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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在意

  往年宋氏的年会,因不对外,除去自家高管,大多赴宴的不是关联资本,就是业内同僚,少有艺人出席。

  名利场不似大舞台,即便狭义上的星光稍许黯淡,无有歌舞升平,但幕后掌权者的衣香鬓影,却并不见得就比台前戏子的俗脂逊色。

  宋家兄弟今日身着Scabal同系的西服套装,弟弟靛蓝,哥哥青灰,量体上品的裁剪,勾勒出男人们斯文而遒劲的身型,满目尽写,皆是生来贵胄的内蕴。

  两人此时并立相谈,贴附交耳的动作,远看着,还真似有几分连心同德,兄友弟恭的视感,教人丝毫分辨不出他们彼此暗藏着的背刺黑心。

  确认完场内布置,宋毅于闲暇间,随手捡起张桌面上的台牌,待翻转看清姓名,他忽而沉声问:

  “刚刚在外头……好像见着了罗生生。怎么?昨天你亲自过去都没谈妥吗?”

  他的这句,本质是出于好奇,语气听来和寻常的关心无差,并未包含恶意。

  但宋远哲听后,表情还是不受控地垮落了几分。

  他垂头看向手中的杯酒,里面摇曳着自己脸容的倒影,颓颓丧丧的,在周围欢沁的衬托下,看来莫名有些晦气。

  “应该是没有。”

  语气恹恹。

  宋毅放回台牌,将“刘安远夫妇”五字,重新朝外摆正,而后轻拍了两下弟弟僵直的脊背。

  “我记得你提过,她和刘家是有些交情的,就算桌次已经错开,保不准会有罩面。以防万一,等会儿宴上要是碰到了,你必要注意压制脾气,切记正事要紧,别真中了程念樟和邱冠华的诡计,把好不容易吃到嘴的鸭子,又给放飞出去,最后为个不值钱的女人,白白辛苦了这遭。”

  不值钱?

  这形容……有点刺耳了。

  宋远哲两指捻动,紧了紧手里的杯脚。

  “哥你放心,大事我心里都有数,为她……不至于的。”

  “哦?最好是这样。”宋毅说时倾转自己的前酒,与他的轻碰,脆声后,仰头顾自下饮,偏头望向场外:“阿哲,贵客马上就到,给我打起精神,可千万别像从前那样,再让你妈和我失望。”

  这人是故意的,非要提句“傅云”,还连着“失望”的字眼。

  若论诛心,刺刀最痛,看来还是莫过于来自至亲。

  他们兄弟打小就这样,哥哥永远压住弟弟一头,总要有意无意地去反刍弟弟曾经的过失,点他不成器的德行……

  就算如今宋远哲羽翼渐丰,也始终没法摆脱这层阴影,像是如来的五指,早在心里下压成山,教他倍感窒息。

  窗外天色渐黑,预示着室内即将开宴。

  程念樟与邱冠华作别,带着罗生生,在侍者的指引下,坐进了一张西南角的偏桌,同几位脸生的小股东连席,气氛尴尬。

  相较于往年主桌的待遇,宋毅今次这么安排,明显是藏了几分将他边缘化和黜贬的意味在里面,十分下人面子。

  罗生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但她多少是能感知到些许周遭的异样——

  自他俩加入以后,整桌人招呼打得敷衍就算了,眼神还东瞟西望的,有意无意总要落个几秒在程念樟身上,跟看猴戏一样,实在让她如坐针毡,份外难受。

  “位置这么偏,等一下我们是不是早走,也没人会发现啊?”

  罗生生挨近程念樟,抬手拢他耳朵,玩笑地问了这句,心思里想要调节一下这诡异的气氛。

  然而男人当下的注意力,正分散别处,回神乍一听,还以为她是嫌肚饿无聊,便松开西装的下扣,抬手从转桌上取了颗前餐的草莓,递到她的嘴边。

  “怎么才刚来就想着要走?”

  “唔……”女孩咬下一口,餍足后,又得寸进尺地指了指远处的橙汁,示意他去倒来给自己解渴:“觉得所谓的年会也就这样,每个人亮出名头,不是老总、监理,就是董事或者投资人,但说得话……却全是些没营养的夸赞和不走心的家常,没劲死了。”

  “哦?你想多有劲?明枪暗箭,刀光剑影?”

