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来,朱放对李冶始终心存愧疚,这次出差特地坦白求原谅。
听了李冶的讲述,牛二百感交集。
“他是隐士,跻身仕途非本意,却也因此收获了心爱之人,幸与不幸,难说得紧。”说完朱放的事,李冶声调低落,听得出寂寥。
“隐士?呵呵,不过是官位给的不够高罢了。”他隐居多年,未必对官场规矩了如指掌,终不如寄情山水。
看李冶难过,牛二还是换了种说法。
“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李冶悠悠说,“他不过是小隐,如何抗拒得了功名的诱惑?你就不同。”
“那是,我这凡夫俗子岂敢跟隐士并论。”听她弦外之音应该是已经放下了,最后一句牛二不想接,含糊其辞。
李冶云淡风轻道,“你不愿说,那就不问了。”
“说来话长……”再装下去就和那些渣男无异了,牛二老实交代,“我来自河南汴州,自幼家境贫寒,长大后做泼皮横行乡里,因与人结仇险些丧命,多亏偶遇奇人相救。一年前为避战火,流落至此……”他把酿酒、品茗、围棋这些,统统归结为“奇人相授”。
李冶没再追问,忽然笑得不怀好意,“朱放说你洒脱不羁,可惜不好男风,非同道中人。”
我尼玛!牛二最烦的就是被兔儿爷相中,“他该庆幸才是,我家伙大,若真与他共枕,你能透过他的后庭望到月亮。”
李冶大笑,半晌方止。
“你人性伟岸,多智近妖,”她的“伟岸”似有所指,“或许你是个半人半妖的人妖。”
人妖?!牛二脱口而出,“Shit!”
“你说什么?”
“哦哦,致谢之谢,特地之特。谢特,家乡土语,多谢夸奖之意。”牛二拼命往回圆。
“莫漫恋浮名,应须薄宦情。百年齐旦暮,前事尽虚盈。”
李冶没继续调侃,从后面伸手环抱上他的腰,脸贴着后背,“人也好妖也罢,真也好徦也罢,此时此刻,你陪着我,便是好的。”
牛二减缓车速,停车路边,回身抱过李冶,俯首吻上了她的唇。
良久,牛二抬起头,她的粉腮秀眸令他舍不得挪开目光,“季兰,你好美。”
“谢特!”李冶的美式发音意外标准。
回到乌程,太阳刚落山。
“休要再抓,我怕撑不到上楼,”牛二告饶,“月事还在么?”
“昨日就没了,”李冶的手隔着衣服在他腰间乱动,“天色已晚,不如在车里……”
“不可,不可。”
“那就赶得再快些,快!”
“驾!驾!”
欲火焚身的两人到了玉真观门口。
拴上马车,整整衣服,拍门前牛二突然想起那个梦,“那日梦里你到底梦到了谁?”
李冶斜靠着他粗喘,“日后、再说。”
家丁开门,两人装作正经的样子进了观。
刚到前院中间,李冶远远就喊:“幽蝉!幽蝉!”
叫了几声,素馨出来,“启禀大小姐,幽蝉午后回家了,尚未归来。”
“哦,那你去把床铺收拾了,快去!”李冶说的急促。
没走几步,幻烟也出来了,“大小姐,两日前诗僧来过,说有要紧事,请大小姐回来后即刻派人找他。”
“嗯,明日吧。”李冶翻着白眼。
总算进了后院,后面传来徐师傅的喊声:“观主,柳四娘带着小女求见,说是急事。”
李冶看看牛二,快要哭了。
“还是见见吧。”四娘轻易不来,牛二克制住下半身,对徐师傅喊:“观主有请。”
幽蝉失踪了。
她下午去了家里,把多年积攒的金银首饰都给了四娘,临别时再三嘱托小翠照顾好母亲。她走后四娘越想越不踏实,干脆拉着小翠找回观里。
“这孩子究竟哪里去了?”四娘带着哭腔,小翠紧紧搂着她。
李冶叫来素馨幻烟,“幽蝉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素馨摇摇头,幻烟想想说:“幽蝉姐昨晚特地来和我致歉,说那次不该骂我。她平日里心高气傲,几时说过软话?她走之后,我发呆好久。”
“她还说了什么?”牛二想起出发前那晚幽蝉说的话,确实有别离之意。
“还有……她说明日之后,她便大不同了……她能自己掌控甚么的,”
幻烟苦苦回忆,“她那些话我不懂。”
“她说女性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不能被男人主导成为他者。”小翠接话说,“今日她对我也说过,我不懂,但我记下了。”
他者?第二性?德古拉你个王八蛋!除了德古拉,还有谁能灌输波伏娃的观点?
“我去找找。”牛二起身,李冶四娘要跟着,“也好,咱们分头行动,你们在城内找。”
骑着马,牛二很快到了太平客栈。
都不在,德古拉、袁晁、冯掌柜、一起劫道的那些人都不在,据奉壹说,有人离开前说过即将“大不同”,好日子还在后面呐。
一只蝙蝠半空盘旋飞过,倒挂屋檐下,今夜的月亮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