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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章 一个渺小又悲哀的故事

卑劣的街头 freerhythm1314 9307 2024-03-04 00:18

  李默放下书本,瘫在椅子上。

  书本从手中慢慢滑落。

  最终,啪嚓落地。

  一双黯然无光的眼,充斥迷茫与疲惫。

  “如果我也是超能力者,该有多好。”

  “全球通史之超能时代的起源?呵,没想到我们老幺儿还是个历史学家。”

  一道粗犷浑厚的声音,在李默的身后忽然响起,李默吓得猛睁开眼,赶忙从椅子上爬起来站好。

  “马,马哥?!下午好马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一个留着长发,身材修长的男人,弯腰捡起书本,漫不经意翻了两页,嗤笑一声,抬眼悠悠看向李默。

  那双倒三角的小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

  李默迅速瞥了眼他身后那四五名壮汉,感觉口干舌燥,心跳有点快。

  “我到我的地盘来,怎么,不行?”

  李默赶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马哥,我绝不是那个意思,对,对不起!我是说……是我说错话了。”

  马明雄随手丢掉书本,走到李默面前,伸出手,慢慢抓住他的后颈。

  旋即,猛用力一扯,一张惊悚的刀疤脸骤然放大。

  “老幺儿,你是高中刚毕业没多久,还在怀念学生时代?”

  李默心头一紧,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却更不敢躲开。

  “马,马哥,我没有……”

  “那你看什么书呢,嗯?现在不应该是工作时间么?”

  李默想解释,马明雄摆了摆手,直起腰,转转脖子,环视一圈工厂,眼神淡漠。

  “老幺儿啊,你要喜欢读书,那就该在上学的时候多看看。说不定你就考上名牌大学了不是?”

  “那样一来……你也就用不着跟我们这种没文化的流氓混了,我说的对不对?”

  李默赶忙摇头,着急道:“马哥,我发誓,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真的!”

  马明雄轻笑一声,朝手下勾勾手指,黑皮包便递到手中。

  “老幺儿啊,有件事儿,我想问问你——我交代的事儿,你做好了吗?”

  愣了片刻,李默似是想起什么,立刻点点头。

  “马哥,你说的是收王老九的债的事吧?”

  马明雄无声注视他,没答话。

  “马哥,这件事你可以放心,前天我去找王老九谈,他已经答应了下月一号还清所有债款,而且我还让他立字据,印了指纹呢。马哥,我记得我们律政老师说过,从今年开始,任何印有指纹的书文都将开始受到法律保护……”

  “所以,这玩意的确是你放在我办公桌上的,是吧?”

  马明雄仿佛都没在听他的,从包里拿出一张字据,夹在指尖,晃了晃。

  李默怔了一下,确认字据内容和署名无误,点头的瞬间,马明雄的面色骤然阴沉。

  “砰”一声响,马明雄飞起一脚蹬在李默小腹。

  后者猝不及防,竟是夸张的倒飞出去,撞翻桌椅下巴先着地,门牙嗑碎了半颗。

  钻心的剧痛不断从腹部袭来,李默弓着背,蠕动着干呕了半天,却只吐出来几口血沫。

  马明雄漠然俯视着,抽出一根烟叼上。

  待小弟点上火,他走过去,慢悠悠蹲下,扯起李默的头发,冲着脸吐了口烟。

  “真他妈日了狗了,你是智障吗?我让你去找王老九,是让你去收债,知道收债什么意思吗?就是要钱,要钱懂不懂?”

  “可结果,你却拿了一张废纸给我?你还挺骄傲的?还有你刚刚说什么?你们律政老师说这玩意受法律的保护?哈哈,操了,真是要笑死爷。”

  马明雄渐渐凑近过去,脸上的笑容愈加狰狞。

  “老幺儿,你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好好看看,嗯?”

  “你看我这张脸,像是法律保护的对象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条划过整张脸的肉色刀疤,竟渐渐融化。

  李默的双眼逐渐瞪圆,充满震惊。

  刀疤融化,破裂,逐渐冒出丝丝青烟。

  六角形猩红色鳞片,泛着诡异的光泽,密密麻麻的将刀疤覆盖。

  “感……感染者?!”『』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马明雄的目光骤然阴冷。

  下一刻,马明雄扯着头发将李默整个人猛甩出去,人重重砸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寂静的工厂里,回荡着李默夹着哭腔的呻吟。

  “让那小子起来,别趴地上装死了。”

  两个手下过去,提着后领就给李默拽起来,照屁股直接一脚,踉跄几步没站稳,摔趴在马明雄脚下。

  不等马明雄说话,李默顾不上疼痛,赶紧爬起来跪好,浑身剧烈颤抖,涕泪横流。

  “马,马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不懂规矩,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

  马明雄抽着烟,无声望着他。

  他早就看出来,这是一张过于幼稚的脸。

  现在这双眼中,除了恐惧,就只剩下无处可去的迷茫。

  马明雄深吸口烟,挑挑眉,头微微侧向身边的光头。

  “李瘸子还在号子里?”

