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是我的女朋友,也是高我两届的学姐。
我们的初识,是在我进入大学的第一天,那一天我是新生,她是学生会的干部,因而被分配了接待新生的任务。
我永远记得,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也是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在人山人海的新生接待处,由于前天刚刚执行完任务,靸着拖鞋叼着烟卷懒洋洋的我随意地挤开前面排着队报到的新生,在大家的怒目圆睁中,我毫不在意地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入学通知书,对着眼前被我霸气侧漏的形象吓呆的一位学长说道,“劳驾,我赶时间。”
“同学,请你好好排队好吗?”身后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
从小和国安出生入死惯了,也许是受约束太多了,生活中我便特别不喜欢别人管我。
随意地吐出一口烟雾,我转过头来,入目便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俏脸。
她穿着很普通的一件T恤衫,下身一件碎花长裙,齐肩的长发,一条半月圆形斜刘海垂到耳边,让她看起来充满了邻家大姐姐的柔美气息。
我皱了皱眉,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也敢强出头?我把烟头弹开,靠近她的脸,她微微有些惊诧,却很快平静下来。
我嘴角微微一动,一口烟雾喷到她脸上,她冷不丁一下被我喷了个正着,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
正在我得意地坏笑时,她对我狠狠一瞪,一个漂亮的回旋踢朝我脸上招呼过来,让我吓了一跳。
虽然我很快反应过来,架住了她,可是她却只是虚晃一招,借着我一推之力迅速收腿,另一只脚直指我的小腹。
看样子还真有两下子。在众多新生惊讶的目光和那些负责接待的学长们看热闹的视线里,我和她激烈地搏斗了十余分钟。
“白色的。颜色挺纯洁,可惜不够淑女啊。”经过专门训练的我,搏击技术始终比她更胜一筹,渐渐地我打得游刃有余,还抽空调侃了她一下。
她果然被我气得俏脸涨红,全身都气得微微发抖。
我突然发现,她生气脸红的样子,实在是太迷人了。
这一次意外的争斗,最终以被学校保安制止而告终,我成为了第一个还没办入学手续就受到学院通报批评的学生。
而这个带着眼镜,看似柔弱,却身手不凡的美丽女子,也被我记在了心里。
我专门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是我们学院中的一朵系花,学生会副主席,成绩优异,才艺不凡,据说家境也非常不错……
而且竟然还是跆拳道黑带,难怪那天那些高年级的男生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对她毫不担心。
如此优秀的女生,自然是无数学弟学长追求的对象,据说每个月她收到的鲜花拿出去都能开花店了。
但难得的是,她并不像很多大学女生一样憧憬爱情,已经大三的她至今没有接受过一个男生的追求。
这样完美的女生,顿时引起了我的注意。
虽然尚未成年,但经历许多常人没有接触过的案件的我,早已老于世故,也已经尝过女人的滋味了。
抽烟喝酒泡吧猎艳,这就是我经历过大案之后放松的手段。
好男怕缠好女怕磨,凭着我早已淡定如死水的心灵和砂纸都磨不穿的脸皮,在无数次被泼冷水、砸花盆和拳脚相加后,我完成了三年来全系男生都没有做到的壮举,与她一吻定情。
“瞧瞧你,头发也不理,胡子也不刮,衣服也不穿整齐了,嗯?有烟味,你又抽烟了?”
坐在自习室正考前恶补的我,一边吃着她送来的便当,一边忍受着甜蜜的唠叨。
“呵呵,弄得那么整齐做什么,你不怕我太帅了被被人看上啊?”
她亲手做的斩蛋香气扑鼻,我沉醉地嗅上一嗅,仿佛是山珍海味一样虔诚地吃掉。
“切,就你那样,也就是我可怜你邋里邋遢的才会理你。”
她一边帮我整理着衣领,一边开始絮絮叨叨,“哎呀,被你一打岔我差点忘了。拿来!”
