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压在身下。郝江化却已经顾不得了。
两条腿就像是木桩一样不能动,只能靠手臂撑着地面,艰难地爬行。
他的脸上被划了一道残忍的刀口,鲜红的血液便从细长的创面沁出,滴落恐怖的红泪。
胸膛、肚腹被划开几道深浅不一的口子,也都见红,每往前一挪,便被压出血来。
大腿也被狠狠刺了一刀,由于药物的麻木,感觉不到疼痛,裤腿被染红,拖抹在地面。
但他还是不管不顾,拼命地往门口方向爬行,哪怕再艰难,他也要爬出去。
门口,他看到三米外的门,只有爬出这个门,就可以求救。救…
但现在,郝江化却整个人都僵住了。因为他看到一双脚。
白色的亮面高跟鞋,和她衣裙颜色很搭配,洁白的脚踝,纤巧的脚趾,像是诱人的雪糕;只要舔上一口,就能感觉到融化一般。
一条纤弱的人影,慢慢地走上前,站到他的面前。
“你要去哪儿?手术还没做完呢…”
声音冰冷得像一把刀,不是像,她手里就拿着一把刀。
郝江化没有看见她的人,只看见了她的脚。这双秀气的脚,是踩着他的血渍走过来的。
“你好像很喜欢看我的脚。”冰冷里透着笑,“那就给你机会。”
她只是轻轻地抬起脚,将高跟鞋底对准他的手掌,然后…霍然踩下!
眼珠凸起,十指连心,剧烈的绞痛,钻心而来。喉咙像马桶堵塞般,偏偏喊不出声。
他的下半身被麻,上半身却没有,这个恶毒的女人,是防止他逃跑,还要留着惩罚给予痛苦,而他的声带似乎哑了。
“唔!!”郝江化面色狰狞,青筋和血口子交错可怖。女人却不为所动。
看着郝江化如野狗般,在地上做最后的挣扎,白颖想笑却笑不出来。更多是一种悲哀。
悲哀过去怎么会忍受,让一条狗骑在身上撒欢。何时,自己以及她们,都沦为郝家的母狗。母狗被公狗骑,自然不会觉得奇怪。
越悲哀,悲哀就化为悲愤。脚下的力量,就更大了。
高跟鞋是她特意换上的,鞋跟的尖锐,如她心里的刺,满腔的恨。
狂跺一番,手掌面险些要被刺穿,指骨甚至骨折断裂。
碾压,鞋后跟的尖锐将肉连同骨头踩踏,凌虐这条垂垂老狗,欣赏他恐惧却又惨痛的表情。
靠着身体的蠕动,艰难地爬行,前挪几米,而她只需要地走几步,就阻断他的逃生路。
被拽拉一条胳膊,然后像拖死狗一样,又把他从靠近门口的位置,拖了回去。
本是虎背熊腰的山野老汉,曾经一个打七八个青年,可是面临到死亡,才感受到真实的恐惧。
自以为已经拿捏的继儿媳,就该是他的情人儿,结果阴沟里翻船。
“求、求你…饶…”
从喉咙,从牙关,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如蚊蝇,这几乎是他的极限。
倒在女人面前,磕头谢罪,苦苦哀求。
“我知道你想求饶,但…不行!”
“你忘了,以前,我也向你求饶过,你有放过我吗!”
看着郝江化如此痛苦和绝望,对于白颖来说,虽然不会多愉悦,却体验到报复的快感。。
这一刻,她内心的痛苦,虽然还在。
或许未来也将存在。
但,她已经能直视,过去根本不敢去想、去面对、只敢掩藏起来的痛苦,现在已经变得可以忍受。
“你知道吗,人内心的痛苦,有时就像腐烂的伤口一样,你越不去动它,它就烂得越快,烂得越来越深,其实早该狠狠给它来一刀。”
伴着一声冷艳,刀锥直接捅在他的后臀,麻木的神经有了反应,肌肉的扭曲,挤压鲜血染红。
毒瘤需要清除,流脓放血是必要的。尽管这一切看起来血腥,甚至肮脏、恶臭。
“好了,我们继续手术。”扬了扬手里的手术刀。
白颖用最轻巧的语气,说着最残酷的话。
“啊,很久没做手术了,手有点生,你应该不会介意?”
