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我才是你爸!
沈琼瑛这一病就养了三天,沈瑾瑜倒是真没碰她。
他每天哪怕再忙也要抽出时间陪她,为她准备早中晚餐,为她擦身洗澡,喂她喝药。
他甚至亲手为她烤起了蜜薯,每天仪式般跟她分食,然后抱着她睡觉。
等她稍好些,他又陪着她来回散步,捯饬些盆栽花草,还因为怕她寂寞,养了只叫“黑曜石”的鹩哥。
她也没想到他会寻来这么一只黑漆漆的鸟儿,乍一看像只乌鸦,但瞧久了也就了然。
这只鸟看久了竟有些像他。
沈琼瑛心里不喜,被它亲近示好时,下意识呵斥抽打了它几下。
谁料黑曜石很聪明,从这之后就不大理睬她,只接受沈瑾瑜的喂食和调教,很快学会不少短句。
沈琼瑛也尝试教它说话,它却记仇一声不吭。沈琼瑛又稀奇又郁闷,倒把它当成树洞,一个人在家随口跟它发泄几句,权当解压。
这日子无聊又平淡,好像时光倒流,寒暑假父母出差的出差、演出的演出,而他们姐弟俩一个喜欢宅家看书,一个喜欢出去打球,中午晚上又回归同一所房子里,日常相依为命。
直到她好透了,人反而稍稍圆润了一圈。
不得不说,沈瑾瑜想要照顾一个人的时候,他总能做到最好。
在这方面沈隐还很粗心生涩,自制力也差,也许照顾着就把她照顾到床上去了。
晨起她主动做了久违的煎蛋三明治,搭配着热牛奶,试图呼应这种温馨持续下去。
她披散着微蜷的发丝站在厨房帽频,窈窕的背影让他想起了中学时某一个早晨。
那时候她还用“给他生个小外甥”来警告他不要越界,而现在她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多么奇妙的命运。
随着他越走越近,她的侧颜伴着晨曦越来越明晰,就像是宝藏光彩夺目,隐藏不住。
就是这样,又乖又娴静,每每看到都让他怦然心动,疯狂地想挽留、扣留甚至拷留她在身边。
他歪着头欣赏了一会儿,像是任何一个过去,走至她背后,环住了她的腰。
“瑾瑜……”她的身体一僵,胳膊不再协调。
“你好了。”他在她耳廓上轻轻啃噬,手也暧昧地顺着她的小腹不安分游移。
她像是被毒蛇给缠住了,紧张得几乎闭气,“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她能感觉他态度在回温松动,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似乎不用发生什么激烈战争,他也会无条件满足她的愿望。
这种揣测使她蠢蠢欲动,想赶紧演完这出令人作呕的戏,连应付过场的耐心都消失了。
他轻笑,吸了口她的耳垂:“你说是就是。”
她敏感地打了个颤,声音有些抖,还是忍不住问了:“你知道的,我和佩仪是最好的朋友……”
他脸色迅速冷淡下来,松开手回到了餐桌。
在她忐忑的神情里,他吃完了她亲手做的早餐,换鞋准备上班。
她紧跟其上,为他披上大衣,又妥帖地给他扣扣子、系围巾。一切都是他最喜欢的那种样子:纯净、温婉、娇软、乖巧、贞静。
临走前他没忍住抱了抱她,俯身耳语:“今晚我想看你穿那件。”
见她神色一变,他手指下滑,在她的项圈的锁坠上拽了拽,制造出清脆的叮咚声:“听话。”
中午,博文附近的一家韩式炸J店,角落里坐着两个格格不入的人。
贺璧看着眼前的榴莲味炸J和芥末芝士炸J,不适地皱了皱眉。他之前就有过胃病,很抵触垃圾食品。
沈隐喝了口啤酒,面露嘲讽:“不爱吃就别勉强,不好意思,我挺爱吃的。”其实他纯粹是想把对方早点打发走,所以选了这么个嘈杂的地方。
见状贺璧勉强往嘴里填了一块,顶着不大舒服的味觉嚼了起来,“我只是觉得你在长身体,想带你吃点好的,你喜欢韩式料理的话,旁边有一家‘金泰轩’,我们可以在包间里慢慢谈……”
