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莫不惊喜。
原本之前只等着闭眼就死了,如今忽然听说还有一线生机,便似那绝望之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纷纷绞尽脑汁,努力回想旁人有没有可供揭发的可疑之处。
譬如哪个小丫头因为做错事被秦雪责骂过,定然对秦雪怀恨在心,所以下毒。
譬如哪个婆子原本家中精穷,忽然出手阔绰起来,必是她被人用钱财买通了,对秦雪暗下毒手。
譬如哪个丫头三天两头总爱往厨房跑,和厨房里的一众人关系最好。这下毒最方便的法子不就是下在饭菜里?所以下毒之人必是她。
……到最后种种稀奇古怪的“证据”都冒了出来,就连有几个碎嘴的婆子总爱聚在一起闲磕牙,便有人信誓旦旦地揭发她们,说她们是在一起商讨如何暗害主子,下毒的原来竟是个团伙。
玄昭听闻,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他不信霍陵不明白,这种所谓的相互揭发,又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这些人能想出来的可疑之处,他们早已暗中调查过,如今这般,不过是徒然浪费时间。
无奈他虽又劝过兄长几次,霍陵全都充耳不闻。
反倒愈发煞有介事地,每每有人说自己要上告揭发,便将人带到书房中仔细倾听,还命人详细记录下来。
——这般一片混乱,不止是家中众人多有微词,就连众亲友风闻后,都纷纷写信来询问劝说。
二太太因道:“恐怕是姑爷为了雪丫头思虑太甚,连自己的身子都弄坏了,如今这个样子,教人怎能不忧虑?”
众人闻言,莫不称是,看霍陵如今的举动,说是近乎癫狂都不为过。
就连京中都开始有传闻,说魏国公因为忧心爱妻之病,连自己都急糊涂了,说不定都疯了,就在此时,霍陵忽然宣布道:
“我已知下毒之人是谁。”
当下他便拿出这段时日收集到的厚厚一叠证据,道:
“虽说那人做得隐蔽,但这么多人与她朝夕相处,总有她顾虑不到的疏漏。所以我才命你们相互揭发,将所有可疑之处放在一起,自然便能知道家贼是谁。”
当下众人听了,不由有恍然大悟之感,方才明白之前霍陵反常的举动究竟是为何。
只听霍陵又道:“除了那人以外,旁人都是无辜的,你们的失职之责,留待日后再追究。”
“只是我没想到竟是她下的毒,我和你们奶奶都对她信任非常,万没料到她竟是这般狼心狗肺。看在你们奶奶的份上,我可以再给她一个机会,只要今晚她肯主动认罪,我免她一死,否则挫骨扬灰!”
说罢,便命一众被索拿了十来天的丫头婆子各自散去,又许她们可以暂且家去住几日。
众人闻言,莫不感恩戴德,又都有劫后余生之感,只想着到底是大爷英明,虽说日后还是要被责罚,到底性命保住了。
一时这消息飞速传了出去,京中众百姓闻知,亦是啧啧称奇。
都道霍陵抽丝剥茧,洞若观火,如今总算将内贼拿住,也是大快人心的一件奇事了。
是夜,霍府中一扫前段时日的混乱颓丧,灯火通明,语笑喧阗。
今晚又是个大晴日,只见当空一轮满月,照彻四方。
霍府西北角处有一扇角门,是供下人出入走动的,此时还未关锁,两个看门的小厮正在下房内说笑,烛火将两个晃动的影子映在窗纱上,忽有一道身影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边。
只见他手里紧攥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先警惕地四下一望,确定那两个小厮还在谈笑,毫无所觉后,方才将手放在门扇上,使力往外一推——
“果然——”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就知道你会沉不住气。”
那人大吃一惊,哐当一声,包袱落在地上,露出里头的钗环银钱。
只见霍陵从花树后现出身形,身后跟着一大堆小厮婆子,显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