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天无二道
与慕容极一道将阿璃的尸身交给外面的护卫处理,聂阳心中颇有些沮丧,费了一番功夫,带回的人却没有留下什么有意义的讯息,对方封口的手段也着实决绝狠辣,甚至早已把断掉心脉这种粗暴的方法也计算在内。
完全不了解对方的情形下,正面交锋显然是下策,天道精锐谁也猜不出会在何时亮明身份动手,只是隐隐将压力不断增强,董凡又极为沉得住气,此刻四大镖局收入囊中,他更是不必慌张,加上坐拥地利,让人无从下手。
说不得,明日还要往洗翎园中探上一探才行。
慕容极顺着地道折返,聂阳回到田芊芊房中,将血污狼藉收拾妥当,转去了董诗诗房中。
倒不是他对田芊芊有什么不满,而是她身上来了例事,听他提到阴火反噬后的情形,左思右想还是将他送出门去,苦笑道:“听你这一说,要起了性子,不阴阳交媾,怕是难以平息,我身子不方便,真出了事儿,我可担不起。”
到了董诗诗房中,自然又是一番交待询问,待到睡下,都已是子夜时分。
既然是在妻子枕席之畔,再加上胸腹间还因那一次反噬而激荡蠢动,聂阳自然没有罢手睡觉的道理。
聂阳瞒住了与董家相关的消息,董诗诗浑然不知,心情自是大好,一想到两个最大情敌近在咫尺,更是卖力万分,施展浑身解数服侍。
宽衣解带之前,她还信心满满的说这次一定不要绿儿接手,只要她在一边帮忙伺候就是。
只可惜她虽然养足了精神,聂阳体内的脱缚毒龙却依旧不是她这种寻常女子可以禁受,运转如意的九转邪功甫一交合,便不受控制的自发运行起来,冷热交替,丝丝轻搔,一股内息紧紧锁住花心要害,任她心头那股极致快美如何澎湃积蓄,就是不许她痛快释放出来。
三五十合间,就让她心醉体酥,咿呀哀吟着几乎哭下泪来。
直到在她柔嫩娇躯的包裹吸吮下,聂阳情欲大炽阴火稍消,才重新控住心神,勒住了经脉中的奔走毒龙,小心翼翼的放开她酥软如泥的蕊心阴关。
董诗诗登时便一泄如注,整个人都化成一滩春水,低泣娇啼着败下阵来。
怕反噬难以彻底止歇,聂阳顺势抽送几下,泄进她湿漉漉的红蕊嫩芯之中。
哪知道心中狂燥不过减去小半有余,胯下阳根也是依旧一柱擎天,董诗诗花容失色,只好又叫绿儿去了贴身小衣,褪去亵裤爬上床来。
聂阳也想看看身体变化之后的这负面效用要如何才能压制下去,便起身扶着绿儿高昂粉臀,缓缓弄了进去,前后摇摆起来。
绿儿经过长久休养,情况反倒比董诗诗好了不少,聂阳此刻神智清醒,并未刻意运功之下,便还如以往般弄到她丢了几次,才叩开蕊芯,收下那一股清凉精元。
采吸之后,幽冥九转功仍是方才重新控住之后的情形,并未有异,而屡屡冲突心智的那股淤塞,却仅仅减了少许。
一直等到他伏在绿儿汗津津的嫩白后背之上,将一股股阳精注入秘径尽头,才感到舒畅许多。
他这才敢下定判断,反噬对心神的影响,还是以阴火所致的情欲爆发为主,和男子自幼修炼阴阳隔心诀出了差错留下的祸患极为相似。
只不过他身负九转邪功,神志失常之时,身边女子便会十分危险。
如此看来,今后倒是不能再将爱欲沉积在心了,一旦久旷,再遇到如今晚阿璃那样的淫欢触媒,便后患无穷。
知道了关键所在,聂阳也就放下心来,收了功力,又与董诗诗尽兴欢好一次,才浑身轻松的安然入睡。
黑甜乡中,突兀坠进梦境。
这次,他又梦到了妹妹聂月儿。
确切的说,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聂月儿。
她浑身的肌肉紧绷,已拔出了腰间软剑,而她所面对的空地上,两个人正在拼死相斗。
其中一个正是一身书生打扮的邢碎影,而另一个勉力支撑,乌发披散,身上带着几处伤口,竟是云盼情。
云盼情掌中古剑变幻莫测,已将清风十三式竭尽全力使出,无奈功力差距颇大,邢碎影应付的轻松自如,而他手中那柄长剑,用的却是一门完全陌生的剑法,变化灵活竟丝毫不逊于匕首短刀,手腕转动间,便是迅捷杀招层迭挥出。
聂阳急怒交加,却发不出声,挪不动地,只有眼睁睁看着云盼情身上的伤口渐渐增多,白嫩的肌肤上浮现道道血痕。
这时聂月儿娇叱一声,飞身杀入战局,匹练般的剑幕瞬时便将酣斗中的二人隔开。
聂阳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就觉心头一寒,抬眼望去,只听云盼情一声惨呼,竟是聂月儿反手一剑刺入了她柔软的胸膛,贯穿而过。
而邢碎影远远跳开,负手观望,竟似早已料到一般,讥诮道:“果然,这才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心底,似乎有什么模糊的记忆正在成形,但紧跟着,他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阵阵恶寒袭上心头,恍如千百只九幽黄泉下的森冷鬼爪,扯着他向下坠去……
“小阳子!小阳子!你醒醒,醒醒!”
耳边传来董诗诗惊慌失措的呼唤,他费力睁眼,却觉得浑身酸疼,连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
董诗诗晃了晃他,俯身额头相抵一试,惊呼道:“你……烫的好厉害。绿儿!绿儿!起来!快去……快去……快去叫那个田芊芊!”
