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8章 又一梦
“嗯,进来吧。”黑暗中传来魔姬淡淡的回应。
朱青立刻趋步进入屋内,接着屋门便自动紧闭,他顿时便也陷入黑暗之中。
黑暗中,两只紫瞳稍稍往外一撇,朱青的双眼被那两道紫光一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昏倒过去。
不禁暗自惊诧:“母亲的摄魂术已经可以在无意之间伤人于无形之中了。”
他跪坐在地上,低声赞道:“恭喜娘亲,这么快就炼化了至阴珠!”
“啧啧……这珠子呀,着实玄妙!难怪引得那么多窝囊废闯入伏尸岭,不惜惊动无头将军。”魔姬道。
朱青嘿嘿笑道:“任那些人朝思暮想,翻天倒地,这珠子却还不是如探囊取物般就到了娘亲的掌中,这是天定的!”
魔姬顿时乐得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道:“好了,好了,我先前安排给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朱青道:“按照娘亲吩咐,安京的事务皆已安置妥当,安京一有变故,可全身而退。”
“嗯。”
“那靳老鬼那边可有什么动作?”魔姬又问。
朱青道:“他和他的人一直在外围,虽然不敢染指我们的地盘,但颇有监视之意。”
魔姬冷声道:“看样子,老邪头对这边不放心呐。”
朱青疑惑道:“莫不是靳老鬼在教尊面前诽谤娘亲?或是这颗至阴珠的关系?”
“没那么简单,至阴珠虽是异宝,但他犯不着为了这个得罪与我。这恐怕还是和冥盔脱不了关系。”魔姬的语气有些愠怒。
朱青惊道:“他是怀疑娘亲对冥盔别有他想?”
“你倒是不笨呢。”魔姬调侃道。
“可是……娘亲目前并没有得到冥盔啊!?”朱青有些疑惑道。
魔姬道:“为了那个小子在斛律府畅通无阻的寻找冥盔,先前我警告过靳老鬼,将他驱逐出了斛律府范围。此举必然被他上告给了老邪头,从而引起了他对我动机的怀疑!”
朱青听在耳里,暗自觉得母亲此举有些糊涂。但他不敢否定母亲,所以并未明说。
“还有呢?”魔姬又问。
朱青道:“靳长老又在催问冥盔的事情了,说是教尊的意思。”
“老邪头可真是心急呀!”
魔姬的语气很是不屑。
她话锋一转,又道:“关于冥盔,那小子发现了斛律山的地下密室,但今夜在那里并未找到冥盔。”
朱青惊诧道:“冥盔竟然不在斛律府内?那先前我们得到的情报有假?我们可是苦等了几年,才等到斛律山离开斛律府的这个机会啊!”
不过关于斛律府的秘密,冥盔的下落具体如何,朱青不敢没有多问。
魔姬语气平静地道:“很多事情,也有做过,才知道其中深浅啊!”
朱青心里有些怀疑母亲收服的那个男奴,甚至还想到那个男奴找到了冥盔,但是隐瞒不报。
不过这些猜想他也只能在心底猜想,万不敢出口对母亲说出来,母亲的权威是他无法质疑的!
魔姬沉默了一会,道:“安京的事情你也忙完了,叫你前来是另有安排。”
“娘亲只管吩咐,孩儿定当完成。”
魔姬淡淡地道:“上次前往伏尸岭我得知祖桓有个未婚妻,名叫顾尘。你明日带着朱黄一起前往郑国洛地。若寻到此人还在世的话,便将其带回来。”
“孩儿遵命!”朱青叩首道。
“好了,你退下吧!”魔姬道。
上次在伏尸岭的将军冢里并未发现祖桓的遗留之秘,她很是遗憾!
此时暗想:要想挖出传说中无头将军的秘密,那个小男奴就是个突破口!
她相信,汉山之行,必然会在这个男奴的身上挖出很多秘密来。
他身上,似乎还藏着一些其他的不寻常的东西。
还有,斛律山也是突破口,也许要亲自以真面目去会一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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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某间客房里,寐生正在打坐运气。
虽然身上受的伤有些严重,但朱青给了他一些药物。
刚刚在泡澡的时候倒入一些药水,经过药水的浸泡,又经过一番调息,寐生身上的伤势顿时就好了很多。
“我现在这般实力,行走江湖还是远远不够啊!这般实力又如何去谈复仇呢?要知道,我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几个江湖高手那么简单啊!”
“可是一日千里的修行只是传说,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但话说回来,一步一个脚印得到什么时候才能立于峰巅呢?睥睨天下豪杰呢?”
想到这些,寐生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他停下打坐,便躺在席子上,渐渐睡去。
“好冷……好冷……好冷!”