疯子!疯子!你这个毒妇!!
郝江化痛苦地咒骂,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她的鬼话!!
昨天,他还是洋洋得意;可是今天,他却陷入万劫不复。
再多的怨恨,也无法改变的事实。现在,他只能任人鱼肉。
一切又要往前说起。
……
夏秋更迭,南北的气候还是有差。
回到湖南,郝江化真心觉得舒畅,在跟白颖到出租屋后,忍不住想要亲热一番。
白颖却像活泥鳅一样,从身旁滑走。
郝江化有些不悦:“怎么了,不乐意?”
“怎么会呢。”白颖继续说,“等下要出去,还有些准备工作。”
“行吧。”郝江化叹口气,暂时作罢:“不过你这里也太小了,为什么不回大屋?”
在长沙,左京和白颖有大屋;对面就是他的郝家别墅;此外,还有左家的小区房;怎么都比这个出租屋好很多。
“大屋太扎眼。”白颖解释,“我们的目的是吸引左京跟我妈,而不是人尽皆知。”
郝江化一拍脑门,也是。
自己怎么就给忘了,现在可不止左童两个人要对付自己,就连郑群云这老王八蛋也想找麻烦;长沙是韩楚焱的地盘,指不定有人守株待兔,毕竟大屋是登记在他跟夫人名下。
过去容易暴露。
曾经兼职的超市,不太远,赶上老同事值班。
“颖颖,来买东西。”
“是啊。”结算时,一些常见的采购物品,以及几包木炭。
“这是要烧烤?”店员随口问道。
“家里来亲戚了。”白颖笑着说。扫一眼,身旁那个丑不拉几的老头,店员也不放在心上,估计是乡下来是什么穷亲戚。
回到出租房,郝江化眼看着白颖找出火盆,将木炭倒了一些进去。
“这是做什么?”
“烧炭啊,烧炭自杀。等到时间再点上火,给我妈拍张照,发个视频,你说她会不会急着赶过来…动动脑子。”
郝江化连连赞道:“对对对,这主意好。”
紧接着,白颖又从找出分条和大胶带以及一些填充遮挡物等等,示意他将房间的缝隙都封堵好。
“有必要做这么细吗?”
“你没听过,细节决定成败。”白颖抬眸,若有所指,“如果不演得真点,又怎么引人入局?”
“有道理。”郝江化想了想,决定照做,无非费点体力。
忙乎半天,一身汗味。搞定!
回过身,现在就等童佳慧上钩,郝江化一想能够将那个欲求而不得的女人压在身下,狠狠糟蹋,就已经心血浮涌。
一手去拦抱白颖,却又被她侧身闪过。
“又怎么了?”郝江化颇为不爽,“总不是嫌我身上臭吧。”
满屋子弄分条,还要粘好,能不累出汗嘛。这又没什么。
在郝家,哪个女人不忙着跪舔,就喜欢闻他这身臭男人味。
“我现在也不嫌啊,只不过…在搞定我之后,还有余力应付别人吗?”白颖盈盈一笑,“别忘了,她可是久旱逢甘霖,要是只有一滴的话,你觉得她会被你睡服吗?”
