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的刀显然隐藏不住脆弱的心,挫折可以使人成长,但人的本性是否真的可以改变?
庞正泉虽横刀护身,但受到向漎云的无形压力逼迫,不住的往后退到围观人群五丈前,突然猛一咬牙,在身前织出一层刀网,往向漎云覆盖过去,绵密的攻势封锁了向漎云的出手机会,只留下自以为右腿上方的一丝空隙。
看来庞正泉早认为无法阻止向漎云,自作聪明想要牺牲右腿来换取这最后一招,但若他的招式真能让向漎云除右腿外,再无其它可攻之处,他也不会落得这样狼狈的地步。
向漎云面对这看似只有一个缺口的刀势,跃空旋转了一圈,急速转动所引发的气流,虽不足以致命,但已能强制牵动庞正泉所组织的刀式轨迹,使之变的破绽百出,招再不成招。
闪电神速的一腿,无息无声的撑在庞正泉的小腹,冲击波如辐射状的散开分布,浑厚的毁灭性真气,涨满了每一条经脉,若不能及时宣泄出去,必因内在力量大于外在,而造成七孔流血死状。
应腿而后飞的庞正泉,并没有定下身形来调气逼劲,因为他知道凭自身内力无法在短时间逼出敌劲而免以惨死之祸。
庞正泉以他最快极限的速度退到围观群众间,把将欲暴体而出的真气,转嫁移卸给周旁的替死鬼,心肠实在太自私了。
从向漎云出腿到庞正泉卸劲,过程只发生在一瞬间,仅来的及听到倒楣的人惨叫连连。
释宇星吓的魂飞魄散,因为小雁儿已经倒在他怀中了。
受了庞正泉所“赠与”的致命气劲,虽然只是一小部份,但也可让一般人受重伤,更何况雁儿已有严重伤势在身,更加受不得刺激。
虽然释宇星是以避免麻烦为准则的人,平常绝不会去惹庞正泉,但牵涉到雁儿,他就会被唯一能影响他的亲情冲昏理智。
这次之所以并没有被怒火淹没,立刻跑去找庞正泉报仇,不是他反常的能保持冷静,而是现在送雁儿到“杏林学府”才是第一要务。
此时释宇星心中只有“救雁儿”这个念头。
不管如何的焦急,释宇星现在只能呆呆坐在厅堂中,等待府主的诊断。
正如巧馨所言,除非有特殊原因,府主只为老朋友看病,而雁儿让华元方治病治了十一年,也算有老交情了。
华筱婷依偎在释宇星的身旁,安慰道:“星哥哥,小雁儿吉人天相,不会有问题的,大哥你说对不对?”
长像与筱婷有几分神似的华齐峰,闻言低头皱眉不语,适才他稍微诊断了一下,雁儿的呼吸断续似无,脸色渐渐转成紫青,心脉搏动虚弱欲断,生机将绝,以自己的医术恐怕是无能为力,只能期待父亲能招来奇迹。
此时华元方跟另一个满头白发、身穿粗布短衣的瘦小老人走进来。
华元方深知养生之道,虽年过六十,仍无丝毫老态,乌黑的长须配上相格清奇的样貌,宛若神仙中人般飘逸,纯善可亲的气质和筱婷如出一辙,但现在却面色凝重,似乎雁儿的情况并不乐观。
另一老人满身缠上绷带,连脸也蒙住了,受伤像是很严重,但微闭的双眼偶一睁开,释宇星便发现他红色瞳孔下隐藏的神光,显示他的功力已到了归真返朴的内敛境界,应该就是来此求医的剑湖老人。
华元方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雁儿的心脉因为旧伤,早就虚损不堪,现在受到第二次冲击,终于承受不住断裂了,我暂时用‘归灵液’和真气替她贯通心脉,但这只能支撑个两三天,心脉萎缩后就回天乏术。”
释宇星出奇的沉默不语,死亡的悲伤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爹娘死时他早已体验过,本以为自己早已麻木,但听到雁儿的噩耗,仍感到悲愤莫名,命运竟然如此的残酷,他情愿独自承受苦难,也不想让仅存的亲人遭到丝毫损伤。
华筱婷见释宇星的脸色苍白,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跑过去拉着父亲的手道:“爹,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华元方苦笑道:“传说中的‘太虚仙法’能夺天地之造化,但不知是否真的存在世间,”顿了一下,续道:“现在只有替雁儿移植一条健康的心脉。”
本来满面愁容的筱婷听到这方法后,立刻吓了一跳,而一直毫无动静的剑湖老人,闻言也吃惊的望向华元方。
释宇星本是幽暗深邃的眼睛,闪出了微弱不可察见的光芒,坚定道:“那么就欠一条心脉吧,就把我的心脉换给雁儿好了!”