此时东方天色不过鱼肚初泛,田芊芊正睡得香甜,着实没料到会被绿儿慌张敲醒。
匆匆披了衣服过来一看,顿时也吓得半白了娇颜。
她所学并非正统医道,对这种寒热症状束手无策,把了把脉,也只能猜测聂阳应该是阳脉断绝之后周身气血失调,身体尚未适应之下恰逢一次激烈反噬,突发病痛难以再靠内力调和抵挡,一股脑爆发出来。
三个女子围在床边,只有靠着凉水湿巾不断擦着他火热身躯,才勉强降下些温度。
一直捱到日上三竿,久候聂阳不至的慕容极赶来找人,才靠武林人士常用的内功通脉缓解了聂阳病痛。
他元气稍复后,体内幽冥九转功自行运转起来,情况便跟着大为好转。
之后他周身肌肤时青时白,往复再三,出了一身大汗,总算是安定下来。
聂阳好转过来,身边的三个女眷却筋疲力尽纷纷不支,田芊芊本就身上不便精神倦懒,聂阳开始发汗之后便返回卧房补眠去也。
董诗诗撑到晌午,终于敌不过身上疲惫,斜靠着床头硬枕,沉沉睡去,鼻中还能听到细细鼾声。
绿儿强撑着找了套合身衣服给聂阳换上,为他整理前襟时便已眼皮打架,最后更是一头靠在他胸前,就那么合上了眼,聂阳将她抱到董诗诗身边放下,她也不见醒来,只是嘟嘟囔囔的求饶道:“姑爷,绿儿不成了……您……您找二小姐去吧……”
想来是昏昏沉沉,已分不清此时是什么时候了。
正午这顿饭,反倒是尝到了柳婷的厨艺。
一锅清粥,三盘小菜,就着灶边烘热的硬饼,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孕初倦懒厌食,柳婷也不做什么虚迎,匆匆吃了两口,便离席休息去了。
留下慕容极与聂阳两人,说话倒方便了许多。
眼见聂阳气色已恢复大半,慕容极也就不再多问闲话,直截了当问道:“聂兄,我昨晚与燕堂主商讨,她也建议你尽快赶去继续报仇一事较为妥当。此间事情一来已经牵涉太广非你我几人之力可以扭转,二来董家在其中颇为关键,你将来面对家眷,难免会有几分为难,三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燕堂主得到消息,华夫人的第一封信,已交到炎狼手上。”
聂阳微微一颤,挑眉道:“宫奇辉宫师兄?”
慕容极面色凝重,摇了摇头,道:“宫兄远赴西域未归,而且……华夫人又怎会找他。”
聂阳面浮现一丝苦笑,“那么……果然是赵师叔么。”
赤发江东鬼,焚天灭魂刀。
那与他一样单名一个阳字的前辈,正是他最不希望华夫人通知的三人之一。
“你应该知道赵前辈的脾气,想来,我也不必多说。”
慕容极叹了口气,道,“此间事端,并非我肩上之责,而你与邢随影之间的了断,才是楼主交予我的重托。”
言下之意,还是劝聂阳暂且放下董家,将这里全部交给燕逐雪处理。
聂阳知道慕容极所言极是,但一念及房中的董诗诗和被薛怜带走的董清清,就实在不愿让董家所剩的余事成了他心头的挂念。
“此时我也不知邢碎影遁去何方,他心中恨着月儿,总归要来找我,我既然已经咬牙将月儿带回做饵,守在燕堂主这个师嫂身边以逸待劳,不是更好?”
他思忖再三,如此答道。
慕容极摇头道:“你也说了,邢碎影还不知身在何方,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能及时了解月儿已经离开清风烟雨楼的讯息?”
聂阳微微垂首,看着桌上残羹,缓缓道:“孔雀郡的事,天道的事,他总会有办法知道。今日午后,他们便都会知道,月儿已经人在此处。”
慕容极皱眉道:“你要怎样?”
聂阳半闭双目,答道:“不怎样,只是带着月儿去跟董凡和他的大老板打个招呼。顺便,也去问候一下我那久未谋面的小舅子。”
洗翎园再怎么势大惊人,也不过是个窑子。
就像婊子穿的再怎么华丽,再如何精通琴棋书画,也只是个婊子一样。
而逛窑子的人,通常不会做两件事。
一是不会自己带姑娘,二是不会白天来。
所以不论是谁,看到有人带着两个姑娘大白天要进窑子,都会明白对方并不是真的来逛窑子。
南苑的龟奴并不傻,他们立刻就明白了对方是来找麻烦的,门口的两个龟奴立刻跑回一个报信,另一个陪笑着迎了出来,冲着领头的聂阳恭敬行礼道:“这位爷,姑娘们都还没养足精神呐,您晚些再来可好?另外,咱家现在不收舞刀弄剑的花牌,您身后这二位,也请回吧。”
慕容极留在了暗处伺机待发,跟在聂阳身边的自然是云盼情与聂月儿。
到了这种地方,平时伶牙俐齿的云盼情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聂月儿却是胸口烦闷亟待疏解,一听那龟奴将自己讥刺为前来卖身,登时抢上一步,一掌便印向对方左肩,娇斥道:“不长眼的混帐,本姑娘也是你们收的起的?”
南苑为洗翎园三苑之中最为破落之处,地小人少,不过是寻常青楼规模,也正因如此,聂阳和慕容极权衡再三才选了此处下手。
狼魂中人自小便被教导不可将寻常百姓视为江湖中人对待,月儿看那龟奴脚步虚浮,因此出手便留了七分,只是为了泄愤同时给对方一个小小教训。
若是击中,只不过是痛上一痛,远不至于伤筋动骨。
哪知道玉掌才一触到那龟奴左肩,就听那人哎哟一声惨叫,滴溜溜滚了十几个圈子,一直摔倒了高高的门槛之前,单手捂着肩头,哭号道:“你这娘们好狠的手,上来便打碎老子肩膀,莫不是连姑娘的皮肉银子也要抢去不成!来人哪!好凶的女匪啊!”