  光头怔了怔,迟疑的点了点头,“是的老大,他要十月份才能出来。”

  “他不是有个儿子吗,干不了活儿?”

  “这个……那小子好像根本不知道他爸是干嘛的。”

  “是么,那就没办法了。”

  马明雄嘴角一扯,伸出手,朝身后一个角落指了指。

  “老大,你的意思是……”

  见马明雄微微颔首,光头看看李默,神色犹豫。

  “老大,这小子虽然没用,但他是王小东带过来的,你看是不是……”

  马明雄转过头,口气淡漠,“王小东?他是你爹?”

  “这个……不是。”

  “那他就是我爹了?”

  “……对不起,老大,我现在就去准备。”

  马明雄沉默的看着光头的背影,片刻后收回视线,扯下皮筋,一边儿重新束着头发,一边看向李默。

  “老幺儿啊,这三个月来,你一共收上来多少钱,记得不?”

  “马,马哥……我,我,我……”

  “说吧,多少钱,放心我不打你。”

  李默低下头去,小声道:“一共……1260米拉。”

  马明雄嗤笑一声,绑好头发,在他面前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蛋。

  “呵呵……臭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来混什么黑道。”

  马明雄看看他,用手指一推他的脑门儿,“老幺儿,你来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说过,这行不适合你干,现在信了?”

  李默看他一眼,黯然低下头。

  “对不起……马哥,是我太没用,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儿,实话告诉你吧,一开始我也没期待你能干出什么名堂。”

  马明雄拿出一根烟,晃了晃,“来,抽一根,我给你点上。”

  李默有些讶异,受宠若惊般接过。

  马明雄看他一会儿,忽然一笑,拉着他站起来,抱住他的肩膀。

  “来,老幺儿,咱们出去抽根烟,说说话。你来了……快三个月了吧?我还没和你小子好好聊过呢。”

  “啊对了,武子,小凯,你们两个到库房里把下个月要出的货点一点。”

  “马,马哥,货我之前点过了,一共是176箱。”

  闻言,李默赶紧说了一句。

  “还站着干嘛呢?没听到?”

  “……是,老大。”

  两人对视一眼,径直走向库房。

  “呵呵,走吧,出去抽烟。”

  七月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得人浑身舒适,工厂外空旷一片,周遭废车和垃圾堆随处可见。

  李默两手聚在身前,时不时抬头偷瞄,心里七上八下的,安稳不下来。

  马明雄眯着眼睛,深吸口烟,缓缓吐出。

  “也就是说,因为你是私生子,你小妈看你碍眼,所以全家搬到布法罗的时候,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了。”

  “是的,马哥。”

  “那你现在和家里就不联系了呗?”

  李默点点头,眼神黯然。

  “马哥,所以,所以我很感谢你,要不是你收留我,我真不知道该去……”

  “妈的,多好的条件啊。狗日的死瘸子……你他妈要没被抓进去,这得是多少钱呢,啧。”

  李默听到这番话,不禁愣了一下。

  “马哥,我有点没听懂,什么意思啊?”

  马明雄摆摆手,将烟头踩灭,“啊,没事没事,我自言自语而已,你继续说。”

  “呃,我基本都说完了马哥,之后的事你也知道的,就是我跟着东子来投靠你,直到现在。”

  就在这时,光头从工厂里走出来,手里抱着个200L的废铁桶。

  “老大,都准备好了。”

  马明雄嗯了一声,左右看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拿出烟盒敲了敲。

  李默赶忙跑过去拿出火机递火,挤出谄媚的笑。

  马明雄看看他,侧头接过。

  “你说你小妈也挺狠心的哈?虽然你已经高中毕业,是成年人了,但也不能就这么把你一个人扔在南迪夫嘛,是吧?”