早就在担心释宇星做傻事的华筱婷惊惶道:“不行啊,星哥哥,你没了心脉会死的,雁儿就算活下去,若你不在了,她也不会快乐的。”
心怀疑惑的华齐峰道:“先不说小星的心脉不行,人的心脉一离开身体,就会丧失生机,根本不可能进行移植。”
华元方对着华齐峰教导道:“但若是上古神兽的心脉,就能拥有强盛的生命力,保持离体仍可以继续生存。”
剑湖老人突然开口道:“你这个老不死,不会是要这小娃儿去抓‘撕天獍’吧,连我的十方剑空都拿它没辄,他去也只是白白送死。”
华筱婷吃了一惊,追问道:“爹,是山海界典的‘异兽奇珍篇’,其中所记载的撕天獍吗?世上真的有那种怪物吗?”
华元方摸着胡子,缓缓道:“山海界典中所说的撕天獍,形如虎豹,双角穿天,以血为食,以火为居,机警似狡兔,全身包裹在刀枪不入的黑色鳞片中,除了写下山海界典的‘智脑’诸葛愚,并没任何人见过,不过……”望向剑湖老人,继续说道:“最近却在‘舍火洞’发现它的踪迹。”
此言一出,大家都震撼异常,传说中的怪物竟然真的存在。
释宇星平静道:“只要真的有,我一定抓的到。”
剑湖老人嘿然道:“小娃儿口气不小,但以我的武功都还受伤,你丝毫不懂武,去了也只是多赔上一条命。”
剑湖老人从释宇星的动作、呼吸,就得知他至今还未接触过武学。
释宇星淡淡道:“若论武功,我远不及老前辈,但抓一只畜生,我的方法可多的是。”
此时他不再像是以前那平凡的小孩童,那种强大的自信感染了在场的各人,虽不是相信他一定做的到,但至少不会再怀疑他的决心。
释宇星向华元方道:“府主,三天内我一定会赶回来,这之前雁儿就拜托您照顾了。”
华元方讶道:“你想独自一个人行动吗?”
待在旁边的华筱婷突然认真的道:“我要陪星哥哥去抓怪物。”
华元方和华齐峰同时出言制止,释宇星拍拍筱婷的头,柔声道:“这次太危险了,你若跟去受了伤,我担心你就没心思去抓怪物了。”
跟着低头到筱婷的耳旁,低声道:“不过有件事可要你帮忙……”
在寒冷的夜里,杏林学府的后门却有着罕有的温暖,释宇星和巧馨并坐在阶梯上,无声之意更胜有声之语。
巧馨终于开口道:“小星,明天会很危险吗?”