白日里青楼附近纵然冷清,也少不得有些路人商贩,一听这惨呼,登时就有不少驻足观望过来。
那龟奴显然颇有心计,打算靠观者数目阻住面前对手,或是逼迫他们抢入苑内,想他们应该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可惜事与愿违,聂阳此次本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下大闹一场,眼见围观人多,拍了拍月儿肩膀,对她使了个眼色。
月儿心领神会,右手往腰间一扯,二指宽的虞姬细剑已亮在掌中,秀足一点,轻飘飘腾空而起,一剑斩向洗翎园的缠锦匾额,娇喝道:“风狼聂月儿在此!洗翎园逼良为娼罪大恶极,你们这些恶棍,一个也休想走脱!”
喀嚓一声,牌匾从中断裂,摇晃两下,正砸在那龟奴面前。
他面色煞白,高叫道:“女侠冤枉!咱家是正经生意你情我愿,从不做那逼良为娼的买卖!”
“呸!本姑娘早已调查清楚,你这里靠着官府势大,暗地里不知道掳掠了多少良家女子,毁人清白不算,还要将她们推入火坑,如若不从,便会丢了性命!单是周遭村落,就不知丢了多少女儿!你们还敢抵赖?”
虽说洗翎园并非如此经营,但聂阳深知,一旦如此讲出,旁观百姓顿时便会先入为主的心生厌恶,加上此前摧花盟在附近潜伏之时,确实掳掠了不少村中少女淫乐,此时一股脑算在洗翎园头上,他们本就是勾栏火坑,自然洗脱不清。
果然此话一出,旁观者中立刻便有了此起彼伏的话音,其中不乏恍然大悟状转而义愤填膺者,高声问道:“对啊!前阵子附近丢了好多姑娘!不是你们抢去了,还能有谁!”
“你们为了讨好达官贵人,那里会管我们寻常百姓死活!”
“无耻之徒!把你们害了的姑娘交出来!”
清贫草民本就容易在富族豪绅面前群情激昂,往往宁可怨恨对方做了见不得光的手段,也不愿正视自身的无能。
此种情绪推动之下,本就底子不净的洗翎园自然无可辩驳。
那龟奴也发觉来者存心寻衅不易善罢甘休,目光闪动,躺在地上道:“这位女侠,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您等大老板来了,让他跟您好生解释。您说的那些民女,大老板一定尽心竭力给您找到。”
聂月儿侧目望了聂阳一眼,冷哼一声,道:“我就是冲着大老板来的。不必你说,我也要等他过来。只不过他来的若是慢些,怕你们这窑子撑不到那个时候!”
“好狂的娘们!吃老子一刀!”
门内一股劲风扑出,一个青衣大汉倒提一把五尺朴刀,迎面向月儿斩下。
“大庭广众出刀杀人,不愧是有官府做靠山的恶贼!”
聂月儿一字一字讲出,声音清亮叫旁人听的清清楚楚,前句八字溢出唇外,手中虞姬剑也随之挽出四个剑花,轻轻巧巧便将来人刀势引致一旁,重重砸向青石地板。
那大汉臂力过人,暴喝一声,硬生生在半空将刀招一转,横斩月儿纤腰。
月儿才说罢恶贼二字,皓腕一抖,二指窄锋霎那间软如轻绸,在空中划出一道蛇弧,嗤的一声斩破了那大汉左腕筋脉。
两招便受了重创,那大汉闷哼一声,不退反进,右手向前一抢,已将朴刀长柄拆下,单手握住短柄,斜撩而起。
月儿存心卖弄,双腿交错莲足变幻,手中细剑随着真力贯通挺得笔直,闪过那平平一刀同时,反手攻出数剑,俱是精绝不失美妙,宛如仙子起舞。
观者喝彩声中,那大汉前胸后背衣衫破开条条口子,连贴肉汗衫也被斩开,却丝毫没有伤及肌肤。
这种平庸武夫,聂月儿根本不屑施展杀招,只想吓他一吓,换个真正高手出来。
可她并不了解董凡部下的可怕之处。
那大汉垂目看了一眼身上狼狈,双目猛然充起一片血色,神情登时狰狞如鬼,那明明被斩伤了筋络的左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又握到了刀柄之上,双手一举,连人带刀扑了上来。
聂阳知道心神失常的死士不可等闲视之,叫了声:“月儿小心!”