  李默强笑着附和了两句,但注意力却全放在了那200L废弃化工桶上。

  一种不祥的预感,逐渐变得强烈。

  马明雄看看他,忽然将废铁桶一脚踹翻,里面装着的东西倒垃圾似的全翻了出来。

  “高强,铺塑料袋吧,来,老幺儿,过来,别妨碍你强哥干活儿。”

  “啊?哎,好嘞……不过马哥,这,这是要干什么呀?”

  “呵呵……放心,不用害怕,没事儿的。”

  马明雄搂着李默的脖子,翘着二郎抽着烟,感觉到有视线盯着自己,转过头,便看到那双不安的眼睛。

  “怎么,干嘛盯着我看,哦,你是好奇这个?”

  马明雄从脸上扣下一块儿猩红的鳞片,塞给李默。

  缓缓摊开手掌,李默看着那指甲盖大小的鳞片,上面还沾着血,嘴唇都有些发白。

  “这就是大蛇使用能力后会出现的蛇鳞,就算像这样摘掉,照样还会长出新的,是不是很神奇?”

  “马,马哥,你原来是感染……超能力者啊,我,我都不知道来着……还以为你是一般人。”

  马明雄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摆弄着,抽了口烟。

  “老幺儿,让我告诉你一件事——你把感染者叫做超能力者,等同于在挑衅。所以以后见到感染者,就叫大蛇,别用此外的任何称呼,懂?”

  “对,对不起马哥!我,我不知道是这样的!真的很对不起!”

  马明雄看看他,递过手机。

  “知道你爸电话号吧?来,给他打个视频。”

  “啊?”

  光头抬头看他一眼,铺好塑料袋,提起两个油桶,放在李默的脚边。

  马明雄鼓励似的拍拍他的背,“咱们华人圈,不是有句老话,叫可怜天下父母心吗?你爸虽然没带着你一起走,但他要知道儿子快挂了,肯定不会不管。”

  忽然,马明雄扯住他的头发,猛用力一甩。

  李默痛呼一声,摔倒在铺好的塑料布上。

  马明雄拎起一个油桶,打开盖子,顿时浓郁的汽油味弥漫周围。

  “快,打视频吧,你爸是做矿石生意的是吧?矿佬没几个缺钱的,老幺儿,你命不错哦,得亏你有个有钱的爹,还算有点儿利用价值。”

  李默看着马明雄那残忍的狞笑,慌张的环视一圈周围。

  不知何时,几个手下已全部聚集在周围,手握器械。

  一种极端的恐惧疯狂蹿上心头,李默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马,马哥——!!是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饶我一命吧!求求你了!!对了!!我,我,我现在就去找王老九拼命!!一定把钱收上来!!”

  李默急忙要爬起来,可两腿发软,好几次接连趴坐在地上,竟站都站不起来。

  马明雄嗤笑一声,目光冷冽。

  “老幺儿,烟也抽了,心也谈了,我看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儿,所以才给你机会。”

  马明雄晃了晃手机,“现在给你爸打视频,只要钱到位,你就可以走人。念在你在我手下做过事,年纪也小,就不让你剁指割耳的了。”

  “但是,如果钱不到位,你就等着被做成人彘,活活烧死吧。”

  李默几乎要哭破了嗓子:“马哥!!我真的不知道我爸的电话号!!我长这么大,他从来没给我打过一次电话,给过我一分钱!我,呜呃……呜呃,我所有的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赚的,学费也是,我只是住在那个家里,真的只是这样啊马哥!!求求你相信我吧求求你了!!他根本不会在乎我的死活的呜呜……”

  李默急忙从兜里拿出钱包,颤抖着把现金和银行卡全部掏出来,几乎是爬到了马明雄脚下。

  “马,马哥……呜呜,这是现金,这个是银行卡,里面还有两千多米拉,呜呜……马哥,这些全都给你,求求你饶我一命吧,求求你,求求……噗呃!”

  李默眼前忽然一黑,感觉天旋地转,许久后才渐渐回过神来,右边脸却彻底没了知觉。

  光头走去提着李默的后领将他捡回来,重新丢在塑料布上。

  马明雄咬着烟,缓缓蹲在李默面前,用力拍拍那高高肿起淤血的脸蛋,晃晃手机。

  “老幺儿,别挑战我的耐性,我最后再和你重复一次。打视频,让你爸掏钱赎你,你就活,不打,你就死,懂?给你。”

  李默看着手机,升起浓浓的绝望。

  “可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手机……”

  李默忽然一怔,脑海中闪过了一道人影。

  “小默,这3000米拉你先省着花,等姐姐到那边安定下来,找到工作了就再给你汇一些钱。”

  “对不起……小默,姐姐没能说服爸妈,让他们也带着你一起走……以后,你一个人过,一定要注意安全,要好好吃饭,不要生病,知道吗?”

