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岩王帝君的身魂祭祀:璃月老人家都不知道的计划,点击速看!
峰峦磐坚,洪流不息,日出东方的半白天际给沉寂城港提供一丝清光,点透诸扇纸窗与深浅帘布,将张灯结彩的街景染上更艳一层色彩,放眼望去便有丹红的门栏房檐尽收眼底,街道两侧缀悬着奇艳华彩的绫罗绸缎;金丝龙纹,或红或赭的花旗插在家家户户的门楼前外,街坊四处的摊贩店面也都摆了祥字喜画、对联倒福、礼盒吉袋等年货,还未开门的饭馆与尚未出摊的食摊也早都备上了稀糖甜饼,在岁末年关之际放下了压力,带着闲适自在的悠然美满,也只见那云来海上鸥鹭同行,燕雀并飞,于启明细耀下翱翔天际,纷纷赶着跨海腾波要早日归乡。
新年将至的氛围下,家家户户都溢着欢欣与美满,只有一早就远行向玉京台的一众精兵面露苦色,最后还是这一队的领头人强打起自己的精神,自己还顶着一张司马脸,就无奈吆喝后面的十一位别都哭丧着表情。但谁又能做得到,毕竟大过年的,要他们一个个甘愿为璃月国土赴汤蹈火,不畏刀山火海,更是战功累累的忠兵,卡在正午时辰,在那岩王殿的神像前去手刃了岩王帝君?若是放在往日,他们大约是一个个都会笑得前仰后合,骂来人这话糊弄鬼呢,接着立马翻脸恨不得把说这话的剁成饺子馅——可这一席话由帝君亲口而诉,更何况在见证了请送典仪上的仙君诈死后,也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剥肉碎骨献阳道,剖筋断脉祭阴世。那所谓仙身活祭的烩饭煨汤,熬肉炖骨,也并非字面上的精细厨工,不过将那肉身分了心魂,便已足以做到安平天地,阴阳归常。
早在同属璃月的归离集覆灭,而那漩涡海魔更胆大妄为进一步侵略岩土之时,摩拉克斯便已于心中定下了万不得已之时方可押下的死计,本欲将自己的性命砸进那海底与海妖奥赛尔缠斗,相杀相磔,剥皮抽骨,折臂断筋,陷底日月难分明,沉沦永世不翻身,却是那一千零七十名璃月的真勇乡民甘愿肉为饵,魂为引,随仙兽夜叉抗妖除邪,伴岩王帝君围戮洋魔。于是帝君率人领仙决战于山海之间,一时血煞冲天,尸横遍野,天崩地动,潮汪逆涌,便铸山为枪拼尽神力,贯穿苍穹撕裂海潮,将那漩涡魔神彻底钉死在深渊。
而一并钉进去的,就是那壮士们的魂灵,被一并埋葬深海,奉无源之命镇守封印,却也被困在轮回之外,长久以来不得安息。当然这并非,不如说根本与他本意无半点关系,只是情急之下用力过猛,才酿造了如此结果。
在那之后,千百死士的妻儿父母,无不整日空守海港,遥遥远望那理应见不到的,层层叠叠高耸入云,又上宽下窄本末倒置的奇峰,祈盼着或夫或父,亦为子嗣的家亲早日归回,却又心知肚明那已是空想假话,便患了满身的心疾,只是日夜难寐,阴阳倒转,光暗不分,将凄凉哀切的喊词与短谣顺着海风传去,也不知能否乘着潮流而流入地底,将最真切的哀思与爱意一并流转在一位位勇士的耳侧。
