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江很烦恼。
桌上的烟灰缸里搁着半截没燃尽的烟头,他很少抽烟,而且总是在弟弟抽烟时劝诫对方,可是在傅重洲走后不久,他自己却也点起一支抽了起来。
不得不说,当他听到弟弟向他坦白的内容时很惊讶。
印象里,他记得自己的未婚妻是个腼腆温顺的人,话很少,对男女间的交往似乎也不感兴趣,每次他们见面在饭桌上谈的不过就两件事——
工作,家人。
现在想来,恐怕不是秦霜对男女交往不感兴趣,只是她对自己不感兴趣罢了。
当然,其实傅寒江也一样。虽然明知他们两人间的状态不像未婚夫妻,他也没想过要去改善——
他们彼此都只是在完成家族给予的任务,如果有一天这任务消失了,谁都会如释重负。
但傅寒江设想过或许有一天秦霜会提出解除婚约,却没想到来见他的竟然是傅重洲。
该说这算是缘分吗?他的未婚妻出轨了他的亲弟弟,而他自己也……
想到这里,太阳穴的位置又隐隐作痛起来。
抽出一支烟,他正打算点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放下烟,傅寒江说了声“进来”,门扉一响,一个踩着高跟鞋的身影款款而入。
“庭长,还在忙工作?”
来人是今年刚入职的年轻法官修鸾,被院里分配到傅寒江手底下,认真勤勉,工作上的成绩也很亮眼。
抬起头,他淡淡道:“什么事?”
修鸾笑道:“快要下班了,我来问问庭长,今天我请大家吃饭,不知道庭长肯不肯赏光?”
新进员工请领导和同事吃饭也是常有的事,傅寒江没有多问,只是道:
“你们去吧,我手上还有个案子。”
说完他便低下头——其实桌上的卷宗自傅重洲来过后,他就已经一页都没有翻过了。
修鸾还想再说什么,但见男人的目光压根都没往自己身上瞥,略有不甘地皱了皱眉,还是只能退了出去。
很快,下班时间到了,走廊上陆陆续续响起众人的说笑声、脚步声……傅寒江又在办公室待到了八点半,才换下制服,下楼取车。
远远地,车子驶到楼下时,他就看到家里没有亮灯。
空气里浮荡着淡淡的啤酒味,打开玄关的壁灯,一低头,他就看到了扔在门厅的一把电吉他,和吉他上随手盖着的黑色渔网袜。
额角一抽,傅寒江冷着脸走过去,捡起袜子扔进洗衣篮。
客厅里,黑色的真皮沙发原本从上到下都透着股冷峻克制的气息,此时那上头却放着两个巨大的毛绒玩偶,和一条绿色的小恐龙毛毯。
心中暗叹,傅寒江拿出手机。
直到好几分钟,手机那头才被人接通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从听筒里飘出来,傅寒江淡淡道:
“你在哪,怎么还不回来?”
“我今晚不回来了,你自己睡吧。”
“等等,”眼看对方立刻就要挂电话,傅寒江忙道,“你是不是在蓝点?”
“你别管我,我在哪你也找不着,就这样。”
说完,嘟的一声,电话被干脆利落掐断,“我来接你”四个字还在嘴边,也只能被傅寒江给咽了回去。
……他或许是疯了。
这么一个嚣张叛逆东西随手乱扔做事毫无章法的小屁孩,还是自己的小姨子,他怎么像被下了降头一样成天黏在她后头?
傅寒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从上到下,从头发丝儿到脚尖,看她哪里都看不惯。
可是现在,虽然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挂电话了,他还是拿上车钥匙,忍着怒火出门去找她了。
说起来,这个麻烦还是秦霜塞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