右掌一翻,紧握剑柄以备万一。
“一个疯子,有什么好怕。”
聂月儿展开狼影幻踪步法,那大汉根本触不到她衣摆,她自是不以为然,带着动人微笑,挺剑刺向那人后背。
说定了尽量不在百姓面前夺人性命,月儿这一剑也选了皮糙肉厚之处下手。
她出手比这大汉不知快上几倍,又将各路后招算定于心,妙目流转,已转而去凝神提防其他敌手。
那大汉无从闪避,竟也没有闪避,反而一转身体,让细长的剑锋刺入更加要命的体侧,从右肋穿进,自左肋贯出,脏腑尽数遭创,眼见是豁出命去。
他身上肌肉跟着猛然绷紧,左臂一垂,死死握住了软剑穿出的那截剑尖,右手挥刀便向月儿颈侧斩去,这一刀迅捷非常,速度竟远胜方才。
就好似之前的交手只不过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好换来这拼死一刀一般。
若是武功相差不远,这等打法自然会有奇效,所以不要命的死士往往最令人头疼。
只是这个死士的功夫与聂月儿着实差开太远,遇到清风烟雨楼之行前的她,恐怕还有得手的机会,此刻的她经过一代宗师谢烟雨悉心提点,临敌应变早已今非昔比。
那一刀斩来,她即未撤剑,也未用空着的左手勉力硬接,而是冷笑一声,双手握剑,运力又是一捅。
随着狭长软剑没柄而入,聂月儿娇美身形也跟着遁入那大汉腋侧死角。
她跟着向他背后一转,扯住剑柄便是一拉。
剑锋搅烂了那大汉左手,活动再无阻碍,跟着那一扯之后,就听那大汉一声狂呼,自右肋至后背生生被切开小半,猩红飞溅中,甚至能看到一节森森脊骨被剑刃带的飞脱出来。
纵然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这样一剑。
那大汉扑倒在地,四肢一阵抽动,裤裆下溢出一阵恶臭,气绝而亡。
狠绝毒辣,犹如严冬寒风,抚灭万物,本就是风狼一脉相传的做派。
这也是聂阳让妹妹出手自己掠阵的原因之一。
这等场面寻常百姓哪里禁受的住,慌乱的叫喊声中,人群轰然散去,有不少一边跑着,便一边呕吐起来。
在丰州安逸境况下不通晓武林险恶的这些平民,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血淋林的惨厉争斗。
百姓散去,留下的,自然便不是常人。
四周的空地,稀稀拉拉剩下了六人。
一个青冠剑客,年纪轻轻,白面微须;一个瘸腿老汉,拄着一支铁拐,立地如山;一个白袍女子,薄纱蒙面,远望不前;外加三个彪悍豪客,倒提一模一样的鬼头单刀,敞着乱糟糟的胸毛,恨恨观望。
聂阳一早便在注意周遭变化,心知还有两个瘦小少年已混在人群中溜之大吉,去的不是同路,多半分头报信给不同的人去了。
聂月儿将背后诸事尽皆交给哥哥,只管盯着洗翎园的大门,娇喝道:“里面的乌龟老鸨,还不叫你们管事的出来,信不信本姑娘一把火将你们这伤天害理的鬼地方烧个干净!”
“呸!不要脸的婊子,是不是想来卖结果大老板看不上,才恼成这副贱样啊?”
一个花枝招展还带着几分睡意的女子骂骂咧咧的扭了出来,挡在门前指着聂月儿骂道,“咱家这洗翎园,上迎皇亲国戚,下济鳏寡孤独,即便风调雨顺,也少不得一年三次施粥放粮,救人困顿更是习以为常,数遍天璧朝花街柳巷,有多少能象咱家这般经营?轮得到你这黄毛丫头来骂伤天害理?”
她扫了一眼那横尸大汉,声音又尖锐几分,“我花银子养的护院,你出手便将他杀了,走!咱们往衙门走一遭!倒是要看看,官爷会不会说我们伤天害理!”
这三十余岁的老鸨叫骂之间,又有七八个莺莺燕燕匆忙跑出,一看到门口尸体,登时都吓得魂不附体,颤颤巍巍缩在那老鸨身后,叽叽喳喳叫嚷道:“女侠饶命啊!”
本以为怎么也能在撩出几个护院死士,怎知道出来一堆庸脂俗粉拦在门外,哭的哭,喊的喊,骂的骂。
聂月儿心中一阵烦躁,刷的一剑挥出,剑气外放,直接削下了那老鸨一绺鬓发,她看那老鸨神色如常依旧牙尖嘴利,这才冷笑道:“你们大老板好高明的眼光,区区一个老鸨,也能临危不乱稳如泰山。”
那老鸨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停了口中咒骂,冷眼瞥向那绺头发,道:“咱家百十位姑娘的性命都在我肩头扛着,我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钱。我打不过你,不骂两句,又有什么办法。”
“你倒有自知之明。”
聂月儿眼底杀意上涌,既然知道了对方身负武功,不犯规矩,自然不愿再忍。
那老鸨冷笑一声,掏出锦帕捏在手里抖开,举起擦拭脑门上的汗,竟不再看她,径自道:“反正你们这些男侠女侠都是叫着好听,我们这群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杀便杀。一个个衣冠楚楚,别以为我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货色。脱光了屁股,还不也是男的下流,女的龌龊。也就是奸夫淫妇,换个好听名字罢了。”
聂月儿抬手正要出剑,那七八个妓女哭哭啼啼的围了上来,把那老鸨护在中心,哀号道:“女侠饶了她吧!娘她是个好人啊!你要杀,就杀我们好了!”
这七八个妓女脚步虚浮目光无神,到叫聂月儿不好下手,她心中隐隐有所了悟,后退半步道:“大老板好高明的手段,不光养着搏命的,还备着你们这样不要命的。”
她一抖软剑,心中已大为不耐,“你们再不找大老板出来,我就一个个废了你们的相貌,叫你们这辈子连婊子也做不得!”
那群妓女哭得更为大声,但稍加分辨,就能看出那惊恐之色极为做作,反而像是在等着聂月儿上去给她们一人一剑。
此前倒在牌匾旁的那龟奴这时站了起来,陪笑道:“这位女侠,莫慌,莫慌,小的一早便叫人去通报了,可咱家这么大,总也要有个时候,您要实在等不住,不行就杀杀我们这些下人解闷,一剑一个,只要您杀的快活就成。谁叫您功夫好,我们命不好呢。”
这话已是明显的讥刺,聂月儿面色一变,正要出手教训,身后不远那青冠剑客朗声道:“聂姑娘,这不过是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拦门弃子,对他们还痛下杀手,尊师风狼前辈难道这样教过你么?”
聂月儿也不回头,扬声道:“鬼鬼祟祟冷眼旁观的小人,先报上名来!”
