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海岸边
升腾的暑气扭曲了近地的风景,浓烈的热度和光亮让太阳显得愈加沉重,像是要压下来一般,教人看不见它以外的事物。它究竟是什么呢?此时此刻它的存在如此的突出,在这个无四季轮换的世界,或者说空间里,创造出接近夏的含义的日子。格外的光亮,格外的温热,还有那渐长的白天,带来了更多白日下的闲暇和慵懒。
小轿车在行道树的阴荫下停靠在路旁,依着惯性微微晃动的车体也让在副驾驶上打着盹的博士,微微睁开了双眼,她正靠在车窗上,梦梦将身子探到前座,膝盖支在操作杆和座席之间,一只手轻轻搭在博士的手臂上,要将她唤醒。一旁的零停稳车体后,正慢条斯理地解下安全带。在后座,茑坐在靠窗位置,轻轻将眼神投向车窗外的风景,平和的神情里带有一丝期待和放松,不过相较于另外两人倒是显得过于拘谨了。
“小恶魔、梦梦,快看,我们到海边了耶。”琰手撑着车顶,几乎要把整张脸贴在玻璃上。
“很挤啊,你这家伙,挡着我了。”小恶魔不耐烦地把挤在一旁的琰往开推,可她的动作反而把后座的空间变得更加狭窄。
“要穿上泳衣了,高露出度的决胜泳衣。”琰一副得意的神情,今天她来海边有自己的安排,她邀请了琉一起,为了避免出差错,她连着几天都提醒了他,今天一大早也专门给他打了电话。至于琉,他当然很爽快地答应了,只是不方便和女孩子们坐在一辆车里,他告诉琰今天要自驾前来。自从之前在店里认识以后,她时不时就会去找他玩,也去过他的家里。她当然有表现的很积极,一方面是有想要弄清楚一些问题的意思(不过她问到的问题琉只是觉得疑惑,在他的家里悄悄探索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有感情方面的因素,不知道缘由是什么,也许真的在过去,琰和他一同共享过某一段时光,只是这个世界的两人早已忘却。记忆里和她真正亲密的,明明是另一个,至今仍未在这个世界里碰到,一个身材高挑,黑发成熟男性。想不通,可是目前让琰揪心的,确确实实是目前叫作琉的那名少年。
“折腾这么多天,还去了人家家里,你这家伙还没尝够啊,之前明明没少玩过男人,这次怎么这么上心,真恶心,呕呕呕。”小恶魔一脸嫌弃地看着琰。琰对着小恶魔坏笑,“没呢。就是要慢慢品尝。”
“还决胜泳衣。”小恶魔闭着眼睛,语气像是闹了别扭,和琰一起走到后备箱拿泳衣和沙滩用品,“肯定没少给人家看吧,你这家伙都到家里去了,该做的不该做的肯定做了一大堆吧,啧。”
“还没有做哦,看他那么羞涩,就想多花点时间逗一逗了,很可爱的呀。”琰一边拿着衣物,一边对着有些气鼓鼓的小恶魔说着话。“别的男人估计直接就把我压在床上了,虽然那样也不错,不过偶尔尝试下这种也很不错呢。”
“啧,随便你吧。”小恶魔把自己要换的泳衣搭在肩上,转身到博士那边去了。
“琉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茑走了过来。
“是个不错的孩子。”
“那琰…想要从琉先生身上知道什么呢?”
“想要了解他的过去,我能感觉到他和我有着千丝万缕般的联系。”
“联系?”