这正说到郝江化心里;最近是一连串的烦心事,身心倍感疲劳。
和李萱诗搞得也不愉快,郝家更不会准备大补汤;虽然很想一口吃下这娇美的继儿媳,但想到后面还有童佳慧。
那可是他心心念念还没得手的尤物,只要把她彻底征服,让她靠到自己这边,那左京就翻不起什么浪花。
最重要的是,自己说不定还能体验体验母女花的滋味。
毕竟,不管是徐琳还是王诗芸,她们可都没在这方面退让过。
“你说的对,你妈这种女人,确实不容易对付。”郝江化在心里将李萱诗和童佳慧类比;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这女人到这年纪,性需求必然是极大,以夫人的战斗力推算,这童佳慧必然也是相当难缠;目前的身体状况未必能占据上风。
“以防万一,我觉得你还是把那些威胁白家的东西带着,虽然我爸不在了,但拿来应对我妈或许有用;反正白家名存实亡,就当废物利用。”
“我们只要一次机会,如果不能把她征服,她就会回头对付我们。到时候,郝爸爸你,不仅人财两空,还要大难临头。”
她娇靥一笑:“如果一切顺利,郝爸爸你不仅抱得美人归,就连你最想要的母女双飞…也不是不可以哦。”
郝江化闻言,只觉得心神一荡。白颖这话,等于已经同意三人行,这样的话…
“我现在就回郝家沟一趟,把东西拿回来,要是时间够,我再喝一锅大补汤,你放心,就冲你这句话,我说什么也要把你妈拿下。”
“那,我就等着郝爸爸你的好消息。”
白颖清浅一笑,直到她看着郝江化离开,脸色才冷下来。
冷,长沙,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一座温情的城市。
这里埋葬着最难忘却又最想忘的回忆,俨然凉却人心。
八岁以前,我生活在衡山县,八岁以后,举家迁往长沙,十六岁考上北大,结婚没两年搬回长沙定居。
可以说,在过去的人生轨迹,留在长沙是最多也最久。
回到大屋,这座荡漾幸福以及不幸的房子;夫妻的甜蜜生活、儿女的温馨陪伴,在虚假里被撕裂得支离破碎。
“她不在这里。”佳慧跟我回到大屋。
“我知道。”并不意外,白颖没有回来的动机,或者说契机。
“她…会不会…”张口欲言。
“放心吧,她没有去郝家沟,郝江化也没有。”来自吴彤的确认,也得到闫肃、陈墨俩兄弟的旁证。
佳慧沉顿片刻:“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等。”一个字。
佳慧面有狐疑:“你在颖颖她…”
我摇了摇头,略作停顿:“也许吧。”
看似矛盾,其实也好理解。我不是在等白颖,但白颖的作为,又使得我不得不等待。
再狡猾的泥鳅,只要给它一个洞,它就可以钻进去;现在,我就在等郝江化钻进我给他挖的洞,而且他非钻不可。
当退路只剩下一个,泥鳅只会拼命钻;而现在,白颖大抵也在挖一个洞,那么,这条泥鳅会钻进哪个洞?
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老白、黄俊儒都是一种偏差值,在误差范围内不会影响结果,那么白颖呢?
等待,并不意味枯等。什么也不做的等待,往往什么也等不到。
这也是李萱诗上龙山的原因。她和徐琳两人,带上祭品和礼物。
龙山老庙,偶有游客,香客不多;庙中有一长生堂,有供香案、牌位以及灵龛等。
每年,李萱诗都往庙里捐一笔钱,在布施册的排名一直是第一位。
焚香,三支青檀,祭品摆在供桌,在庙祝童的示意下,对着岑箐青的牌位和灵龛,祭拜祈福。
祈家宅平安,祈母子连心,祈儿女双全。此三祈求,望妹妹泉下有知,保佑姐姐顺遂。
徐琳亦是感怀。这三祈求,前两祈不意外,确实家宅不宁,母子更是貌合神离。
只是这第三祈求…儿女双全。
前两祈,是不得而求,第三祈,祈求儿女双全,难道是居安思危,顾念人身安全?还是萱诗已经做好最快的准备。
如果是这样,难道不该是儿女健全,为什么只是…双全?抛开左京不谈,那也有四个孩子。这双全似乎有些不吉利。
徐琳隐隐担忧,是自己太敏感了吗?但话,是不好讲白。
回到郝家,又传来恶讯。公安局正式通知,改协查为传唤,并且是强制传唤。
从衡山县公安局已经升格到衡阳市局,李萱诗没想到情势恶化到这么快。
“郑大哥,这…”眼见郝家人心忐忑,迫于无奈,她不得不拨打电话给郑群云。
“妹子,真不是我针对老郝…北京的案子发了…”郑群云叹道,“他把人丈夫给推下楼,现在王诗芸缓过来,已经录了口供…”
李萱诗一麻,有所恍神:“还能有法子吗?”
