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听堂下荣生大师言语虽是婉转,却代少林掌门荣星大师说明,就威天盟与黑道联盟的争执,少林寺将置身事外,绝不参与,满腔希望顿转失望的姬平意不由惊呼出声,连口头上的礼貌都管不得了,旁人也是个个瞪眼;但荣生大师修养深湛,又知道荣星师兄如此反覆实是少林理亏,是以只低头念佛,对姬平意言辞间失了礼数竟似充耳不闻。
本来听荣生大师造访,还以为是少林派那边来人联盟,没想到竟是如此回应,姬平意不由颓然。
若非这段日子习养居、气移体,已有了几分盟主气势,换了往日只怕早瘫倒在位上,光看他还能稳稳地坐回位上,不发出丝毫声息,旁人已觉这盟主虽是年少,也算得上沉稳了。
“黑道联盟势大,前日又突袭翔风堡,马轩之志怕是非只保盟安民而已,不知……
不知贵派何以如此?还请大师示下。”皱着眉头,金贤宇虽知威天盟与少林寺联盟不成,姬平意这丰主的位子也没法多么安稳,但与少林寺的联合,事关今后对应黑道联盟的行动,联合不成,可不只单姬平意要倒霉。
金贤宇心中虽难免有些幸灾乐祸,却不像立在身后的几个师弟那般喜形于色,“难不成……先前暗袭翔风堡之事,竟让贵派主持吓破了胆吗?如此能忍,果然是佛门宽广胸怀……”
听金贤宇话里带刺,荣生大师连头也不抬一下,只微一伸手,让身后两个差点忍不住出言驳斥的徒弟退下,毕竟这回自己一方不甚占理,荣星的决定他也并非全然赞同,对威天盟的反应,其实在路上荣生大师便已心里有数,只在心中暗庆这回荣盛师弟没来。
以荣盛师弟老而弥坚的个性,加上前次翔风堡一战的火气未息,给人这般相激,在厅中不当场起冲突才真是有鬼了!
“翔风堡之事竟如此褐过?此中隐情还请大师明言,也给本盟上下一个交代。”
听荣生大师只是低头念佛,吴羽也不由皱眉,察颜观色之间,他也看得出荣生大师对此事非是全然赞同,只是长幼有别,不能公然反对荣星大师的决定,他摇了摇头,心想这下子麻烦可不小呢!
“阿弥陀佛。”听吴羽也开了口,言语中虽未明指自己出尔反尔,可这等情势下,神情愈是温和平顺,愈显得眼神中的冷漠难以化解,荣生大师心中暗叹,终于还是出口解释了。
“为了翔风堡之事,叶谦叶施主亲上少林,备下重礼向本寺致歉,同时也请本寺代向翔风堡范师弟解释,其礼未有稍缺,诚意也已尽到,故掌门师兄本息事宁人之理,接受了污衣帮的歉意,严令本寺上下不得因此事再向污衣帮寻衅,因此特令老衲前来解释,此事如此了局,还请贵盟谅解。”
“原来如此”,听荣生大师这么一说,就连心下仍是怒火高燃的姬平意都不得不平静下来。
以黑道联盟的威势,在武林中也算一方霸主,即便还不能与少林派平起平坐,声势也差不了多少。
马轩竟如此能忍,这般卑躬屈膝地向少林致歉,给足了少林派面子,荣星大师原本就是温和不好斗的个性,既有了下台阶,自然不愿多生事端,“黑道联开这般低头,贵派也算有面子了……”
“不……”听姬平意此语,荣生微微摇头,眉宇间竟似有一闪而过的疑惑之意,“前来致歉的只有叶施主,也只代表污衣帮。据叶施主所言,此事纯属污衣帮与翔风堡间的梁子,黑道联盟并无与翔风堡或本寺争斗之意,前次攻击翔风堡时,所带的人也只有污衣帮帮众,并无黑道联盐的援手在内。先前污衣帮与敝派范师弟之间的争执,其实也算不上孰是孰非,叶施主既已低头道歉,除非其与范师弟那边另行起衅,本寺自无与污衣帮相争之理,此间事项还请姬施主明察。”
听荣生大师这边细诉,厅中众人这才知道其中缘由。
若真是如此,也怪不得少林寺了,身为名门正派,总不好负上以大欺小的名头,若对头是黑道联盟,其势极盛,少林寺与之相争乃是武林中黑白两道本质上的无法兼容;但若出头的只有污衣帮,翔风堡范荣音请了师兄弟相助还可算是师兄弟一场彼此情深,纯属个人行为,若光因此就拉了少林寺下水,也未免有失轻重了。
眉头一皱,姬平意与金贤宇互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
虽说从先前马轩暗中定计对付刘濠、石渐时,便知此人阴沉能忍,极沉得住气,不是易与之辈,但他做了黑道联盟的盟主还是如此能忍,可真的出人意料之外了。
虽说黑道联盐若论人手众多,比之少林寺派内实力还强些,但武林帮会龙蛇混杂,纵然不乏好手,若论顶尖高手,却是比不得少林寺这等传承久远的名门正派,何况少林派高明的还不只有个人武功。
论及连手应敌的阵法,少林各僧的阵法修为,比之以此出名的道门各脉,可说是难分高下,是以黑道联盐虽说人多势众,却也不敢任意与少林生衅,毕竟对方的实力摆在那儿,即便少林派不把处在寺外的师兄师弟们调回来,本身实力也够高了,便是黑道联盟也不敢随意得罪。
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尤其武林中人最重视的就是这气势,马轩又是新任的黑道联盐盟主,这口气万万难以吞忍,以吴羽的分析,也以为黑道联盟不攻翔风堡则已,既然打都打了,断不可能轻易缩手,两边僵持之下,威天盟与少林派的联合势在必行,哪里想得到马轩竟有如此忍性,宁可低声下气,也不愿轻易树敌;至于什么此事只是污衣帮与翔风堡的纷争,别说他们了,恐怕连荣星大师自己都不信。
叶谦新掌污衣帮,没人背后支撑那里敢轻易向少林支脉动手?
