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顾盼身边洗菜的时候,谢星摇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顾盼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问:“姑娘看什么呢?”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姐姐你真是魔教的圣女吗?”
顾盼笑着点点头:“从前是,不过现在,都跟我没关系了。”
“那……那你跟秦绰……”她帮着端着菜跟在顾盼身后。
“你说哪个秦……”她顿了顿,又转脸笑,“现在那个掠影门门主啊?我同他怎么了?他还得叫我声嫂子呢。”
那他俩没关系啊……谢星摇蹙着眉,还没想通什么就被叫着去歇着。
吃饭的时候她看着顾盼夫妻俩的样子,细想想就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想明白了,她这饭吃得疑虑就更多了。
秦绰说何卓是在掠影门长大的,也是先门主的爱徒,何卓也将之前讲给秦绰说的事告知了谢星摇。
她听完后点点头:“我也没下过山,而且那一年,师姐说我病了大半年,可我丝毫想不起来那半年的事,只觉得睡了一觉,醒来师父也死了,什么都变了。若是师父也是在山上失踪那么久学会了长河决,倒是能对得上。”
看她想得头疼,何卓就叫她先去休息。
看着温凉秋把人带走,何卓叹了一声站到秦绰身边问:“你不会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你能婉转点儿吗?”秦绰收回目光,突然心虚。
“哦,你春心动了?”
……
“找你媳妇去吧。”他黑脸走了。
温凉秋说,能扰乱神智的药在人身上那么多年了恐怕也看不出什么,便只能替她每日针灸看看有无效果。
“其实,我总觉得,或许是她自己不想记得。”温凉秋看她安睡下才给她施针。
秦绰没说话。
如今看来,如果谢星摇完全无辜,便只能是一心想要她死的赵掌门做下的事,按照谢星摇的说法,应当是她故意让谢星摇把毕方印给掉了出来。
而赵掌门如此快就下手,要么是忌惮长河决,要么就是怕谢星摇已经记起了从前的事。
而她如果记得,那便是她看着自己的师姐杀了自己的师父,自己又不知道从哪儿九死一生才捡回一条命的事,或许真的是她自己不愿记得吧。
“这些四年前她就该面对了,人总是要长大的。”他看着她安静睡着的面容,心生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这是谁也躲不过的。
谢星摇醒来时房间里只剩下温凉秋了,后者递给她一瓶丹药,嘱咐她按时吃下或许能想起些事情。
她点点头,看着那小瓷瓶,却不知为何越来越害怕。
这样一折腾她反倒有些睡不着,如今灯火已歇,她便自己坐在院子里头,看了看顾盼和何卓种下的花草,替他们松了松土,便盯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哐当”一声,似乎是从秦绰屋子里发出的声响。
她盯着那扇紧闭着的门,听着里头翻身的声音,犹豫了一阵还是走了过去。
她悄悄进屋点上灯,床上的人都始终未曾理过她,再靠近看,那人已经蜷缩成一团,床尾的水盆似乎是被他自己踢掉的。
“谁?”秦绰迷糊得现在才发现异常。
“我。”她轻声开口,四处望了望,他们也没带平常用的取暖的东西,只能赶忙从柴房里捡了些用得上替他生火。
谢星摇又翻出了几床被子给他捂上,看他仍旧冷得难受,蹲在床前看了一会儿。
后来她脱下外衫翻身上床的时候,还存有几分清明的人也没有抗拒。
两个人塞在一床被子里,她身上永远是温热的,面颊相贴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他的难受才逐渐缓和下来。
“你不是说最后一次吗?”他虚弱着轻笑问,想起谢星摇那夜亲他时说的话。
“最后一次亲你,又不是抱你,”她嘟囔,“你帮我查长河决的事,我帮你,也没什么不对。”
过了良久他似乎稳定了一些,她才开口问:“秦绰,你到底有过几个女人啊。”
“怎么想问这个?”
“因为觉得你又在骗我。”她垂眼,心里总在想,若魔教圣女的事是假的,是不是别的事也是假的。
“你觉得我有几个?”
她不答话,又轻声问:“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说过了,喜欢你啊,我这人滥情嘛,见不得美人受苦。”他笑答。
就是不能喜欢她一个人。
她抿着唇,过了许久又带着些哽咽问:“我今晚能睡在你这儿吗?”
秦绰感到胸口多了些湿热感,应道:“嗯。”
她实在是累了,抓着他衣襟就低低哭了起来,这几日的巨变带给她的冲击算是一点点化解,她哭得没怎么出声,他也只能轻轻抚着她的头顶宽慰她颤抖的身体。
夜色里朦胧的肩线不再抖动,她终于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个合适的姿势睡了过去。
秦绰看着她的面容,轻叹了一声替她把被子掖好。
大早顾盼就拉着何卓起身了,他们俩的孩子这几日都送到私塾先生那儿去住,结果顾盼才伸了个懒腰就看到谢星摇鬼鬼祟祟从秦绰的房间里出来,脸红着就跑回了自己房间。
她挑眉,转过头对何卓说:“这就是你说的,铁树开花?”
他望了望,走到她身后抱住她轻叹道:“原来他都得手了啊……”
谢星摇习惯了早醒,结果今日早晨醒来想从秦绰怀里钻出来,蹭来蹭去突然就感到下身有个什么东西戳着。
等她慢慢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顿时就脸红了,偏偏更想挣脱。
“别动。”
低沉隐忍的声音传入她耳朵,她咬着牙着急说:“你放开我。”
秦绰这才发觉,赶紧松开了她,她赶紧跑了回去。
吃饭的时候谢星摇明显感觉到饭桌上两个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想到可能是自己早上被人看见了,便一直低着头话都不敢说。
“你们休整一日再去找你师父吧,我倒忘了问你,如今南边儿的情势如何?”饭后何卓坐到院子的石阶上同秦绰说道。
秦绰点点头,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因着与南国对峙紧张,临淄王据说,又要被派到前线来了。”
“这不是正好,你给朝廷做棋子,跟南国的那些高官重臣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各个关节也都打通得差不多了,这回可不能让他再安然回去了。”
何卓叹道。
“嗯,此事之后,我怕掠影门参与朝廷之事的事是瞒不了的,所有的罪过我自己来担,如若到时候无人主政门内事务,你再……”
何卓立刻打住了他的话:“八年前就是你来担那些罪,如今轮不到你来逞英雄,别想那么多,不一定会出事的。”
自活下来后,秦绰就找了从前认识的一个可倚重的朝廷官员,自愿做探子,算是借着掠影门的名义跟南国的人做生意,做着双面间谍的事,这些年尽量周旋下来。
他自己是为了杀临淄王,为了报当年的仇,可以豁出一切去,总还是有后顾之忧的。
“你倒不如想想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酒?”何卓话锋一转笑道。
秦绰微楞:“吃什么酒?”
“我们今早可都看见了,怎么着这么几年你还学会始乱终弃了?”
秦绰反应了半晌,脸色白了又黑,撇过脸说:“没有的事。”
“臭小子跟我还装……”
秦绰抬头看着屋檐,耳边时不时是屋内三个女子的说笑声,挽起一抹笑来。
他好像,从来没想过他有得到这片安宁的一日,或许一切也不是那么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