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船在海上飘荡。
他带着她和爱私奔。
走走停停,历时一个月。
心心念念的柟国可算是到了。
任之初老听顾随念叨这地儿,她在网上搜过,说是个小国家,前些年被战乱袭击,后来靠旅游业发展起来的。
现在好啊,人民安居乐业,和善美满。
柟国大西边是大草原,住的大多是藏民。
小孩子穿着藏袍跑来跑去,脸颊是可爱的高原红,鼻子也总是淌着鼻涕。
任之初每次坐在阳台上往下看的时候,总会看到那群小鬼头嬉戏打闹,眼神永远纯净,带着希望。
柟国他们转了一个遍,好玩的地方都去过了。
最后到了大西边。
顾随说来找个战友,叫诺尔应措,标标准准藏族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
他和顾随的交情深,那三年里,两个人出生入死,并肩作战。
应措说这些年柟国战后重建弄的挺好的,旅游业发展的不错,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游客到此。
然后带着顾随和任之初玩了几日。
柟国昼夜温差大。
晚上的时候他们一起蹲在篝火旁喝酒吃肉。
顾随说你乖乖坐好,我喊你再出来。
任之初就趴在窗户上看他和村民一起在大广场中央点起火把。
这时候她总会看到他给烟掐灭,揉着膝盖站起身子。
然后起身,又点根烟塞嘴里,笑着冲她勾勾手指。
他说,“这边晚上太冷了,给你造个暖炉。”
“也不都是你弄的啊,还有叔叔阿姨帮忙,我都看到了。”她吐槽,“你好不要脸。”
顾随这时候都会点头,说对,我就不要脸。
“所以再不要脸点儿说,你没老子就是不行。”
任之初:“……”
“喝吗?”她把咖啡塞他嘴边,眨眨眼,“无糖的。”
“别跟老子岔开话题。”
顾随掌心敷她脑袋上,捏下烟,皱眉。
“你能不能听点话,乖乖把帽子戴上。”
任之初嘻嘻两声,又问,“无糖的”
顾随:“有糖的也不喝。”
任之初看着他背影,抿口咖啡。
“……”
脾气真臭哦。
原定的计划是在三天后启程到乌克兰去的。
临走前舍不得了。
任之初抱住顾随脖子撒娇。
她说我们在这里待一阵子好不好就一小阵子,我好喜欢这里哦。
顾随只好笑着揽住她腰肢,“好。”
如果你认真注视我的眼睛,你就一定知道的。
我根本没能力拒绝你。
每天早上十一点,当地的藏民开始辩经。
这时候他们就该醒了。
任之初会踩着软地毯跑到窗台边看远处金灿灿的太阳。
一边啃苹果一边自言自语。
什么今天好像比昨天要热哦。
想去集市上逛一下可以吗?
你怎么还不醒啊,懒死了。
欸!你看楼下的那俩小孩儿,打架呢!好幼稚!
你内个时候也经常和别人打架吗?
清清送来个拼图,想和你一起拼欸。
顾随起床气大,被她闹哄哄的声音弄醒,然后戾气发散,半句话都懒得说。
任之初看看他,瞥瞥嘴,继续啃苹果,然后鼻腔里会冒出来不屑的小音调。
直到附近餐馆开始冒出香气儿,任之初才会慢悠悠扭着腰过去到他怀里坐着。
她说,醒了吗?
顾随烦躁的揉眉心,闷闷嗯一声。
“我好饿哦。”
一般这时候,顾随会给她按倒,直接扒开衣服揉进去或者吻上,“昨天操到你哭,还没饱?”
然后没安排的话,会接着来一战。
要是有安排,战时会缩短一些。
晚上的时候他们会手牵手一起逛后街的纪念品商店。
大多数的时候顾随都会拿一堆东西在她脑袋上,脖子上,手腕上试来试去。
他说,“这个好看,这个也不错爷都给你买。”
任之初偶尔不太明白他的行为,觉得他是想敷衍她,好早些结束劳累的逛街。
可顾随摇头。
“没。”
他笑着捏她脸,无奈,“你又他妈误解老子”
挺伤人心。
“真应该操死你!”