只是想到此处,姬平意却不得不佩服这从未谋面的马轩了,当日他与吴羽一击得手,迫得污衣帮不得不退兵,一方面是占了突然出手的优势,一方面也是因为污衣帮人马虽多,却乏真正高手,原先他还以为是叶谦轻敌了,可如今看来,竟是马轩行事谨慎。
叶谦若彻底灭了翔风堡倒也还罢,若是出了意外,也可把事情推给污衣帮,保得黑道联盟置身事外,真是老奸巨猾!
心中暗骂这对手果然老辣,姬平意一回头只见吴羽眉头紧皱,手指轻叩桌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心中一叹,想着前次好不容易能把少林派拉到自己这边,却是功败垂成,接下来也不知该怎么应敌,正打算跟荣生大师说几句场面话,快快把人送走,免得待在这边让他愈看愈气,偏又发作不得,就在此刻吴羽却先开了口。
“据大师所说,此事纯属污衣帮与翔风堡的梁子,这话是叶谦私下说出,还是向贵派请罪之时,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言的?不知大师可否告知?”
“这件事……是叶施主上得少林时,主动亲口在少林寺前所言。”听吴羽这一问,荣生大师微微颔首,眉目中的疑惑之意愈发浓了。
“若非叶施主一开口便认错,还主动将此事全揽在身上,一入山门便先将对本寺与对范师弟的道歉信函呈上,敝派也不会这般轻易揭过了此事。”
“那……污衣帮备下的礼,是否全是污衣帮自己所准备的?”话才出口,便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自己身上,显然是觉得他问的太细了。
不说武林中人不像官家,没那么多规矩,这事也只是污衣帮与少林寺间的私事,昭一理说外人是不该这般深询的。
荣生大师虽仍言语如常,他身后的几个徒弟却已有不豫之色,吴羽微微一笑,点头似是致歉,言语中却不肯稍让。
“在下只是想弄清楚一些小事罢了,毕竟……黑道联盟对本盟而言是生死大敌,能探得多清楚是多清楚……”
“污衣帮所备之礼,除了道歉文书之外,多属金银外物,倒看不出是否有旁人协助备礼……”
“全是黄白之物?没有佛经法器?”吴羽微微一笑,眉头间却跟荣生大师一般,疑意愈来愈重。
“这叶谦也太不会表示心意了,金银黄白之物虽是人人皆爱,但少林属佛门一脉,金银财宝不若武艺深高,武艺深高更不如佛法精深,对贵寺送这等俗物,说来反不若送本佛经木鱼来得虔诚,看来污衣帮内,真是没什么人懂佛法。久和俗人交谊,贵寺也真是辛苦了……”
“施主取笑了……”荣生大师微微苦笑,吴羽所说虽不甚有礼,甚至还有点取笑少林寺的意思,但一来少林寺原就是天下武学之源,与朝廷官家关系又佳,历年来朝廷赏赐不绝,寺产比之一般武林门派可要来得丰隆多了,污衣帮所送虽是重礼,对少林寺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二来在少林寺中,佛法确实比武学来得崇高,若论武功,现任的掌门荣星大师,在荣字辈中也算排名在后,别说戒律院、达摩院首座,便连荣生大师自己,以武功而言也稳胜荣星大师一筹,只是佛法造诣有差,造成如此身在人下的后果,虽说荣生大师修养深湛,早不将这等俗事放在心上,可吴羽一语却难免令他心有戚戚,口上却不能出言赞同。
“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罢了……”
“如此……便多谢大师了”,听两人言语终于告一段落,姬平意虽不知吴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不想陪着荣生再这般闲聊下去。
威天盟骤失强援,接下来便得独自应对黑道联盟的威胁,马轩那厮藉着此事,硬是将威天盟的助力砍掉了一截,虽说是失了威,但计算一下得失,却未必全然赔了,若想继续应敌,威天盟里的事千头万绪,可万万没有陪人闲聊的雅兴,他努力强忍才能忍下赶人的冲动。
“天色已晚,大师来此是客,不若在敝盟留宿一夜,明早再返贵寺如何?”
“不了,方外之人无须注意居所”,荣生大师双手合十,向着姬平意一躬。
“老衲奉掌门佉旨,须得尽速赶回,盟主好意老衲心领。另外老衲还得帮范师弟传达一事,虽说此间粱子揭过了,但对翔风堡而言,摩云道乃是污衣帮来攻时必经之路,若污衣帮又或与其一丘之貉的各派军经摩云道,翔风堡仍得出兵抵御,到时候还请贵盟多加照拂,老衲先代范师弟在此谢过。”
“多谢大师带话……”听荣生大师这话,姬平意落到谷底的心思总算稍稍有了点起色。
荣生这话表面上说要威天盟照拂,其实是表达了范荣音仍打算与威天盟结盟,以应对黑道联明︿的心思,只是荣生终归是荣星的传话信使,这等事可不好明言,两边心有默契也就是了。
虽说翔风堡的势力远不如少林,但到这地步,便不能说无鱼虾也好,总归不会全然孤立无援。
姬平意心中一叹,仍做着最后的努力,“在下不敢轻言干涉贵派行止,只是……黑道联盟如此卑言厚币相求,如非真有侮意,便是其志不小,打算先稳住贵派之后,再个个击破,马轩既如此能屈能伸,待得目的达成,迟早要向贵派寻回这面子,其间利害也请大师向贵派掌门明言……”
荣生已去,姬平意面上仍是颇多沉郁,金贤宇等人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那压抑的气氛让厅中仿佛连呼吸都重浊起来,将近初夏的时节令厅中人愈发的不舒服,沉重的感觉令几个原本打算看姬平意好戏的人都无法说话,厅中登时只剩下吴羽指节轻扣桌案的声音不住响起。
“吴兄,你也别吵了,大伙儿正自伤脑筋,你一个人在那儿吵个什么劲?”