“别啊,忍得很难受,我只是偶尔……”
“少废话,小小年纪就学会吸烟,也不知道你家长是怎么管你的。”
“呵呵……我的家长迟早也是你的家长,到时候去家里看看不就知道他们怎么管我了?”
我无奈地从口袋里搜出一包烟(为了避免广告的嫌疑,就不说牌子了)递到她的手上。
从我们交往开始,我就被她管东管西。
随意惯了的我,实在无法习惯每天穿戴整齐,梳头抹粉的做法,而她则会一边说教,一边帮我整理。
如果没有被她禁止我吸烟的话,这种往常我最讨厌的管教,听起来竟然没有半点反感,甚至还有些淡淡温心的感觉。
在老师的眼里,她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在同学的眼里,她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会长,在她的密友眼里,她是一个身手不凡的大姐头,但只有我才知道,她其实是一个细腻温柔的小女人,所有的坚强不过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外壳。
而那颗柔软的内心,只有我这个另辟蹊径的小蜜蜂才能领略。
我们交往了两年,却一直没有突破最后一层界限,即使她被我摸到气喘吁吁也能在我的手使坏到最后一步时清醒过来。
为了她我再也没有找过女人,我努力地改掉所有的坏习惯,连出任务时,同僚们都有人笑话我是不是遇到管家婆了。
漫长的两年的交往,我一步步磨掉了她的防备,终于在她毕业的那个夜晚,在帮她庆祝的烛光晚餐上,她被我劝着喝得微醺,终于半推半就地献出了她的初夜。
毕业之后,她找了份外企的工作,没有再攻读研究生,我也没有细问她原因,只要是与我们感情无关的事情,我都关注得很少,因为我坚信,我们的爱应当是纯洁的,不掺杂任何世俗之物干扰的。
由于和组织达成的协议,以及我内心对纯洁爱情的偏执,我没有告诉她我隐藏的身份,也没有拿出那张至今已经有数百万元金额的银行卡,因为我不想让金钱污染了我们之前纯粹的感情。
在她毕业之后,她在校外租了一间小屋。
我也搬出了学校,和她开始了甜蜜的同居生活。
我在校外找了份兼职,这份微薄的工钱比起她的工资来虽然微不足道,但这也算我为我们的小巢做出的最大的努力。
何况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费,我并不需要她来养我,所以我们的生活并不拮据,生活水准更在这个城市的平均水平之上。
虽然她已经毕业了,但我依然如在学校中那样,喜欢拉着她在月色明媚的夜里,到屋顶上为她弹吉他。
我喜欢看她眼镜后的美目随着我歌声的高低而渐渐荡漾的样子,比月光还要璀璨。
虽然日子过得并不算很富裕,但我坚信,这样纯洁美好的爱情会排除所有世俗的干扰,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那个黑色星期五,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是我信念崩溃的开始。
那是一个眼光明媚的下午,由于有紧急任务传唤,正在上课的我轻轻按掉了衣服里藏着的通信器,在老师见怪不怪的眼神中请假走出了教室。
很快我便来到了预定的地点,W市火车站附近一座高楼楼顶。
与我搭档的几个老同伴,景田、小四、老管以及队伍里唯一的一位女特工,蕾。
听他们的介绍,一伙自云南流窜来的毒贩北上想在这里接洽拓展生意,相关线人冒着生命危险报告了这条线索,国安人员沿途一路追踪,今天接到通知他们即将乘下一班列车赶到,这伙人极其狡猾,还藏有凶器。
车站已经布置了警力,我们的任务是监视他们的动向,揪出与他们接洽的当地人,并且预防突发状况。
这在我经历过的案子里属于小case了,不过毒贩一向是国家高度重视的罪犯,所以出动了我们整个小组也合情合理,再加上我的特殊能力,把我找来出这次任务更是理所当然。
我看着他们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堆器械零件,熟练地接好,不一会便成了两杆狙击枪,心中有些不屑,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喂,小飞,就算任务简单你也不要这样吊儿郎当啊。”开口的是蕾。
