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马车呼啸。
远远看去,一座雄伟的城门横亘在天边。
金陵城在天际渐渐出现,清晰,古老城砖的缝隙中透出光辉,竟让城墙如水晶般华丽。
吴雨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驾驭着马车急急地往城门驶去。
“少爷,你慢点!”
柳儿觉得马车忽然加速,变得颠簸不已,不禁掀开帘幕斥道。
“好姐姐,你看,金陵城都快到了,我们赶紧入城吧。”
吴雨像没听见柳儿的话,兴奋地道。
“呵呵,柳儿妹妹,你看少爷那样子,都入魔了,就由得他去吧。”
玉琴笑着把柳儿拉回来,一路上虽有风景可看,却还是要和人交谈闲聊。
同时二十余岁的玉琴成了柳儿唯一能说话的同性。
在玉琴的有心逢迎下,两人的关系也急速拉近,几乎成了无话不聊的知己。
柳儿之前对玉琴的偏见,也都全部抛开了。
由于马车的颠簸,两人的声音都有些抖动,同在马车上的贵嫂唐淡月却早已习惯,她拨了拨头发嫣然一笑道:“大少爷也是第一次出门,小丫头,你就忍耐着点吧…”
柳儿也只是担心马车太快会出意外,见车上的两女都如此淡定,也不再说话。
三女坐在车上,开始碎碎地聊起天来。
两天以来的赶路,让她们彼此都有了个了解。
三女中,玉琴最是身家清白,她从小就在吴家为仆,原先是伺候吴老夫人,沉嫣琳嫁入吴家后,就被老夫人赏给了这个贤良的媳妇。
而后在沉嫣琳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下,成了她的心腹。
这次她之所以愿意和吴雨一同去西川,乃是她假意答应沉嫣琳会向吴雨下药,借此脱离沉嫣琳的控制。
出身吴家,她早已厌倦了被当做皮肉工具,这次去西川便如同刘备借荆州,一借不回头。
当然,沉嫣琳也没有信任玉琴,所以才派了小九暗中跟踪。
而柳儿本是一个流落街头的孤儿,当年何若雪见她可怜,便收了回去当丫鬟,跟着何若雪已将近二十年。
如今也算是媳妇熬成婆,嫁给了吴家的大少爷,从此飞上枝头作凤凰。
至于柳儿的父母身世,却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三女中,最复杂的就是贵嫂了。
玉琴和柳儿也甚是好奇贵嫂怎么会嫁给其貌不扬的吴贵。
虽说吴贵是吴家的大管家,地位也不算底下。
可是已唐淡月的条件,这一束月下海棠也实在是插在了牛粪上。
贵嫂却是十分洒脱,在玉琴和柳儿的撒娇磨泡下,才告诉了她们当年的事情。
原来当年贵嫂被苍穹门主追杀,本想逃回家族。
从巢湖一路到金陵,再到苏州,眼看家门已近,却在此时被苍穹门的贼人截住。
一番搏杀下,唐淡月虽然武功高强,毕竟也只是女流之辈,早已被苍穹门主凌辱得疲惫不堪的身体,在苍穹门人的围攻下受了重伤。
幸得她急中生智,才逃出了围攻。
但却也走不远,刚进入苏州城,恰巧就倒在了吴家店铺“锦绣年华”,被当时已经是大管家的吴贵救下。
初进入吴家的唐淡月满脸血污,褴褛不堪,本以为吴家必定不愿意招惹这个麻烦。
没想到吴家不愧是“行善之商”,二话不说就把唐淡月救下,还骗走了一路追杀而来的苍穹门人。
回到吴家,在吴贵的照顾下,唐淡月的伤势渐渐痊愈,容貌气质也恢复过来。
当她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吴贵面前时,老管家顿时惊为天人,发誓要娶唐淡月为妻。
天公作美,吴令闻也觉得吴贵自从休了前任妻子后,便孤身多年,甚是愧对这位老管家。
他见了唐淡月的容貌,问清了她的来历后,便要替吴贵做媒。
唐淡月当下也觉得,自己已是三十如虎,在苍穹门中早被那门主翻来覆去凌辱了无数遍,如今自己的救命恩人愿意娶自己这残花败柳,也算是幸运之极。
厌倦了江湖仇杀的唐淡月已没脸再回唐家做长老,看淡了生死的她倒是觉得吴贵看着顺眼,便答应了亲事。
嫁给吴贵后,唐淡月便褪去了那身江湖儿女的外衣,从此粗衣麻布,粗茶淡饭。
吴贵对于娶了这样一位妻子,也极是骄傲,不禁貌若天仙,身姿妖娆,最重要是能在床上和自己战个不分胜负。
自幼练武的唐淡月在闺房中极有韵味,让吴贵对这个妻子疼爱入骨,言听计从。
当时,吴家的其他下人都戏谑地称吴贵“一树梨花压海棠”,这朵“月下海棠”也算是折在吴贵这棵老梨花上了。