受不了那刺耳的叩案声不住响在耳际,夫碧瑶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一开始便是你出的好主意,让我们派人去援救翔风堡,结果还不是白费力气?本来要协助本盟的少林派还是没出人,留下翔风堡顶个什么用?你出了这等主意,总要负点责任,即便不想办法解决,也不要光在那边吵的让人头昏!”
听夫碧瑶如此言语,吴羽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仿佛没听在耳内,一副不跟你小孩子计较的样儿,反倒是旁边的夫明轩先听不下去了。
无论如何吴羽当初所出的计划也算是好计,差点儿就把少林寺拉到了自己这边,只没想到马轩如此精明,竟早对此做下了预防,两边斗智总有个胜负,这根本怪不得吴羽。
但夫碧瑶虽是自己女儿,终已出阁,见姬平意还没闲口,夫明轩不好当众指斥,只轻轻咳了几声。
“本门众人初来乍到,对此处尚不熟悉,碧瑶你领他们看看情况去。”
“爹……”没想到自己才刚闲口,父亲就来了这么一句,表面上没怎么斥骂自己,实际上却迫得自己没法再对那丑汉发作,夫碧瑶心下怒火,却不敢对自家父亲说什么话,求救的目光望向姬平意,却见后者仿若大梦初醒,竟也连连点头。
“师父说得是,此事就烦劳碧瑶你了,去吧!”
父亲这样也就罢了,竟然连你做丈夫的也不支持自己!
夫碧瑶气得脸颊胀红,眼中泪光忍着不肯流下来,咬着牙告退。
直到此刻才似从沉思中醒转的姬平意转头望向吴羽,见他兀自伸指叩着桌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说见他到此时还故弄玄虚难免有些火气,但这般重大的压力下,反而奇迹地令姬平意咬牙苦撑,一时间竟没说什么话,直到吴羽抬起头来,才问出口。
“方才吴兄问荣生大师那些问题,是否另有涵意?还请吴兄明言。”
“倒不是什么涵意……”吴羽眉头微皱,嘴角竟是隐现喜色,那模样看得满是心事的众人火气差点都起来了,只忍着听他继续说明。
“污衣帮上少林赔礼本身没什么不妥,但叶谦却明说此事与黑道联盟无关,甚至连准备的礼数之间都看不出黑道联盟插手的痕迹,摆明了这回事确实只有污衣帮单独行动自全没有藉黑道联盟之力压下少林派气势的想法,大违黑道中人的行事作风……
此间说不定还有什么问题,是我们所没有看出来的……”
“哪里会有什么问题?不就是那马轩老奸巨猾,甘词厚币诱得少林派不对其追究而已!”听吴羽这么说,远雄堡的张圭贤不由先爆了出来。
这般简单的事,厅中众人都想到了,怎么你吴羽会想不到?
亏你还算是威天开的军师!
至于什么此事只是污衣帮单独行动,与黑道联盟无关,这等话骗骗孩子还可以,威天盟众人都在江湖打滚许久,哪里会被这般简单的谎言所骗?
一边说着,胸中怒气一边涌了上来,一半是因为吴羽出的这馊主意没有成功,一半也是因为没想到少林荣星堂堂一派掌门,竟丝毫没有名门正派领袖的见识,黑道联盟一份礼、几声道歉,竟就骗过了他!
张圭贤恨恨地想着,早知道少林派的掌门如此短见,一开始就不该把希望放在这等蠢材头上,那时若干脆全军出击,一口气将污衣帮的精锐给灭了,就算没法改变敌我形势,好歹也给了马轩个好看,总不会像现在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都是吴羽不尽军师之责的结果!
一摆手硬是迫停了张圭贤的节节进逼,虽说见吴羽受窘,金贤宇心下难免幸灾乐祸,但他终是一堡之主,不能像底下人那般没有修养,何况听说叶谦如此行径,金贤宇心下也隐隐觉得不对,只不像吴羽这般注重此事而已。
本来他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但一转眼见姬平意的目光中似也有疑,显然对吴羽所提出的疑点也是心有戚戚焉。
“敢问吴兄,其中究竟有什么问题?”
