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门,韦婉没有理会小阮。
既没有出言不逊,也没有假装的礼貌招呼,只是冷清地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哪怕时隔多年,她处世的一些痕迹,仍如往昔。
小阮倒有点惊喜的表情:“阿刚哥,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接着看向韦婉道,“这个阿姐来找过阿刚哥,阿姐真漂亮。”
瞎子也看得出来,韦婉比小阮的年龄稍小,为什么还要称呼阿姐?或许是一种感觉。
高煦道:“小阮是客人,却让你帮忙做了那么多事,多谢了。”
小阮道:“应该的,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阿刚哥。”
“今天你先回旅店,等旬日休息的时间快到了,我再带你到四处逛逛。”高煦道。
小阮用力点头,又看了一眼韦婉,便返身拿了一个包,与高煦道别出门。
高煦看她上了电梯,这才关上房门,然后对韦婉道:“跟我来卧室。”
韦婉瞪眼道:“你也太直接了。”
高煦笑了一声,“来啊。”他说吧自己先朝卧室走去。
韦婉终于跟了过来。
高煦指着自己的床道:“你检查一下床单被褥,还有外面的家具也可以瞧瞧。”
韦婉轻声道:“什么意思?”
高煦道:“气味。”
韦婉露出了微笑,走到床边俯身闻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费了那么多眼泪,好累。”她便躺到床上,在床垫上慵懒地滚了半圈,有意无意地感受着被褥与枕头。
高煦站在旁边,淡定地说道:“以前我就觉的很神奇。当年我每次亲近了别的女人,只要当天见你,你就能闻出来。就算沐浴更衣之后,也瞒不过你。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人的鼻子有那么灵吗?”
韦婉道:“不告诉你。”
接着高煦又带着韦婉,以参观自己家的说法,看了另一间卧室、只有床板没有铺,书房,健身房,然后领着她回到客厅。
韦婉的目光有点闪烁,脸上好像有些笑意,又好像不太自然,脸颊红红的。
高煦道:“阮玲没有住在这里,只是主动要来帮我做家务。你知道的、我几十年没干过那些事了,还是很受用她的劳动成果。我给她订了旅店,她一直住在旅店。”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机里的订单翻开,拿给韦婉看,“我事先并不知道、你会突然来我家,这些订单也是之前就有的。”
韦婉拿在手里瞧了一下,“我记得你是个很大方的人,特别是对长相尚好的小娘。”
高煦笑道:“那家旅店虽然谈不上高级,却很舒适干净,不差的。我利用了这个软件的市场扩张福利,所以价格才很便宜。现在是工薪族嘛,理性消费。”
韦婉道:“我来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可能在工作。”
她想了想又颦眉道,“很奇怪啊,高煦怎么突然变这样了,以前你什么时候会如此讲究?”
“确实不太讲究。”高煦道,“可现在不一样了,人得适应环境。”
韦婉低头不语,脸颊依旧带着红晕。
下午的阳光斜照在阳台后的玻璃门上,一道白色半透明的窗帘遮着,在气流中轻轻荡漾。
高煦坐着沉默了稍许,便慢慢地开始叙述这阵子的经历。
韦婉认真专心地倾听。
他仿佛在倾述。让他感觉有点不适应的是,以前都是他耐心地听妃嫔们倾述,今日却换了角度。
“我发现自己死后重生,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就在大统皇帝登基那两天,我看了新闻。”高煦慢慢地说着,“一开始有点无所适从,身边没有亲近的人,渐渐地感觉很冷清。听从了同事推荐后,我到安南国度假,当时偶然认识了阮玲。”
高煦接着说道,“那时还没遇到你,而且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说实话我起初觉得,这个小娘还不错。她帮我洗衣服、手洗,让我感觉到了鲜活的人气。后来我看她的手机坏了,就给她买了个普通的手机。”
他稍作停顿,说道,“我发觉你有点熟悉、想到你像妙锦的时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之时。那次在餐厅里吃早饭,你的眼神、动作、气质,甚至一些说不上来的相处感觉,都很像。之后我才刻意地回避、与阮玲的暧昧关系。”
之后他又把阮玲偷渡遇到了大麻烦,只能求助于他,诸事一一如实讲述了一遍。
他还像在剖析自己的心态一般,将那种不确定的、又带着希望的情绪,对妙锦慢慢说了出来。
高煦若不说一遍,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男人的情意原来也可以如此微妙。
妙锦的眼睛红红的,察觉到高煦转头看她时,她才故作生气地说道,“有时候觉得你傻得很!”
