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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第225章 小贼哪里跑(17)

  “三娘,见信如晤。”

  那信不过短短数百字,瑶姬翻来覆去地看,已是能将信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了,想到信里写的事,再一看开头这六个字,她不由眼中一酸,就要滴下泪来。

  幼时的瑶姬与父母并不算亲近,楚父位极人臣,自然没有太多时间和子女亲近,楚母乃是楚家的宗妇,要操持一大家子大大小小的事务,也无暇与女儿相处。

  况且她尚在稚龄时就与文惠太子定亲,楚氏一门上下拿她做未来的国母培养看待,尊敬有余,亲昵不足,除了一贯与他人不同的二叔楚风,她的童年,实在没有多少能够亲近的人。

  纵使瑶姬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孩童,在此等景况之下,对楚风格外信重感激,也是常理。

  她早知自己此世不得自由,而楚风给她勾勒出的那个江湖世界,就是她能够想像和逃避的唯一桃源。

  所以楚风离家远走后,瑶姬伤心了很久很久,既是惋叹于亲人的离去,也是她明白,自己这一生恐怕也再不得分毫自在了。

  直到她遇见了白牧之。

  就像是溺水的绝望之人,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白牧之并不知道,当他提议要带瑶姬私奔时,瑶姬根本没有分毫犹豫,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会回答好。

  就算这个男人居心不良,就算离开之后遇到的是更糟糕的境况,但那时候的瑶姬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她都要离开这里——她不想认命。

  可是她没有想到,当初预想过的最坏的情况,或许是真的。

  白牧之在骗她。

  她问了两次,问白牧之认不认识楚风,那个男人每一次都斩钉截铁地回答她,“不识”。

  “白牧之其人,心怀叵测。”

  楚风在信中并未添油加醋地描述白牧之如何卑鄙,只寥寥数语,便写出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瑶姬这才知道,白牧之为何会忽然在江湖上横空出世。

  原来他本是江州城里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靠做些跑腿打猎的营生过活,机缘巧合之下捡到了一本武功秘籍,他本非武学世家子弟,虽有秘籍在身,依旧不得入门,偏教他在山中救下了楚风。

  彼时楚风落魄之极,不仅双腿尽断,一身的高明内功也俱没了。

  白牧之救下了他,把他安置在山里的猎户小屋养伤。

  楚风是知恩图报之人,见白牧之苦恼,便主动指点他习武,后来还将一身高明的易容之术授予他。

  而白牧之口中那个与他有半师之谊的前辈,正是楚风。

  后来白牧之武艺大成之后,便离开家乡,闯荡武林,这便有了名震江湖的妙手公子。

  故事进行到这里,原是极美好的,若瑶姬将这段往事宣扬出去,听到的人也都会说,不愧是天生一副狭义心肠的妙手公子,若他无这番救人之恩,也不会有日后的成就。

  可瑶姬没有想到,应该是说,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段佳话的结局还不在此处。

  “他看似豁达,实则偏狭,如今我口不能言,皆拜其所赐。”

  白牧之离开后,在武林中的名声一日盛过一日,他来历成谜,又轻功绝顶,不知有多少人仰慕于他。

  楚风因为武功尽废,又不能行走,便一直留在山里隐居,听说了白牧之的消息,也为他高兴。

  楚风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武林对白牧之轻功的盛赞中,随着地位水涨船高,白牧之的心也变了。

  试想若被人知道,大名鼎鼎的妙手公子当初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他颜面何在?

  而知晓他过去的人只有楚风。

  那边厢楚风依旧对白牧之信任有加,因着白牧之每年都会回山看望他,他还在盼着,却不知这一次重逢,就是他被白牧之毒哑,再也不能说话的时候。

  “我本以大限将至,不想为东宫所救。”

  楚风被毒哑后,因他原本就病体沉疴,白牧之便将他丢在山中自生自灭。

  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被高赜派来找寻的人给救了下来。

  原来高赜知晓瑶姬一直牵挂着他,这么多年暗中派人寻找,恰在此时将他找到。

  楚风被送回京城,高赜本想待他病愈后再将此事告知瑶姬,恰在此时,发生了瑶姬被白牧之带走的事。

  信到这里便结束了,瑶姬将信折好,想收进怀中,却又顿住了。

  这封信的内容过于惊骇,虽然她下意识将其中言语向白牧之隐瞒,却不代表她毫无保留地相信这封信。

  要知道二叔楚风这会儿为高赜所制,若他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也说得通。

  可白牧之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当时白牧之为什么要想方设法赖在凌波观不走。

  若说他只是单纯地替南宫婉取回青霄剑,那剑他随时都可以拿走,却又不取,实在可疑。

  其次,便是他不承认识得楚风。

  瑶姬还记得他在表白自己的心意时曾经说过,他从不说谎,可能,有那么一两次。

  那么白牧之,这难道就是你仅有的几次谎言?

  若无不可告人之事,为何不能坦诚言明。

  要知道假如楚风信中所说为假,那白牧之就是救了瑶姬二叔的大恩人,瑶姬无论如何也不会怪责他,所以他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

  可若说白牧之居心不良,将她从凌波观带走,又所图为何?难道真的像他编的那个故事一样,只是贪图瑶姬的美貌?

  瑶姬不想怀疑他,自从她下定决定不再让转世命册束缚自己的心意后,她便放任了自己对白牧之的感情。

  当初的那一点好感在朝夕相处中日渐发酵,瑶姬想,她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男人,若此时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个骗局,不啻于剜心剖骨。

  她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胆怯,她不敢去质问白牧之,更不敢就此离开这个男人。

  拿着那封信揉了又看,看了又揉,几次犹豫,瑶姬终于下定了决心,把信重新折好,却不是放进怀里收好,而是一点点撕成了碎片。

  也罢,大概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人总是最傻的,明知道往前一步或许是万丈深渊,却还是不愿后退。

  瑶姬站起来,打算去白牧之的房里把一切都告诉他。

  白牧之或许是睡了,房间里寂然无声,瑶姬敲了好半晌的门,见始终无人来开,正在疑惑间,忽然悚然而惊。

  她慌忙将门推开,只听吱呀一声门扉轻响,桌上的纸页被风吹得飞扬起来,整间屋子里空无一人,窗扇大开着,放在桌案上的行李包袱也不见了。

  瑶姬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足愣了整整半刻钟,她方才不得不承认一件事——白牧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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