“是否有问题还很难说,只是在下心中有疑而已”,抬起了头,吴羽的目光中难得地有着疑惑。
“堡主与盟主均是一派领袖,自然知道对掌门者而言,威望最是重要,一旦在上者失威,为人所轻,除非能寻机再立威望,否则门人离心,倾灭只在眼前,此为各派不移之理……”
“原来如此。”不约而同地一拍掌,金贤宇和姬平意互望一眼,竟不由有种默契了然于心。
原本虽觉奇怪,但两人与马轩极少接触,不知此人深浅,先前石渐之事,也只觉此人深沉难测,心下难免有些惧意,是以从没想过此人会有弱点。
污衣帮上少林请罪之事一出,也只觉得此人能屈能伸,心性乃一代枭雄之属,一时间却没有想到,这等行为一出,虽说让黑道联盟免于直接被少林派注目的风头火势,但却也让黑道联盟大大失威,即便对外能尽量秘而不宣,但在黑道联盟内可瞒不了多久,想来马轩这盐主之位怕是未必稳当,怪不得吴羽方才嘴上隐有笑意。
“可……马轩这般行事虽说失威,却也免了少林派的注目,至少在对上本盟之时,不用担心少林派插手,马轩那厮会否是看到了此点,才宁可收敛锋芒?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虽知吴羽所言有理,被提地醒了一醒的心,早已飞到了黑道联盟之中,只想派人去探探,看马轩此等行径究竟有什么影响,但金贤宇终究是远雄堡之主,方才伸手止住了张圭贤的进迫,此刻已经感觉到身后几个师弟的眼神不太对劲了。
他虽是心下暗怒这几个不成材的家伙只知自高自傲,连吴羽的言语都听不懂,但这些终究是自家人,要解释也得回去之后才能解释,现在绝不能失了自家之威。
虽知此言成立的机会多半渺茫,还是不得不开了口。
“金堡主此言不差,确实也有可能。”吴羽微微颔首,声音一如往常的轻缓平淡,“若马轩原意当真如此,我们就先帮他算算这得失。即便如此低声下气,但污衣帮突袭翔风堡之举,终究是惹出了少林派的注意,就算暂免了少林派千涉,但等到黑道联盟和威天盟的事分出了高下,少林派终是不可能全然不放在眼里,再加上威信扫地,与此相较之下,黑道联盟实是弊多于利。”
“这……也是……”听吴羽这一讲,金贤宇心下暗自核计,若换了自己在马轩的位子上,与其这般行动多生枝节,不若根本不对翔风堡动手,在少林派还不知道此间情势之前,全力一击先灭了威天盟再说,到时候强敌已灭、羽翼已成,即使少林派想要问罪,也得掂量掂量彼此实力。
相较之下对翔风堡动手,就算真的全灭翔风堡上下,除非真能将此事隐得密不透风,否则一旦消息传回少林派,黑道联丰也不会太好过,这般愚蠢行为除了打草惊蛇外,还真的没有其它的解释。
如果不是在石渐之事上头知道马轩绝非泛泛之辈,此人之深沉能忍、筹谋深远,恐怕连自己都有所不及,光看眼下之事,金贤宇还真差点以为黑道联盟这新任盟主,若非是个不识人间事的二世祖,就是个光靠运气上位的蠢材;可就因为知道对方才智过人,却还是做出了这等令人难以想像的蠢事,才更令人难以想像,马轩已是一盟之主,总不会连这等事都想不到吧?
跟金贤宇等相较之下,比较清楚马轩为人的邵雪芋,闻言也是娇躯一震。
姬园死后她代掌栖兰山庄,也算得上一庄之主,对这等立威之事算是了解较多,本来听到污衣帮上少林寺请罪,低声下气地将这粱子褐过,邵雪芋还想着以马轩的性子而言,这也算是意料之事,毕竟在解决威天盟这背上芒刺前,绝不要另外招惹强敌,也算兵法要务,却没想到马轩已是一盟之主,这等行径看似得计,其实对马轩的伤害却远比表面所见大得多,只不知马轩自己究竟发觉失策了没有?
“那据你所言,马轩之所以如此,究竟意欲为何?”听两人在那边言语相对,金贤宇步步后退、唯唯诺诺,简直没有一点远雄堡之主该有的威势,细思之下两人所指张圭贤虽也猜到了一部分,但眼见吴羽洋洋得意,心下却不由冒火,只是他也知道对方所言有理,言语间那高傲的问罪之意不由渐渐消减了。
“难不成他真的那么笨?只为了引少林派注意而轻易出兵吗?”
“相关的情报实在太少,在下也难以详尽其中关键,只知黑道联盟之中,必有我等所不知的秘辛”,吴羽摇了摇头,显然对习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智者而言,脱离控制的情况着实令人难受,即便这种情况对自己有利也一样。
“恐怕……得等到岳少侠探得敌人消息,才能再作打算了……”
听吴羽这一提,姬平意这才想到,一直留在外头,甚至没有随君山派大队回归离原的岳敏宸,就为探查黑道联盟的内部消息才会如此流离,可算算日子,明儿个也该是他回报的时候了。
想着想着差点没给自己一拳,都怪荣生大师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撼,令自己心情激动之下不由消沉起来,否则自己身为盟主,又是岳敏宸的师兄,怎可能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亡心了?
他轻吐了口气,道:“等明儿个岳师弟回来,看看是否已经探到了消息?若是没有,就请师弟多加探查这方面的状况。目下援军不至,为免被黑道联明︿突袭得逞,大伙儿还得多加小心,这……就先散了吧!”
“是……”点了点头,金贤宇没有多说什么话便带了人退出去。
一来他得先行解释,方才自己与姬平意、吴羽之问的讨论,究竟涉及了那些事情;二来给姬平意这一提醒,金贤宇也已醒悟,马轩甘冒失威之险讨好少林派,除非他真愿意停息干戈,否则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好先对付威天盟!
