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听到这话,那一颗心便暗暗地又沉了下去。
只是她一个未嫁之女,又如何能开口提到自己的婚事?
且这件事上她从头到尾本来也没有丝毫发言权,只得低了头弄带不语,苏夫人还以为她害羞,不由愈发爱怜:
“瞧瞧我儿这般的品貌,不说那一般的豪门贵户,就是做个娘娘也使得,偏这里老太太不知怎么想的,心里眼里只有那一个丧母之女。”
明珠忙道:“妈!”
苏夫人见她急了,这才道:“好了好了,妈不说了。”又道,“今儿好生歇息,明儿回去了,和你哥哥还有好一场饥荒要打呢。”
一时便起身回房去了,明珠见状,招手叫了一个小丫头过来:“太太今儿可见了什么人?怎么好好地就说要回去。”
那小丫头道:“并没见什么人,只是晌午去姨太太那里说了会子话。”
又说:“听太太房里的春雨姐姐说,仿佛是说到了董姨奶奶的事。”
明珠听了便沉吟不语,挥手示意那小丫头下去,一时心中想到,董姨娘亦是母亲常来常往的,她往常也听到过只言片语,董姨娘似乎想为儿子求娶玉姝,这才在秦沄的婚事上反而偏帮一向不合的二太太。
她今日也听说董姨娘被送到家庙去了,府中只说是撞客了邪祟,但好好的人,前几日还见过,并无任何大碍,明珠也是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如何不知其中必有内情?
想必是董姨娘做了什么出格之事,而母亲今日匆匆忙忙要回家,恐怕事情还与母亲有关。
说不得就是母亲撺掇了董姨娘,因见董姨娘出事,这才急着要走。
这明珠虽说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一味贞静端庄,实则胸有丘壑,更兼心思敏锐,这一番思量,竟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那董姨娘之所以动了将玉姝推下水的心思,正是苏夫人怂恿所致。
奈何董姨娘还未及吐露就被秦母捆送到了家庙,苏夫人因听说此事心内有鬼,这才不顾二太太的挽留坚持要回家。
一时明珠想到父母只一味攀高,明知这里老太太不喜欢,母亲却偏要死乞白赖的,说是为了她的终身,其实又何尝问过她自己的意思?
奈何为人子女,却不能说父母的不是,亦不能有丝毫违拗,玉姝说她是提线木偶,竟没有一点说错。
当下心中郁郁,这晚只是胡乱睡了,至次早辞别秦府众人回家,才在二门上下了车,便见院中人来人往,一片扰攘。
苏夫人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我不在,你们倒要把这家里翻出个天来?”
那徐兴家的李安家的等几个管事媳妇早已在二门上候着,都赔笑道:“大爷请了一班小戏进来,今儿太太二爷姑娘回家,一家子正好乐一乐呢。”
苏夫人听了便冷笑道:“左右他这小戏也不是为我请的,乐什么?”又道,“我回来了他不来迎,也便罢了。他弟弟妹妹这么久没见了也不说来看看,倒在房里和一班戏子吃酒取乐,我瞧着他是嫌我活得太长,变着法儿地想气死我呢!”
一语未了,众人各个噤声,一声儿都不敢言语,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道笑声,声音漫不经心,几分慵懒,几分散淡:
“太太既不喜欢,我把人打发出去就是了,太太又何必生气,没得气坏了身子。”
说话时,只见一道修长身影已从花树下转了出来,束发金冠,赤色锦袍,一对斜飞入鬓的长眉,一双风流入骨的桃花眼,左眼下生着一颗泪痣,愈发衬得他倜傥无双,俊美不似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