然而魔神虽镇虽死,其魂不灭;魂心不灭遗怨增生,尽化祟邪;祟邪瘟疫鬼怪阴晦,万恶更新;天地万象逐日追月,暗里崩析;溃心疲神凄然碎欲,自断苦结。人间的相思无药可医,无刃可断,无工可解,便有妖灵趁虚而入,侵扰众生,让失了丈夫的寡妇少妻们那经日凄凉的心郁郁而终,无力再受相思之苦,先后驱动着一身早已瘫软的筋骨血肉,扑海沉躯,以死示贞,望再遇自家战死的英灵,相会沉暗的海底,续接重连那今生未尽的姻缘,因而岩国海港终还是难得太平,只能劳苦了降魔夜叉昼夜奔波,不得安宁。
后来或是老者孤苦伶仃,含悲而终,反生怨灵;或是婴孩失父丢母,饥渴而死,化为厉鬼。上上下下的民众都遭受了影响,哪怕有夜叉、道家、葬仪三方连力,共抗邪魔,理论上并无自家的事,也耐不住人心惶惶,又让以恐惧为生的妖物钻了空子,汲取人们对阴妖的本能畏惧而日渐强大,别说是降魔几众,甚至又得岩王帝君与云间诸仙出手,才又让这些东西随着光阴衰弱下去,人们也不再忌惮恐慌,璃月的天日又恢复平静:死伤无数的夜叉得以安歇,经日奔波的方士能够成家,一天到晚忙于“辟谣”的往生堂也能干回符合名号的老本行……一切都往好里发展,一切都在走向正轨。
海灯浮碧水,饰彩缀海港,千家万户喜气洋洋,平和之下暗潮汹涌,不甘被封印的魔神与邪物暗中谋划着复仇,却从未知晓地上的诸事。
一路上只有几只团雀啾啾跃着,似乎只有不大的风声,与士兵们踏过石板路与台阶的稳重脚步,但谁都知道今天这一出必然是麻烦得很,稍有不慎说不准都会送了命,怎么就选上自己了呢,帝君就这么放心吗?一时也不知该是哭是笑,只好干脆不做什么夸张反应,各个都是叹息一声就麻利预备好了一切,只待天明时共行。
远远在阶下便可望见殿前已立着两名仙人,便是经年累月不见踪迹的降魔大圣,魈与常居月海亭,协侍七星众的祥仙瑞兽甘雨。腊月的气候毕竟有些寒冷,是为融入人们的环境,甘雨便早就换上了一身色调淡雅的修身短袖长旗袍,在泛着浅蓝色调的秀银绸缎与特意裁剪绣上白线的象牙黑布料上,纹着银蓝与紫灰的素雅花纹,而外披的貂毛披肩也盖住了外露的双臂,让她一身装扮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此时的小仙兽正倚在夜叉的肩侧小憩,而魈只是顺势靠在门前,数着军士们上了几个台阶,在还差一定量后将她唤醒。
待到诸位士兵登上门前,甘雨已经完全醒了,手里竟然端着一大个雕花托盘,紫砂壶前排了一列十二个茶杯:“是各位将士啊……辛苦大家一早就顶着寒风赶来,帝君先前叮嘱过我,为大家准备一些点心,请先喝杯热茶吧。想要吃些什么吗?”
她那衣袍下隐显曲线的细韧纤腰与挺拔酥胸看起来温和柔美,与文弱轻柔的嗓音相互衬托着,让领队先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文武毕竟不同,他们少能见到这位闭月羞花的蓝发仙子,一时被这亲眼所见的典雅气质与浑然天成的容颜所震慑,也在情理之中,完全理解。看见对方愣住,她误以为是如何怠慢了天不亮就出门,必然会疲倦的将士们,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唔,现在天也冷了,还是去后院暖和一下?”
