亲事便要凭空生出许多变数。
玄仙没有回答,只是敲了下摊桌上的铜盘,上面写着两行字,解卦五两消灾二十两。
月真忙拿出一锭银子放在铜盘上,玄仙瞄了一眼,看出那银锭足有五十两,这才眉开眼笑,拿出个空白纸条,用手盖着写下几个蝇头小字,随即折好交给月真。
“姑娘切记不可让他人看了去,否则灾厄难消啊,下一个!”
看到月真起身走来,荒宝疑惑道:“白虎之形是什么,怎么就让你这般在意?”
月真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不懂就别乱问,轮到你了,快去吧。”
荒宝本还要问纸条上写了什么,见月真远远躲开,显是不想让他知道,只得悻悻坐在卦摊前。
“公子,抽个签吧。”
荒宝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他看也没看那签筒,掏出身上仅有的五十两银锭,直截了当地拍在铜盘上。
“不需解签不用消灾,只求大师一句话。”
玄仙眯着眼睛,微笑道:“公子出手阔绰,但问无妨。”
“你给方才那姑娘的纸条上写的什么?”
“自然是消灾之法。”
“什么法子?”
面对荒宝的咄咄逼问,玄仙将铜盘上的银锭拿出,放回他的身前,不紧不慢地道:“天机不可泄露,为了那位姑娘,也为了你自己,莫要再问了。”
眼看再也问不出什么,荒宝正要收起银锭离开,却发现玄仙的手不知何时按在了上面。
“公子别急着走,你印堂发黑,不日便有灾祸临身,不想听听如何消灾吗?”
荒宝一颗心都在月真身上,哪有心情听这方士胡诌,伸手去拿被玄仙按住的银锭,可不管他使多大力,那银锭都只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你要抢劫?”
玄仙微眯的眼缝里精光闪烁,笑道:“莫急莫急,公子之灾,源自新近加入的同行之人。”
荒宝心中一动,他说的岂不就是丑八怪风残,忙问道:“他要害我?”
玄仙神色一肃,定睛看着荒宝,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好一会儿才道:“公子先答我一问,随后自会为你解答。”
荒宝只觉得眼前之人气势骤变,如滔天巨浪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艰难地张口道:“大师请问。”
四个字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气力,还好那可怕的气场来得快,去得也快,否则荒宝真觉得自己要憋死过去。
将荒宝的表现看在眼里,玄仙沉声道:“公子可曾进过轮回?”
荒宝闻言一愣,什么轮回,是说那轮回魔教么,想起大师姐临走前嘱咐要当心魔教妖人,这玄仙便十分可疑,顿时心生警惕。
“进过如何,没进过又如何?”
“如若进过,须知是第几次进,若没进过,贫道便能回答公子先前之问了。”
这轮回到底是什么,怎么还有第几次进的说法,荒宝越发迷惑起来,可看玄仙郑重其事的模样,分明不是在说笑,只得道:“没有过。”
听到这个回答,玄仙仿佛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那便好那便好,没进过便还有救。”
不等荒宝开口询问,玄仙便又抢先道:“那人身负轮回因果,却又怨念深重,你务必要小心提防,必要时万不可因小失大……”
荒宝听到玄仙说起风残,连忙打起精神,可听了几句便又觉迷惑,打断道:“请大师明示,何为小,又会失怎样的大?”
“个人事小,苍生为大,天下女子多矣,情系于一身又是何苦?”
这句话荒宝听懂了,原来这人心怀鬼胎,竟是来挑拨他和月真的感情的。
“多谢指点,在下自有定夺。”
荒宝觉得自己真傻,竟然花了宝贵时间听这算命方士的胡诌,便收起银锭,起身拱手告辞,正走时身后又传来玄仙的叫喊声。
“公子切记,莫要轻易入那轮回……”
荒宝急步走远,连玄仙后面说的什么也没听到,待找到月真时,却看到她怔怔地对着街上的灯笼出神。
“你没事吧?”
仿佛没听到他的问话,月真依旧呆呆出神,直到荒宝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她才惊醒过来。
“你来了。”
“在想什么呢?”
月真摇摇头:“没什么,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看到月真这没精打采的样子,荒宝隐隐觉得和玄仙写的纸条有关,便道:“那个玄仙不是好人,他的话不用太过在意。”
“嗯。”
月真虽是微微点头同意,荒宝却仍觉得不安,玄仙的话他即便不喜欢,说风残危险的那句他还是听进去了的,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再等了,他要想法赶快结束下山之旅,早日回山成亲。
思虑至此便拉住月真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明日便出发去桃花坞吧,等大师姐回来时,咱们也完成了捉妖任务,可以早日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