沈隐头也没抬,“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吃完这些,我就回去上课了。”说着,他又塞了一块炸J腿肉。
贺璧连忙整理起随身带来的礼物:“听你姜姨说你喜欢这些,我也给你带了。”
他拿出一摞资料:“这些是今年份的资料和文件,”然后又拿出一摞英文大部头:“这是些前沿学者新出的着作,刚刚被纳入教材,你现在还用不上这些,但偶尔翻翻也可以拓展视野,”说着他把资料都收进一只超大的手提袋,语气慈爱而骄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很喜欢这些。”
这些外文正版学术着作都非常贵且珍贵,其中关爱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贺璧没见过合格的父亲,他自然也学不会怎么做慈父,做来这些已经够手足无措。
他自己都肉麻得够呛,但心底面对着沈隐确实是有一丝柔软在发酵。
恢复了本来面目的贺璧褪去了谦和温柔,显得更加冷傲,这种冷傲并非沈瑾瑜那种危险的孤冷,更像是镌刻于骨头里的强势矜持,倒和沈隐那种清冷有些相似。
贺璧在中二期时的嚣张狂傲无人能及,不然也不至于唯一一次动心失恋就输不起,把沈琼瑛报复得一无所有。
但已经经历过悔恨顿悟和现实沉淀的真·霸总,此刻面对自己的儿子,所有的霸道收敛得毫无棱角。
沈隐停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妈已经和你分手了。”
他有些不耐,已经准备走了:“你讨好我也没用,她是不可能跟你复合的。”
——因为她是我的。
贺璧神色黯淡:“跟你妈没关系,我就是来看看你。这几个月我不是在疗养院调养就是在国外奔波,也没有顾及到你。”
“那现在你也不用顾及到我的。”沈隐淡淡地截住他的话题。
贺璧也看出他的抵制,沉默了一会儿:“你不必这么抗拒,我没企图,也没有恶意。虽说当初和你妈发生过一些不愉快让你误会,但我确实不会再冒犯她了。”
“这样最好。”沈隐冷冷一笑,也没心情吃了,把面前的餐盘一推:“我走了,你自便。”
贺璧急忙站起来,拉住他的手臂:“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沈隐蹙眉抽回了手,重又坐回去,静静地看着他。
“小隐,最近如果有什么人找到你,跟你说奇怪的话,你不要相信。”贺璧皱了皱眉,似乎无从说起。
沈隐不动声色:“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奇怪的。”
贺璧苦笑:“我是在提醒你。你和瑛瑛是这个世上我唯二不会伤害的人。”
沈隐心中一动,想起了沈瑾瑜那个肖似又讨厌的面目,“‘说奇怪的话?’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是说有人可能居心叵测,”贺璧纠结着措辞,“最近有没有莫名其妙的人出现在你周围?”
沈隐见他吞吞吐吐说不到实处,突然开口扔出重磅炸弹:“莫名其妙的人,你是说我生父吗?”
这下换贺璧腾地站起来,脸色铁青:“他在胡说八道!我才是!!!”
沈隐冷淡平静地看着他失控。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强自平复下来,“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长相说明不了什么。”
沈隐直截了当:“你在说沈瑾瑜?”