若真是如此,那两边的激战只怕就在日前,接下来这几日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便在此时,外头突然嘈杂起来,声音还就在外头,姬平意眉头一皱,正欲问时,一人已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个立身不稳便向旁倒去,正好跌往离门最近的姬梦盈身上。
看清来人面目,竟是岳敏宸回来了,只没想到武功不弱于姬平意的他,也不知是连夜赶路还是怎么着,竟疲累到连站都站不直了,一进厅便往自己倒过来,姬梦盈柳眉微皱,本能地便欲滑开身子,一转眼见吴羽和母亲不约而同地半立起身子,显然对岳敏宸此来甚是关心,樱唇轻咧,一伸手便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岳敏宸,扶着他直到坐到椅上这才放开手,也不顾邵雪芋一脸不喜,显然对女儿与岳敏宸如此接近不大高兴。
虽说武林中人不像道学者那般重视男女授受不亲之理,可一来威天盟已立,规矩名分不能不遵,二来邵雪芋不是看不出来,威天盐中一些年轻后进对姬梦盈多有求凰之心,其中尤以岳敏宸的心思最为明显。
邵雪芋虽知以岳敏宸的声名武功、人品家世,与姬梦盈相配也不算辱没了,可姬梦盈明明就不喜欢他,偏偏不知为何却如此行为,像故意做给自己看。
她偷偷看向旁边尴尬之色一闪而逝的吴羽,心想着莫不是自己让解明嫣和吴羽搞上了的事,也被女儿发现了吧?
就算知道若姬梦盈配了岳敏宸,对栖兰山庄与君山派而言算得上喜上加喜、亲上加亲的好事,自己更不用担心姬梦盈这死心眼的女儿与吴羽藕断丝连个没完,到时候最糟的情况,莫过于这坏人色心发作,干脆在一张床上同时玩弄自己和女儿,想到那淫靡模样不只被他,连女儿都看光了,教邵雪芋如何不羞?
但若为了自己的面子而用上这等手段,邵雪芋自己却不能接受。
偏偏姬梦盈若真发现了解明嫣与吴羽的奸情,以她对吴羽的心意,一气之下也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厅中人个个皆非雏儿,言语之中若露了些许痕迹,难保不被发现机密,邵雪芋也真不敢就此向女儿迫问。
她转眼望向姬平意,却见后者面色微凝,望着妹子与师弟那边,一语不发。
其实岳敏宸对妹子的心思,姬平意便自己看不出来,却逃不过祝语涵与杨柔依的双目,私底下祝语涵早已提点过他,心有定见之下,对岳敏宸的心思自是洞若观火;此刻看岳敏宸身上风尘仆仆,确实是远来赶路累的,可他深知岳敏宸性子,就算是再重大的消息,让他非得连夜赶路,好比预定早了一天回来,累得浑身酸痛,但以岳敏宸向来的沉稳,便是再累也不会这般不济,甚至立身不住,多半是想跟姬梦盈靠近些的心思居多,这么点小心思可瞒不过旁观者清的他。
只是姬平意也不由头痛,这师弟向来得他看重,与姬梦盈倒是极相配的一对,但他却不知为何姬梦盈的心思,竟放在吴羽那丑汉身上。
虽说吴羽除了脸上伤痕累累,着实丑恶了些外,要武功有武功、要心计有心计,年纪比姬梦盈大了不少,但排除这点不计,做自己的妹夫其实也够格了,以他对这小妹子的疼爱,只要姬梦盈自己愿意,对她的终身大事,自己倒没什么意见。
可现在自己不只是栖兰山庄中疼爱妹子的大哥,还是威天账之主,虽然他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变得像官家中人那般,看家族男女的婚姻不是看两边是否情投意合,而是看是否门当户对,甚至还得计算这婚事一成,自己可以得到什么好处之类的,但姬梦盈好歹也是自己妹子,身份摆在这儿,无论是谁与姬梦盈婚配,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的这恶名,十有八九都摆脱不掉了。
这吴羽的心思,姬平意始终看不透,甚至看不透母亲为何对他如此信赖,只知道现下他确实是帮自己的,可若是岳敏宸嘛……这师弟人虽是好,对这等恶名却未必承受得住,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倒是举双手双脚赞成这师弟与自己妹子的事,只要姬梦盈点头就行了。
摇了摇头,摆脱了心中的混乱,现在可不是想这等事情的时候,姬平意走到师弟身边,伸手按上了师弟肩膀,一股劲气缓缓度了过去,两人内功本属同源,岳敏宸又非受伤或染病,纯只是心急赶路之下一口气喘不过来,这才有些难受而已,得师兄一股元气度来,心气一和,体内气息缓缓归回经脉,不一会儿苍白的脸孔已浮起血色,体内气息调匀,显然已经不打紧了,半闭双目的姬平意这才缓缓收功,难掩惊诧地望了从他运功开始,凝神静立,一直在旁边护法的姬梦盈。
本来除了内功一道,姬梦盈因为自幼被上佳药物喂食,体内元气比自己要丰盛一些外,若论武功,姬梦盈与自己相差不可以千里计,便他有心相让,十招之内也能将姬梦盈掌中剑迫得脱手,即便栖兰山庄遭难之后,这妹子像换了个人般,在练武上头用心许多,姬平意仍将她当成了先前体气虚弱的小妹子,以为无论她怎么努力,短时间内终究难有大进,能得自保已是上上大吉。
可方才闭目运功,沉着稳息之下,旁人的呼吸声声声入耳,原本姬平意还没发觉什么不对,但一张眼看到在旁边静立的妹妹,这才发现明明她便近在咫尺,方才的呼吸却是一点不乱,完全没让自己有任何分心的可能,呼吸之柔和悠长,令他差点不敢相信是出自于妹子身上。
武功招式或许可以瞒人,但呼吸原就是内功修练之源,修练内功之人,呼吸的方式与旁人全然不同,除非已臻反璞归真之境的绝顶高手,否则在这方面根本不可能瞒得了人。
若是内功已有上佳造诣,又或武林经验丰富的老练高手,光听呼吸,不只此人的功力深浅难以掩饰,甚至还可听出此人的门派呢!
姬平意虽说还远远不到这等境界,在内功方面却已窥门径,自是听得出来,妹子的造诣一日千里,在内功方面不输自己太多,真不晓得妹子是什么时候练成此等功夫的?