“比如说我生下了梦梦,这点上可完全不平凡。”两人回过头,看着其他人,博士昨天熬得很晚,从早上开始就没什么精神,让零和梦梦搀着她下车,虽然小恶魔很快就上去顶掉了零的位置。
“确定是琉先生吗。”
“长相完全是一样的,就算问不出什么来,也许接触他能恢复什么记忆来。”
“是通过交合的那种吗…为什么琰用了那么多天还没有过…那个…”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很羞耻的话题,变得有点支支吾吾。
“应该是那样更开心吧,茑酱应该知道我可是快乐优先的。”琰微微挺起胸脯。茑用双手微微遮住脸,从指缝间看着琰,“琰…是不是恋爱了。”话还没说完,琰冲上前双手捏住了茑的双乳,被这突然举动吓到的茑惊叫了出来,引来了其他几个人的视线。“琰琰琰小姐…我是在开玩笑…呜…”她求饶道。琰来回揉搓茑的胸部,脸上似乎是想要表现出余裕,但那份难堪好像也没完全藏住。刻意作弄着语气说: “没有哦…没有哦…我可是玩弄别人感情的魅魔。”
“知…知…道了…琰小姐…快放开我…”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琰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去,琉在路另一头向她挥着手。琰马上直立起身子,也朝着琉的方向挥了挥手,手忙脚乱地打理下头发,整整衣领,跟众人对付几句就动身往琉的方向去了。
“呜…”茑双手抱着自己的胸部,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小恶魔咋了下舌:“这家伙连泳衣都没换就跑了?”。梦梦紧紧抱着博士的胳膊,博士摸了摸她的头,看着远处的琰和琉似乎在打闹。“啊…自家女儿嫁出去就是这种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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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瑞蒂的新奥瑟教派,很快影响到了几乎整个西部大陆,反响相当激烈,加上教徒和人们添油加醋地口口相传,就有了许多日后脍炙人口的神迹与故事。先知普瑞蒂的叫法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也有了“圣女降临”的预言。不过原教君主察觉到了新教派的威胁,立刻展开了镇压,并派兵士逮捕了普瑞蒂和他各地的使徒们。逃掉的使徒们煽动了各地信众,并散资雇佣军队攻打原教国各个都市要塞。
时年正值荒年,教君的横征暴敛更是引起民怨暴动,在各地新教派贵族的挑唆下,暴动随即有了统一的目标:“释放先知,将神权归还给圣女在内的众多神灵。”在首都霍克阿,任相职的第一大臣秘密里是一个新教派追随者,甚至还派代理做了普瑞蒂身边的使徒。不单单是为了信仰,也考虑到拉拢新贵族势力为自己谋利,他自然不愿意放掉这次机会。收买了统领皇宫卫队的将军,使他协助晚上要展开的行动。城内军队编制比较复杂,各势力鱼龙混杂,为此需要在城外新贵族的佣兵协助,大臣便派人假扮行商出了城去。
到了晚上,佣兵突然攻打霍克阿城,守门的兵士皆被买通,开门放了佣兵进城,军队佣兵民兵一团混战。大臣和将军则亲领卫队,围住了皇宫,其他军队被佣兵缠住不能及时来救驾,大臣和一众破门的士兵亲手砍下了皇帝和侍卫的头颅,而在少数忠诚的将领士兵的保护下,皇族,也就是原教中领受天命的圣裔一族只有一个人逃了出来,刚被枭首的可怜皇帝的侄子。他和其他军队残部一起突围逃出了混乱的霍克阿。
各地的响应也瞬间获得了向心力,只要拥有最高人望的普瑞蒂坐上皇位,他们就能获得一个全新而统一的王国。大臣和一行人来到监狱,打开了牢门。普瑞蒂抬眼看了看他们。
“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喧闹。”
“先知大人,请随我们出来吧,这里将会是新神降临的国度。”大臣和士兵们在门外行跪拜礼。
“什么…”他睁大了完好的那只眼睛,干裂的嘴唇不断抽动。他浑身都是伤,右眼肿胀得厉害,全身的衣物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也多有淤青和伤口,流着脓水。在阴暗潮湿的地下牢内,伤口很难愈合,在这里经历了长久折磨的他,不得不面临一个新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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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饰辉煌的皇宫内,地面刚被血染过,尸体也才是刚刚拖出去,没容得多少时间来打扫。望着在最高台阶上屹立着的王座,他双手双脚拖着沉重的镣铐(他刚刚拒绝了大臣给他开锁),挪着脚步慢慢逼近王座,每爬上一级台阶便行一次跪拜。大臣和士兵围在周围,长久地注视着先知。普瑞蒂走到王座旁,环视四周,望着皇宫里的一切,泪眼婆娑。“罪人…罪人!汝等毁掉了一切。”他伏在王座的扶手上,咆哮道。“这般所作所为!耻辱!若称此为胜利,将再无重见天日之时。”普瑞蒂手支在王座上,痛哭流涕。“如若把众神从主身上割下,此后将是无休止的切割和杀戮,此非主之分裂,此乃耻辱....”
