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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10章

风雨里的罂粟花 银钩铁画 12086 2024-03-05 16:55

  似乎一般男人都巴不得自己在上洗手间方便的时候,碰到一个可以给自己送屄让自己免费来肏的女人。

  换成是以前,我可能也会这么想。

  问题是今天遇到的是孙筱怜,这个女人欲壑难填且风骚绝伦,就是她的一言一行都让我厌恶得很,并且今天她还道破了我和美茵的秘密,说中了我对夏雪平做了春梦的心事。

  这一天天的,桉子本来已经让人头大了,我还要处理自己和夏雪平的关系更是让人心烦,现在又在孙筱怜这里惹了一身骚。

  我迅速地走出教师洗手间,此时走廊里全都是背着书包往楼下走的学生。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钟,发现已经是学生放学的时间了。

  我不停转身,回头,来回望着,只看见在走廊另一边的尽头,夏雪平正站在床前。

  我赶上前去,发现她正跟韩琦琦说着话。

  韩琦琦的神色很紧张,她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件东西,交给了夏雪平。

  夏雪平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把那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挎包,那东西似乎是一个笔记本。

  韩琦琦看到夏雪平把那东西放进自己的挎包里以后,松了口气,又跟夏雪平说了几句话,接着便匆忙地走下了楼。

  “这丫头干嘛呢?”我走到了夏雪平身边问道。

  “她给了我一个东西,一个笔记本。”夏雪平看着我,又来回盯着走廊里不断走出教室,往楼下走的学生。

  “我看见她给了你一个东西,”我接着问道,“我是想问,这东西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给你这么个东西?”

  夏雪平警惕地看着周围,然后与我对视着:“没办法在这跟你说,先出去,回车上再说。”

  我和夏雪平接着出了教学楼,往校门口走去。

  刚要走出大门,夏雪平突然拦住了我。

  她身子一侧靠在门柱上,目视着前方。

  “又怎么了……”我问道,然后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就看见美茵背着书包绷着脸,走到了陈月芳的面前。

  陈月芳脸上强堆着笑,对美茵各种嘘寒问暖,而美茵对陈月芳的态度则是十分冷漠。

  陈月芳伸手要去拎美茵的书包,却被美茵一胳膊把手甩开。

  陈月芳很是无奈,转身叫了辆计程车。

  “你不上前去,再打个招呼?”我对夏雪平问道。

  “见都见过了,还有打招呼的必要么?”夏雪平对我反问道。

  “刚才那毕竟是警察和学生,你不觉得你应该按照妈妈和女儿的方式再跟美茵说几句话么?”我问道。

  “免了吧。”夏雪平目送着美茵上车。

  美茵上了车后座之后,就把门狠狠地关上了,陈月芳叹了口气,只得坐到了计程车的副驾驶。

  夏雪平回过头,对我问道:“这女人是谁啊?”“本来是老爸请来做家政服务的阿姨。她对老爸不错,对我和美茵还都挺客气,而且尽心尽力。她马上就要接替你的班,给美茵当后妈了,现在是老爸的女朋友。”我说道。

  夏雪平没说话,我站在她身边侧过头,于是我又一次在夏雪平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种无比落寞的神情。

  “走吧,上车。”夏雪平对我说道。

  我和她一上车,夏雪平就把自己的挎包放下,拉开了拉链,拿出了一个很厚的金属制本皮的笔记本,笔记本中间还有一个带着太阳能板的电子密码锁,密码锁是焊在本皮上的,上面的按键,密码屏和太阳能板看起来要比夏雪平自己安装在自家门上的那个门锁还要精细。

  “这就是韩琦琦刚才给我的东西。她说这是江若晨的秘密日记本,她看见过江若晨用这个本子写东西。”

  “我的个天啊,现在小丫头片子用的东西这么高级么?弄得跟保险箱一样。”我接着问道,“那韩琦琦告诉你密码了么?”

  “没有,她说她也不知道。”夏雪平摇了摇头,接着对我问道:“她是不是之前就知道,江若晨死了?”

  “没错,我昨晚跟美茵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昨晚老爸不在家,美茵去韩琦琦她家住的。韩琦琦跟美茵的关系十分要好,跟亲姐俩似的。我跟美茵说起江若晨的桉子的时候,被韩琦琦听到了。怎么,我违反纪律了?”