成亲后的唐淡月一直担心苍穹门主不肯罢休,所以深居简出,甚至不惜遮掩自己的美貌,每日油头污面,以致吴家知道内情的人都觉得贵嫂是被吴贵糟蹋了。
本来,唐淡月也打算就这样终老一生,毕竟在吴家的日子也算不错。
家中的人对她都极为尊重,白天只是做些轻细的活儿,晚上又在吴贵的巨根下哀婉奉承。
直到数日前,被唐家子弟发现踪影。
唐家也知道她的苦楚,并没有怪罪她受辱之事,还让她回唐家做长老。
而且,这名唐家子弟还带来一个情报。
苍穹门的周二当家不知为何,带着苍穹门的三当家离开了苍穹门,如今苍穹门已经自顾不暇了,不用再担心被追杀,即使苍穹门敢来,苏州唐霸王的名头也不是白叫的。
这名唐家子弟就是长路镖局总镖头唐熙,当下唐淡月便有些意动,毕竟她的根是在唐家。
所以这次吴雨出行,唐淡月便以会娘家为借口,一同护送,考虑一下是否回唐家。
也顺便看看,自己这朵昨日黄花,还能不能行走江湖。
知道了唐淡月的往事,柳儿和玉琴却是反应不一。
性子温婉的柳儿一向循规蹈矩,逆来顺受,听了贵嫂的故事煞是羡慕,也希望吴雨对自己能像贵叔和贵嫂一样。
而玉琴则是有些脸红,除了羡慕贵嫂的经历,心中暗自猜测唐淡月之所以愿意嫁给吴贵,怕是因为吴贵那根要人命的大棒槌。
此刻,在马车内闲聊的三人忽然感觉马车渐渐停下。
掀开幕布看去,却看见那座雄伟的城墙已在眼前,抬头看去,如同遮天蔽日,城门上,“金陵”二字古朴厚重,可见题字者的气势非凡。
“这就是金陵吗…”
吴雨语气有些低沉地道,六朝古都,沉重的历史感让吴雨的身体有些蠢蠢欲动。
“停车!”
金陵城门外,两名士兵举枪挡住马车喝道。
“两位兵大哥,我是苏州吴家的长子,奉命送善款到西川。”
吴雨在马车上客气地道。
“善款呢?”
一名士兵问道。
“嘶!”
吴雨正要答话,唐熙便从马车后面追了上来,压下马头对那两个士兵道:“二位,我是长路镖局唐熙,护送吴公子去西川。”
唐熙常年在外漂泊,这金陵城也来了不少次,两个士兵当然认识堂堂长路镖局总镖头,当下不再阻止,解枪放行。
后面唐啸押送的善款也慢慢追了上来,一行人就这样进入了古都金陵城。
“唐伯父,我们在金陵城逗留几天啊?”
吴雨和唐熙并驾齐驱,一边看向周围热闹的市井,一边问道。
“我长路镖局在金陵也有分号,先到分号再说吧。”
唐熙沉稳地道,身后押送着上百万两纹银,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嘿嘿,那金陵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等安顿下来后我想去逛逛。”
吴雨饶有兴致地问道。
“呵呵,这金陵可打了去,要说最好玩的地方…”
唐熙这时脸色一变,压低声音笑着道:“莫过于那烟柳繁华的秦淮河…”
“哦?有意思…”
吴雨见一向稳重的唐熙也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禁对秦淮河向往起来。
早听说金陵城的秦淮河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如梦似幻。
乌衣巷,朱雀桥,桃叶渡,都是在这秦淮河旁。
六朝金粉之地,可谓醉生梦死,酒色荟萃。
在秦淮河侧,还有被誉为“秦淮三绝”的三个店铺,六凤居,雪芳阁和明月楼。
而长路镖局的金陵分号正是在明月楼旁。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可见这秦淮的胭脂垂柳是如何让人迷醉。
所谓一水秦淮多少梦,每一个来到秦淮河的旅客,无论是士子才人,还是贩夫走卒,无不载酒而行。
初到金陵的吴雨早已迫不及待,一路跟在唐熙的马后,便来到这明月楼侧,青石小巷中,一道不大的木门上书“长路镖局”二字,和苏州总局的规模相差天地。
“贤侄,就是这里了。”
唐熙举手示意一行人停下,先请吴雨和唐淡月进去,再命人把善款搬进镖局内,大门缓缓闭上,似乎不曾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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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路镖局中。
入门是一个宽广的庭院,摆放着各种石砖木桩,是给镖局的镖师练习所用。