他抽着烟,望着天空高挂的幡,开始回忆。
“这么几年,就送过你一条链子。”
说这话的时候,话语里分明透着滔天的遗憾。
这会儿任之初就开始心疼。
她说没有啊,还有对耳环呢,我好喜欢的。
哦对了,还有个发带唔还有腕带还有。
他牵住她走在清冷的风口,默默听她幼稚的计数行为。
偶尔会捏捏她脸蛋儿,被她捶一拳。
偶尔会掂一掂她的长发,摸一摸又指节又插进去,跟床上一样的动作。
他一时兴起,吻她侧脸,“麻花辫会弄吗?”
任之初摇摇头,表示不会。
他笑着攥了攥她头发,又揉她耳垂,眼神晦涩,带着狡黠。
他说,“没事儿晚上回去学学。”
“学这个干嘛。”
“我觉得应该会比散着更好抓。”
任之初:“……”
应措家里有跑马场,游客络绎不绝。
任之初没骑过马,刚坐上就说怕。
顾随一边骂她胆子小,一边掐灭烟,然后稳稳牵住缰绳。
他们走在大草原上,不急不躁。
白云蓝天,远处耗牛马匹成群结队,湖边大片大片五颜六色的经幡随风飘扬。
任之初攥住缰绳,身下骑着骏马,乖得很。而她日思夜想的男孩儿就在身边,寸步不离。
他们的节奏很慢,像在游玩,像在留恋。
偶尔他会点一支烟,看着远处夕阳西下,眼底飘起的是毫无世俗杂念。
任之初最爱他这个样子。
没有烦恼和顾虑,笑的温柔。
她问阿随你为什么开心?
顾随沉默几秒钟,习惯性的是不想答的,是部队里养成的习惯。
可面对她,他塞在心口的东西总会脱口而出。
他点一支烟,看着她,“因为夕阳,因为蓝天,因为幸福。因为是和你在一起。”
随后刮起一阵风,顾随扯下缰绳,安抚马匹,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他说,“降温了,乖乖披好。”
任之初就乖乖披好,她觉着阿随真的不一样了。
成熟了哦,现在做的比说的多,爱她都藏在一举一动里。她想着想着,又想起错过那三年。
然后朝他眨眼,说,爱你呦bubu。
语笑嫣然的样子让顾随忍俊不禁,可忍了又忍,最后还得笑出来。
任之初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顾随叼着烟给她拍照,“等你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带你回去。”
任之初小小声的抱怨,“可是这里挺好的呀。”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自私。
因为她有点想把他藏起来,然后他们可以拥有一个小小的世界,属于他们两个的世界。
那可是三年啊。
真的好遗憾。
任之初看着照片,小小声叹一口气。
顾随不明所以,吻她侧脸,“怎么了宝贝?”
任之初摇摇头,又笑,然后抱住他腰,笑眯眯。
一阵冷风吹来,他衣摆被揪住。
“没啥,想回去了。”
顾随就起身,牵她往回走。
“记得跟你说过的,晚上到山丘,就那里——”他伸手指指。
任之初点点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天好阴,不会下雨吧?”
顾随没再说话,牵她的紧。
他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担忧看不到说要一起看的繁星。
这种时候他就不知道怎么劝她,因为很明显,天阴了,要下雨了,星星看不到了。
他牵住她一步一步往住处走。
“任之初”
“嗯?”
“待会儿我可能要出去一下。”
“干嘛!”她语气瞬间急切。
“应措家的马丢了一匹,我们到邻村找找看。”
“骗子!”她哼哼两声,在他腰间掐一下,“我不相信。”
好扯的借口。
顾随笑着凑她耳边,“洗干净床上等老子,这藏袍挺美,想穿着操操你。”
“流氓!”她说,“你就是不想陪我等星星!”