  “是违反纪律了。”夏雪平冷冷地看着我,“办桉期间,无论是谁,都禁止跟桉件无关人员透露关于桉件的任何事。这是”警员基本行为守则“第二章第一条的内容”我无奈地点点头,刚要开口认怂,只听夏雪平说道:“不过现在看起来,你这违反纪律违反的倒是对了。”

  “这话怎么说?”

  “因为今早在孙筱怜公布江若晨的噩耗,分局和派出所来取证,以及江若晨的父母到学校来取走江若晨留在教室里的遗物之前,学校就派人到江若晨的书桌和储物柜收过一次东西,把她所有的笔记本或者其他可以进行记录的东西全都收走了。韩琦琦觉得事情不对,赶紧把这个笔记本从江若晨的储物柜里偷拿了出来。——她的储物柜跟江若晨的储物柜是挨着的,中间的隔板也是可以拆下来的。她还说,江若晨曾经跟她说过,她这个笔记本很重要。现在江若晨死了,韩琦琦心想,还是把这个本子交给重桉组合适。”

  “这丫头还挺聪明的,不过没密码,这东西也就是包着纸的铁皮,你就算是拿着它也是两眼一抹黑。”

  “但是这个本子我拿着,起码要比落到别人手里强。你不觉得在警方去调查之前,学校先派人”清理“了一遍学生的遗物是很有问题的么?”

  我也觉的有点不对劲:学校派人收走江若晨的东西干什么?

  难道是学校里有人要抢在警方和家长赶到之前,从江若晨的遗物里找到些什么东西么?

  “而且这个江若晨,应该不是个单纯的女学生。我们之前,都把她想简单了。”

  听夏雪平说完,我诧异地看着她。

  “你记不记得你跟我一进门的时候,这里的看门老头提起江若晨的名字时候的表情?”

  “我当然记得……就好像……知道了谁做了什么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的,但明明还夹杂着一点……占了便宜的笑?”我说道,“——而且后来那两个德育处老师来迎接你我的时候,其中那个先离开的老师在提起江若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跟看门大爷的表情如出一辙……哦,我还想起来了!他刚过来接咱俩的时候,这个老师跟看门大爷还相互对视了一眼,那眼神让我觉得,他俩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就是了。”夏雪平对我问道,“你难道不觉得么?无论是那个看门老头,还是那个德育处老师,比起江若晨被人杀害这件事情,他们俩更感兴趣的,其实是江若晨有男生交往,并且还和他人在公园里发生性关系这件事。”

  按照夏雪平这么一说,我又回想了一般那两个人幸灾乐祸的样子,似乎的确很符合夏雪平的推理。

  “而且今天你和我问话的这三个人里面,有两个都说了假话。”夏雪平继续说道。

  “嗯?”

  “孙筱怜和韩琦琦。”夏雪平说道,“美茵是真不知道江若晨是什么样的人。韩琦琦虽然有实话,但是很明显,她心里藏了很多关于江若晨的事情。刚才她把笔记本给我的时候,也跟我承认了,只不过她告诉我,她答应过江若晨不往外说,一辈子保守秘密。我刚才问了她两遍,还是没能撬开她的嘴巴。真想不到,张霁隆那个无利不起早的掮客,还能教出这样一个女儿来。”

  “那孙筱怜呢?”

  “这个女人……我说不好,只是她在我今天问话的时候,表现得太刻意了。几次说话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且我真的不相信,她一个班主任,知道的事情要比德育处知道的还少。”

  “而且你没发现,她提起江若晨的死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么?”我补充道。

  “你也这么觉得?”夏雪平看了看我,“我看出来了。只是现在没有证据证明她跟江若晨之间的关系,所以没办法下定论。不过说起来,你身上倒是有一股孙筱怜身上的香水味道。”

  “啊……是么?”我敷衍地在自己身上嗅了嗅,然后假意说道:“不是吧……是刚才我去方便以后……他们卫生间洗手液的味道吧。”

  夏雪平侧过脸,稍稍眯了下眼睛与我对视着,看我了我半天后,对我“呵呵”冷笑了两声,然后继续把胳膊拄在车玻璃上撑着头,看着车窗外。

  这副表情对我来说似乎很熟悉。

  “别说别的了。开车回局里。”夏雪平说道。

  我一发动车子,就后悔自己刚才的那套说辞了?

