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209章 小贼哪里跑(1)
这一夜雨大风急。
瓢泼大雨拍打在池中簌簌盛开的荷花瓣上,滚珠儿似的一阵阵的响。
道殿檐角上挂着的铜铃铛在风雨中飘飘摇摇,漆黑的夜空中,时不时划过道道紫电,其势之猛,似乎要将那天幕都撕裂。
凌波观的小道姑蒙着被子抖抖索索地睡了一整夜,轰隆!
又一声闷雷滚滚而来,她好不容易把脑袋从被子里拿出来,又被吓得藏了回去。
窗纱上斑斑驳驳的树影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怪,就在那枝桠横斜中,她好像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快得让小道姑以为自己花了眼。
“难道……有鬼?!”她揉了揉眼睛,赶紧手忙脚乱地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迷迷糊糊的,她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再醒来,已是雨过天晴。
碧蓝如洗的天际缀着朵朵白云,一夜风雨后,池塘中残荷已败,又有新莲从荷叶底下冒出花骨朵来,小荷尖尖,鲜妍欲滴。
“呼……”大大地抻了个懒腰,小道姑抱着笤帚开始干活。
她推开静修殿外那扇雕花红木大门,只听吱呀一声,门扉开启,一张薄薄的纸条落在了地上。
小道姑好奇地捡起来,展开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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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不好了!”
瑶姬放下手中的脱胎白瓷盖碗,拿帕子拭了拭唇,方才看向来人:“何事?”
“无尘在静修殿外捡到了这个,”来的是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一身葱绿掐牙坎肩儿,正是瑶姬的贴身侍女青檀。
她把小道姑无尘推到瑶姬面前,示意无尘把纸条拿出来,“三娘一看便知。”
无尘有些拘谨,把纸条从袖中掏出来,手还在发抖,忍不住偷偷看了趺坐在蒲团上的少女一眼,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别怕,”瑶姬语声轻柔,“你叫无尘?是静虚师太半个月前新收的小徒弟,对吗?”
“您,您知道我?”无尘顿时兴奋起来,她今天不过十三岁,正是天真无忌的年纪,想不到眼前这位大人物竟然能说出自己的身份,满腔的激动难以言表,不由自主往前站了一步,却不想被青檀一把拦住。
“纸条。”青檀瞪了她一眼。
无尘悻悻,拿出纸条递到瑶姬面前:“就是这个。”
瑶姬不赞同地微微摇头,接过纸条,展开一看,其上三行大字,龙飞凤舞、墨色淋漓,乃是——
“五月十七,取青霄剑一柄,妙手空空留。”
“这是……”
“是妙手公子白牧之留下的字条!”无尘兴奋地抢话。
“什么妙手公子,不就是偷东西的小贼,”青檀又瞪了无尘一眼,转而看向瑶姬,“三娘,这小贼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挑衅,不过……他能把字条留在静修殿外,难道他闯过了凌波阵?”
“不可能,”瑶姬端详着纸条上的字,轻轻摇头,“若他能闯过凌波阵,便不至于留下这字条了,妙手公子的大名我也曾有所耳闻,传说他有‘三偷三不偷’,价高者偷,有意者偷,心悦者偷,天气不好不偷,雇主不合眼缘不偷,伤天害理不偷,这青霄剑并非名器利刃,乃是当日名剑楼的少当家柳绍风闯凌波阵时不慎遗落在此,想来,必是有人雇请他来拿回青霄剑。”
“那……会是谁?”无尘下意识地问,“是柳绍风?”
“不是,”瑶姬微微一笑,“青霄剑已被柳绍风遗落了大半年余,他若想取,早就会有所动作才是,我听闻近日江湖中最引人瞩目的一件大事,就是名剑楼和南宫山庄联姻,柳绍风不日将迎娶南宫山庄大小姐南宫婉,这位大小姐素来高傲,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未婚夫的佩剑落在凌波观,想必教她心中不满。”
“所以是南宫婉请妙手公子来的?”无尘惊讶地瞪大眼睛。
瑶姬颔首:“我有九成把握。”
“纸条呢?为什么您会说妙手公子没有闯过凌波阵?”
“原因很简单,”瑶姬做了个手势,示意激动的小道姑稍安勿躁,“妙手公子十六岁闯荡江湖,至今共出手五十七次,在动手之前留下字条的有十三次。也就是说,他并非每次动手都会留下字条。而这十三次看似没有关联,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动手难度远超寻常。”
“所……所以?”见瑶姬顿住不说,无尘忍不住追问。
“笨!”青檀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子,“三娘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懂。那什么妙手公子留字条是在故弄玄虚,他要是已经闯过了凌波阵,自然不用耍这种手段,好了,”她推着无尘往外走,“凌波阵何等精妙,这几年来有多少武林里的草莽想闯过凌波阵,都铩羽而归,一个小贼,哼,痴人说梦,三娘好生歇着,”她朝瑶姬福了福身,“婢子去厨下催汤水,昨儿夜里雨大风大,现下寒气也重哩,大氅万万不能脱。”
“知道了,”瑶姬失笑,“絮絮叨叨,比阿娘还啰嗦。”
“临来前夫人说了,”青檀一本正经,“教婢子一定照顾好三娘,若有半分不妥,婢子无颜回去见相公夫人,只是三娘在这里,哪比的上在家里,婢子,婢子……”
瑶姬眼看这忠仆说着说着又要滴下泪来,连忙拿帕子欲给她拭泪,“三娘不可,”青檀匆匆擦了擦眼角,“婢子这就告退。”说罢便扯着无尘往外退去。
他二人一走,屋子便又安静了下来。
瑶姬环顾四周,这屋中的布置是极简洁的,朴素之中却处处透着不俗。
桌是紫檀木,椅是黄花梨,连喝茶的盖碗都是官窑白瓷。
正如她如今的身份——凌波观中一个不起眼的女冠,可谁都知道,名门楚氏的长房嫡女,又怎能小觑?
只是再高贵又如何,不过一囚徒尔。
瑶姬暗暗叹了口气,回到桌边拿起那张字条,都说见字如见人,这妙手公子白牧之虽然一手字写得不怎么样,勾踢转折间,倒也气度卓然,她忍不住勾起唇角:“想来,此人必是肆无忌惮的紧……”
“肆无忌惮?”一个低沉的声音悠然响起,“楚姑娘如此评判,教小生我很是伤心哪,不如楚姑娘换一个词儿,就夸我洒脱不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