青冠剑客斜视聂阳一眼,抱剑抬手,道:“在下周正廷,家师是人称‘狂剑醉镖’的李东河,不知聂姑娘是否听尊师提过。”
聂月儿留神退开数步,暂离洗翎园门口,才转身瞪着周正廷道:“我师父仗剑江湖,也不知击败了多少此等高手,若是一个个向我提起,我怕是连练功的时间都没有。你要是想替你师父找回面子,就少说废话放马过来。我丑话说在前面,本姑娘剑法一脉相传,可不懂什么叫点到即止。”
周正廷面色变了几变,还是强行压住,往周遭打量一圈,其余五个都阴森森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他深吸一口长气,踏上几步,将身侧空门毫无防备的让给云盼情和聂阳二人,朗声道:“那在下唯有献丑了。”
这次本就是为了打草惊蛇而来,比起影狼,手上留了不知多少血债的风狼名号显然更容易引出暗处的敌人,天道必然已有高手在郡中伏下,只是不知道,眼下这六人是否便是一撮。
聂阳与云盼情对望一眼,散开几步,分别卡住了洗翎园内和其余五人下手偷袭的途径,将中央空地留给聂月儿与周正廷交手。
聂月儿心中烦躁,自然不多废话,软剑迎风一抖,闪着寒光平平刺向周正廷胸前。
寻常决斗,先招多为试探,周正廷似是不愿过早亮底,拔剑在手,足踏步法往斜后避开。
怎知聂月儿全无决斗自觉,软剑凌空一晃,剑尖如天外游蛇,向着他心口吐信疾击,正是那套狼魂之中杀气仅次于血狼武功的剑法“寒天吹雪”纵然聂月儿修为尚浅,此刻剑气逼发,寒意四散,也吹出一阵透骨冰风,直逼心魄。
周正廷显然知道此中厉害,颇为狼狈的凌空跃后,剑招尚未展开便不得不回封中路,出手拘谨死板,丝毫看不出哪里配得上他师父名号里那个狂字。
聂阳在旁看着,奇怪的咦了一声。
从云盼情那边兴许看不到什么,他这边却看得清楚楚,周正廷明明已经失了先机被月儿一柄软剑打的凶险万分,却没有全力一搏,反而省出内功施展传音入密的功夫,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人的内功多半是玄门正宗,地道的很,聂阳耳力过人,也不过只听到模模糊糊的六个字:“在下……半点虚言。”
倒像是在向月儿博取信任。
聂阳不禁摇了摇头,心道这人多半要糟。
果然,聂月儿对他说出的话充耳不闻,皓腕一沉,银蛇狂舞,竟又加了三分功力。
周正廷不断分神说话,自然毫无招架之力,步步后退仍旧抵挡不住,十招刚过,身上就多了七八条伤口。
眼见聂月儿纤腰一拧,力贯剑身,周正廷正值步法前后衔接之际,躲避不开,想要格挡也力有不及,就听他一声惨呼,细窄剑刃已穿腹而过。
月儿毫不停顿,顺势便是一掌印在他右胸,打得他败絮般飞起半空,喷出一条血虹直落向那拄拐老汉。
那老汉哼了一声,铁拐凌空一横,将来势甚急的诺大一个身子无声无息的黏在杖上,稳稳放在自己身边。
这手内功绵柔醇厚,修为到也称得上惊人。
心道这一场冲突恐怕在所难免,聂阳扶剑侧身,凝视着那老汉。
这时,奇变陡生,身受重伤的周正廷依靠着那老汉才能站稳,任谁也看得出,这二人恐怕都是天道同路。
谁也没想到,他竟忽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便刺入了那老汉肋下,直至没柄!
“你!”
那老汉一声狂呼,铁拐一振,将周正廷弹飞四五丈远,骨裂之声清晰刺耳,至少也断了三四排肋骨,想来是凶多吉少了。
聂月儿随之抢上,一声娇喝:“口口声声替天行道的伪君子!看剑!”
喝声中,虞姬软剑暴起十二分功力,化作一股银白龙卷,直扑老汉。
那老汉横遭重创,见月儿攻来,面上浮现一丝彪悍,也不去拔腰间匕首,铁拐一砸面前石地,砸起数块碎石,凌空便是一扫。
这一扫力大无穷,所碰石块恍如飞蝗暗器,劈头盖脸迎向聂月儿周身各处,手法奇准,最大的几块去向正对月儿几处要穴。
月儿冷哼一声,顿足侧身避过数块,抬手捞住一块,扬手一甩,反打那老汉胸前。
这一战看的聂阳莫名其妙,云盼情也是一头雾水,只有谨慎留意战局,提防着剩下的几人或是洗翎园从旁作乱。
那老汉手上铁拐使的是一路大开大合的杖法,内功刚猛深厚,单讲武功,确实比在场小辈都要高出一头,尽管重伤在身,一拐扫出依旧有横扫千军之势,让聂月儿不得不飘身后退,另谋进击。
若不是周正廷那突兀的反戈一击,怕是要聂家兄妹合力出手,才能稳操胜券。
远远的白袍女子皱了皱眉,竟转身走了。
剩下那三个莽汉倒不似是天道一路,对倒在地上的周正廷正眼也未瞧一眼,反而愤愤的盯着洗翎园的大门。
若只是为了挑起事端,现下的情况已差强人意,及时收手离开,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果。
这铁拐老汉既然已八九不离十是天道中人,聂阳也没了对他讲江湖道义的心思,对云盼情使了个眼色,缓缓包抄到另一侧。
这时,变故再起。
一阵急促马蹄声密集传来,紧接着十余匹快马转过街角,疾奔而至,马上坐着的尽是些劲装少年,佩着刀剑,满目杀气。
领在最前的两匹骏马之上,一个是带着一丝微笑的白继羽,另一个,则正是聂阳今日想要一见的董剑鸣。
那瘸腿老汉一眼望见白继羽,面色登时一变,铁拐向下一顿,收力向后撤开,黑皱老脸上浮现一丝忐忑。
白继羽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周正廷身边,垂首一看,面上微笑登时不见,道:“周兄,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周正廷强撑着抬起身来,瞪了那瘸腿老汉一眼,接着转向白继羽,咬牙吞下一口血沫,嘶声道:“白兄……我、怕是不成了。他……他是不净秃驴……那……那一支……的头目……你、你清理门户……可要千万小心。”
这一句说的极轻,反倒是仅有靠近一些的聂家兄妹能够听到,聂阳望了月儿一眼,低声问道:“这姓周的方才跟你说了些什么?”