  “对了还有,如果你遇到什么难处,可以给这个人打电话,他是我二叔,平时最疼我,肯定不会不管你的。”

  在全家搬离南迪夫,前往布法罗的那个凌晨,大姐李幽兰背着父母,在卡车后面偷偷给他塞了三千米拉。

  这十八年来,在那个毫无温度的家里,唯独不把他当成空气的,只有大姐。

  “马,马哥!!等一下,我虽然不知道我爸的电话,但我应该有办法问到!!”

  “哎,这就对了。”

  马明雄将油桶交给小弟,再次坐回椅子。

  然后,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分钟,让你爸打视频过来。”

  李默咽了口唾沫,试了好几次才输对了电话号,拨通后,将手机慢慢贴在耳边。

  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求求你,姐,接电话吧求求你……!!

  等待拨号的时间是那么漫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忽然,咔嚓一声响,电话通了。

  “您好,哪位?”

  “姐,姐姐!我是小默!”

  “咦?小默?你换电话号了吗?”

  “不是的,姐,那个……别的我以后和你解释,现在你能不能把爸爸的手机号告诉我?”

  “爸爸的手机号?怎么了小默,你有什么事吗?你的声音……好像不太对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李默颤抖着说:“没,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姐,你只要把爸爸的手机号告诉我就可以了,求求你了,帮我一下,好吗?”

  对面迟疑片刻,下一句话让李默彻底绝望。

  “可是,爸爸上周到国外出差去了,我现在也没法儿联系上他。”

  “那,那不能问问妈妈吗?不能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吧?姐姐,求你了,帮帮我!”

  “小默你别急,你先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姐姐肯定不会不管你的,好吗?”

  李默正要说话,手机却被一把抢走。

  “喂美女,你是老幺儿的姐姐是吧?”

  “老幺儿?请问你是谁呀?”

  “美女,我给你打视频,记得接哦。”

  片刻后,手机画面亮起,从屏幕中,李默看到了李幽兰那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米色OL制服,一头青丝束成马尾,整个人充满透明感,透出一种娴静温柔的美。

  看通话的背景,似乎是在公司走廊。

  “哎呀操,居然还是个极品,奶子真不小,哈哈……”

  马明雄怪笑两声,蹲在李默身边,勾住他的脖子,按下摄像头翻转。

  “……!!天呐!小默?!你,你怎么受伤了!你,我这……请问你究竟是谁啊?!”

  “美女,五百万米拉,现在你能拿出来么?”

  “五百万?!”

  闻言,李默瞬间惊叫出声。

  “五百……你,你是绑架犯吗?你……等一下,你脸上那是……感染者?你是感染者?!”

  “是啊,怎么,爱上我了?那你现在过来给我玩三天,我给你打个九八折。”

  “你,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按照银河联盟的最高指令,你这种感染者犯法是有可能判死刑的!”

  马明雄渐渐收起笑容,眼中寒光闪烁。

  “操你妈的贱人,一口一个感染者,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下一刻,他抽出腰间小刀,唰一下划过李默的脸。

  “呃啊啊啊——!!!”

  “小默——!!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伤害他!!”

  看着李默满脸的血迹,李幽兰瘫坐在地,惊恐的大声尖叫,引得路过的同事纷纷侧目。

  马明雄冷哼一声,将刀刃缓缓贴在李默脖子上。

  “贱人,你听好了,五百万现金,三十分钟内打过来,他就不会有事。”

  “你拿不出来,就找你爸要。你也不用跟我废话,他的家庭背景我都打听清楚了,五百万绝对拿得出来,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凑到钱了,再给我打电话。”

  看着李幽兰死死捂住嘴巴,泪流满面的模样,马明雄怪笑了两声。

  “你记住了,就三十分钟,过了这个时间,每超时十分钟,我就切他一个身体部位,直到把他做成人彘,懂了?对了,那个九八折约定,依旧有效哦,哈哈……”

  马明雄收起电话起身,看着满眼惊恐的李默,嘴角一扯。

  “……”

  “……”

  “……”

  下午四点钟,天际一角染上紫红色的晚霞,落日的余晖妖艳异常。

  李默躺在地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在他周围,散落着零碎的肉块,塑料布上的血迹已干涸,呈黑褐色。