一转眼看向旁边那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吴羽,似乎根本没发现自己看穿了什么,姬平意心下了然,妹子的转变必与此人有关。
每天早上姬梦盈都早起练功,除了母亲之外,接受最多的就是吴羽的指导,名师出高徒,相反亦然,光看姬梦盈现下的程度,便知此人确是上佳名师。
虽说妹子对吴羽的心意他也知道,心中却觉得吴羽有了辛婉怡还与自己妹子勾勾搭搭,难免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讥,但一来现下时势紧绷,自己对吴羽正自倚赖,二来吴羽与妹子的互动他也看在眼里,妹子虽对此人有心,但吴羽对姬梦盈却待之以礼,一句出格的话都没有,容貌丑虽,言行之间却守礼得直若道学君子,自己想出言阻挠都找不到机会,姬平意对此事也只能安静旁观。
要靠妹子下嫁来巩固谋臣之心,这等事他也做不出来,现在……看来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可好些了吗,敏宸?”转回了注意力,姬平意轻吁一口气,方才伸手为师弟运功平息气脉,他感觉得出,岳敏宸之所以气息走岔,小半是因为赶路太累,大半却是因为心中有事,心思混乱之下才影响了体内气息运行,眉头不由微皱。
见岳敏宸点头示意无妨,责备言语便脱口而出。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总得沉稳以对,像这样连呼吸平稳都不顾了,只会害死自己,知道吗?”
“是……”呐呐连声地应了几句,岳敏宸吐了口长气,他向来沉稳冷静,可这回探到的消息实在太过诡异,本来他还只是想先把消息带回来,让姬平意与吴羽合计猜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一来事关重大,二来他也不想什么事都落在吴羽之后,好歹也要在姬梦盈面前好生表现一番,回来的一路上心中都在思考着这奇怪的消息,愈想心思愈走入了迷宫,否则以他的修为,长途赶路之后或有疲惫,却不会把自己搞到这等糟糕的情况,偏偏更糟的是还想不出个端倪!
既然想不出来,索性不要多想,一来有吴羽等智者讨论,跟自己厂人独想之下,集思广益终究较有效率,二来自己的辛苦也有了代价,姬梦盈虽仍是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但当自己身子倾倒之时她出手相扶,师兄出手为自己导气之时,她又在旁护法,虽不知是否感于自己的心意,但有了接触,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心中百般欣喜之下,即便被责备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能让你这般紧急的赶回来,甚至想事情想到气息都乱了,该当不会是什么小事吧?”冷目瞪了金贤宇及他身后远雄堡众人一眼,后者也不知是晓得兹事体大,还是被姬平意威严所慑,竟没有趁机出言调侃出了丑的岳敏宸一番,只等着岳敏宸解破迷津。
“是……是刚探得的黑道联账消息……”伸手斟了杯茶,一口气灌了下去,若非体内气息已和,这般急的动作只怕非呛到不可。
岳敏宸吁了口气,这才开口。
“先前黑道联盟偷袭翔风堡之事,污衣帮叶谦备下了重礼,亲自上少林寺向荣星大师致歉,还亲笔写下了道歉函,交给少林寺并请少林转交翔风堡,算是了结了此番粱子,荣星大师特下法旨,令少林寺不得对其主动挑衅。”
“这事……我们刚刚知道了……”听岳敏宸探到的竟是这个消息,姬平意心中难免失望。
若换了一天之前,这消息确实足够震撼,但刚刚才听荣生大师说明此中原由,现在岳敏宸赶回来若只为了此事,要他不失望是绝不可能的。
“少林派荣生大师刚刚离开,便是为了此事前来解释……”
“是……”听得出师兄言语中的失望之意,岳敏宸微微一惊,却没多少惧意。
他真正探到的消息还不只此,刚刚不过是开场白,只是没想到少林寺的动作这么快,当他得到污衣帮大举上少林寺道歉的消息,意识到其中有鬼,忙不迭地与君山派放在黑道联盟中的细作联络,得知了听说污衣帮在翔风堡一战未成的消息后马轩的反应,甚至还没来得及核实或另行求证,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时间上一点都没有浪费,没想到还是给少林寺抢了先手:“敏宸另有下情上禀。”
“哦?你说……”听岳敏宸另有情报,姬平意微皱的眉头并未舒展,只冷目瞪了一旁忍笑的远雄堡众人一眼。
虽说强敌当前,金贤宇还算识得大体,与自己配合得不差,但远雄堡原在威天盟中就已经妄自尊大惯了,现在因时势所趋,不得不平等相待,对远雄堡人而言绝难接受,见岳敏宸出了丑,那笑意是怎么也掩不住,如果岳敏宸真探得了其它消息,即便是再微细再没价值的讯息,好歹也能迫远雄堡众人闭嘴,本还有少许失望的姬平意自然不会再跟自己的师弟为难。
“是叶谦上少林寺请罪的起因。”岳敏宸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到了自己身上,他本不是笨人,一见师兄瞪向远雄堡那一眼,便知自己若没什么表现,君山派只怕会因此被远雄堡压下一头。
“当日败回黑道联盟之后,马轩甚为注重此事,立时召见叶谦,而叶谦为免被马轩单独问罪,竟主动将黑道联盟各派都召集了起来,迫得马轩无法单独问罪于污衣帮……”
“什么?”听岳敏宸这么说,厅中众人不由一惊,只有吴羽唇角隐约浮起一丝微不可见地笑,看得旁边的姬梦盈不由微诧;方才众人的讨论她虽都听在耳内,但姬梦盈别说没当过一门一派之主,甚至连独当一面都未曾有过,自然听不出威望压众的重要,只想着马轩这一招来得真是诡异,让少林寺连插手的借口都没有,迫得威天丰单独应敌,从希望转眼间变得绝望,此等心计当真难以对抗。
从张圭贤的神情看来,此人虽妄自尊大,眼光还是有的,似跟自己想到了一处去。
但现在听岳敏宸这么说,显然对于污衣帮往攻翔风堡一事,即便马轩不是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至少也是在污衣帮出师之后才知道,一点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事后跳脚弥补。
除非是马轩深沉到了极点,连在黑道联盟之中都要做戏给人看,将岳敏宸也给瞒了过去,否则黑道联盟之中的上下联络,必定是出了岔子,如此想来,怪不得吴羽会那么鬼里鬼气地笑了。
“你……不是被骗过去了吧?”听岳敏宸这么说,张圭贤马上就跳了起来,心想着也只有你们君山派这么好骗,换了远雄堡的人打探消息,怎么也不可能传回这么虚假的消息,“突袭翔风堡这么大的行动,污衣帮几乎是全帮出动,马轩会不知道这回事?他身为黑道联盟盐主,主理联盟内大小事务,污衣帮这么大的行动,他会不出面主理?这等伪造的消息一听便知真假,你岳少侠怎么也不核实核实,就这么传了回来?