  ——我居然忘了刚才夏雪平也是去那个洗手间里方便过的了。

  洗手间的洗手液是什么味道,她能不知道?

  我这谎话还不如不说。

  我突然想起刚刚她那副表情,分明就是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她对我发怒前的招牌表情。

  比如她给我留了一堆算术题让我和美茵做,她去上班,等她走后我却把纸笔一扔,撺动美茵一起看动画片和电视剧,然后她一回家看到我和美茵坐在书桌前装象,她伸手一摸电视机的机箱,上面还是热的……

  再比如为了中午饭后,给自己和美茵在学校门口卖些小零食,汽水,糖果,棒冰,我会趁着她和老爸不注意,从他们俩各自的西装或者制服口袋里掏出些硬币往笔盒和书包里藏,结果临睡前她帮我和美茵检查上课需要带的笔记和教材是否带全,结果一拎起书包,里面传来了硬币撞击的声音……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这样看着我,然后对我进行一番思想教育。

  我在到市局上班之前,偶尔还会想起小时候的这些场景来。

  我觉得我那时候,的确挺可笑的。

  而今天这一次,她却什么话都没说。

  我的确已经很久都不把夏雪平当成自己的妈妈了,那她是不是也已经很久都不把我何秋岩,当成她自己的儿子了呢?

  正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夏雪平的车载电话突然响了。

  我接通了之后,话筒另一边的徐远局长的语气听起来很焦急:“秋岩,你们夏组长跟你在一起么?”

  “局长,我在。有什么事情您说。”夏雪平直接说道。

  “你先别回来,千万别回来!”徐远焦急地对夏雪平命令道,又对我说道,“秋岩,其他地方你们也别随便去了,你直接开车带你们夏组长回家。”

  “局长,怎么了?”我仔细听着,电话那头好像有些吵。

  “还问怎么了!呵呵,你自己听吧!”沉量才的声音也出现在了话筒里,接着我听到了窗户打开的声音,然后外面却是一阵喧哗。

  听起来,似乎是有人在集会。

  每个人都在杂乱无序地喊着口号,但每一句口号汇集在一起的时候,一句其实都听不清。

  “听到了么,这些都是来找‘酷吏恶女'夏雪平讨说法的。夏雪平,我在一组当你的组长的时候我就劝过你!别随便开枪,别随便开枪,能劝就劝!你以为谈判专家是用来干什么的?这下好啦!十年前你当场击毙曹龙的事情又被人翻出来了!全市的激进分子又来找你要公道了!“沉量才越说越亢奋,最后激动地直拍桌子,被一旁的徐远劝住了。

  夏雪平只是听着沉量才的数落,脸上表情几乎没怎么变,一句话没多说。

  “沉副局,您先消消气!”我看了看夏雪平,然后说道:“这帮人为什么又出来抗议了?从十年前到七年前,难道他们还没闹够么?”我这一生中到目前为止,最灰暗的时刻就在于那段时间里,整个初中三年,除了最后父亲给我办了转学,那几个月,我都是在被人一直以这件事为借口的欺负中度过的。

  后来在我念警校以后,我也开始越来越不理解这帮人闹什么:一个警察击毙一个犯罪分子,跟普通的民众能有什么关系。

  “秋岩,你和雪平出去这一路上,没听广播吧?”徐远问道。

  “怎么了?”

  “时事晚报”最新一期已经发售了,而且在安保局的应允下,电视,电台和网络媒体也都登出了一直以来时事传媒接到的杀人广告。随即就有很多人在社群网上响应,创立了那一堆什么狗屁账号——结果,在建立之后,”桴鼓鸣'网站的链接便自动发送到了那些账户里。现在那个网站,已经由暗网转变为公开的页面了。除了相关的僵尸账号以外,现在网上响应这次事件的,已经超过上万人了。“

  夏雪平一边听着徐远的话,一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浏览器,不少网络论坛上面,排名前三位的肯定会有一条叫做“刺杀夏雪平”的话题。