释宇星汤着双脚,道:“反正总是要去的,所以还没想过危不危险。”
巧馨从怀中取出一把造型古朴的匕首,幽幽道:“这是我哥哥留给我的传家之宝,你拿去防身吧。”
释宇星低头望着手中的匕首,筱婷、巧馨都是那么的关心他,但是自己只是为了从她们身上得到好处,譬如可以有更好的药治雁儿,可以有更多人陪雁儿玩,才装出可靠又亲和的模样吸引她们。
虽然如此,释宇星却真的感到跟筱婷、巧馨在一起没什么压力,毕竟年龄还小,她们并没能力察觉他的内心。
但有个预感告诉他,这一切像是纯真的梦幻童年,即将告一段落。
由于地底下的熔浆河道流经龙口镇东南方的一处山谷,使得该处变的燥热难耐,红色的岩石满布,平常的植物无法在此生存,只有一种像焦炭的低矮灌木,稀稀落落散布着,并没有人会专程到这游玩的。
此处有许多相似的洞穴,却只有特殊的舍火洞,底下熔浆压力因日正当中的浩瀚阳气而达临界点时,便成为宣泄口,形成以火焰装饰的炽热地狱。
释宇星费尽千辛万苦,在跑遍了“鬼闷洞”、“日阳洞”等奇怪洞穴后,才找到舍火洞,他扛着铁锹,气喘喘的自语道:“挖了一整天,总算把这个‘完美的陷阱’挖好,这下就等撕天獍自投罗网了。”
在释宇星后面,有一个直径一丈、深达两丈的坑洞,完全没有遮掩,若这就是他口中说的完美陷阱,恐怕只有瞎子,还要是很倒楣的瞎子,才会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凑巧的跌进这个洞。
旁边有难以数计的鸡,颈子都被砍断,鲜血留了满地。
此时渐入日正当空,温度更是闷热,雁儿的生命已过了一天半。
释宇星拿着一碗鸡血,走到舍火洞前面,挑衅的大吼道:“撕天獍啊,这是你最喜欢的血,够胆就喝下去,再乖乖跳进那个洞。”
一切平静如常,丝毫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
释宇星皱皱眉头,暗想道:“难道现在是撕天獍的睡觉时间,还是它不喜欢鸡血,想喝我身上更可口的人血。”
释宇星苦笑一声,拿起一块大石头,往洞内掷去,但依然没有反应,他又拿一块,再拿一块,连续丢了好几块。
就在释宇星累的受不了,想放弃此法时,异变陡生。
舍火洞火舌窜出,热浪急迫而来,空中的云层遮住烈日,周围的温度越升越高,越烫越迫人,连空气也开始稀薄,岩石彷佛要熔化,释宇星只是血肉之身,根本无法承受如此高热,被逼退到洞外丈许之遥。
“吼!”一声怒叫,从洞内传出,彷如平地暴雷,对所有生命发出最后的警告,赶快离开这私有势力范围。
释宇星将手中那碗血,朝洞口洒出,血在空中立时蒸发,产生淡红色的雾,血腥味夹杂烧焦味蔓延开来,中人欲呕。
叫声越发急促,撕天獍受到血的诱惑,却仍不肯现身,显示戒心极强。
释宇星皱着眉头想道:“看来这畜生倒还挺挑食的。”
咬破手指,释宇星新鲜出炉的血源源不绝流出,撕天獍对人血的兴趣远超于防备之心,耐不住本能的驱使,嘶吼一声,终于窜出洞外。
头上两支锐利的尖角,环绕着黑色的火焰旋涡,厚重的云层,不自然的破开缺口,一束日光凝聚降临在矫健如豹的身子,彷佛太阳的私生子,被迫禁锢在地狱中变成魔兽,承袭魔力的鳞甲,发出妖异的光泽,闪耀青芒的双眼,正审视释宇星的危险性,以决定是否主动猎食。
释宇星心里怪叫一声,想不到撕天獍的外表,比起山海界典上描写的更加凶暴,不知是智脑诸葛愚的文笔太差,还是撕天獍自我变化了。
撕天獍似乎不把释宇星放在眼里,观望一会就从洞外直接奔向他。