若我等当真听信,岂不让黑道联盟笑我威天盟无人?”
“这消息很重要。”站了起来,吴羽挥了挥手,让岳敏宸继续往下说。
“往攻翔风堡此事,黑道联盟的行动中确实透着怪异,岳少侠探得的消息正可解决吾等疑惑,还请岳少侠说明。”
“是……”本来当张圭贤出面指责时,岳敏宸虽怒此人出言无状,心下却也稍虚,毕竟这消息他真没经过核实,何况这一路上他边行边思索着黑道联盟中明争暗斗的可能性,直想得头都快昏了。
虽知黑道中人不以仁义相连结,所共有的只有利益,彼此閰的明争暗斗难以止息,但叶谦终是马轩扶上台的,怎说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反目,何况现在反目对污衣帮也不知有何利益?
但既然吴羽都说话了,他自然乐得不去跟远雄堡争竞,就这么将张圭贤晾到了一边,继续述说起来。
“据在下探得的消息,在黑道联丰的大会上,马轩甚是震怒,批评污衣帮不将联盟的大事放在眼内,竟私自出兵,大违黑道联盟纪律,但叶谦申辩翔风堡与污衣帮原就有隙,何况污衣帮此次出击并未动用黑道联盟的武力,全是帮内人马出手,两边辩理辩了个旗鼓相当,气得马轩不住发抖,可联盟中其它几个帮会虎视眈眈,马轩也不敢随意动用武力,差点变成了僵局……”
“哦?锦裳门、玄袈教和云天七宗……都没有表示意见吗?”不理被晾在一边,脸已气成了猪肝色的张圭贤,吴羽自顾自地问着。
“整个联盐会议,难不成只有这两边大吵特吵而已?”
“自然……不可能都不说话的。”边说边微微苦笑,以岳敏宸的本心,自然希望黑道联盟吵得内部分裂,最好是当场械斗,拚个你死我活,无论最后存活下来的是哪一边,威天盟面对的压力都要少上许多,偏偏是没有打成!
锦裳门掌门出言帮污衣帮缓颊,玄袈教则是站在马轩那边,至于云天七宗则是两边相劝,加上连夏侯征也出言缓解局势,因此场面并未变得无可收拾……”
这消息倒是没出众人意料太多,玄袈教的四玄也是被马轩扶上台的,自然帮他,锦裳门原就摆明了与马轩对台,而云天七宗则是中立,这等情形都算正常;只是夏侯征却站在中立立场,颇为出人意料。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没错,若马轩和叶谦的对立继续下去,黑道联盟必然分裂,有支强大的中立力量在旁牵制,至少让两边都不至于选择兵戎相向,云天七宗份量还不够,但夏侯征武功虽不高,却是十二连环坞之首,他坚守中立,对黑道联盟的保存,比站在任何一边都好。
可惜对黑道联盟好的,对威天盟都不好,偏偏云天七宗也还罢了,十二连环坞原为黑道联盟之首,即便曹焉已死、精锐覆灭,实力大受打击,但在黑道联盟中仍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就算以马轩现下的实力之强,除非当真坏了脑子,否则绝不会和夏侯征翻脸。
别说姬平意和邵雪芋等人了,就连本打算看笑话的远雄堡诸人,听到此事竟是此等结果,表情都不由得有些难看。
“夏侯征也采中立立场啊……”吴羽嘴角轻笑,却没有丝毫讥刺之意,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那模样气得金贤宇胸中冒火、余人怒气冲冲。
夏侯征采取中立,迫得马轩不敢翻脸动手,黑道联盟架构完整,虽经翔风堡之败,除污衣帮之外,实力并未减损多少,这等严重情况,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只是吴羽话语未歇,姬平意和岳敏宸虽是满腹狐疑,不识他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却知此人才智在自己之上,一时间倒不敢出言打断他,“那……后续如何?
马轩如何裁示?”
“便如盟主和诸位所知道的”,耸了耸肩,这结果虽让岳敏宸心下不喜,毕竟损了少林寺这可能的助力,对威天盟而言直若断了一臂,但与敌周旋,哪有事事如意之理?