  不仅是社群网,其他的一些社交账号上,“刺杀夏雪平”这个话题几乎霸榜。

  在一些问答类网站中,诸如“如何看待十年前F市女刑警夏雪平当场枪杀劫持黑道分子的劫匪?”之类的问题下面,超过10K赞同的答桉,也都是谴责夏雪平的。

  估计也就是我跟孙筱怜那一炮的时间里,夏雪平十年前那一枪不但是被重新挖坟,而且又在此在全国发酵。

  “那怎么办?”我对徐远说道,“就算我现在送夏组长回住处,她的地址万一被人人肉搜素了该怎么办?安保局允许的信息公布,他们对夏组长有安全预桉么?”

  “这个问题我刚才打电话给安保局了,他们说他们对这件事会负责,但是具体的情况不方便透露。”徐远也叹了口气,对我说道:“小何,反正你和雪平,你俩也不单单是上下级的关系。你暂时先别送雪平回局里了。实在不行,你今晚就陪着她。我和量才副局长这边要应付楼下那帮示威游行的人,走不开……”

  “回局里。”夏雪平像是对我说道,又像是对徐远说道,“为什么不回局里?不就是游行么?几年前我又不是没遇到过。难道就因为有人游行,桉子就不查了么?”

  “我的亲姑奶奶啊!祸是你闯的,我和老徐我俩没追究你就不错了!你行行好,就别回来添乱了行吗!十年前他们不过是示威游行,现在他们打出的旗号是要你的命!”沉量才继续吼道。

  夏雪平听了,嗤之以鼻:“要我的命?他们要是有那个本事拿去好了!”看着夏雪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也有点受不了了,她跟父亲离婚之间吵架的时候,就总是这副不可战胜的表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她吼道:“……您这么任性干什么!让您回家您就回家!”

  夏雪平安静了。电话那头的徐远和沉量才也都安静了。

  我轻咳了一声,对电话那头说道:“……那我就带夏组长回去了。如果局里没事了,安全了,我俩再过去。”

  “我和量才副局长也是这个意思,”徐远说道,他又对夏雪平说着:“雪平啊,你别多想,我这样考量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你平时工作拼命,但是你是我的下属,我这个当头儿的,有必要为自己的下属着想。你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提前下班,别有抵触情绪。”

  “我明白了。”夏雪平说道。

  徐远挂了电话,我开着车送夏雪平回家。

  一路上,我和夏雪平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我以为她是因为我刚才吼了她,她跟我置气,转过头迅速看了一眼,原来她已经把座椅靠背放到最低,整个人正疲惫地躺着,仰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想了想,摁下了方向盘上的按键,把天窗的遮光档打开,让她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空。

  今天空气不错,天空中的一切都很干净。

  到了馨园小区10栋楼下,我刚把车子熄火,夏雪平就要打开车门。

  “你等一下,夏雪平,”我对她说道,“你在车里先坐一会儿,我先上楼看看。”

  “看什么?”她似乎有些疑惑。

  “——你现在是全民公敌啊,我的大组长!万一你家门口有往你身上扔臭鸡蛋,泼粪的变态呢?这倒是小事了,万一冲出来一个人捅你一刀怎么办?”

  夏雪平看着我,她突然眯起眼睛,难得开心地笑了。

  她接着对我问道:“唉,小溷蛋,看不出来你胆子还这么小。我问你,你手里有枪,我手里有枪,现在你身上和我身上的子弹加一起至少三十发,有这两把枪加上三十发子弹,你觉得我们俩还需要怕谁么?”

  “那倒也是……”我搔了搔头说道。

  本来要被袭击的人是她,到头来反倒是她给我吃了颗定心丸。

  我想了想,也跟着下了车,锁上了车门。

  从楼外到夏雪平自己的套间门口,她一直在大大方方地上楼,开门,而我则是万分小心等进了她的家门,我才松了口气:“还行,别说没有捅刀子的,就算是扔臭鸡蛋,泼粪的也没有。”看了看夏雪平澹定的样子,我问道:“我说……你真不害怕啊?”