  马明雄看看手机,点了根烟,朝李默努努下巴。

  光头拖着李默,将他拖到台上,这次放上去的,是左手。

  李默的右臂,在下午两点整被全部切除。

  先翘掉指甲,再砍掉手指,然后是手掌,前半臂,后半臂,肩关节。

  三点整,左腿到大腿根部为止,被全部切除。

  依旧是从脚指甲开始翘掉,然后是脚趾,脚掌……

  李默现在已发不出任何声音,精神恍惚,分不清身上,究竟是哪里痛。

  他的眼睛热热的,脑子晕晕的,嘴里反复念着妈妈。

  下午一点,当他的两只耳朵被切掉后,父亲打来了视频。

  屏幕里,除了吓傻的父亲,还有黑着脸的小妈,和一个陌生男人。

  “我是银河联盟第四特殊调查组组长宫本胜雄!”

  “感染者,联盟已经针对你发布了紧急通缉令,劝你快快束手就擒,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保证人质的安全,也是在保住你自己的命!”

  然后,他看到马明雄冲自己露出一抹阴笑,不忙不慌的拽起他的手,放到屏幕前。

  李默的右手手指,手背,和前臂上,零散的覆盖着一些猩红色的鳞片。

  那是马明雄生生用手指,按进他的皮肤里的。

  “天,天呐,这,这,这……宫本先生!我,我儿子身上的那是什么?不,不会是……”

  “你眼瞎啊!看不到吗!那是鳞片!是感染者那种臭虫身上才会长的东西!”

  “怎么可能!小默他不可能是感染者啊!”

  随后,李默就隐约听到,那个男人和爸爸解释说,按照银河联盟制定的条律,未在联盟登记的感染者,不属于是联盟的保护对象,所以他爱莫能助。

  李默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惜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声带,早就被马明雄割掉。

  一阵争吵声过后,他看到小妈夺过手机,大声哭喊着,歇斯底里的将他骂了一通。

  “李默啊李默……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把自己是感染者的事情隐瞒了这么久,藏得这么深!!这十多年,你从来没喊过我一声妈妈,没当我是你的母亲,可我柳慧有亏待过你什么吗!!有因为你是那个贱人的孩子就虐待过你吗!!作为一个母亲,我已经尽到了自己所有的职责!我问心无愧!可是……呜呜,可是你就这么回报我?回报这个家吗?!你是感染者的事情一旦公布出去的话……你知不知道我们全家都会受到你的牵连!!”

  “李默……你也不要怪我们绝情,五百万米拉……我们家拿不出来,我没有骗你。而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十分钟后,他的牙被拔到第八颗时,姐姐打来了电话。

  姐姐说今天之内,一定会凑上钱过来赎他。

  她在屏幕里跪下,哭着喊着给马明雄磕头,求他不要再继续伤害自己。

  马明雄满口答应。挂掉电话后,转身一拳打碎了李默嘴里所有的牙。

  “既然你姐要来,那就有更多的钱可以赚了。老幺儿,看在有你一份功劳的份儿上,我就不杀你了,只做成人彘。”

  “啊对了,如果你姐来的够快,或许你的小鸟儿可以留下来哦?因为我会在最后才把它切掉,哈哈……”

  黑暗,冰冷,疼痛。

  它们仿佛地狱三头犬的三颗脑袋,疯狂撕咬李默的身心。

  恍惚中,当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蝴蝶,要飘向那黑暗的尽头时。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骤然传来。

  “呃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不要伤害他——!!!小默!小默!!姐姐来了,姐姐来了!!”

  李默目眦欲裂的瞪着自己的下体,打墙眼用的电钻,正在搅碎他的股间,鲜血肉沫四溅。

  映入眼中的,还有马明雄那残忍至极的笑脸。

  “真遗憾,你姐来晚了。哪怕她早来一分钟,你的小鸟都保住了啊,老幺儿。”

  “呜呜呜……你这个骗子……骗子!!!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小默的!!你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呜呜呜……小默,小默你怎么了啊,呜呜……你振作一些啊小默,呜呜……你看看姐姐,姐姐来救你了……呜呜……”

  是天已经黑了吗?

  今夜和往日相比似乎格外的黑,黑的让他甚至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姐姐。

  这时,李默看到天上有一道灿烂的金光一闪而过。

  那是流星吗?

  可为什么是数字8的形状?

  形状?