月儿冷哼一声,低声答道:“他说那老头是我师父仇家,又是天道里的头目。他虽入了天道,但现下十分后悔,请我帮他骗过那老头,偷袭得手,也算帮我一个大忙。”
聂阳皱眉道:“我看,更像是天道内斗。他所谓的后悔,恐怕也是托词。”
月儿冷笑道:“反正我半个字也不信,他愿意卖个破绽,我也不必客气。我一剑一掌过后,他耍什么花样,都随他的便。”
聂阳略一思量,见周正廷又吐出一口鲜血,想来没有活命之理,轻轻一扯月儿衣袖,拉着她退到云盼情身侧。
白继羽放下周正廷尸身,站起回头对董剑鸣抱拳道:“董兄,此人是在下旧识,他死前托我为他报仇。你可否耐下性子,等我片刻?”
董剑鸣也不答话,冷冷的扫了聂阳一眼,点了点头。
那老汉狐疑的看着白继羽逼近数步,扬声道:“你便是白继羽?”
那柄匕首还深深插在他肋侧,纵然功力深厚,带着这样的重伤面对白继羽这种强敌,语音也不免有些发颤。
白继羽侧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董剑鸣,微微一笑,低声道:“你这把年纪,真不知活到什么东西上去了。你们北上的这帮人,被我杀了个七七八八,你也算个头目,连我也认不真切?”
那老汉哼了一声,拄拐向前走了两步,也压低了声音,道:“姓白的,尊主没发话,你就敢这么肆意妄为,也太嚣张了吧?你这边打着清理门户的旗号,那边又借此为跳板混进洗翎园,既杀了碍眼的人,又讨了上头的好,还搅黄了我们费心费力的活儿。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到很精明啊。”
这两人交谈声音很低,月儿和云盼情都听不真切,唯有聂阳听得还算清楚。
天道部属之间的纠葛他无心参与,只不过和此前事实加以印证,才大略明白了白继羽所作所为的前因后果。
那老汉勉强一笑,愤愤道:“你就不怕,我揭了你的底,让你在孔雀郡里的这番心血,都付诸东流么?”
这句话声音已经扬起,透足了威胁意味。
白继羽悠然笑道:“你若是弄乱这盘好棋,死不瞑目的那个,反正不会是我。”
那老汉颈侧骤然突起一条青筋,可见心中怒极,“姓白的!分明是你借机害死了祁英兄弟,少找什么为了大计的借口!祁英兄弟武功了得,与你合力还有什么办不到的?你趁他对你毫无提防,出手将他杀了,这种连环嫁祸的手段,骗得了上头,可骗不过我!”
气怒攻心,依旧将话音压的极低,可见还是颇有忌惮。
聂阳不禁摇了摇头,心道冲你这副模样,白继羽也不会将你的威胁放在心上。
白继羽摸了摸鼻子,微笑道:“你腿虽然瘸,脑筋倒还好用。只是不知,你要如何让人信你呢?全天道都知道,杀祁英,是董凡董大老板的嫁祸之计,与我何干?”
那老汉向后退开两步,扫了董剑鸣一眼,沉声道:“我四处宣扬开来,总会有人相信。上头不信,还有姓董的,姓董的不信,还有如意楼!”
那柄匕首他一直不敢拔出,唯恐血流过多丧失战力,可毕竟伤口极深,此刻仍让他失血不少,半边破旧衣服,都快被猩红浸透。
大敌当前,这内功过人的老汉竟连闭穴止血也不敢。
白继羽冷冷扫了他一眼,突道:“你来之前,可是见过仇隋?”
本已将注意力转向董剑鸣,突然听到这个名字,聂阳连忙凝神细听,也不管身边两女疑惑的望着脸色突变的他。
那老汉冷笑道:“怎么,我与我舵令使见面,还要向你报备么?”
白继羽面色愈发冰寒,缓缓道:“果然又是个死不足惜的蠢材。周兄,我这就送他下去见你。”
那老汉双目圆瞪,怒笑道:“我早知你就会杀人灭口!只恨我有眼无珠,没识破那姓周的叛徒!来吧,你那邪魔外道的刀法,今天就让我领教领教!只不过纵然我今日死在这里,你们这些人的阴谋诡计,也休想瞒住!”
这一句他已说的十分响亮,中气鼓荡,远远送了出去,也不知是说给远处的什么人听。
白继羽冷哼道:“你这话不管喊给谁听,也救不了此刻的你。”
只能隐约猜到白继羽与这老汉并非天道同支,其中内情,聂阳既猜不出,也懒得费心。
不过他听着老汉提到仇隋身份,不免心中一动,犹豫是否要将他出手救下。
就看那老汉此刻苍白无血的面色,也知道他断然不会是白继羽对手,恐怕在此刻的聂阳手上,也走不出三十招外。
转念一想,这老汉到了这种地步,依然不肯将敌人秘密揭露出来,只为不影响天道大局,恐怕指望从他口中得到仇隋信息,难如登天。
既然已打算已妹妹做饵,那这种听命于仇隋的天道高手,还是少一个算一个吧。
心念一定,聂阳双手抱肘,向着跃跃欲试的月儿摇了摇头。
月儿颇有不甘的嘟囔道:“那姓白的偷袭过我一刀,你不叫我找回来吗?”