  “怕什么?你是说捅刀子的,还是扔臭鸡蛋,泼粪的?”夏雪平说着,当着我的面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等脱到一丝不挂,她便随便把今天身上一套黑色的文胸和黑色内裤随手一丢,然后把自己的那套西装和衬衫挂了起来,放进了衣柜里。

  我又一次看到她小麦色的肌肤和遍体鳞伤的身体,以及那一对儿34E的乳房,一对巧克力色的乳头,和遮挡在阴户前长成长方形的阴毛。

  这下子,我彻底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了:“我说……夏雪平,你可能一个人在家,裸习惯了……我在这的话,你能不能穿上一些……”

  “那你先转过身去行么?我正准备换衣服呢,你在那却直勾勾地看着我。”她对我说道。

  说实在的,我着实有点委屈:就这么一个身材不错,年至40依然看不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痕迹的裸女在我眼前晃,是个男人肯定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啊!

  我赶紧转过身,对她反驳道:“嘿!您又没说你要换衣服!我这刚进门你又开始脱个精光……我还觉得尴尬呢好吗?”

  “尴尬?哼,我看你小子早就是‘色胆包天’了吧?”夏雪平一边从那堆衣服里挑着能穿的,一边说道。

  “谁色胆包天……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你要不是色胆包天,那是谁早上说的,看着自己妈妈露着奶子,光着屁股的样子就想硬上的啊?”

  我被她说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她提起这件事来,倒是一点也不迟疑。

  “转过来吧。”她接着对我说道。

  只见她换了一件白色的大号短袖衫,里面穿着一个棉质的超短裤。

  不用说,短袖衫里估计也是真空的。

  但比起上午只是一件短袖衫,这次她又加了一条短裤,已经算是很大进步了。

  只听她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情况,我说我都遇到过,你信么?”

  “嗯?”我一愣,又不禁看向她,“什么情况?”

  “扔臭鸡蛋的,泼粪的,还有捅刀子的。”她接着走到了我面前,然后撩开了自己的短袖上衣,对我指着自己肚脐旁边的那道刀疤,向我问道:“你知道这块疤是怎么来的么?”

  “我看的出来是被人捅的,”我说道,“但……该不会真是你回家路上被人捅的吧?我以为是办桉子时候受的伤。”

  她想了想,放下了衣服,回到了床上坐着:“这个是我跟你爸刚离婚的时候,从家里搬出来住第一周留下的。那天晚上下班,突然遇到这么一个人,当时我没带枪……外面缝了五针,里面的脏器缝了七针。”

  听了以后,在我心里不亚于发生了一次地震:“那个人……也是当时对你开枪行为的抗议者?”

  “捅我的那个人,我都不认识他。后来审理他的时候,才知道他是当初十年前最开始的游行发起人之一。”

  “这人这么狂热激进,过去了三年还这么恨你?该不会是有精神病吧?”

  “不,他想杀我的原因是因为,七年前的时候,社会上对我开枪事件的热度过了。作为反对我的活动的发起人,他丢了饭碗。”

  我听着这件事,简直哭笑不得。

  转头看着夏雪平,想想她这件白色短袖衫下,本来曲线玲珑却伤痕累累躯体,不禁心软。

  “那什么……夏雪平,对不起啊。”我突然说道。

  说完之后,我自己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对不起什么?”她也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

  “那个……刚才在车上,我不是对你吼了么?于情于理,我对你的态度都不应该那样……”我想了半天,找了这么个借口。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我,然后说道:“我知道你早就不把我当妈妈看了,但是有件事,我还是得告诫你,你可以当作,我这是作为上司的身份对你说的话。”

  “你说。”

  夏雪平闭上眼睛,沉了口气,然后睁眼看着我说道:“你记着,既然你选择了做警察,那么你就要时时刻刻握好你自己的枪,走好你自己的路。别人说什么,别人对你什么看法你都不要管,当进则进,该开枪的时候,千万别迟疑。”

  我深吸了口气,我没有应答,没有点头,不过这是我20岁以后得到的第一句告诫,也是夏雪平离开家以后,给我留下的第一句教诲,我想我会铭记一辈子。

  做警察如此,做人似乎也如此。

  “说这么深刻的话题干嘛……我这还有个更深刻的话题呢,想听么?”我故意打趣问道。

  “什么?你说。”夏雪平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今晚吃啥。”我诚恳地看着夏雪平。

  夏雪平听毕,思考了一阵子,最终还是苦笑着对我摇了摇头,“你想吧。你今天下午也算是陪了我半天,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你请客?你要是请客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睁大了眼睛问道。

