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那股时而如坠冰窖,时而烈火焚身的感觉渐渐淡下来,整个人像泡在一汪温泉水中,浮浮沉沉,顾轻音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淡青的刺绣帷幔。
“顾大人,您终于醒了,真是谢天谢地,来,喝点水。”声音脆嫩如黄莺出谷。
一只有力的胳膊将她扶起来,她就着杯沿咽了几口水,觉得嗓子里钝痛的感觉缓解了不少,她偏过头去,就见一张白嫩的巴掌小脸,一对乌黑的眸子又圆又亮,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顾轻音到禁军营这几日,来往的都是些一板一眼的男人,何曾见过这样模样讨巧的小丫头,心里就生出几分亲近之意,缓缓问道:“你是这军营里的人?”
小丫头摇摇头,拿了个腰靠放在床头,服侍顾轻音半躺下去,才道:“不是,奴婢是相爷府里伺候的,顾大人唤我清露便是。”
顾轻音一怔,有些迟疑道:“相爷……让你来伺候我?”
“嗯,是啊,”清露点头,笑着回道:“这里都是大老爷们,顾大人一个女子受了伤多有不便,相爷就把我调过来了,”眼珠子一转,又道:“相爷对顾大人可有心了。”
顾轻音将头撇过去,脑中忆起那日迷蒙中听到的淡然嗓音以及往日与韩锦卿的种种相处,心头一时也不知是怎生的感受。
习惯性的抬起右手,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袭来,顾轻音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清露忙上前看她,担忧道:“顾大人,您手臂上的伤口挺深的,前天夜里还发了高烧,现好不容易退了,大夫刚帮您换了药,千万别再碰着了。”
她细细查看了伤口,幸好没崩出血来。
发烧?顾轻音回过味来,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两夜了,顾大人是前天夜里遇袭的。对了,您一定饿了吧,奴婢这就给您弄吃的去。”说着,清露就退出了房间。
顾轻音心中一惊,禁军营原先的巡查行程是七日,这都已经第六日了,不少项目还未查实,卷宗也有待整理,自己现下又是这幅光景,该如何是好?
转念一想,这次春巡确实蹊跷,先是韩锦卿莫名奇妙的搅合进来,再是明筱鹤被勒令重写行事历,如今自己遇袭受伤,最终受益的,无疑都是禁军营。
顾轻音清丽的眸子变得幽深,难道一切都是早已设计好的?
自己的这次受伤……
她猛地想起冯时远呈上来的卷宗,脑中千头万绪,一时无法理清,一颗心却渐渐发冷。
“相爷对顾大人可有心了”,有心?哼,的确是用心良苦。
清露再次进来的时候,顾轻音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她却浑然未觉,拿了矮几放在顾轻音床上,从食盒里取出两碟清爽的素菜和一小碗白粥,脆生生道:“顾大人您手不方便,还是奴婢来喂您吧。”
顾轻音没有拒绝,她是的确有些饿了,一边吃着,一边轻声问道:“这几日都是你在伺候我?”
清露舀起一勺粥喂她,“是啊,相爷让奴婢过来的时候您正发高烧呢,也是相爷去请的大夫。”
顾轻音听她一口一个相爷,心里不知怎的就烦躁起来,“哦,那也是你们相爷让你看着我的?”
清露睁大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相爷担心大人安危,才让奴婢伺候大人,大人这两日还是静养为好,不能出门。”
顾轻音坐起来,正色道:“若本官有要事,非出门不可呢?”
清露撇撇嘴,眼中黑白分明,“大人,您刚受了伤,没什么事比身子更要紧的了吧?再说,相爷一定会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的,有他在,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顾轻音冷笑,有他在,才更不放心。
却听一道淡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顾大人真对本相没有信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