寐生浑身一个哆嗦,猛地睁开眼,顿时从黑暗落入光明。
他四下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破草堆上。
而这里,是一间破旧的草庐。
此时,正是夜晚,屋内点着一盏煤油灯。
而草庐门口,正斜倚着个邋遢干瘦,长眉长须的老道士。门外的夜色里,大雨瓢泼。
寐生立刻直起身,问道:“这……这是哪儿?”
连问三声,那道士只是定定地靠在那里,并未回应,似乎已经睡去。风声雨声如此大,却并未惊醒他的美梦。
寐生起身走过去,细细打量。
见这老道头戴缁撮巾,身穿青色道袍,背上背着一个行囊,腰间系着一个酒葫芦,看起来是个道士,却也像是一个乞丐。
老道士正低头闭眼,还打着呼噜。虽然蓬头垢面,但观其神态,却颇有精气神。
他刚欲再喊,却见那老道士忽然身子一崴,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阿切!”
这声音着实不小,震得草庐内的灯光都晃了起来。
老道士又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向寐生,笑眯眯地道:“年轻人,你醒了。”
寐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行礼道:“晚辈见过道长!”
哪知老道却笑道:“哈哈哈!这里不是俗世,繁文缛节免了。”
寐生问道:“这……这是哪?”
“这是山野无名之地,也是老道的落脚地。”老道朗声笑道。
“我记得我之前似乎掉进了冰河里,头……好痛。”寐生刚要回想什么,却发现头忽然隐隐作痛起来。
老道将寐生引到草堆上坐好,道:“你大伤初愈,不可妄动。先坐下歇息。”
寐生问道:“道长,晚辈为何会在此处?”
老道摸了摸胡须,沉声道:“前些日子我云游归来,途经一处溪水,见你浑身是伤躺在那里,便将你救了回来。”
听完他的话,寐生暗叹天不绝我!
激动地道:“晚辈受伤不浅,落入冰河前以为不治,没想到道长却将晚辈完全医治好,前辈大恩,晚辈万死难保!”
老道并未阻拦他的行礼,道:“大恩谈不上,这是你我的缘分到了。老道做的是顺水之事罢了。”
老道说话的态度让寐生不由地生出几分敬意来,便赞道:“前辈如此豁达,真乃高人也!不知如何称呼?”
老道却哈哈大笑,往旁边的草堆上一趟,翘起二郎腿来,其姿颇显豪放。
他朗声道:“贫道朝行于市井,暮眠于山野。饥时食野果,渴时饮露水。不卧庙堂之高,不坐朝廷之贵,何谈高人!?区区无名之人,何足挂齿!”
寐生见他话里有意,便又正声道:“此高非彼高!庙堂之高也有鬼怪隐匿作祟,朝廷之大也有小人狂吠横行,道长虽行于市井,但豁达豪放的姿态,却是那些名门正派绝难相比的!”
老道坐起身来,笑道:“你的话倒是有趣。 ”
他又问道:“年轻人,那什么是高人呢?”
他这一问,倒是将寐生问住了。
寐生想了想,道:“有人说孔夫子是高人,有人说墨子是高人,也有说鬼子是高人,还有人说老子是高人,但个人有个人的道理,晚辈才学疏浅,体悟不深,实在不知。”
老道摸了摸胡须,眯眼笑道:“天下纷争,百家争鸣。什么是高人,恐怕连高人自己也不知道罢。”
寐生将对方的话暗自细细品味,觉得颇有哲理,但一时间却也无法完全理解。
寐生道:“前辈既能医治晚辈之伤,想必也是一名高境界的修士。”
“哈哈,贫道虽然孑然一身,不过也确实通晓道家的炼气法门。”
老道答道。
说到这里,他忽然道:“上次我替你疗伤时发现你体内真气紊乱,杂质颇多。年轻人,根据贫道的经验来看,你的功法是残缺的,或是被人篡改了,如此练下去,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难成大器啊!”
老道忽然抛出的这句话,猛地将寐生镇住了。
他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内心已是波涛汹涌!
什么!
他竟然说家传玄功有问题!
寐生想反驳,可是细细一想,却忽然发现了一丝蹊跷之处!
不知从何时起,家族内的家主修行的境界是一代不如一代,怪不得父亲半辈子苦修玄功,却也难得偿所愿!
落得个身死亡族的下场!
可是第一代创立基业的家主可是睥睨天下的英雄啊!天下人莫不仰视!
难道玄功真的被篡改了?!
寐生陷入了深深的彷徨和猜疑当中。
老道见他愁眉紧锁,便笑嘻嘻地道:“既然你我有缘,你修的也是道家心法,而我对道法也有些体悟,便将你的功法稍做修正,你若信得过老道,便修,你若信不得,那便随你。”
说不怀疑那是假的,但对方若有意设计加害,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况且见其面相姿态绝非小人,寐生心下释然,便低头拱手道:“求前辈赐教!”