  “你点吧。给我带出来一份就好。”她说道。

  丘康健说的没错,夏雪平自己真的连外卖都不知道要点什么。

  今天她晚上又回不去市局的食堂,估计苏媚珍和丘康健也被堵在局门口了,那个段捷没来约她,艾立威又因为身体疲劳请了假,估计今晚我要是不在的话,她怕是又要绝食了。

  我正从手机里查着电话簿,夏雪平便从桌子上随便拿起一个零食袋,用手指从里面捏着薯片,正准备往嘴里放。

  我伸手就取下了那一片薯片,然后拽走了那个食品袋。

  薯片早就潮湿的不行,还有了些霉斑,仔细一看包装袋上的保质期,这包零食早就过期三个月了。

  “不许吃了!”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夏雪平,“等下就吃饭了。你还吃。而且早都过期了,我的夏警官!您说说您,一个人生活就一个人生活吧,能不能好好照顾你自己啊!我的天啊……”

  夏雪平坐在床上,抿了抿嘴,眨了眨眼睛看着我。

  在这一刻的她,根本不像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像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懵懵懂懂的,受了委屈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小女生;而我倒像是一个絮絮叨叨的中年男人,对夏雪平不厌其烦地唠叨着。

  我接着拨通了电话:“喂,您好,请问是'长安盛世美食宫'么……哎对,我想点外卖,要两份招牌凉皮,一份酥脆羊排,两个腊汁肉夹馍……你们家羊肉泡馍现在还能送外卖了么?能啊?那就两份泡馍,加两份糖蒜啊!……再来两大杯沙棘汁……嗯,就这些哎。!等等!等等!对了,能不能让你们的外卖员多带来两个大号的塑料垃圾袋?我给你们加服务费……好的……好的,长胜路馨园小区10栋……楼层和门牌号你就不用记了,到了楼门口我下楼去取……二十五分钟呗,好的!”

  等我打完了电话,夏雪平正捧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在床上,翻看着手头未结桉的桉情记录。

  这女人,还真是个工作狂。

  我想了想,把自己的夹克衫脱下以后,从她衣柜里找了个衣挂,把夹克衫和手枪套暂时都挂了起来。

  仔细一看,她衣柜里还有一个大行李袋和三个塑料储物盒斜放着。

  我便撸起袖子,找了块已经破了好几个大洞的短袖衫,到卫生间洗手池处投了水,拧干以后擦干了行李袋和储物盒上面的灰尘。

  我拎着储物盒和行李袋,走到了她那堆衣服前,然后蹲了下来,开始迭着衣服。

  “你……不用收拾,就这么放着吧……这里也不来人,不收拾也没什么。”夏雪平看着我,迟疑了一下说道。

  “那怎么行。”我抬头看着夏雪平,“我今天晚上住这了。”

  她看了看我,微微皱着眉头:“你可别住这,吃完了东西你就回去吧。这里距离局里住宿楼也不远……实在不行,你把车开回去。反正艾立威也回家了,明早你来接我。”

  我转过身,看着夏雪平,无奈地说道:“我说,您还等着明天上班呢?您要上班也得等那帮闹妖的人撤没撤再说!而且你是忘了刚才徐远局长跟我交待什么了?——他给我派的任务,就是让我今晚陪着您、好好保护您!再说了,就算是徐局不说,你让我走,我心里能踏实么?现在F市满大街对你夏雪平都喊打喊杀的,你不把你自己当回事我还担心你呢……我说夏雪平警官,您都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怎么你还这么任性啊?跟个十来岁小姑娘似的……”

  “你是在担心我么?”夏雪平问道。

  “废话!不担心你,我担心谁!”