聂阳只是道:“等他们打完,再出手不迟。”
白继羽说完之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懒懒散散的将手背在身后,并不出手。
那老汉拄着铁拐,额上冷汗滚滚而下,他腰侧依旧鲜血横流,真要这么等下去,便只剩下死路一条。
他双目一瞪,瘸腿往地上一蹬,被迫无奈抢先出手。
这老汉功力果然深不可测,换做寻常高手如此重伤,怕是挥剑拔刀都十分困难,而他手上持着沉甸甸的铁拐,此时斜扫而出,仍是气势雄浑令人不敢轻视。
白继羽面不改色,撤足斜腰向后一摆,堪堪擦着拐头避过。
那老汉只能招招抢攻,左手一抬掣住拐末,双手加力凌空一抡,划出一道诡异圆弧,绕打白继羽腰间。
能将如此沉重的兵器使的得心应手灵活百变,却又看不出来路叫不出名号,想到天道中也不知藏着多少这等龙虎之士,聂阳就心中一寒,也不禁暗暗佩服如意楼与其针锋相对多年竟还能渐渐走出下风。
任对手穷攻猛进,白继羽只是展开身法纵跃闪躲,与他刀法相比,轻功实在逊色不少,三十招未过,就已三次被铁拐劲风逼住,不得不颇为狼狈的就地滚开。
“这姓白的真是能忍,眼看就三四十招了,还是只挨打不还手。”
聂月儿看的心烦,小声说道。
聂阳颇为担忧的看着场上战局,沉声道:“他是为了留力。那老人后力不济,很快就能轻松击倒。他自然想留下余裕对付咱们。”
云盼情点了点头,肃容道:“这人也真是厉害,每次见他,总是感觉比上次时候更厉害些。这种进步,若不是走了捷径,就必定是个练功成狂的疯子。”
聂阳看着白继羽腰畔那柄黑黝黝的刀,缓缓道:“那刀法没有捷径,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只有靠一刀一刀的苦练,才能磨砺而成。”
他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同他交手。”
聂月儿立刻道:“你若不肯,我来就是。他欠我那一刀,我迟早要亲手讨回来。”
这边三人交谈之际,那老汉又狂风暴雨般攻出二十余招,真气激荡,连肋下的的伤口都激的喷出血沫,生生把那匕首向外推出了数寸。
白继羽单靠步法已经无法避开,不得不靠着未出鞘的刀在关键时刻格挡招架,依旧守御稳固,滴水不漏。
老汉转眼已到强弩之末,他心中怒极,目眦欲裂,一声暴喝,那柄匕首被他凝力鼓劲激出,噗的一声直飞出十余丈外,伤口血喷如泉。
他双手死死握紧,铁拐在空中一摆一荡,紧接着骤然化作一道无光雷霆,狠狠砸向白继羽颈窝。
这一招紧接在一式直刺之后,变招突兀加速,正选在白继羽身形侧转不便拔刀,新力不及后力将尽之时,不愧是这等高手垂死前的搏命一击。
一瞬间聂阳心中闪过无数变化,却都无法彻底将这一招消去,除了硬接下来,竟别无他法。
白继羽却像是早已知道会有此一招,侧身闪避那一下直刺之时,右手便已握住刀柄,连鞘向上一翻,早早护住了颈侧要害。
这一下料敌先机,反变成那一根力贯千钧的铁拐主动撞向了他护在颈旁的刀鞘一般。
当的一声闷响,两人交手至今,才第一次正面硬碰。
白继羽面色微变,双足连连向后踏出,第一脚踏下,竟将洗翎园铺就的青石地面踩的石沫飞溅,留下数寸深的一个脚印,之后每一脚下去,那脚印都浅上几分,到他站定稳住身形,已退出二十多步,手上的刀鞘,赫然被砸出一条深邃凹印。
那老汉双目满含不甘,愤愤瞪着白继羽,口中一股鲜血喷流出来,他勉强用铁拐撑住身体,一字一句道:“世无二义,天无二道。你们这些……枉称天道之徒……终将……”
他的话还是没能说完,却并不是因为白继羽。
而是一把寒光闪耀的长剑,干净利落的刺穿了他的心窝。
董剑鸣缓缓抽出长剑,冷冷道:“要死便死,啰嗦什么。”
他自马上下来,飞身而来一剑将人杀死,动作迅捷凌厉,显然武功已今非昔比,他看了聂阳一眼,向着白继羽抱了抱拳,“小弟实在看得厌了,不想再让姐夫久等,便送他一程,白兄莫怪。”
白继羽微微摇头,笑道:“董兄客气,这种不明事理的老糊涂,谁杀也是一样。”
董剑鸣这才转向聂阳,道:“有阵子不见,姐夫气色反倒差了不少,不知我那两位姐姐,此刻气色如何?”
聂阳仔细打量一下,董剑鸣样貌自是不会有何变化,只不过身上穿的华贵许多,不再象是武当门徒,反而更像是出入洗翎园的富家子弟。
另一处大有不同之处,则是多了一股由内而外的奇异自信,并非是那种来自于实力的底气,而更像是狂热的盲信着,自己绝不会输这样的虚妄事实一般。
他的武功,也确实进步了许多,单从刚才那随心所欲的一剑,就可看出他此刻的武功已远不是当初拘泥格局招式眼界狭窄的初生牛犊可比。
“都还好。”
聂阳平静答道,如非必要,他终究还是不愿与董剑鸣拼至你死我活,洗翎园幕后那只黑手一旦除掉,这出自玄门正宗的年轻人,一定还有挽救之法。
董剑鸣收剑回鞘,问道:“那姐夫大驾光临,所为何事?是来要我的命?”
聂阳看出他眼中那股恨意,眉心微皱,道:“我只是想见见洗翎园的大老板。昨晚我救到一个姑娘,正是你们洗翎园的女子,她也不知在你们那里受了什么折磨,油尽灯枯而死。你身为武当弟子,若是见到这种事情,会不会来找这里的大老板问个明白?”