“不说故意杀人,哪怕过失杀人也是刑事案件,刑案是公诉案…已经在走程序,老郝大小是地方干部,审批没这么快…”郑群云继续说,“再怎么说,他也算半个白家亲家,白院长刚死,这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你能找你儿媳帮忙,体制内也讲人情世故,应该能拖一拖。”
帮忙?李萱诗心里清楚,白颖会帮才怪;即便她肯,童佳慧也绝不会容忍。这关,郝江化是铁定过不去的。
“倒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郑群云话锋一转,“没正式抓捕或通缉,那就还有转圜余地;王诗芸,也算是老郝的女人,这里面就有操作的空间,谁敢说她的指控就是事实,也可以是争风吃醋、桃色诬陷嘛…”
“妹子,如果能联系老郝,让他把东西交出来。那些东西,放在他手里已经没用,只要他交出来,上面就有人保他。”
“怀璧其罪,有失才有得。”郑群云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玩政治,要懂得妥协,言尽于此。”
尽于此。挂掉电话,李萱诗心头一沉。
沉没,郝家这艘船,已经腐朽不堪,肉眼可见,那船头已经下沉。
郝江化跑了,留下这一摊子,她还压得住船尾吗?
一时彷徨,院里却忽然传来熙攘,紧接着有人大喊,惊慌地跑步进来。
“大奶奶,外面有很多人,好像、好像是来闹事的…”
李萱诗闻言,立刻走出去,郝家众人也跟着,郝江化不在,她自然就是主心骨。
开阔的庭院,大门外莫名汇聚不少村民,冲着这边指指点点,口里似乎还在说骂着什么。
这些人大多是郝家沟村民,有些人相对面生,但粗看也应该是龙山镇上的村民。
双方互望,这些人叫嚷起来,挥手相告,竟然引得更多的人。
人群里挤出一个瘸腿老汉,拖着腿脚不便,自带着竹凳,一屁股坐下。
李萱诗一看这人,正是郝家沟的前支书郝新民。
还在疑惑,门外的人群已经咋呼开来。只见郝新民一抬手,就有人吹唢呐,有人哭喊,
甚至有人还裹上白毛巾,扯上白布,好似哭丧。
“哭丧跑到郝家来了。”李萱诗面一寒,“去把他们喊走。”
保姆们还没到大门口,外面就有人往里面丢东西。什么泥土啊,臭鸡蛋,易拉罐、烂菜叶等等。
“快,快把门关上!”
冒着被砸的风险,郝家的保姆丫头们,连忙将铁闸门关上,甚至反锁;不可避免,她们都遭了殃,被糟践一身的恶臭。
“快,快回去!”众人急忙回撤,回到大厅,有人惊慌,“坏了,大小姐还在院里。”
“萱儿。”李萱诗心一急,正欲跑出去,就见徐琳已经抱着郝萱回来。
在一众女人里,徐琳的运动素质不错,这也和她常年健身和越野爬山的习惯有关。
郝萱被吓得哭出声,趴在母亲怀里,徐琳忧心说,郝萱刚刚差点被砖头砸到。
到底怎么回事。李萱诗直接打给派出所,要求将这些村民清退。
电话里,龙山派出所冷冷淡淡,民事纠纷,我们管不了。
民事纠纷?疑问,很快有了答案。
隔着铁栅栏,还是能从缝隙看到门外,外面的村道,站满了人。人越来越多,不说人山人海,但也成鼎沸之势。
人群里扯起横幅,上面写着“欠债还钱”、“丧尽天良”等等,有人甚至开始披麻戴孝,要是没钱,就死在郝家门口。
周围更是奏起哀曲,吹拉弹唱,甚至是白事鼓乐。更有走街神器的大喇叭,用哭腔叫骂各种国粹。
没有江南某皮革厂倒闭的跳跃,但骂起来也是不给脸面。
“郝江化、王八蛋、吃喝嫖赌、骗人钱。都是村民血汗钱、卷了就跑、不要脸…”
“还钱!还钱!别以为躲在里面不出声,有本事抢人钱,没种开门呐,开门啊…”
群情激愤,郝家众人却只能龟缩在宅子里。
在一片叫骂声里,李萱诗渐渐明白,全是郝江化惹下大祸。
这王八蛋不仅仅把她的钱拿去投项目,甚至还做起中间商,被所谓分红蒙了心,居然傻傻地把村民的钱担保金汇给郝留香,结果对方全卷走了,一分钱也没到政府公账,相反政府还要垫付给村民的分红款,本就赤字的地方财政根本撑不住。
郝留香那个临时办公点就是个屁,空壳子。
联合调查组进驻,一查才知道,郝留香的资料全是假的,所谓膳食公司和项目确实有,但和衡山是八竿子打不着。
从头到尾,郝留香就是个“李鬼”。
只用百千万装门面,就搂了郝江化等人几个亿,还把村民的钱也全吞了,一点汤渣都不剩。
风声突然被传出来,村民们再也坐不住。
跑去县政府,好家伙,人直接跑了。
再一打听,郝江化这个王八蛋还可能杀人,这要跑到国外,这钱还要不要得回来。
村民们越心慌,越容易生变,这时候作为老支书的郝新民站出来,要给大家争取说法;政府不会坐视不管,但我们必须把郝家围住,不能让人给跑了,必须要给我们承诺,给我们公道!