谈到这一步,再纠结遮掩已经没有意义:“他是你舅舅,所以你明白吧?你们不可能是父子。他恨你妈,当初你妈被赶出家门也有他一份,他现在骗你同样不怀好意。”
贺璧舒展了眉眼,自信而骄傲:“我才是你爸爸。秉性爱好是深层次的遗传,血浓于水,而不在于粗浅的外貌。你表现出的性情天赋都跟我一模一样。”
他能在有缺陷的情况下坐稳继承,显然单凭怜悯愧疚不够,能力超群才是首要。
沈隐见他胸有成竹不似作伪,又想起瑛瑛说自己父不详的话来,立马推敲出眉目:首先贺璧一定是施暴者之一;其次施暴者应该仅此两位,但他们用了手段或者药物让瑛瑛思维混乱无从分辨;最后,两个人都万分笃定自己才让瑛瑛怀孕,那一定是其中还有些什么猫腻。
不管是什么缘故,沈隐此刻都没心思跟这个强奸犯周旋下去。
贺璧也是给比急了,他知道这并不是好时机。
之前几年他一直背后为沈隐付出和铺垫,因为知道沈隐抵触“继父”,本想跟瑛瑛婚后慢慢磨合,可惜经历了那样的事跟她覆水难收。
而几个月的心灰意冷自顾不暇,沈瑾瑜的出现更是打破了慢慢相认的计划。
按照他的计划,他会继续积累默默付出,等到沈隐大学毕业后第二年,再摊开事实感动对方。
恰逢对方踏入社会羽翼渐丰,却又迫切需要第一桶金,想必也很明白一个豪门生父的好处,将不会再天真抵触。
而原本在他的计划里,他会依仗着父子相认卷土重来,届时跟瑛瑛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当初他为了寻找沈琼瑛,在很多人身边都收买安插了盯梢的人,作为沈琼瑛的闺蜜,姜佩仪更是重中之重。
这件事败露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捋着时间线往深了想,沈琼瑛很容易怀疑他的居心和身份。
这也是他必须除掉汪云城的原因。
但事发同时病发是他没想到的,以至于在嫉妒躁狂下无法挽回。
事后心灰意冷,他顺水推舟对她讲了那个故事。想必她心中也已有所猜测,却没有深究。
这难免在他决定放手之余,给了他一丝希冀——如果还有机会重来,如果她并不幸福,如果她不再恨他,如果……
于是他去了姜佩仪那里,本想从侧面了解些瑛瑛的消息稍解惦念。
姜佩仪只知道他是瑛瑛的前男友,外加根本对不上号的校友堂兄,本着同情,还算真诚地跟他聊了聊近况,本意是劝他想开。
姜佩仪或许稀里糊涂,但贺璧一听就明白了:沈瑾瑜这完全是冲着瑛瑛来的。
听到姜佩仪让瑛瑛去主动联系沈瑾瑜说项,他当场翻脸离开,直把姜佩仪弄得莫名其妙。
既然已经说开了,贺璧不吝关心,“我听说,学校里有个富二代总针对你?如果实在不对付,不要忍,我都可以帮你。”
一个纪氏而已,在云海是条龙,在全国就不够看了,贺氏几代的积累,即使在国外也不乏盘根错节的背景,已经是贵族一般的存在,纪家这样门庭凋落的新贵,他还不放在眼里。
沈隐盯着他殷切的面目,想到十六年前就是这么个人也强迫了沈琼瑛,甚至用了什么药物手段导致她恍惚错乱,连施暴者的面目和人数都记不清,他就又是心疼又是痛恨,一把揪住贺璧的衣领。
贺璧只以为对方是在恨他始乱终弃:“当初是有误会才会分开,她阴差阳错又不记得我,我绝不是故意遗弃!”
他把前情含糊带过,又连声忏悔:“好不容易找回你们,我一直想要赎罪,你如果怨恨,打我骂我都好,我确实欠你的……”他想得很美好,私下截在沈瑾瑜前头父子相认,同时又不叫沈琼瑛知道,等时机成熟再说,既赢回儿子,又里应外合。
然而沈隐什么都知道,即便这两个人渣里有一个真是他老子,他也不会有丝毫动容,只会引以为耻。
对方一脸任打任骂的态度,倒让沈隐倒足了胃口,仿佛真要打了他才是跟他有了牵扯。
沈隐松手退后,咬牙切齿:“我没有父亲,请你离开,不要再找我。”
贺璧知道沈隐性子倔强,见状也不多说,只连声嘱咐:“总之沈瑾瑜另有目的,你劝劝你妈,务必离他远点,千万不要相信他!还有我们见面的事先不要告诉你妈!我怕她接受不了。”
沈隐心中冷笑,知道他是怕被沈琼瑛恨到骨子里,再无回圜的余地,才粉饰太平。
他漠然垂眸,转身离开,不再给对方纠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