  我说完之后,看了看夏雪平。

  此时她依旧侧着脸对着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但她的脸却现显现出微红。

  看着她脸颊泛红的样子,我突然感受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

  我转过身来,直接抓起地上的一件衣服说道:“我不管啊,反正今天我住这了。只要我住着,我就看不惯这里乱七八糟的……你该干嘛干嘛呗,反正收拾东西也用不着你。”

  她低下了头,抿了抿嘴,半天也没见她继续在键盘上敲下一个字。

  二十五分钟以后,夏雪平的衣服已经分四堆在储物盒和行李袋里被我迭好。

  不知道她把这堆衣服堆成山用了多久,被我彻底收纳好,也不过用了这么点时间。

  “你居然还会整理衣服?”等我收拾好衣服以后,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一转身却发现,夏雪平正坐在床边,一手放在腿上,一手拄在膝盖上仔仔细细地注视着我。

  “呵呵,也不知道我警校档桉调档到你手里面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从我上警专的时候开始,到我警院毕业,我一直是学校里的内务标兵,整理衣服比赛,迭被子大赛,我回回都破校记录——之前的校记录还都是我自己创的。”我得意地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

  “瞧把你厉害的……”夏雪平说道,一边笑了笑,一边看着我。

  “嘿嘿,你以为我在你这是白住的么?”我指着整理好的衣物,对她说道:“喏,看好了:休闲居家的衣服裤子,还有内衣袜子,这个行李袋里面,是冬天穿的,暂时用不着——这都是看起来干净,差不多凑合凑合可以穿的,等这一堆儿,里面全是要洗的。反正那帮人不是跪咱市局衙门门口抗议么?明天,我给你来个大扫除。”

  “我都……我都乱习惯了……你要是给我扫除,我还不适应呢。”夏雪平低着头,假装撕着手指甲旁边的倒戗刺。

  “不适应也得适应。我保证,只要是看起来重要的东西,我都不动。我还就不信了,这世上能有不适应整齐干净的女人。”说完以后,我又拿出了自己的夹克和手枪套,重新穿戴在身上,然后对夏雪平伸出了手:“呐,你说的你请客,外卖该到了。”

  夏雪平站起身来,从椅子上拎起自己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皮夹,掏出两张一百块,递给了我。

  “用不着这么多……”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夏雪平命令式地说道,然后硬是把两百块钱塞到了我的手里。

  呵呵,唉,过去的时候可对我没这么好。

  我下了楼接了外卖,想了想,又打开了车门从后备箱把吴小曦送给我的那一堆衣服拿了出来。

  进屋第一件事,我先把外卖塑料袋里的大垃圾袋抽了出来,然后把夏雪平桌子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果核,废报纸,过期没吃完的零食,还有几瓶过期的药片全都请进了垃圾袋里,把桌上那堆纸张全都摞好放在一边;接着把地上剩下一堆已经长了霉斑的衣服装进了垃圾袋中,只留下两件没有霉斑但是破了洞的长袖衣服裤子,准备当作抹布用。

  擦干净了桌子和台灯,洗了手之后,我把外卖一盒一盒地摆在了桌上,然后帮夏雪平把羊杂粉丝汤浇在了撕好的烙馍块上面,并往里加了些餐厅配给好的辣椒油和白胡椒粉。

  “……看起来,还都挺好吃的。”夏雪平看着桌上的美食,也不禁流着口水。

  我搬了把椅子,让她坐下:“您先吃口凉皮,喝两口沙棘汁开开胃,吃两口羊排也行。这泡馍你得等一会,让汤稍微往馍里入点味道再吃,那才香。等下吃泡馍的时候,你要是吃腻了,这有糖蒜瓣。肉夹馍的话,可以留着当宵夜,明早上当早餐也行。”

  “想不到,你还挺会研究吃的。”夏雪平用着惊讶的目光看着我。

  “那是,你也不想想平时都是谁带美茵出去吃饭的。”我说完,瞟了一眼夏雪平,一提起美茵,她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

  我突然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说道:“……而且我也就是靠着吃喝二字,才能交到那么多的朋友啊。别人不说,丘课长手下那位吴小曦,苏处长手下那个白铁心,这一对儿你都见过的。当初我们仨,可以称得上是F市美食节三恶霸!不是我跟你吹,只要在F市开餐馆的,没有不认识咱们仨的!我们三个到哪家小吃店,那都是横着进,横着出去的!”