还我们的血汗钱!
众怒难犯。郝家女人们没了主意,反正眼下,谁出去,谁就受罪。
李萱诗一连几个电话,总算有警察来走个过场,但也只能如此;都是乡里乡亲,这受骗的村民里,大多也是这些民警的亲戚甚至是长辈。
拼着警察不干,难道还敢跟亲戚长辈动粗,只能一番劝阻,然后乖乖退走。
郝新民也给村民们划了红线,不要暴力冲进去,这样就不算暴动。而是合理抗争,维护权益,即便是来特警,除了维稳什么也管不了。
“要是她们一直躲着,半夜偷跑怎么办?”
“躲?她们能躲几天,郝家这么多人,总要吃喝。”郝新民冷哼,“我们就带人在这里蹲守,安排大家轮班,她们还能插上翅膀飞出去不成!”
这波龙山村民被集体诈骗,已经在调查组和公安局备案,作为直接涉案的郝江化,肯定会被搜捕;这么多村民受骗,小则几万,多则二三十万,在这个穷乡僻壤那就是半辈子的积蓄,要是全给划拉走,基本也就等死差不多。
郝新民选择在这时候出头,不仅争取到村民们的支持,也能借机报复瘸腿之仇,更重要的是,那个神秘的大老板已经派人传话,只要带人把郝家堵上,事后他又将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一举多得。
回到出租屋的郝江化,面色不太好。
“郝留香那个项目,露底了,已经有人在查。”郝江化忧心忡忡,“也许拖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派人来抓我。”
白颖扫了一眼,他的怀里揣着一个大公文袋,里面鼓鼓的。心下稍微轻松。
“你哪来的消息?”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郝江化没正面回答:“政府门口都被人给堵了,反正郝家沟,我是回不去。大补汤,暂时喝不到。”
“不过也没什么,东西我已经拿回来。按你说的,两手准备。凭我的技术足够了,完事你再劝和,加上白家的把柄…”
“等把你妈干爽了,让她跟李萱诗一样,帮着我把这道坎迈过去,以后好日子还长着。”
郝江化滔滔不绝,口干舌燥,将茶一口饮下,心里的焦虑已经下了大半。
“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等。”
“等?”郝江化不解,“等你妈来?”
“不,是等药效发作。”白颖冷淡一笑。
郝江化一愣,看着她,又看看茶杯,面色一变,想起身,人已经软下。
熊猫醉。一种可供口服的急性麻醉品,专门给大型动物混在食物中使用。
好处是立竿见影,缺点不能维持太久;相比注射类的麻醉剂,稳定性和时效都欠佳。
郝江化滑倒在地,眼睁睁白颖从背身转过来,手里有一只针筒,想喊出声,却喊不出来。
神经阻塞类,麻痹只是附带的,短暂的神经迟缓或瘫痪,服用后更像一个醉鬼,醉得站不住,说不清。
“不用怕,打针而已。”白颖冷冷一笑,“你不是很喜欢给人打针吗?”
郝江化曾经蛊惑李萱诗给左京打昏睡针,自己虽未参与,也属于知情不报,事后沦为婆媳的闺中秘谈。
往日种种,心神一晃,冷笑更冷,妻心如针,将一腔淫罪直接扎在恶狗的烂臀上。
坚韧且细长的针头,全部都扎在老汉的臭肉,全根没入!这是他喜欢的调调!