走过庭院是内堂,堂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四字:“一言九鼎”。
唐熙招呼着吴雨众人上座,唐啸在庭院指挥着镖师们把善款压箱送进镖局内,眼神却不断地飘向玉琴身上。
想起昨日午时玉琴与他的约定,心里不禁一阵激动。
昨日吴雨和柳儿在马车中胡闹时,唐淡月和玉琴都出去闲逛。
唐淡月去找唐熙了解如今唐家的状况,而玉琴则是百无聊赖,四处走动时,引起了唐啸的注意。
早在苏州时,唐啸就觉得玉琴长相妖媚,身材丰腴,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二十岁出头的唐啸自然男儿血气方刚,见玉琴独自一人,便上前和她聊了起来。
玉琴一直在吴家做婢女,所见的不是家丁就是公子,什么时候见过唐啸这样的豪壮男儿。
那铁板似的身体让玉琴也是芳心颤抖,况且唐啸虽然一身武艺,性子却是有些腼腆,在玉琴的调笑下,竟然面红耳赤,让玉琴甚觉有趣。
于是当下便和唐啸约定,到了金陵城后,随他一起游山玩水。
此时堂上坐着吴雨等五人,玉琴和柳儿坐在吴雨身侧,唐淡月则和唐熙坐在一起,似乎已经有意回到唐家。
唐熙命人上茶后,沉吟道:“贤侄,从金陵前往四川,何止千里。路上贼匪众多,而我唐家出了应天府,便极少有子弟走动。所以,我们在这金陵会呆上三天,准备充足后,取道武昌城入川,你看如何?”
“我还是第一次出门,在外还需仰仗伯父,就听伯父所言吧。”
吴雨丝毫没有富家子弟的娇惯之气,谦虚地道。
这时,一边的唐淡月道:“大少爷,我们这次还会经过巢湖,那苍穹门如今只有门主一人,不足为惧。我想杀上苍穹门,报当日之仇。当然,善款之事为重,我会独自去报仇,不会引来贼人的觊觎。”
吴雨当下附和道:“淡月姐的大仇当然要报,那出了金陵城,我们便分兵两路,等你灭了苍穹门再会合。”
玉琴和柳儿也点头支持吴雨的决定。
“那就这样决定了。”
唐熙见众人无异议,把唐啸也叫了进来,微笑道:“赶了两天的路,大家都辛苦了,先回房休息吧,晚上去见识一下金陵城的繁华。”
就在众人要离开回房时,一名中年男子走进内堂中,向唐熙抱拳道:“总镖头,善款已经安置好,兄弟们都在把守。”
“嗯,辛苦了!”
唐熙点头道:“差点忘了向你们引见,这是我长路镖局金陵分号的镖头,雷猛,我的生死兄弟。”
吴雨几人向雷猛看去,只见他虎背熊腰,目生精光,满身横肉。
吴雨心中不禁暗叹:又是一个好汉!
唐啸在一旁插嘴道:“雷叔是我的另一个师父,我这横练的铁布衫就是他教的。”
“铁布衫?”
吴雨惊讶地道:“早就听说过这种刀枪不入的武功,没想到雷镖头身怀绝技,真是英雄!”
“呵呵,过奖了。”
雷猛豪爽地笑道:“刀枪不入夸张了,但是老子一身的铜皮铁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气的。”
这雷猛生性豪迈,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为人坦荡,江湖中也结下不要朋友。
吴雨也是顿时喜欢上了这个爽朗的大叔,与他相约今夜畅饮,不醉不归。
“对了,雷镖头…”
吴雨正要说话,却被雷猛挥手打断。
“吴老弟,何必叫得如此生分,我虚长你二十年,也可叫我一声雷兄。”
他大手一拍吴雨的肩膀道,奇怪的是,吴雨看似羸弱的身躯竟没有丝毫不适,甚至连表情也不曾有变化。
雷猛见状惊奇地道:“吴老弟真是深藏不露啊!”
吴雨微笑道:“嘿嘿,低调、低调…”
一旁的唐淡月却看着吴雨,笑而不语。
柳儿则是迷惑地看着二人,听不懂他们话中的意思。
“其实我刚才是想问雷兄,这秦淮河,有什么好玩的?”
吴雨继续问道。
“秦淮河?哈哈…那可是金陵城的胜地啊…”
雷猛语带深意地大笑起来,接着看了柳儿和玉琴一眼,搂着吴雨的肩膀到一边侃了起来。
唐淡月白了两人的背影一眼,带着柳儿和玉琴回房了。
临行之前,玉琴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去,正好对上唐啸的眼光,笑着向他抛了个媚眼,回眸一笑百媚生。
唐啸正大喜,吴雨和雷猛那边传来会心一笑,默契地道:“今晚…嘿嘿,有意思有意思…”
看来今夜,秦淮河将会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