顾随不反驳,抽着烟看她气哄哄的脸,笑。
然后两个人在住处分别,他说你听话点儿,我马上回来。
任之初摆摆手,坐在毯子上拼拼图。
她说去吧去吧,再晚真找不到马了。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他借口好扯。
可她还是让他去了。
不是知道了他离开的原因,而是因为相信他。
顾随离开前降下车窗,咬着烟看向楼上。
任之初趴在窗户边冲他摆摆手,笑的傻乎乎的。
他离开后任之初又看了看天。
还阴着呢,黑乎乎一片。
她揉揉脸颊,心想好在回来的及时,不然他腿又要疼了。
然后又突然探向窗户,皱眉,看着越野车疾驰而过。
其实她刚突然想到的是。
欸。
他刚出去戴护膝了吗?
******
晚上。
任之初不甘心,只好独自爬到不远处的山坡上看星星。
天黑的时候,这边会很冷。她鼻尖脸颊冻得通红,手里捏着照相机,心想拍不到星星就算了,远处的湖泊也美得很
拍了一溜儿照片,任之初吸吸鼻子,开始翻看照片。
就是这时候,她看到了星星。
漫天的彩色,噼里啪啦的,像是在和她打招呼。
任之初眼底瞬间泛起开心,她就从未见过这些。
于是立刻打开相机,对着漫天的烟火拍照片。
拍完相机乖乖放好,她拍拍相机的包,准备把拍到的‘星星’带回去给阿随看。
许愿的时候,心下难掩可惜。
阿随没能看到,好可惜哦。
然后睁开眼,兴奋立刻上升一个度。
她的阿随。
一身藏袍加身,手里捏着一闪一闪的仙女棒,背对着漫天迸发的烟火,背对着不远处灿灿的篝火堆。正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他笑的真好看,温柔的要死。
人真的是一辈子都在寻找幸福,等待幸福,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能找到,有些人一出生就很幸福。
原来不觉得幸福的,可此时此刻,任之初觉得她找到了。
她在自己二十岁的年纪,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顾随是个宝啊。
他的顽劣,他的深情,他的善良,他的坚强。
总能让她翻来覆去的爱个十万八千次。
这么说吧。
她有一种朴实无华的爱情观,日日夜夜忙于付出和巩固爱意。原本以为这辈子都要如此了,付出和奉献,然后才能得到爱。
可他偏偏不如她意。
他拦截她一味的付出,用千千万万的浪漫和爱,硬生生给她掰成思维简单却坦荡无畏的猎爱小能手。
他说,你就使劲儿露怯,我就算清楚你所有表达爱的垃圾招式,依旧心甘情愿被你撂倒。
他说,十秒有点短,你就倒数十亿秒,只要你没赢,我绝不起身。
顾随是带着星星走来的,虽说嘴里叼着烟,有点不羁。
可他明明还是温柔的。
他走近她身边,示意她接过手里的仙女棒。
他说,没星星,爷就给你造星星。
他指着山坡下的一片弗朗花田,搂住她肩膀说起个名字吧。
花田是你的。
星星是你的。
我也是你的。
起个名字吧宝贝。
花是为你开的。
我是为你才平安归来的。
眉眼四飞,傲慢肆意,志得意满。
他指节掐着烟,透过灿烂的闪闪星光看向他。
灯光黄的金的,照的他眉眼溢出的温柔清晰可见。
好张狂啊,好贱啊,好欠揍啊。
可是她怎么就这么爱他呢?