直到最后普瑞蒂也没有登上王座,他戴着镣铐,在信众和士兵拥护下爬上山顶,始终面朝着东方的圣山。山下黑压压一片都是前来参拜的信众,而他,选择了自己的末路,要作为一个最后一名原教信徒,迎接他的终焉。
最终圣裔和他的拥趸以东北山区的天险守住了最后的地盘,击退了新贵族领导的奥瑟教联军。受挫的联军在听闻普瑞蒂死讯后只留下守卫边界的军士,便前往霍克阿处理权力分配的事项。圣裔势力在此养精蓄锐数月后南下收复了大批土地,昂布原教也正式更名为昂布复兴教并立国,自此东西对立的千年正式展开,不过总体上两大阵营直接交手的情况少之又少,而东北圣山所在山区,也因地势险峻以及奥瑟昂布势力交杂而混乱不堪,成了双方都无法接近的禁忌之地,但也有人曾经说过,那里就是整片大陆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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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名山的山顶
信众依然匍匐在山脚,绵延数里,在此一切都陷入沉寂,面前所谓先知早已驾鹤而去,只留下死骨还堕在凡世。伊梦迦德看着面前僵硬跪立的尸体,闭上了眼睛。
“可怜的男人。也许你登上王位这片大陆的情况会好一些。”
“....”茑看着周围的一切,长久地沉默着,手里攥捏着奥瑟教颈饰。 “...《阳具书》...下落不明...”
“根本没有那本典籍,这就是真相。一开始就把它弄丢,籍此典籍得以完成。”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伊梦迦德抛下一旁还有些疑惑的茑,走到悬崖旁。慢慢睁开双眼,望着一颗顺着天际飞行的流星,静谧深邃的夜空中上演着另一出戏剧。排列在无垠苍穹中的星丛,不依照任何调性,无任何方向地流淌着,似乎能从它们是跳动中听出杂乱无章的乐音。这一切都像是遥远的事物,但伊梦迦德非常清楚,它们在自己身体里流动,自己也在它们身上永恒。抚摸自己的心口,有星辰在其中跳动。她轻吸一口气。
“走吧,该去迎接琰了。”
“嗯...”茑回头看了看伊梦迦德,慢慢跪坐下身子,轻轻怀抱住那具死骨。微微张开闭合着的双唇,“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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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着和煦的海风,温暖湿润,还带着一丝咸咸的气息。也是少有的机会,大家都聚在一起无拘无束地玩耍。小恶魔被博士和零埋在了沙滩里,只有头露在外面,张牙舞爪的样子却依然能从面部表情中看出来。梦梦和茑在浅滩打起了沙滩排球,博士“安顿好”小恶魔也加入了她们的队列,只留下零和小恶魔两个对头面面相觑。
琰享用完一大口果汁,从遮阳伞下走了出来,看见琉呆呆站在沙滩上,什么也不做,任凭微弱的海风撩起他的刘海。啪,琰轻轻拍在他的后背,强行挤进了他的视线。
“哟!在想什么呢。”琰眯起眼睛,盯着他的脸看,轻轻扯了扯泳衣的系带。看见他耳根微微发红,心里暗暗窃喜,只是想在脸上把这份喜悦藏住稍微有一些困难,琰的表情就这样显得稍稍有些不自然。
“琰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是不是我们以前认识…”
“嗯…”琉把琰曾经问过的问题丢了回来,这让她感到稍微有一点为难,微微嘟起了嘴,抬起食指戳了戳脸颊,马上舒展开表情,把手指刺到琉的脸上,“因为你长了张好傻的脸。”琰打趣似的笑笑。
“诶…”琉有点不解。
“开玩笑的啦,你的娃娃脸很可爱,我很喜欢,理由够了吧。”琰伸出双手揉捏着琉的脸。两个人身高相近,琰也不用怎么费功夫。
“琰…快停下…”琉叹了一口气。
“不要,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呀。”
“哈?”琉突然像是没把握住状况,“你你你在说什么啊?我…你…”。
“就是那种想把我这样那样的喜欢。”
琉额间出现了点点汗珠,红晕染遍了整张脸,耳根此刻也通红,奋力闭着眼睛“不行!我…我不好说…喜欢什么的…我我我不知道。”
“哈哈,就是要这种反应。”琰扶着他的脸,保持视线对视。“不用害羞的,这里不会有人不喜欢我。”这句话从琰的唇齿间溜出去的那一刻,琉看到了她眼里的落寞。
“对不起…琰…”
“是吗…”琰低下头,两个人互相错开视线,分割出一段沉默。横亘在两人间的距离似乎瞬间如同星河,无言中,琰抱了上去,紧紧抱住琉的身子,隔着外壳,两颗心不一致地跳动。