“有你们就行了啊,这次的对手可是普通人。”
我习惯性地掏口袋,却突然想起我的烟又被芸没收了,我只有撇撇嘴,“保不齐这次只需要我们旁观就行了,就算需要我来,也是一瞬间的工夫。”
“你这家伙,总是这么懒散,我要是队长一定关你禁闭。”蕾一边摆弄着手中的枪,一边不满地对我说。
“唉,最好开除我,那我就一身轻松了。”我懒洋洋地说着,脑袋中却开始想象今天晚上芸会做些什么好吃的给我了。
“你敢!没有我的同意你别想走……要不然我就……”蕾狠狠地瞪我一眼。
“呵呵,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蕾似乎老是针对我,也老是挑我的毛病,我都有些怕了她了,闻言也不再跟她争辩。
“够了,出任务呢,你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说话的是队伍里年龄最大的老管,他资历最老,也是我们这个小组的小队长。
我们都识趣地闭嘴,她和景田开始透过狙击枪的镜头扫视着车站,做好提升注意力的准备,我两手空空,只是随意晃悠,间或向目的地扫视一番。
就在老管收到通知目标已到,大家开始各自就位时,我也开始凝聚起我的精神力,向目的地看去。
我的特殊能力,就是精神力量。
这是一种类似于蝙蝠发出超声波一样的能力,我能够控制自己的精神力,散射成片或者凝聚成线,通过脑中的资料寻找特定的目标。
当精神力成片释放时,范围只有三公里左右,得到的信息也是比较模糊的,但是适合于初步搜寻目标,当找到目标的准确方位后,再转换成线状锁定,方圆十公里内的目标在我脑海中纤毫毕现,就像活生生站在我眼前一样清晰。
也因此,我成了国安局的活体雷达,随着他们一起经历过许多反恐或者查找通缉犯的任务。
我撒开精神力,罩住车站的出站口,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等待毒贩的出现。
正在我们凝神聚气的时候,一道出乎我意料的身影落入我的“视线”,是芸,她的气息我熟悉到无以复加,所以我很快便认出了她。
她的身边似乎还站着一道身影,根据我模糊的信息反馈,应该是一个男子。
我愣了楞,这时间她应该还在公司,为何会到车站来?
我茫然地呆住了一会,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我转换成集中监视模式,很快我的视野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却足以看清芸,以及她身体周围的情况。
那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而且很面熟,他正在一边向售票窗口走去,一边和芸说着话。
芸穿着一套OL风格的职业女装,下身的紧身短裙遮到膝盖,却勾勒出她挺翘的臀部曲线,小腿包裹在丝袜里,看起来更加纤细优美。
再加上盘起的头发和黑边眼镜,让她看起来充满了现代OL的知性美。
她低着头,只是听着那个男人的话,却没有开口回答他。
他们这是做什么?看样子是要买票,要去哪里?
我此时疑窦丛生,只有无意识地凝聚力量,锁定着他们的行动。
“S市……”那个男人很快买好了票,我看到了他手上的两张车票,去S市的硬座。
S市和W市接壤,坐火车不到2个小时的车程。
但她去S市做什么?
在我的印象中,她的老家在重庆,在这个省内并没有亲戚故友之类,为何会坐车去邻市?
那个男人的身高比起芸来高不了多少,甚至比她穿着高跟鞋的时候还要矮上两分。
那个男人满脸激动的表情,拿着票的手有些哆嗦,唾沫横飞地说着话,芸却表情平静,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身边,偶尔回上一句。
我一直看着他们的行动,直看到他们等来了列车,走上了月台,在进入车厢的一瞬间,那个男人走在芸的身后,伸手在芸的臀部上捏了一把,那一刻,我的脸色一片苍白,精神力开始涣散,也没有看清芸的反应。
“喂,小飞,你怎么回事!”