她的神情非常复杂奇怪。
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洒在她的脸上,更添洁白的光泽,她好像有点生气,但眼睛里却全是笑意与感动,皓齿咬着柔软的朱唇,看着高煦时、那熟悉的妩媚洋溢在眉目之间。
虽然不再是原来那双杏眼,但那种柔美却仿佛发乎于骨。
高煦道:“不是有句话说,女人头脑复杂,男人只是思想复杂。”
妙锦不动声色地伸手过来,轻轻握住高煦的手掌,柔声问道:“你只是觉得、我有点像旧人,所以回绝了她的引诱?”
高煦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也不是皇帝了,只是个三十余岁离婚的工薪族。”
他回忆起了一个细节,当时小婉问过他一句话,你希望是、还是不是(妙锦)。
当时他看着这个人间难得一见的美少女,情绪有点复杂,回答了是。
那种一闪而过的情绪,大概就有点这样的心态吧?
高煦一向是个很现实的人。
妙锦的声音越来越温柔了:“全世界都是你定下的基业。”
高煦笑着摇了摇道:“现在……拉倒吧。”
妙锦忽然坐正了身子,小心问道:“高煦现在想要什么,有什么抱负?”
高煦转头看着她:“什么也不想要,就这样挺好。人生,不过如此。”
妙锦却转忧为喜,用力抱住了他的胳膊:“你早就该这样了,以后……你都是我的。”她说罢可能觉得失态,脸又是一红。
高煦道:“你和以前还是有些不同。”
妙锦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说道:“都做了已经十余年小孩,你说呢?”
高煦忍不住又道:“这个事越来越奇怪了。如果只是我一个人重生,尚且能以玄妙的东西来勉强理解,可现在是咱们俩人了,恐怕此事有迹可循。”
妙锦低声道:“几个大贵族和资本家在投资什么大项目,好像就是为了永生。”
高煦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琢磨了一会儿,又问:“事情挺巧,咱们怎么在安南国遇到了?”
妙锦道:“起初确实算是巧合吧。不过我有时间、就会去高煦当年去过的地方,已经走过很多地方了。我很想你……”
她喃喃道,“第一次见面在安南王宫旁边,我没认出你,但看你那姿势、就觉得隐约有点熟悉;而且我看不惯现在的明国男人、一到外国就左拥右抱。于是我才脱口说了一句难听的话。”
高煦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什么姿势?”
妙锦笑而不语。
高煦又道:“我好像没抱那些娘们,其中有个还是别人的女朋友,怎么抱呀?”
妙锦不解释,说道:“正好我们住了同一家酒店,不过明国人在升龙选酒店,选择并不多。吃早餐的时候,我看你就越来像了;你应该也认出了我,还问我喜欢看什么书。现在谁还看几百年前的古书?”
高煦笑道:“我签字的时候,妙锦基本已经确定?”
妙锦轻轻点头:“还有什么‘走得慢过得快’,亏你还记得,若不是你、谁知道这句话?”她的声音变得又小又柔,“几十年前的事了。”
高煦道:“这句话给我的印象挺深,后来品味过无数次。”
妙锦的小嘴一翘,道:“自从那次早餐后,每次你能偶遇我,都是我在刻意等你的原因。想起就生气,怎么就我一个人在着急?”
高煦无奈道:“怪我太相信你的话。”
不过妙锦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余年,各方面的变化是比他要大的。所以妙锦很容易就能感受到他的气质,而他的直觉却有点似是而非。
“傻得很。”妙锦娇嗔道,接着掩嘴儿笑,“终于可以骂你了。”
高煦笑道:“还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不准我亲近别人了。”
妙锦仰起头道:“算你知趣。以前我最想要的,是你和我一起做道士。”
高煦道:“妙锦的心还是那样天马行空,咱们不是讨论过了,不现实。”
“老气横秋。”妙锦学着他的口气、发出了两个声音,接着自己被逗笑了。
高煦恍然道:“妙锦还没吃饭吧?”他说着拿起了手机。
妙锦道:“我看你也没吃多少,冰箱里有东西吗?我来做饭。”
高煦劝了一声。她却很执拗地说道:“我要做,安南小娘能做的,我都会做。”
“怕是打翻了醋坛子。”高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