“琰…”琉感觉到了不自然,语气略带羞涩地叫着琰的名字。
“抱抱我,我希望你这样抱着我。”
“可是…”
“相信我,我一直都很[真诚]。”琰迫切地抬起头,眼里的渴望、热烈,喷迸而出。“心里好乱,但是我对你是绝对的[真诚]的。”真诚两字两次从琰的口中说出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异样的声音。
[但我的承诺是绝对的真诚的,我向你允诺的]
琰哀嚎了起来,剧烈的头痛和心痛让她整个身子在一瞬间变得僵硬。
“怎么了!!琰!琰!”琉慌张的抱住琰,并不断用手轻扶她的后背。琰的泪水、鼻水、唾液粘在了琉的胸口,她浑身发抖着,抬头望着琉,“对…对不起…我…我好脏…”,她声音也颤抖着,微微张开的嘴唇也在不断抽动。
“不会的,琰你没事吧,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不…不…”在琉抱起琰的那一瞬间,琰在脑海里看到了一个画面,看到了躺在担架上自己那张憔悴的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记忆。画面瞬间又消失了,琰张着嘴,睁大眼睛看着琉。“不要…我没事,快放我下来。”
“不行,琰的样子很奇怪。”
[原谅我,我知道你不会爱我这种人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我们的视线也从来没有重合过...]
[我对你犯下的罪行...我知道..最后我祈求你的原谅...可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赎罪了]
[相信我...就算我是戴罪之人,但我的承诺是绝对的真诚的,我向你允诺的,在和煦阳光普照的沙滩边,椰子树和湛蓝海景围绕下,那座小别墅,是真实的...]曾经听到过的声音不断在脑内回响,琰又看到了画面:那是一间单人卧室,窗帘被微风轻轻带起,将灰尘和光线一同带进屋内。她面色呆滞,坐在靠椅上,穿着白色睡裙只顾望着地板。突然一个黑发男性拖着受伤的身子,急急忙忙挪进了房间,没走几步便无力支撑,鲜血从腹部,从口中,大量涌出。他拼尽全力爬到了琰的脚边,喘着粗气,将身子完全靠在琰的膝盖上,手里紧紧握着一个被鲜血浸湿的小包。
房间外似乎听得到枪声。男人迫切地想要开口说话,鲜血从他的口中咳出,眼睛也不受控制地上翻。
……..
“逃出去...没有时间了..在这个包里…有钥匙…地图….标记好…的….还有密码,房子里有个保险柜。”琰没有回应。
“相信我...我曾经允诺过养你一辈子...那也不是空话..只是...没有时间了....只有你也好,快点逃出去...躲在那里...等到一切结束......求求你..快走...原谅我犯下的罪行...我爱你...”
满脸血污的男人….
意识突然被拉回现实,琉满脸担忧地看着琰,“没事吧,刚才好像突然失去了意识一样。”琰感觉到心悸好像已经过去了,身上出了不少冷汗。
“没事了,刚才我怎么了…”
“虽然就只有十秒左右的样子,真的没事吗,刚才真的吓到我了。”
“你担心我了啊。”
“是。”
“太迟了…”
“什么…”
“你要是早点出现就好了,早点说你爱我,早点拥抱我,早点宣布占有我的一切,可是…”
“琰…我…”
“反正你迟早会消失的对不对,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天黑的时候,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不,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好奇怪,好想哭诉,好想撒娇,好想被爱,可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们没有活在同一个时间里,你根本算不上活着,总要在天黑时匿去身影。谁又逃脱得了呢?我们迟早都要消失,永永远远地,什么都不留下。至少,求求你说一个甜蜜的谎话,诓骗我,让我神魂颠倒,侵犯我,留下痕迹,有痕迹就会被别人看到,就会被铭记。”琰几乎是要把这些话喊出来,琉被她的这些语词惊到手足无措,怅然若失的神情也传染到了他的身上。天色已近黄昏,红色的光幕投射到两人身上,沉重、死寂一般的颜色覆盖了周围的一切。
琉把琰揽入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琰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慢慢变得柔软,放松,刚才那样不知来由的坏情绪也渐渐走掉了。静默无言的拥抱持续了数分钟,直到博士她们走上前来。