郝江化彻底昏过去,她并不着急。
等到苏醒,才是地狱的开始。
怨、恨、仇、怒…都还不够,还要再酝酿、再发酵,只有这样,才能逼迫自己去做一些想都不敢想,做也不敢做的事情。
逆来顺受,最终自暴自弃…既然,她都放弃自己,那么,白家放弃她,左京放弃她,也是顺理成章。
从郝江化怀里取回文件袋,白颖心头一颤,不忍落泪。
这是她最不愿面对,也是她带给白家的耻辱;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是这样。
一门三代的清誉,白家可以亡,名不能污。
偏偏,事与愿违。打开文件袋,摸出几团鼓鼓,几张旧纸卷起的纸团,什么都没有。
陡然间,面若寒霜,心也跟着阴冷下沉。
当郝江化迷糊醒来,瞧见白颖坐在凳子上,就这么冷冷看着。
待想爬起身,才发觉下半身毫无知觉,想要开口,喉咙却无动于衷,只能吞咽口水。
“别费劲了,我打的那一针麻药可以维持四五个小时。”她不紧不慢,红唇对着手术刀轻了口气,“手术前要打麻药,这是惯例。”
手术?!郝江化面露惊恐,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分明就是待宰的羔羊。
“下半身麻醉,这样就不用担心你会跑到,当然,爬还是能爬。”提刀蹲下,细刀贴着他的大腿,往内侧而去。
郝江化登时吓得全身抖动,从裤管流淌出又黄又腥的恶臭液体。
白颖眼眉一蹙,尽是厌恶,还没下刀,只是吓唬,居然就尿了。恶心。抬手就往他的大腿肉刺一刀。
由于麻药的作用,郝江化并不感到多疼,但心有余悸。这一刀如果是刺在那里,保不齐命根子都要被剐掉。
他并不知道,在白颖的手术构想里,阉割的确是保留项目;切掉这根狗屌,才是最好的报复。不过,随着突如其来的一泡尿,这个选项被弃用。
原本,她甚至还想切除其睾丸,然后划开输精管,在肚子上打个结…诸如此类,但郝江化的这泡尿,也让她意识到难以下刀。
恶心,难以抑制的恶心。明明厌憎,但心理上泛起的恶心,远比孕期害喜还厉害,这种感觉很难维持做完手术。
尿骚味刺激某些记忆,强忍不适,在大腿上先扎一刀。确认其痛感不强烈,跑是不可能的。
反正手术的目的,是惩罚;换个项目也能继续。
白颖站起身:“为什么文件袋里是纸团?”
郝江化咧嘴一笑,仿佛在嘲弄她的愿望落空。幸好留了一手;只要东西不交出去,他就是安全的。
原本,是想把那些东西带回来;不过眼瞅郝家沟已经不安全,他更不会贸然回去,最重要的是,相比炮制出来的“假把柄”,他还有一个大秘密,这才是他应付童佳慧的杀手锏。
即便童佳慧这个老娘们偏帮左京,但只要被他狠狠地干上几回,一样会被大屌征服;到时候,再把这个杀手锏亮出来,谁是白家女婿还不一定呢。
童佳慧再怎么迁怒白颖,那也是亲生女儿,再算上两个孩子…哪边分量更重些?
不过,能不露底,最好还是藏着,毕竟孩子这个秘密太惊悚。所以他才假模假式,搞个文件袋,没想到,白颖会下药暗算他。
“告诉我,东西在哪里?”
