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脸上略显不安，她注视着琰怀抱着的茑。五个人都集中在门厅，小恶魔漠不关心地坐在门侧的沙发上，将小腿架在沙发把手上，身子侧卧在另一边。任凭肘尖将真皮沙发压出痕迹，托着腮四下打量周围这几个人的动向，不时瞪一眼立在博士身旁的零。零很清楚背后的视线，但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至少比起眼前将要面对的事情而言不算太重要。

　　 “博士...可以救救她吗...”琰哀求道。

　　 “她应该是打开了容器，被吞去了部分存在吧...真糟...容器上面有用作末链的装置，而这个世界的事物都有作为始末的潜质...不过不用太担心...浓度已经稀释到不能再稀释的地步了，而且也只有容器壁上这些，触发也不够完全。总之...先把这孩子搬到工作室，菲勒斯...”博士回应完琰，向零示意道。她和琰一起扶抱着茑，缓步走向里屋。

　　 “存在？”琰问。

　　 “就是我们得以在这里活动的‘依据’一样的事物。”这次是零开口回答了她的疑问。琰满面愁容。零这时回头看了一眼盯着她的小恶魔。动身跟在博士的后面，埋怨说：“博士，你现在的助手叫作零。”小恶魔望着她们的背影，眯缝起眼睛，嘲讽般噗嗤了一声。互相都作为仿生人形，可以直接读取对方的记忆存储区，她明白这位助手的过去，而且也许自己将有一天要从她的手里保护博士。

　　 几个人走到屋内，攀下楼梯，走进台阶下的一个升降梯内。看样子地下有相当大的空间，琰四下张望，升降梯的速度不很快，在一个密闭的通道内运作。不用多久升降梯便着底，她们走出来，沿着走廊继续往前走。走廊宽度适中，天花板上布有管线，每隔固定的距离会有方形的照明灯，几个人每走到一个地方，就有一个区域的灯被自动点亮。

　　 “以前我的实验室比这里还大呢...”博士对着透露着好奇神色的琰说道。琰看了看在怀里的茑，尽管刚才出了那么多血，但仍有生气，沉沉地睡着，发着高烧。“她不会有事吧。”

　　 “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其他的...我和菲...”博士停顿了一下，“我和零会尽最大努力的。”

　　 零微叹一口气，“博士你要好好记住助手的名字才是。”

　　 “抱歉抱歉...”博士苦笑，她们走进一个房间，这里像是一个病室，房间里陈设有一些不知道用途的仪器，应该是医用的。她们把茑平放在床板上。博士和零开始作业，琰在一旁呆呆地站着，除了担心，她也在思忖着刚才茑和博士对话的内容。如果这个世界的诞生是因为博士发明的失控，可是之后博士在做的这些事情又有什么目的，或者说这个说法本身就值得怀疑。之前也有稍微问过博士有关世界的秘密，只是她的回答同回答茑的那些相比并无二致，一直避重就轻。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琰...请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关心你，更在意你们...”博士一边插管一边对琰说。

　　 “我们会多待几天的。”琰说。

　　 “圣女节大家一起过吧，这里几个孩子都挺怕寂寞的。”博士说。

　　 小恶魔从背后把手搭在琰的肩上。琰回头看了看她。

　　 “晚饭的食材，能拜托你们两个出去买一下嘛。”，零冷冷地说道。小恶魔歪头，一脸不爽。

　　 琰慢慢呼出一口气，恢复原先那略高扬的情绪，“好的好的~”，推着小恶魔就往房间外面走。“等、等...我自己会走。”小恶魔说着。

　　 “要快一点哦，天也快黑了，到时候连这间屋子也找不到了。”博士提醒道。“我们几个人分别流动在不同的时间，需要在一定的范围内才能重合。”

　　 推着小恶魔出来后，两人一起坐上升降梯。琰将双手背在身后，将两脚交叉并在一起，脚尖微微抬起，略显俏皮地挪动着自己的重心。小恶魔站在原地，不时侧目打量下这个刚才还和自己在床上纠缠的女孩子。

　　 “对了，之前没问，你也在为博士打工，提升所谓融合度吗。”琰问道。

　　 “博士说过，融合度足够了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

　　 “唔...”琰闭上眼睛，升降梯到达顶部。“不离开不也挺好，不管是茑说的还是博士说的那些，外面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有必要从‘梦’里醒来吗。”

　　 小恶魔咬牙，“本大爷最讨厌没野心的家伙了，我出去就能把他们全部干烂，那些伤害过博士的家伙，一个都别想逃。”