董剑鸣面色微变,失口道:“阿璃!阿璃是你救走的?”
他旋即面上一白,口唇微颤,断断续续道,“她……她也死了?怎……怎么会……我明明……”
聂阳微眯双目,盯着他道:“你明明如何?”
董剑鸣一怔,旋即深吸慢吐,平复数次,才恢复镇定,道:“与你何干?阿璃在我洗翎园中一切无恙,她虽无名分,却是我身畔侍妾,昨夜不知什么歹人将她掳走,我正纳闷这诺大郡城中,我也没有几位仇家,没想到果然是你所为。哼,亏你狼魂号称专管寻常百姓不平,原来就是这么欺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么?”
此时远远仍有一些人驻足观看,董剑鸣这话悠长明亮,自是说给旁人听的。
聂阳也不辩驳,只是望着他的双目,道:“那女子死状颇惨,垂死之际,仍念念不忘求身旁的陌生人,求他们去救她心中挂念的那位公子。”
他长叹道,“如今看来,果然是她有眼无珠,所托非人。”
董剑鸣右掌死死握住剑柄,手背之上,青筋暴起,他咬牙道:“你连谎话也编得这般无稽,他挂念的自然只有我一个而已,我身强力壮,无病无灾,哪里用的到人救!就你这种骗术,为何就能骗得我姐姐死心塌地,认贼作夫!”
聂阳知道与他多说无益,只是董剑鸣身边十余步外,便站着那真正强敌白继羽,另外还有十几个死士在马上静观其变,交起手来,他还存着几分顾虑,不一定就能痛下杀手。
聂月儿可受不得旁人如此辱骂聂阳,俏目一瞪,立刻便要出手,云盼情连忙伸手将她拉住,微微摇头。
她人虽被拉住,声音却还是冒了出来,怒道:“呸!你那姐姐能有现在的福分,是她几世修来的造化。别仗着自己有姐姐这层干系就信口胡言,我哥哥不忍心杀你,我可不介意把你大卸八块,摆在武当门前,权当替他们清理门户!”
董剑鸣面色一变,拔剑出鞘,道:“好个毒妇,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如何!”
聂阳知道妹妹武功绝无留情之理,不愿他二人交手,沉声道:“你我两家恩怨纠葛,此后定当有个交代。今日我只想拜会你洗翎园的大老板,恭喜他顺利接掌四大镖局,统合为一。只是大老板实在难得一见,才想到出此下策。他要是还不肯出来,说不得,我们也只好继续闹上一闹了。”
董剑鸣斜目傲然望着聂阳,讥诮道:“你想见大老板?”
聂阳留神着左右动静,答道:“不错。我此番前来就是要会他一会,不惜任何代价。”
天道此时多半尚未集齐人手,与其等到他们和洗翎园联手,不如先来搅一搅局。
一旦发现洗翎园的防备有什么松懈破绽,或是能找到什么可趁之机,负责连结的慕容极立刻便能通知燕逐雪,对洗陵园动手。
即便毫无机会,凭聂阳三人功力,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至于这执念缠身的董剑鸣,到可从长计议。
怎知道,董剑鸣沉默片刻,一字字道:“现下,你已经见到他了。”
聂阳皱眉道:“什么?”
董剑鸣横剑于胸,冷冷道:“从我成了中原镖局总镖头的时候起,我便成了洗翎园的大老板。敢问聂大侠,有何指教?”
乳硬助性第七十章
(一)与慕容极一道将阿璃的尸身交给外面的护卫处理,聂阳心中颇有些沮丧,费了一番功夫,带回的人却没有留下什么有意义的讯息,对方封口的手段也着实决绝狠辣,竟然用上了论坛屏蔽功能。
“这位大哥!我求你,去*掉***,救救**,然后***和**吧!”
这样的玩意,鬼才看得懂啊!
(二)如此看来,今后倒是不能再将爱欲沉积在心了,一旦久旷,再遇到如今晚阿璃那样的淫欢触媒,便后患无穷。
知道了关键所在,聂阳也就放下心来,收了功力,又与董诗诗尽兴欢好一次,才浑身轻松的安然入睡。
以后只要买个充气娃娃带在身上,不就平安无事了嘛。
(三)董诗诗晃了晃他,俯身额头相抵一试,惊呼道:“你……烫的好厉害。绿儿!绿儿!起来!快去……快去,把昨晚的粥端进来热热。”
“二小姐。您真是持家有道。”
(四)聂阳微微一颤,挑眉道:“宫师兄?”
慕容极面色凝重,摇了摇头,道:“聂兄,你这话说的不对,你都说是师兄了,怎么还会有母的。”
(五)聂阳面浮现一丝苦笑,“那么……果然是赵师叔么。”
赤发江东鬼,焚天灭魂刀。
那与他一样单名一个阳字的前辈,正是他最不希望华夫人通知的三人之一。
不管什么事,只要那三人知道了,就等于全江湖都知道了……
(六)果然此话一出,旁观者中立刻便有了此起彼伏的话音,其中不乏恍然大悟状转而义愤填膺者,高声问道:“对啊!前阵子附近丢了好多姑娘!不是你们抢去了,还能有谁!”
“是啊是啊,还丢了好多帅小伙!肯定也是你们干的!”
“诶?真的吗?”
“你红着脸摸荷包里的银子是要干什么……”
(七)观者喝彩声中,那大汉前胸后背衣衫破开条条口子,连贴肉汗衫也被斩开,却丝毫没有伤及肌肤。
这种平庸武夫,聂月儿根本不屑施展杀招,只想吓他一吓,换个真正高手出来。
可她并不了解董凡部下的可怕之处。
那大汉衣衫破裂,赫然露出了一套蕾丝胸罩镂空内裤,外带网眼丝袜!
聂月儿眼前一黑,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