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凌波与锦瑟从小与玉姝一道长大,如今她既出嫁,二人焉有不陪嫁至王府的理儿?
因她二人都知玉姝心有所属,奈何皇命不可违,又想到那王府门庭何等高贵?
玉姝既不喜,怕她惹怒了摄政王,因而从送嫁那日起就提着一颗心,此时二人也被引至新房,骤然见到那个挑起喜帕的男人,俱大吃一惊——
看那温润清雅的眉眼,闲适从容的举止,这位身着喜袍的王爷,不是萧璟是谁?!
锦瑟几乎要将眼珠子都瞪了出来,霎时间,脑中闪过种种异样之处——
为何她在面对萧璟时总是不自觉地服从,为何他可以进出秦府后宅如无物,为何他轻轻松松就能帮玉姝弄到极珍贵的解药药引……
虽说她们早已猜到萧璟的身份非同一般,再没想到,他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萧璟……这名字倒过来,不正是摄政王的名讳周景宵吗?
锦瑟忽然想到,当初太后欲逼婚于程家,正是在这个当口儿,圣上突然下旨赐婚,难道正是萧先生……不,正是王爷维护姑娘之举?
当下又惊又喜,与凌波对视一眼,脸上都不知该露出什么神情。
此时观礼的女眷看过新娘子,都已出去了,喜娘送上两只用红线系着的麒麟送子杯,道:“请新郎新娘用合卺酒。”
周景宵伸手接过,含笑欲饮,却见玉姝坐在床上,纹丝不动。
他原心中欢喜,口内有千言万语和说不出的满足畅意,此时方才着了慌,道:“姝儿?”
玉姝眼睫一颤,泪水滑落下来:“你好啊……好一个摄政王。”
说罢霍然起身:“这酒恕我不能饮,这亲也恕我不能结!”
原来玉姝自男人挑开喜帕时,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容,电光火石间,已想通其中所有关窍。
心中自然先是一喜——心心念念之人竟就在眼前,且结为夫妇,如何不欢喜?继而便又气又怒。
自二人别后,她担忧焦急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而他却无只言片语!
她被太后逼婚时,他没有任何消息。
她误以为自己只能嫁给旁人时,他依旧不曾出现。
他自己倒是知道那道赐婚的旨意是为了保护她,为了成全他们二人,可他又如何能想到,她不得不狠心割舍情缘时,心中是何等的凄楚!
一时间,委屈、愤怒、惊愕、不解……种种情绪交织在一处,若不是碍着房中还有其他女眷,玉姝早已拂袖而去。
此时因其他人都走了,房中只剩喜娘和下人,方才开口。
奈何唇瓣一动,泪水便流了下来,语音虽坚执,却是带着哽咽,周景宵听了,心痛如绞,却是又疑又怜,忙伸手将她拉住:
“好好儿的,怎么哭了?”
玉姝怒道:“你不知道吗?不知你是如何把我骗得团团转的?!”
“你一开始隐瞒身份,我不怪你。后来不与我联系,我也不怪你。但亲也定了,聘也下了,我却仍不知自己要嫁的是人是鬼!”
想到自己那晚忍痛将那只白玉同心佩取下时,玉姝不觉眼中又是一酸,正欲伸手拭泪,不想他看轻自己,周景宵已用力将她搂进怀中,牢牢箍着她的腰不许她挣开:
“姝儿,你别哭。你若生气,打我骂我都使得,只别哭坏了自己。”
玉姝怒道:“松手!”
他却不肯松,反道:“我靠得近些,你打我也方便。”
玉姝登时被气笑了,见她扑哧一声终于弯起了眉眼,周景宵方暗松一口气。一个眼神过去,房中众人悉数退出,他垂下眼帘,柔声道:
“我实没有欺瞒你之意,五哥驾崩之前,我已写信给岳父大人提亲了,谁知……”
谁知兄长骤然离世,且交给他那样一道重任。
周景宵早已无心朝堂,只想寄情于山水之间,与玉姝做一对神仙眷侣罢了,但兄长临终前的殷殷嘱托他如何能视而不见?
又想到新帝幼小,如果自己撒手不管,周家的江山就真的只能任由太后折腾了。
当下收拢旧部,虽说他离京数载,但余威尚在,又有许多暗中帮他做事之人,如苏夜等,手中掌握的机密之事不知凡几。
且后党专政,也是朝中一干清流不愿看见的,是以周景宵虽然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方才与太后形成抗衡之势,如今倒也是平分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