老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从你体内真气流传态势来看,你之前打坐炼气时会微仰头,而运气结束后,感觉胸闷,丹田有股灼痛之感?”
寐生心中大惊!这都能看出来?
他回想了以往修炼的情况,虽是细枝末节,但却都被他说中了,看来眼前这个老道真是世外高人啊!他木讷地点点头。
老道又说:“仰头运气这是错误的,你按平常姿态即可。”
寐生解释道:“这仰头运气,是家族玄功特色,书上说龙抬头方可修成此功。”
老道反问道:“那你家族中可有人修成这门功法么?”
寐生细细想来,确实也是。
俗话说:“苍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可是自己家族却是完全相反,家族修者从倒数第五代开始,一代比一代弱!
直至父亲这一代,落得个亡族的下场!
寐生低头叹道:“不瞒道长,数百年来,家族修者无人能修成此功法,致使家道中落。”
老道摸了摸胡须,道:“年轻人不必气磊,这门功法虽被人窜改,但改动者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只在几个细枝末节动了手脚,改回来只是弹指功夫。”
他接着道:“我将修正之法传于你,你用心记下来,然后试着运气行功。”
寐生按照他的指点,将以前所记玄功的九个关键处全部修改过来,以全新的方式尝试运气。
一番运气下来,他顿感丹田饱满有力,浑身清爽透气,和之前打坐的效果完全是天壤之别!
便道:“前辈真乃神人!这口诀竟然如此有效!”
老道哈哈笑道:“有些东西,看透了,就简单了。”
他又问:“你天灵处可有痛感。”
寐生摸了摸天灵盖处,疑惑道:“确实有些痛感,以往不曾有。但脑子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只是感觉上略有些别扭。不知何故。”
老道说:“年轻人,你心里藏得苦事太多,故有此痛。”
寐生叹道:“何尝不是呢?不过脑子要真的痛坏了,也能消除很多痛苦。”
老道眼中不经意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劝慰道:“有些难过的事,顺水而行,能忘则忘,不必过于执着。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疯癫未尝不是幸福,忘记也是一种得到。”
说到这里,只见老道从腰间拿出酒葫芦,仰头张口,对嘴里倒了几口酒后,递给寐生,道:“来,喝!”
寐生灌了几口,又递还给他,并疑惑道:“道长出家人,也能饮酒?”
老道接过酒葫芦猛喝几口,又大笑道:“大道无痕,无处不在。黑是道,白也是道。干净的饭碗是道,肮脏的茅厕也是道,酒是道,尿也是道。不能拿起,何谈放下?!不能辨证,何谈求道。”
这样放肆的论道之语,实在是寐生平生第一次听见,不免觉得眼前道士实在是另类。又不由地心生几分佩服来。
寐生饮到尽兴处,忍不住问道:“前辈这般如此,却为何不问问晚辈姓名?”
哪知老道笑嘻嘻地道:“神交不必留名。”
寐生见他性情潇洒,态度豪放,便没有置喙。
两人就这样借着葫芦对饮起来,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葫芦中酒被饮尽,庐外夜色已收,雨也渐渐小了。
老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寐生正欲相问却被他抬手制止。
他步履蹒跚地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醉醺醺地道:“年轻人,送你一句话。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寐生正细细品味这句话的时候,他头也不回地走出草庐。
戴上雨笠,然后步入一片朦胧的烟雨之中。
“嘘!”他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一只青牛草庐外的老树下慢悠悠地走来。
他懒洋洋地倒在了青牛背上,那酒葫芦便从腰间垂下到草尖,好不滑稽。
然而寐生看着却笑不出来。
他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老道和青牛悠然地在迷蒙的细雨中远去了。
当寐生再次睁眼的时候,他还在暖阁的客房里。
他侧过身来,叹息道:“又是梦……怎么近些日子总是梦到以往发生过的事情呢?!”
“好奇怪……天灵盖好痛……像是要碎裂一般……”他摸了摸有些胀痛的天灵盖,自语道。
“自从上次又梦到在雪原里被人魏兵追杀,醒来后天灵盖也是一阵疼痛难忍。”
“这天灵盖第一次疼痛可是十多年前在草庐见到那个老道士的时候发觉的,后来便好了。怎么近日又疼痛了起来?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呢?”
寐生有些疑惑,他隐隐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为什么自己的梦总是和以往发生的事重合,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难道?
难道是自己的记忆有问题!?
或者说是我的灵识出了问题?
是玄功突破导致的?
究竟为何,他翻来覆去,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问题到底在哪!
“唉……还是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