释宇星反应也很快,敌动赶快跟着动,跑到陷阱旁等待。
“迫不得已”发现陷阱的撕天獍,显然搞不懂怎么会有个大洞出现,但既已发现陷阱,它是不可能会掉进去的,毕竟它不是倒楣的瞎子。
撕天獍扑了过来,释宇星看准时机,自动倒在地上,用两脚顶向撕天獍的肚子,借助地面支撑它的下扑之势。
可是释宇星年幼力小,而撕天獍看起来只有一般虎豹类的大小,但却重达将近百斤,远超乎他的估计,把他的原定计画打乱了。
更想不到的是,接触到撕天獍腹部的脚底,竟传来一阵高热,连忙翻身避开它的扑击。
“嘶”的一声,撕天獍站立的地面烧成焦黑,若被缠住,恐怕会变成又香又脆的烤肉,释宇星内心苦笑,不能碰它又要如何抓它,事先谁知道撕天獍的体温竟高到如此吓人,不过亲身体验过的,也没机会告诉别人了。
撕天獍一扑不中,越加愤怒的冲向释宇星。
释宇星以迂回的路线险险躲过,就这么一跑一追,在舍火洞前上演一场耐力赛,但撕天獍的爆发力如同火焰般急剧,迟早会被它追上,就在疲于狼狈逃命时,释宇星突然灵机一动,跑向那堆死鸡。
只见释宇星拿起死鸡随手就丢,满天“飞鸡”刹那间朝撕天獍砸去,阻断了它的行进,虽暂时得到喘息的机会,但鸡到用时方恨少,并不能阻挡撕天獍多久。
撕天獍运用头上双角,将袭来的死鸡拨开,一步步逼近释宇星。
就在释宇星武器快用完时,发现周围的气温已不像刚刚般难以忍受,本来撕天獍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焦灼的足印,现在却已不明显而略微凌乱了。
莫非撕天獍离开舍火洞,缺少火焰,力量便会渐渐流失,时间越久,动作也越缓慢迟钝了?
不管怎么样,释宇星只能赌一赌,手抓一只鸡,主动接近撕天獍的攻击范围,便将鸡抛到它面前吸引注意,果然撕天獍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东西,本能的看了一眼,释宇星趁此良机,以它来不及反应的速度,闪到旁边。
巧馨送的匕首,在此被释宇星抽出,刺往撕天獍的脖子。
撕天獍的身影一阵模糊,释宇星本以为十拿九稳可以刺中,却没有击到实物的感觉,忽然一切消失了,热气袭卷而来,他才醒觉上了大当。
突然急速提升的高热,使空气密度发生微妙的变化,让释宇星的距离感产生偏差,以致他出手无功还赔上极大的代价,不过将来却赚翻了。
连天上烈阳都相形失色的灼热旋风,以令人不敢相信的高速,一瞬间逼近释宇星,狡猾的撕天獍现在才展现真正实力,火热剧痛的感觉从脊髓闪电般直传入脑中,撕天獍的尖角已贯穿释宇星腹部,刹那间便夺走他的意识。
在现场的不只释宇星,另有两个人比他还早到达舍火洞,恰好目睹到这场决斗,其中一个娇小的女子身影,以稚嫩的声音带着恳求,问道:“爹,那个男孩有危险了,我们去救他好不好?”
另一个人平静的道:“虽然他只是个小孩,但挑战撕天獍,就要凭自己的真本事保命,任何人都没资格救他,更何况我们还有要事在身。”
穿着蓝色丝衣的小女孩,飘逸的长发以蓝缎带轻轻绕着,秀丽脱俗的绝世娇容,让人自然而然生出崇敬之心,欺霜赛雪的肌肤连艳阳亦为之怜惜,明亮的眼眸蕴含着丰富感情,宛如夜空双月并行,虽未脱稚气,但已具有端庄高雅的气质。
此时她紧靠在父亲旁,眼眶红红的,眼睛隐隐含着泪光,担心的看着被撕天獍刺伤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