刀,冷冽的刀,架在他的老脸。
郝江化不愿回答,直到刀锋一划,粗糙的脸皮被划开,近两寸的裂口。
鲜血顺着皮肉,齐齐渗出。火辣辣的疼痛,那是女人赤裸裸的威胁。
嗦不出话,但郝江化还是能动手。指了指自己,又罢了罢手,然后两手一摊。
“你想说,这东西放在哪里,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知道,除了你谁也找不到。”白颖说出自己的看法,见郝江化吃痛点头,心里已经明白。
“既然这样,我就能放心了。”女人轻蔑一笑。
郝江化僵住了,上一秒,他还自信能那些把柄保命。下一秒,就感觉脸上的刀口被划得更长,差不多快拉到三寸。
火辣辣,血淋淋,染一嘴。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死亡的恐惧,这锋利的小刀,可以轻易切开粗糙如树皮的脸皮,一样可以给他抹脖子。
“怎么,不明白?”一面用刀划开衣衫,一面举刀在他的胸膛肚腹比划起来,似乎在找下刀的位置。
“虽然没拿回东西,是个遗憾。但,既然你说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别人谁也找不到,那我就不找了。”
“死无对证,一了百了。”说着,她盈盈一笑,“啊,找到了,应该是这里…”
一刀落在肌肤,横向这么一切,顿时皮开肉绽,脏污的胸膛,一抹鲜红,灿烂夺目。
“为了引你上当,我甚至还要忍受自己,用肮脏的污秽,去迎合你,去侮辱我妈…”
口里念念有词,手里也不停歇,又是找到一处下刀。不狠,热个身而已。
“我每念一次,就觉得难受,越难受,越厌恶、越憎恨…只有这样,我才能积累情绪,来逼我做这样的手术。”
说到着,她宛然一笑,“考考你,为什么打麻药,不能全麻?”笑意里带着冷意。
郝江化眼珠外凸,额头的青筋暴起,脸容因为这疼痛而扭曲变得狰狞,却偏偏喊不出来。
上半身,没打麻药,痛不欲生,下半身,打了麻药,想跑却跑不掉。
接下来,这个疯女人会做什么,会不会划开他的胸腹,敲碎他的肋骨,还是破开肚子,将里面的肠子扯断?
郝江化无法想象,疼痛让他难以思考。
白颖却笑得更愉快:“郝爸爸。”
轻喃着三个字,手中刀却狠狠割开他的皮肉。
“郝爸爸,你怎么不嚎啊,你不是很喜欢我叫这样叫你…”那是记忆里最黑暗的三天,不忍回溯的绝望。
鲜血,染红,白颖笑得更媚,眼里已有深深的痛苦。不着急,慢慢来。
刀,一处,一处,血,也一处,一处。一抹抹的绝望。
据说古时管这种细致的手工活,叫做:凌迟。
疼痛,切肤之痛。但相比这疼痛,绝望的窒息感如海浪席卷而来。鼻血涌出,喉头发甜。眼珠子仿佛已将爆裂。
郝江化忍着疼痛,强提一口气,撑起手臂,借力一滚,朝门口滚扑。人到绝境,就会迸发出力量,尝试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
他不是只会玩女人,也会玩命。再这样下去,他会被这个疯女人活活整死。
于是,郝江化奋力一搏,白颖眼睁睁看着他折腾,走了几步,便将他拖了回来。
手术,有医生,也要有病人。倒不一定是人,也可以是畜生、乌龟、王八蛋。
手术推进到一个小时,距离麻药过去还有很长时间。
但郝江化已经撑不住了,倒不是快死,而是他看不到希望。
“杀…我…”喉结挤出两个字,与其被慢慢折磨死,倒不如一刀杀了,他不觉得这疯女人会突然改主意放自己。
“我会的。”白颖继续操刀,每一刀都尽量伤体表,只是看起来严重,当然,疼痛,是真的疼。
郝江化明白,她这是要慢慢玩,他越是痛苦,她越是快乐。
“疯…子…”
“疯子?”白颖停下来,“反正你要死,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从来,就没有什么第二人格!”
“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白颖。”
郝江化瞪大双眼,表情又恐惧又愤怒。他不相信!
白颖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痛苦和悔恨。她不需要再欺骗,也没有人再需要她去骗。
所谓的第二人格,从来不是潜意识的保护机制,而是自我说服的伪装;就像十几年前做错事后,隐藏自己的阴暗一样;在郝家的地下室,想要苟活的强烈欲望,却又不能摆脱大小姐的骄傲,于是编织出来的“背锅者”——即便再淫荡,那也是第二人格的错,不是她;欲望的阴暗,从来都是存在的;既然有“替罪羊”,那么当欲望无法阻挡时,为什么还要反抗,也许会更被粗暴对待?
