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卓云的生母在其父亲失踪的第二年春,因忧思过度,撒手人寰了。
年幼的纪卓云此后由祖父一手抚养长大,对祖父,纪卓云从来都是敬重尊崇的。
是以这次,尽管他万般忧心顾轻音的安危,甚至只身闯入紫云山相救,但镇国公府派了大批人马,以老镇国公身体抱恙为由,逼他折返时,他不得不从。
纪卓云是重情重义之人,更是将一个“孝”字铭刻于心。
那一日,他回到久违的国公府,便直奔最北面祖父所居的院落。
纪延章得知孙儿私自出逃,不由得急怒攻心,勉强稳住心神,调遣了人马立刻前往紫云山将纪卓云逼回,自己则因年事已高,久久坐于床榻上。
纪卓云自知违逆了祖父之意,一个箭步跨入院落,便跪在中央的空地上,一声不吭,一跪就是一夜。
纪延章躺在床榻上,听着老管家反复的劝,仍是没有半点要起身之意。
纪卓云对顾轻音的执着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此时必得铁了心,扼杀他哪怕一丝一毫的侥幸之心。
想他纪氏一门,早年是何等风光,却不想祸从天降,如今更只剩下纪卓云一根独苗,他如何能放手不管?
纪卓云若真娶个败坏门风的女子入府,他纪延章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纪卓云就这样跪着,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几乎失去知觉,他眼前时而晃动着顾轻音的身影,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只有想到她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他这般不吃不喝,倒是急煞一众国公府下人,老管家好说歹说,他才勉强喝了几口水。
纪卓云自小便经过严格的身体训练,耐力和体力自非常人可比,饶是如此,到了第四日,他身形摇晃,眼看就要倒下了。
纪延章的房内仍是一片寂静。
风云变幻,到了第五日傍晚,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起初不大,随着隐隐的闷雷声,雨势便收也收不住了。
“老爷,小主子他”外面风雨交加,老管家看不下去,出言提醒仍然闭目卧床的老镇国公。
纪延章眼眸未睁,“你且去问他,可想清楚了?”
老管家撑了把油纸伞匆匆遮在纪卓云头顶,“小主子,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有什么天大的事,值得你这样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赶紧去向老爷认个错,就说想清楚了,不就行了?”
老管家萧平,在镇国公府做了一辈子管事,何尝不清楚这爷孙俩的脾气?若没有一方肯先低头,也不知这一次会僵持多久。
这时,院外疾步走来一个身影,双手抱拳恭敬道:“将军、萧管家。”
来人却是纪卓云的贴身副将慕来风。
纪卓云一动不动,低垂着头,一直看着眼前的一小片空地,神情木然,对老管家萧平的一番话,以及慕来风的突然到来,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慕将军,你如何来了?”萧平皱了皱眉,“老爷已经下令,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闯入内院!”
“萧管家,实在是事出突然,如有冒犯镇国公之处,末将自会领罚。”说完,就附在纪卓云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萧平冷眼看着,原本像是老憎入定一般的纪卓云,居然慢慢的抬起头来了,面色灰败,容颜憔悴,一双眼睛却有了神采,他道:“可是真的?”
嗓音粗粝低哑。
“千真万确,”慕来风回道:“是故末将特来请示将军。”
纪卓云站起来,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就朝院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侧转过身,道:“萧管家,我不能在祖父床前尽孝,请替我好好照顾他。”
慕来风却没有跟上去,伸出了双手,坦然道:“萧管家,末将认罚。”
他是纪卓云最得力的心腹,同时也是纪延章一手栽培的一员猛将,纪卓云对他而言是义,纪延章对他而言却是恩,这是他想到的,唯一可以恩义两全的法子。
他奉纪卓云之命,暗中查探顾轻音的下落,今日方得了消息,顾轻音已安然回府,他正在考虑是否马上告知纪卓云,却在无意间得知了另一个惊天消息,韩相中了奸人暗算,如今昏迷不醒,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