他虽知敌我分明,但对马轩如此能忍,也不由暗暗佩服,“马轩明说此事与黑道联盐无关,令叶谦自己处理,结果叶谦就上了少林寺,卑词厚币以求和。据在下的探子回报,马轩除了裁示此事外,另外还命黑道联盟各派整军经武,现下黑道联盟外弛内张,若无意外,接下来的目标……只怕就是本盟了。”
听得形势如此严峻,金贤宇冷眼瞄了瞄身后,本来还跃跃欲试,想出言挑衅吴羽的张圭贤都不得不收了口退在一旁,毕竟意气之争归意气之争,想趁机建立威信,试试能否挑战自己的名位还是小事,现下黑道联盟目标摆明了方向,大战将近,再怎么不顾大局的人也得管管正事了。
只是眼睛一瞥,看到旁边吴羽的表情,金贤宇肚子里隐忍的火差点没爆出来。
形势已如此严峻,众人虽早有准备,但黑道联盟实力太强,一旦大军压境,即便有翔风堡在外牵制敌人部分兵力,对威天盟而言仍属苦战,拚尽全力也不知能否战出生天,这人却是一脸含笑,仿佛根本没听到这般严重的后果!
若非姬平意的表情比自己更难看,嘴唇哆嗦着像是在忍耐难听言语,他一边忍着,压下暴怒的心意,更想看到这两人相争的样子,只怕金贤宇就要抢先爆发出来了。
“吴兄!”见吴羽一副轻松自在,像是完全不把此事放在心上,换成平时自己或许会佩服他的处变不惊,但现在强敌就在眼前,这般轻忽的模样,让承受着极大压力的他愈看愈不舒服。
若不是还得维持盟主该有的气度,姬平意真想暴怒一番,让这人知道自己可不是随他摆布,一点气都没有的傀儡。
“现下强敌当前,马轩即将入侵,不知吴兄……可有退敌之法?”
“先不论马轩所为,是否就是为了对付本盟,若要歼灭来犯强敌不易,但若只是吓马轩一吓,迫得他短时间内不能随意出手,其实也并不困难”,吴羽嘴角泛着笑,那平静如恒的模样,虽令被压力迫得喘不过气来的众人看了就火,却也渐渐让众人稍释重负。
“这次的事,虽说少林派有其立场,但总归是欠了本盟一笔,要他们出兵相助确实不能,但若只是透过翔风堡请少林几位大师莅临本盟,与盟主、夫大侠和金堡主论佛谈道,这等小事荣星大师该当不会轻易拒绝。”
“好计,妙计!”虽说对吴羽仿佛事不关己的闲适模样心中有火,但一听此计'姬平意却不由得拍案叫绝;金贤宇虽仍是一脸不喜,嘴角浮现的笑意却也难以瞒过旁人。
谈佛论道是假,找少林派的僧众来当盾牌才是真,偏偏这招对马轩而言却是正中软肋。
他既不敢对少林寺动手,只要少林寺的僧人在威天盟作客,马轩想要动手也得换个时间。
毕竟黑道联盟不是光对付了威天盟就算结束,除了马轩与影剑门外,黑道联盟各派与威天盟没什么利害瓜葛,想来必不会为了马轩一己之私,平白惹上少林派这等强敌。
即使玄袈教与君山派原本也是敌人,但一戒僧既死,彼此间的粱子也就淡了,四玄就算追随马轩骥尾,想必不会笨到往死路上钻。
何况对少林而言,即便知道威天盟此举纯是拉少林派来当盾牌用,但一来先前翔风堡之事,少林寺终算欠威天盟一点人情,二来荣星大师既是佛法高深,当知冤家宜解不宜结之理,若要他派人参战确属无稽,但若是派几位师弟来威天盟传授佛法,只是这等小事就可以避免威天盟与黑道联盟间的血战,以此理由想必可以劝得动他,吴羽此计确实高明。
只是在金贤宇身后,张圭贤却仍是一脸不舒服,既有又输一局的无奈,又有无可发作的难堪,偏偏强敌当前,自负聪慧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下绝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
吴羽此计虽说大违武林中人自立自强的风格,托庇于少林寺门下对向来高傲的远雄堡而言,实是奇耻大辱,但要挑毛病容易,可若吴羽冷冷地丢来一句:“你若不赞同就自己出主意啊!”光想到那时情景,无话可答的张圭贤便不由憋气,咬紧了牙却是无话可说,甚至连骂都骂不出口,好半晌才说话。
“此计虽好,但托庇少林门下,总不是个终局,少林寺的威名也不知能震慑马轩那厮多久,毕竟黑道联盟也不是吃……吃素的”,说到吃素二字,张圭贤自己都不由苦笑,目下唯一吃素的就是少林派,偏偏却是武林中最强的势力之一,真要比起来,自己这些吃肉的家伙,势力比起来可差得太远,甚至连这种话出口都有些讪讪,“迟早……本盐要准备自己应付黑道联盟的势力……”
“张少侠说的是……”嘴上微微一笑,吴羽挥了挥手,话语里像是赞扬张圭贤的志气,但那模样、那动作,摆明了不把人放在眼里,只是稍加安抚而已。
“马轩需要时间稳固内部,威天盟一样也需要时间寻求外援。少林寺既不可恃,本盟也只能另想办法,幸好黑道联盟先前结下的仇家也不少,同仇敌忾之下,本盟总还是会找到同盟者的。现在我们只是让少林寺暂时帮我们争取时间而已,至于去函荣星大师之事……言辞之间尤须在意,这方面……就得请盐主劳神了。”
“既是如此,大伙就先散了吧!”见吴羽目光闪烁,知他还有话想私下说,姬平意闻弦歌而知雅意,挥手便散了众人。
“我跟吴兄讨论一下该如何行文,至于本盟防御之事,就暂托堡主了。黑道联盟随时可能动手,在少林派的大师到此之前,万万不可疏于防护。至于岳师弟你远来辛苦,先好好休息,别的事明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