直到老管那严厉的声音传来,我才回过神来,原来我失神已经很久了,他们已经喊了我好几遍,任务结束了,那几个毒贩并没有神通,所以队长他们很轻松地便锁定了他们的位置,最终顺利完成任务。
却发现我在一旁发愣,喊了几遍也不答话。
我已经听不进他们在说些什么了,那只咸猪手和去往S市的列车,成了压在我心头的一座大山。
我浑浑噩噩地和他们道别,完全没有注意他们面面相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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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我,老婆。”在回校的路上我胡思乱想着,最终决定先试探一下,万一是我看错了,万一是我想多了呢?
“啊……老,老公,怎么了?”电话那头的芸声音依然那么柔和,但我似乎听到有什么微微的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
“我想你了,我都饿了,你在哪呢,快点回来做饭吧,我买了些鳜鱼,我想吃你做的水煮鱼了。”我压抑着心中的波澜,努力地保持着平静。
“哦,我在加班,今天可能要晚些回来,今天将就一下,自己去买好吗,乖啊。”在芸的心里,总是习惯性地像照顾小孩子对待我。
呵呵,她说谎了,我还能说什么。
她那温柔地语调在我看来,已经无比地刺耳。
最最甜蜜的共进晚餐,是我们风雨无阻地保留节目,此时却被她用一个谎言来搪塞掉。
我敷衍了两句,挂断了电话,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暴露我内心的波涛汹涌,会爆吼出声。
虽然经历过许许多多生死之间的历练,但这样能够让我死水一般的内心不平静的事情,似乎已经早已不存在,如今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脑中一片闹哄哄的,我无法相信,芸会欺骗我。
更无法相信,她欺骗我是为了一个男人。
最最无法相信的,那个男人是——我想起来了,他是学校后勤公司的刘主任,一个成天跟钱打交道,闲来只会打麻将斗地主听爱情买卖的俗人。
我连学校都懒得回,走回了我们的爱巢。看着这个面积不大却显得很温馨的小房间,里面的一切都是我和芸从零开始一点点布置起来的。
床头放着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是我和她在W市普救寺游玩时,我玩性大发,拉着寺里的主持拍的。
照片里的男女脸贴着脸,笑得灿烂无比,而我们身后的主持却是一脸勉强的苦笑。
把它摆在床头,是因为这张照片概括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之路——既无比甜蜜,又充满欢乐。
看着卧室的墙上贴满的我们一切照的大头贴,我心中充满了烦躁,快步跑进了浴室,只有用冰凉的水,才能压下我内心毁掉这一切的冲动。
躺在床上我看着天花板出神,心中开始不断地努力为她开解,却无法消灭那一只咸猪手带来的疑窦。
直到时针指向11点,那熟悉的脚步声方才响起。我翻身坐起走出卧室,看着刚刚开门进来的芸。
她看了看我,下意识地低了低头,片刻间又抬起头来,露出和煦的微笑,“老公,我回来了。晚饭吃得好吗?”
她放下手上的包,便上前搂住我的腰。
这是往常我们迎接对方回家时的动作,我习惯性地抱住她,她身上的体香混合着淡淡的香水味道让我回想起了那熟悉的温情,我情不自禁地抱紧她的身躯,埋首在她的发间,想要将自己麻醉在这种气味里,这一刻我却有些痛恨我那职业性的观察力。
她的头发带着些不可察觉的湿意,显然是洗过澡后吹干的,却瞒不过我的感觉。
仔细嗅来,她的身上还混着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让我一瞬间全身僵硬了。
也许,我早就应该知道,不会有其他的答案,可是我依然无法接受,我也无法理解。
芸怎么会……还是和这样一个粗鄙市侩的人?
这一夜,芸说她累了,我也没有了任何亲热的心思,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我却无法成眠。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