生活就像强奸,如果你无力反抗,那就闭上眼睛静静享受。
于是,抗拒变得不再激烈,甚至心安理得;郝家的丑陋,也是她灵魂堕落的遮羞布,唯有性和欲,在有了自欺欺人的借口后,心态的松动,态度的转变,这种过度因为第二个“她”存在,毫无负罪感;没有道德的自我约束,眼看着别人的放荡,然后在心里自我说服。
宛如海滩上的狂欢party,海面下肆无忌惮,直到潮水退去,才发现谁没穿泳裤;明明是自己在自慰偷欢,却可以托词是海浪太大,把三角裤吹散了;到后来,这第二人格甚至不需要出现;已经不需要自我掩护,会有很多姐妹甚至婆婆来帮忙遮掩。
当丑陋藏不住,人性的劣根,她尝试各种方式在丈夫面前,悔悟,痛哭流涕,这当然是真实的,但也是另一种伪装,用部分的真实去遮掩另一部分的丑陋;左京要的是真相,而她从始至终,还是想靠着欺骗蒙混过关…
她的后悔,是有限度的;像极大小姐的秉性,即使犯错了,道歉了,在不被接受的恼羞成怒: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这样的道歉,是真情实意吗?未必虚假,但也不够真诚。
直到接二连三的变故,虚壳破碎露出真实,堕落的灵魂。白家、父母、丈夫,她输得一败涂地,就连孩子…也已经成为噩梦。,
“郝江化,你知道吗,你把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没有母亲所说的三条路,白颖已经醒悟,不是路的问题,而是她自己;因为她从未想找真正的出路,找路,本质上还是逃避。
现在,她已经不想再逃了。郝江化将她逼上绝路,她也将自己逼上绝路,她要用这台手术,完成人生的落幕。
在肚腹划拉,细细的长纹,如剖腹产一般。没有剖出婴儿,只是划开粗糙且肥厚的外层皮肉,并没有动到肠子,但郝江化已经忍不住。
“噗、噗…”伴着低闷的响动,两个排气震荡,紧接着便是一种恶心的流质物,散发着作呕的气味。
白颖再也忍不住,冲进浴间,对着马桶就是狂吐。
撒尿、放屁、还拉屎…这一连串,确实恶心到不行。
在手术过程,偶尔也会出现这种状况,尤其是在打麻药后,人的感知并不明显,但身体反应却又存在。
成人也可能表现得像婴幼儿一样,大小便失禁不受控。
连续清水漱口,白颖重新出现,好不容易靠情绪挤压起来的戾气,仿佛被挫了一大半。
对继续操刀这台手术俨然失去兴趣,仿佛再搞下去,自己也腐臭难闻。
最后的收尾,将郝江化双手绑缚,端握手术刀,竭力一划,在他的手腕,狠狠地割开,霎时,鲜血流出。
“不出意外,你会在半个小时内失血昏迷,最终在一两个小时失血过度而死,这个过程不会很快。”
郝江化张着嘴,除了近乎“啊啊”的哀竭声,什么也办不到。
“我还给你准备另一个死法。”说话间,她将一盆木炭点上,“如果你没失血而死,在麻药失效前,你也会因为吸入过量一氧化碳而死。”
“至于哪一种死法,就看你运气了。”随手将手术刀一扔,端着另一盆木炭走进浴室。
浴镜里,绝美的容颜,有些憔悴,但瑕不掩瑜。这一次,她很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然后,从灭菌包里掏出一把崭新的手术刀,刀就停在镜子中间,贴近脸颊,只要轻轻一划,就能划破皮囊。
叹一口气,她还是放弃。终究,还是想保留最美的一面。
小小的浴室,小小的浴缸。打开热水,趁着放水的空档,也将火盆木炭燃烧。
热水温烫着躯体,稍微犹豫,总有些不舍和眷恋,但,也只是这样。锋利的刀口,划破吹弹可破,溅起鲜红。
荡漾的红色,最后一次,赤裸裸,安安静静,也干干净净。
久违的舒畅,蜷缩在儿童浴缸,她的灵魂仿佛有了安息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