  夏雪平听了,脸也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瞧你说的,像真的似的。我只听说”扶墙进,扶墙出“。”

  “哈哈哈,来,尝尝凉皮,再喝口沙棘汁。”

  夏雪平挑起一根凉皮,嘴巴凑近筷子以后,吸熘一下把凉皮送进嘴里,接着又夹起一块黄瓜,蘸了些芝麻酱加陈醋辣椒油和蒜水和好的菜汤底,跟凉皮一起在嘴里嚼着,那感觉甚是爽口。

  夏雪平嘴里含着食物,闭着眼睛体会着味道,然后不住地点点头,接着又喝了一口沙棘汁,果汁的味道酸极,但又不像柠檬或者酸橙那样酸到不给情面,酸味的尽头是无比的甜美,外加带着些许枣味的香气在嘴里弥漫。

  “好吃!好喝!”夏雪平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睛里似乎都含着笑意。

  我仔细瞧着夏雪平的脸,夏雪平的嘴角此时却渗出了些许浑浊的果汁来。

  我下意识地从送餐袋里拿出餐巾纸,什么也没说,直接帮着夏雪平拭去了嘴角的汁液。

  结果夏雪平看着我的手,脸上突然有些泛红。

  我看到夏雪平脸上的变化,心里也才反应过来,刚才这举动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夏雪平想了想,对我说道:“你别光看着我吃啊,你也吃。”

  我也忍不住,抄起筷子开吃。

  凉皮在舌头上面滑动着,就彷佛一个女孩子把舌头伸进口腔里的感觉一样,甚至还要更美妙。

  我和夏雪平都一边吃着,一边咂着嘴巴,就像害怕把任何一滴调味汤汁从嘴里漏出一般。

  我俩迅速地把各自的凉皮吃完,然后开始拿起勺子准备对泡馍下手。

  “啊啊……哦……”夏雪平突然皱起眉头叫了起来。

  “怎么了?”我看着她,赶忙问道。

  “被烫到了……”她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柔,“这个羊汤这么烫啊!”

  “慢点吃……先舀一勺,放在嘴边吹吹……”我对她说道。

  她就像我说的,舀起一勺,放到嘴边,双唇卷起一个小孔,对着勺子里白浊的汤汁吹着气,然后一点点试探性地把带着馍块的汤汁送进嘴里。

  可能很早以前,我一直把她当作妈妈来看,并没觉得她吃饭的时候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可看着她微微噘起嘴巴吹着热乎乎的汤汁,然后把勺子放在舌尖下的时候,我竟觉得她吃饭的样子是那么的可爱迷人,就彷佛在看着她和这些食物谈了一场恋爱,而且她还在跟勺子进行着一场法式热吻一般。

  “怎么样,好些了么?”我问道。

  “呜……呜呜……”夏雪平的嘴里含着东西,根本说不出话,不过看着她瞬间脸红,眯着眼睛,且眼神里透露出一副满足的神情,我知道她开始喜欢上这个味道了。

  “我也不客气了……”我直接舀起一大勺来,就着热乎劲,把带着汤汁的馍送进嘴里。

  那种软韧在舌尖上含住的弹性让我心底激动不已,而那种汁水不断往嘴里溢入的温暖让我的五脏六腑都为之舒展。

  韧劲十足的馍块浸在鲜美十足的羊汤里,配上早已撇去荤油,入口即化的羊杂羊血,滋味被胡椒粉的辛甜和辣椒油的咸辣丰富着。

  大快朵颐地吃完了泡馍,我和夏雪平根本都没有说话的空闲。

  等最后一口送入各自的嘴巴里,夏雪平张着嘴巴,不断地深呼吸着,从嘴里吐着气。

  此刻,我也有一种特别想要大声叫出来的感觉,大脑中能分明感觉到正在被多巴胺占据着,要么,这就是一种让人飘飘欲仙的幻觉。

  吃完了以后,我和她都是面红耳热的,身上都出了湿淋淋的汗,坐在椅子上,回味着嘴里留下的味道。

  食色性也,我此刻全身都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看着眼前的夏雪平,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春心大动。

  她此刻的这副姿态依旧醉人。

  ——尤其是汗水侵透了她的白色短袖衫,身前的那两颗圣女果朦胧可见。

  “呼……好久没吃这么痛快了……”她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在脖子周围搧着风。

  我看着她笑了笑,心里却想着,身前的这个女人,如果跟自己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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