  程念樟居然破天荒和人开起了玩笑。

  真是见了鬼。

  这男人说完,于不觉中勾起唇角,从微表情里能看出些发自内心的轻松与畅快,想来应当是没把宋毅座次安排的折辱,给放进自己眼里的。

  “总会有的吧,勾心斗角不是你们的常态吗?”

  罗生生不服。

  “呵——”男人撇头,再次失笑:“谁会放台面上去讲这些?你要是想看好戏,我们这桌的位次,还差点火候,是绝够不着真正精彩的。”

  “啊?什么意思?”

  什么叫真正的精彩?

  程念樟听问,抿嘴摇了摇头,并未作答,只平静把倒好的橙汁往她面前推近,拍上女人侧肩,手指微微翘动,朝后点向了最中心的主桌,引她回头循着看去。

  “那里才是今晚的戏台。”

  彼时离正宴开始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在罗生生转头的刹那,恰好碰上舞台的灯光师在转动闪灯,调试着最终效果。

  光亮扫过一周,所到之处都刺目地厉害,教她不由自主捂手挡住了双眼。

  等白芒过境,终于适应光度以后,罗生生卸下了遮罩的手心。

  她睁眼后的第一簇视线,由此,不期然与个空洞而熟悉的眸色……撞在了一起。

  宋远哲静静望着程念樟这桌所在的位置,表情木讷,瞳孔涣散,里面没有聚焦的光点,就算被她给发现了偷看,也没像从前那样,有任何闪躲的迹象。

  不用猜也晓得,这人肯定是在走神。

  意识到不对,罗生生迅速回头,蹙着眉,对住程念樟的大腿就是一记重拧。

  “你这哪是要我看他们好戏?纯粹就是想来看我笑话的吧!”

  “呵。”

  男人很能吃痛,除了声意味不明的笑,就没再给出其他回应。

  他抬手看了眼表,默数秒针,脸色随时间的逐渐逼近,慢慢揭去伪装,显露出了埋藏在底层情绪中的凝重之感。

  收腕后,程念樟瞥眼复又看向主桌。

  那里从内场进人开始,就一直有空置着两个凳位。他刚刚盘过人头,没算错的话,这缺席的,大概率就是张晚迪和刘安远夫妇没跑。

  是出什么状况了吗?

  他略略担忧。

  因察觉到男人面色的倏忽深重,被冷落的罗生生没忍住好奇,也跟着他望回了厅堂的正中。

  出乎意料地,这次宋远哲没再借着发呆的由头,继续将她旁窥。

  他被林瑜点肩后,垂眸认真听取告禀,结束再转头复述宋毅,两兄弟起身向外,面带着虚浮的笑意,决心去迎向那对已让他们恭候多时的鸿门正主。

  “宋少,宋二,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些。”

  宴厅侧门打开,刘安远的秘书王栩,与他们罩上面,率先开口抢过话头,不痛不痒地赔了句不是。

  他身后不远就站着自己的老板。

  张晚迪今夜穿了身定制的改良旗袍,身线雅致,颇具风情。她脚下按喜好,搭配了双细高跟的踝靴,鞋头鞋跟都很是尖锐,锋利感十足。

  这一套装扮,光从视觉上评判,是又媚又飒,宛如战袍。

  只是可惜了,装点有余的东西,实用往往不足。

  张晚迪没考虑室外严寒,出门时愣是不小心踩在了冰上,别到脚踝,又肿又痛地,让她现在每走一步,都很难熬。

  现实生活中,在前方还有要约催促的状况,正常男人如果遭遇这种情形,多数都会去怪罪妻子误事。

  然而刘安远没有,他始终默默不言,只沉稳地揽腰搀扶着她,肘间挽起女人褪下的披肩,手里还帮她提着个丝绒材质的晚宴小包,一路眼含关切地注视身侧,全程没有分心在意周遭的变化。

  “王秘书客气了,其实我这儿不碍事,只不过要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等会酒桌上,按照以往的经验,你家老板估计肯定是逃不过几轮吃酒的罚没的。”

  哦……

  这是明着要给下马威的意思。

  王栩听闻宋毅这句,食指擦过鼻头,垂眸掩盖不屑,漏了声低笑。

  “那自然是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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