“停!别tm在我面前黏黏腻腻的,恶心!”小恶魔把琰从琉的怀里拉出来,骂骂咧咧地对着琰发牢骚。琰似乎已经恢复如初,神情慢慢嚣张起来,出拳靠在小恶魔的脸上。两人旁边,茑也神色焦急地看着琰。
琉站起身,径直走到博士那里,跟她汇报了刚才的异常状况,希望她照顾好琰。博士劳累似乎还没解除,由梦梦和零左右搀着行走,对琉的提议表示赞同,随后又开始陷入另一端沉思。
这次游玩近尾声,众人和琉也就此道别。琰慢慢抬起右手,轻轻握着拳,对着琉略显俏皮地张开,然后默默跟在其他人后面上了车。
在车上,琰看着车窗玻璃种映照出的自己,内心的孤独油然而生,你,也许只是我的一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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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博士在工作间不断翻看着自己的笔记,这个笔记目前没有让任何人看过。琰曾经进过她的工作室,不过没有找到这个笔记。上面记着博士对这个世界的观察和描述,是伊梦迦德要求她写的。等到融合度达到一定程度再交到琰的手里。
有人进了工作室,博士紧张地抬起头来。是梦梦。博士一直没搞清楚琰生产的所谓含义,现在总算有所把握。梦梦走到博士跟前,趴在她的大腿上沉沉地睡去。
“博士。”博士循着声音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伊梦迦德坐在自己的桌子上。
“看来差不多是时候了呢。”博士微笑着,慢慢把笔记整理好。
“琰生下梦梦以后,我也就获得了在‘自己’当中作为实体活动的权力了。当然主要是托融合度提高的福,尽管活动时间和条件都有限制。”伊梦迦德走到跟前,抚摸着梦梦的头。
“什么样的条件呢。”博士装订着笔记,随意地开口问着。
“一定的融合度,还有梦梦。”
“听着就像没什么道理呢。”博士苦笑。
“我不希望花费太多力量。”伊梦迦德戳了戳博士的脸颊。“抱歉,没能让你变得完全,投入存在和个体之前的状态息息相关,你在这里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延续了一段相当不错的时光呢。”博士仰起头,如释重负般说:“我倒是很感谢你呢,再次可以找到事情做,有几个能爱护我的孩子。当然我也很爱她们,只是希望...她们能够理解没有痛苦和隔阂的彼岸,到那时...再也没有任何互相伤害的余地存在,距离,将彻底地消失。”
伊梦迦德伏在博士的肩上,伸手轻轻放在笔记上。“我真的十分尊重你哦,没有你,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藏匿在我毒液中的意义也不会有见天日的机会。”
“嗯...”
“你订在最上面的这张是白纸哦。”伊梦迦德说道。“啊,是我疏忽了。”博士急忙要拆开订书针,伊梦迦德轻轻按住她的手,“别急,我往这一页注入了力量,如果琰看到的话,我就可以利用琰直接收回其他所有人身上被投入的存在。”
“这样啊。”博士舒了一口气。“现在是该结束了呢,融合度已经差不多了。”
“嗯。”伊梦迦德慢慢走到博士前方,向她敬了礼。“再次感谢你为我的付出,感谢你的痛苦,我将为你献上你所要的彼岸。”博士闭上了眼睛。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慢慢散去的众人身影,是啊,人世间总是这样子,人们带着使命来,完成了使命而去。这个使命就是去证明生命的荒谬,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显得那样毫无意义,可是死亡又给予人们以意义。一切都稀松平常,只是故人们身上重复的部分,再度在我身上重复罢了。而在那连荒谬都消失了的彼岸,我们将获得新生。生或死,爱与不爱,我与非我,一切都不再区别。彼岸….
博士消失了的工作室,只留下死一般的沉寂,如同伊梦迦德预想的那样,几个小时后琰将会第一个进入这个房间。只是,笔记的第一页不知道怎么回事消失不见了。
发现这一点的伊梦迦德陷入了困惑,但很快一阵剧烈的头痛让她明白了什么事情正在发生。“竟然敢...竟然敢忤逆我...”她撑了一下桌面,时间快到了,梦梦快要醒来,而她的身体也逐渐消失。
“分裂又要开始了...你们谁都…不许死!!...”伊梦迦德咬牙切齿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