  为什么遥在天边的流星,他能用肉眼看清形状?

  忽然,那金光却变得异常耀眼,帮他驱散了黑暗。

  李默的眼中,整个空间似乎都染上了金色。

  被做成人彘的他,正被姐姐紧紧抱在怀中。

  姐姐的泪水滚烫,咸湿。

  熟悉的味道,让李默忽然想起了高一夏天的那个夜晚。

  在湿冷的草地上,他撬开姐姐的嘴唇,将舌头伸进她的嘴,贪婪的索取口中的蜜液,与香舌搅拌在一起。

  姐姐的双臂,双腿,紧紧抱着他,哭喊着,呻吟着,不断在耳边喊着他的名字,要他带自己离开,到一个再没人认识他们两人的地方。

  这时,金光忽然消失,那么突兀,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夜,如地狱般漆黑,冰冷。

  看着站在姐姐背后的马明雄,李默拼尽所有的力气,发出了最后的嘶吼。

  “姐姐——!!快跑——!!快跑——!!”

  “砰。”

  李默躺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姐姐无力的倒下,鲜血顺着她的额头,缓缓流下,深入土地。

  “老幺儿,这贱人,她是你马子,对吧?”

  看着李默就像一条鲜红的蛆,在地上疯狂蠕动,马明雄哈哈大笑,随手丢掉锤子,一把提起李幽兰,埋头在颈间深深吸了一口。

  “跟自己亲姐乱伦是吧,玩的够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马明雄直接撕开衬衫,一手用力揉捏着雪白饱满的丰乳,一手将裤子和内裤一把扯下,再将李幽兰丢在地上。

  胡乱涂抹的鲜血,在如雪般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妖艳。

  “放心,我不会杀了她的,等我玩够了,就告诉你爸拿一千万米拉来赎人,到时候她就能回家了。”

  马明雄正要脱裤子时,忽然扭头看向了李默。

  “你说我是操她的骚屄,还是屁眼?”

  “马明雄我操你妈啊啊啊啊啊——!!!”

  “叫,用力叫,你越叫我越兴奋,哈哈!”

  李默目眦欲裂的瞪着眼前那噬心的一幕,眼珠通红,几乎要淌出血。

  耳边传来的姐姐微弱而痛苦的呻吟,让他撕心裂肺的痛。

  “马明雄我操你血妈!!!你他妈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你个狗娘养的畜生,杀千刀的王八蛋——!!!”

  “你他妈放开李幽兰!!!放开!!!我操你妈——!!!我做鬼都他妈不会放过你个狗畜生——!!!”

  “啊啊啊啊啊——!!!老子要把你全家杀光,老子要你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

  “老子……”

  “咔嚓。”

  忽然,李默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漆黑坚硬的金属枪管,死死顶住了他的喉头。

  马明雄淡漠的望着他,低头看看油光水滑的二弟,不屑的冷笑一声。

  “骂来骂去就那么几句,刚开始还觉得挺助兴,现在没意思了。你还是去死吧。”

  然而,正当马明雄要扣动扳机时,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大哥,大哥……我随便你怎么样……都可以,你想怎么玩,我都愿意……求求你……不要杀了他……好吗……?求求你,求求你大哥……”

  马明雄挑挑眉,吹了个口哨。

  “好一对苦命鸳鸯,真他妈是一出精彩的苦情戏。”

  “对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我这辈子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当我面叫我感染者的。”

  “另一种,就是秀恩爱的。”

  “你们两个傻逼,偏偏都占了,”

  下一刻,马明雄狰狞一笑,扣动扳机。

  “砰!”

  一声巨响之后,李默的眼前就只剩下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确定自己是在下沉。

  坠落感是这么清晰,彻骨的冰冷则让他感觉处于无尽的深海。

  如果,高中时代他有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会不会是另一种命运。

  如果,他放下没用的自尊,死皮赖脸的求爸爸的话,自己那懦弱的爸爸,会不会也坚强一次,违背小妈的命令,带他一起离开。

  如果,王小东戴着大金表,开着轿车到校门口来找自己玩时,他没有轻信王小东吹的牛逼,决定加入黑帮,他和姐姐是否就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如果……

  人生,总是有太多如果。

  可从来没人能知道,如果之后的结局会是什么。

  因为人生,从来都是一张单程票。

  “原来,人死之后……还会有这么多想法。”

  李默自嘲的笑了笑。

  旋即,缓缓闭上了眼。

  “真是渺小……又悲哀的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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