任之初活了二十年,从未见到过漫天繁星,更别提被视为城市毒瘤的烟火。
所以她人生中第一次看到的星星,是顾随送给她的。
她感动,眼底飘起淡淡的水雾。
她骂他,你骗我。
可分明眉眼染的都是笑意。
四周的藏民同胞们显然也很惊讶,开始围着篝火跳舞,喝酒,聊天。
任之初被一群同为至美时期的小姑娘围着,跳舞,唱歌。
她在这边玩的开心,嘴角都没下来过。
他就在不远处站着抽烟,偶尔和应措或村民碰个杯,酥油茶下肚,好不快活。
眼睛时时刻刻都在望向她。
哪怕隔着人群,他依旧和原来一样,只能看到她。
后来人群将两人推到一起,顾随给烟塞嘴里,空出手来牵她。
他跟着隔壁小情侣学,做个邀请的姿势。
“能否与我共舞一曲呢?”
俯下身,“我的小公主?”
任之初点点头,掌心放在她掌心。
“勉强接受哦!”
然后就是任之初嘻嘻哈哈的声音,回荡在草原的上空。
顾随叼着烟,笑看她,基本没动。
她拉着他转圈,勾住他手指帅裙摆,或者兴起了,趴他手上吻一下。
烟花在天空绽放。
经幡,篝火,酥油茶,藏音。
他看着她笑,眉眼温柔,偶尔嘴里鼻腔吐出烟雾,就是一股子的风情万种。
他想。
这下天上云彩,地上草木,远处湖泊鲜花,都比不上此刻的她。
“任之初”
“嗯?”
“没事儿就想喊喊你。”
他换上了一直不愿意穿的藏袍。
他给她点了篝火。
他给她造了世界上最美最亮的星星。
他说,任之初,老子怎么能这么爱你?
任之初不知道。
她只是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往死里开心。
之所以这样,并不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星星。
而是为了告诉他。
你好牛逼,我好爱你。
你的每一个小浪漫或者大浪漫,我都好喜欢好喜欢。
看到我笑了吗?
看到我热泪盈眶了吗?
我真的好爱你哦。
偶尔她会和远在中国的父母电话或视频。
他总会自觉窝在黑暗角落里的单人沙发上安静抽烟。
聊到好笑的话题,她会嘻嘻哈哈的大笑,他就也笑,沉默看她背影。
像是被人抛弃,置之度外。
烟抽完了,她如果还没结束,他就捏着烟头看她,打火机在掌心攥啊攥,迟迟没敢打开。
任之初回头看他,他就挑个眉,双腿交迭,手臂搭在沙发扶手,然后贱兮兮冲她顶顶下体。
她羞愤瞪他一眼,又开始倏然心疼。
放烟火的时候他起身的姿势总会比别人晚个几秒。
这时候她会偷偷抹眼泪。
顾随知道她又开始惦记上他那不争气的膝盖了。
于是只好在床上操她狠一些,最好是他最喜欢的后入,操的她痛哭求饶。
他是希望能消磨掉她对他的心疼的,可偶尔看她慌乱的给他包扎伤口,又觉得受伤其实也挺好。
想到这里。
他开始望着她笑,然后抽烟,发呆。
应措见惯他这样,询问他在想什么。
他笑,抽出烟,吐一口。
他说。
看到她笑了吗?其实她在难过。
她侧侧脑袋就是在擦泪,垂垂眼睑就是在伤心,冲我笑就是想说爱我。
她笨拙又善良,不擅长表达难过,床上每个不熟悉的姿势和动作都是在配合我,她每个表情都敲进了我的生命。
这是幸福的旋律,我还没听够。
八月底的一天晚上。
任之初趴在床上发呆。
顾随洗完澡出来。
她眨眨眼,看他,突然说我们回家吧。
她说,我带你回家见我爸妈。
她说,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因为我喜欢你呀。
顾随没说话。
他一把将她抱起,滚到床上。
火势蔓延的速度比往常更快。
最后的时刻,任之初耳后又被他咬住。
他压着内心的苦涩和漠然的悲伤,吻在她耳边。
“好,答应你。”
望着窗外的彩幡。
他们将于明日归乡。
海平面在下降,地球在变暖。
他们的爱,生生世世,永不完结。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