　　 “看来你很喜欢博士啊。”琰看着小恶魔的脸。

　　 “博士带本大爷来到这里的，还修好了本大爷。在本大爷心里...”小恶魔略激动的神情稍停顿了一下，“她对本大爷来说相当于你们说的‘妈妈’，虽然情况还是有点不一样。”

　　 “从依赖开始发展的感情呢。”琰坏坏地看着她，而小恶魔也有点遭不住，用力回过头去，跺了一下脚。

　　 “你这家伙戏弄本大爷是不是！”

　　 “我对你有点好奇而已，你也会对某个人产生依赖的情绪啊。”两个人走到前厅，小恶魔慢慢推开门，阳光照射进屋子，在两人身上画出亮色的光斑。“那样不是更像人类吗，本大爷可不是一般的AI。”小恶魔平静地说道。她走在前面，琰紧随其后，一同走进阳光里。明天就是圣女节了，出摊的人们在街上拾掇着商品，操着活计，在为明天的集市做准备。

　　 小恶魔带着路，前往熟悉的店家购置食材。琰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突然被一个杂货摊吸引住了眼球，货摊旁边立有一个大转盘。琰停在摊前，往前走了一截的小恶魔倒回来责问道：“我说你这家伙...”琰没有做出很大的反应，显示着自己的好奇。正在出摊的小哥看到她们立在摊前，放下了手中的箱子。“两位美女，来看一看嘛，今天刚出摊就免费让美女们抽一次奖。抽到了随便拿一个商品。”

　　 “哇，小哥哥大气，真的都可以拿嘛~”琰说道，小恶魔拉住她的肩膀说：“要买的东西可不在里面，你这家伙。”

　　 “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嘛。”琰说。

　　 小哥在这个间隙说：“面前那个篮子里的都可以拿的，要不要玩呀。”

　　 “要的要的。”琰不顾小恶魔的抱怨，举起手走到转盘前。奋力一转，指针停留在标识着中奖的范围内。

　　 开摊的小哥笑着拍拍手，“美女挑一个吧，都是新货。”琰也蹦跳几步到篮子跟前，“那我要这个发圈。”她从篮子那堆还没有整理摆放好的商品里拿出小小的包装袋，回头对着小恶魔说：“你也有一次机会，来赌赌玩玩嘛。”

　　 “真是会浪费时间，为什么本大爷一定要玩这个。”小恶魔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昂首盯着琰。

　　 “这样不是更像一个人嘛。”琰回答道。小恶魔微微愣住，她低下头想着什么。慢慢放开了双手，走到琰的跟前。“本大爷要比人更像人。”琰稍侧身让步，摆出请的手势，小恶魔就这样走到跟前，使出比琰更大的力气转动转盘。被那力度震得前后摇晃的转盘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住，几个人紧紧盯着指针的位置。

　　 “哎呀，没中！有点可惜啊美女。”小哥装出遗憾的神态。小恶魔瞪了他一眼，吓他一跳，情绪才变得稍稍收敛。琰掏出手机，“我来掏钱，玩到中为止吧。”琰说话的时候面色充满了得意。小哥拿面巾擦了擦汗，说：“不用了不用了，哈哈，篮子直接挑一个想要的吧。”

　　 “这样，那我们就见好就收了，你到时可别心疼玩意儿，背后偷偷骂我们哦。”琰调侃道，小哥也挠挠头回应。小恶魔默默捧起一个公仔，“人类女孩子一般都会喜欢这类东西吧。我就收下了。”

　　 “倒是挺像博士的。”

　　 “你这家伙真烦啊喂。”

　　 ---------------

　　 两个人买完东西，回到了店里。前厅只有零一个人，站在柜台跟前，整理着各个药品的摆放。琰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在桌上，急步跑上前去。“怎么样了，茑有好转吗？”

　　 零暂停作业，依然目视前方，回答说：“没什么大问题，在里屋和博士在一起休息。”听完话，琰绕开柜台，向里屋走去。小恶魔没有跟着琰去里屋，而是径直走到零跟前，盯着她的眼睛，“今天该你做饭了。”零也没有做出回应，只是继续摆放着药品。

　　 琰进到里屋，看见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另一侧的沙发上卧着博士，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拿着一张湿毛巾盖着脸。感觉到是琰进来了，博士慢慢地说：“果然还是很难精细地调整，倒没什么危险，就是这孩子恐怕暂时一段时间不会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这样...”琰失落地看着茑，没有得到应该有的回应。她慢慢走上前去，一只腿抬起跪卧在沙发把手上，拿出发圈，默默地为茑扎着辫子。

　　 博士吹了吹湿毛巾，“明天就是圣女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