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自己亲密无间的姊妹,一边是必须要保守的秘密,玉姝因此左右为难,叹道:
“真真的叫我不知说什么好,他们兄妹俩都是吃了苦受了罪的,如今好容易历尽波劫终得团圆,为何这苏大哥哥偏要瞒着珠姐姐呢?”
“若说无情义,他也不会几次三番出手相助,若说有情义,瞧着珠姐姐一个弱女子带着孩子,他难道竟不心疼?”
周景宵却也不知原来苏夜是误会明珠已经有夫有子了,因道:“或许是他心里还有别扭,我已将苏姑娘怀疑他身份的事告诉他了,瞧他怎么说罢。”
一时夫妻俩又逗了一回儿子,方宽衣安寝,并无别话,却说苏夜得了周景宵的信,方才知道自己已经几乎算是暴露了。
……他就知道,妹妹素来聪慧,自己如果想一直瞒着她,那就绝对不该在她面前出现,更何况上次他们还有了肌肤之亲,哪怕他伪装得再像,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是骗不了人的。
不过如今明珠还只是怀疑,并未肯定,假若他拜托周景宵矢口否认,再给“叶承允”这个身份造出一套合乎情理的假履历来,想必她的怀疑也会渐渐消去——
但苏夜心里分明清楚自己该如此行事,却迟迟无法动手,他不知道自己还在犹豫什么,她既已抛开过去,展开了新的生活,自己又何必念念不忘,纠缠不休?
想到那日在破旧宗祠里明珠避之不及的冷淡态度,对她来说,自己这个玷辱她身子的淫贼,就是破坏她家庭的罪人罢……
也只有如此想,苏夜才能逼迫自己下定决心,罢了……再去看她最后一眼罢,从此便两不相干。
奈何心里虽如此想着,苏夜在苏家那座三进的小院儿外徘徊数日,却是恋恋不去。
他看着明珠每日一大清早便坐车出门,往往要到夜色低垂方才归家。
她一个女儿家,既要总领慈幼局,又要操心绣坊之事,家中还有幼子需照顾,可想而知该有多忙碌多辛苦,偏生那个原该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却从未出现过。
见此光景,苏夜自然愈发心疼,若不是不知那男人名姓,他怕是就要将其捆来教训一顿了。
这日他又看着明珠的车驶出苏家,方才拨转马头,从藏身的大树后出来,忽见一个媳妇子和几个丫头抱着一个襁褓说说笑笑地出了门,那媳妇约莫是奶娘,一面笑,一面逗弄着襁褓里的婴孩:
“哥儿快瞧,这就是大街呢,街上有大车,大马,还有好多好多人儿……”
苏夜心头一动,这……难道就是她的儿子?
念头闪过,他忽想起那个在母亲腹中就被扼杀的孩子,那是他和妹妹的孩子,当他得知明珠有孕时,那一瞬间的欣喜若狂……其后,便是彻骨的寒冷。
视线情不自禁追随着襁褓,那孩子很健康,也很爱笑……丫头们都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地逗着他笑,他笑一声便欢呼一声:“瞧哥儿笑得多欢喜啊!”
“咱们家的哥儿就是生得好,如今才只八个月,那小胳膊小腿儿爬得可快了呢!”
八个月,那这孩子怀上的时候岂不是……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苏夜还未理清,瞳孔猛然紧缩,将马缰一拽,扬蹄而起!
原来众丫头正说得热闹,街边忽斜刺里冲来一人,夺过奶娘怀里的襁褓便跑。
婴孩的啼哭霎时间响起,众人不免都惊呆了,待反应过来想去追,那人已跑出几十步远,显然是做惯了的拐子。
糟了!
若是让拐子将哥儿抢走,只要他一混入人群之中,想在这偌大的京城中寻回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的一声,尖锐的鞭响刺破长空,那拐子只觉背后一阵剧痛,克制不住朝前栽倒,手中一松,襁褓也被他甩了出去。
“哇!哇!——”
众人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只见一双手臂探出,襁褓稳稳落入臂弯之中,与此同时,马蹄也一下踏在了拐子背上,踏得那拐子惨嚎出声,当场肋骨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