“呃不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领队耳根一红语无伦次,“多谢甘雨小姐的关心!不过可能没时间先休息了,帝君定过时辰,非常抱歉!”就忽然挺直脊梁向两仙敬礼,接着转头让后面围观看戏的兄弟们别看了赶紧都进去。
“诶,欸?啊,连茶都没来得及喝……”“能有这般意志,勉强还算可以,不愧于帝君之意。”目送十二人进殿后,未发一言的魈腾云而起闭上正门,落下后只飘出如此淡淡一句。
甘雨轻嗯一声点点头,颇有失落般转头看向后殿:“早餐也不吃了,真是辛苦啊。我把素菜解决掉吧……魈要一起吃吗?”“…不必了,人间的食物于我而言并无意义。”“唔,好哦,不过我先前也准备了杏仁豆腐呢……”说着她的眉眼间染上几分难过,到的确是出自心底觉得可惜,“因为一些原因,我最近也不太能吃甜的……而且还有很多肉,没想到他们这么辛苦,早餐要就这样浪费了吗…”
听见浪费后魈瞳仁骤然一缩,虽然原先也挺想吃,但浪费食物更是必然不可,毕竟当年自己饭都没一口整天挖雪吃,便清清嗓子别过头去:“那就还是……你别误会,我只是出于不想浪费食物。”
“嗯嗯~”听见回应后甘雨眯着眼甜甜一笑,歪了歪头靠向魈,“那就拜托啦,不过午餐准备什么呢?”“嗯…你想吧。”吉兽怖魔互生情,麒麟夜叉缠意花,只可惜这层窗户纸还未来得及捅破,帝君就将要去了,因而只怕是更难有人点出这层关系,或许还要待数百年才能说开罢。急死人。
七载翻新重修一回的岩王殿一如往日,香火味中混着一点茶香,这一年的点缀比以往更素雅,却于香台布置了几些雕刻精细的金银珠玉,大约确实如坊间传闻,这一年是帝君依据天权凝光的喜好装修的,莫非是他早已打算赴死,才准许了七星随心意修饰?亦或是如何?当然祈礼烧香也是一如既往,无论在各自领域或高亦低,不分男女老少,不辨高低贵贱,只要有心有礼,便可于此祈祷岩王爷保佑。
正中那尊高有九尺,足下生琉的岩珀神像不知何时被撤下,只剩一台悬于地面七寸的岩屏石座,自然而然的,岩王帝君早已正襟危坐端坐于此,恭候多时。
“来了。”“呃嗯,见过帝……”“繁礼便免去就是,你我同明,此便是那千年遗祸的尾声。若无杂事,动手便是,万不可误了时辰。”
“呃,嗯嗯,遵命……”这谁干得出来,可是难为人了。
太折磨了,目前来看,过去半个时辰还没人敢动手,那种事情不要啊。
负责开首刀的军士踌躇不决,思量半天也不知如何下刀去,抿着嘴犹豫观察,终还是咬紧牙关,两眼一闭手肘发力,再睁眼已经畅通无阻就切进了帝君的血肉,也才察觉到那削铁如泥的极致锋刃都已切到了臂骨,烁着金光的骨边裂口正从刀片与肌肉的缝隙里挤出诡异的光辉,而血水更没有丝缕的腥气,只先是一点如若檀木与墨汁的清淡气味,接着化作了金银的味道,却在散开后逐步溢成万般诡异的醉人气息。
在场的千岩士兵无不愣住,只得放下杂念与不安,一心盯上帝君高抬的手臂,和那竟挂着与他往日沉着稳重,清雅通透的威严形象极不相符,更不应在如此庄严肃穆场合中所现神情的绝色面庞。
豆大的汗珠从染上一层绯色的面上滚落,但并非是源于无法忍受,而是因为身处于自知将为国为民而死的前提下,在往日最敬重爱戴自己的臣民军队面前被拆剥这层美丽躯壳,展露自己本质后以世间最为可怖的方式永世陷在渊中,以无人敢于挑战尝试的方式护佑众生。被断骨削肉的疼痛让他万般兴奋,衣袖断裂边隐约透出的肌肤浮现出黑褐底色与鎏金纹路,在近乎无法压抑的情绪下闪烁着腾龙的光辉,无声狂啸出渴望进一步刀割剑劈,炊身炼魂的欲望。
光是被割开皮肉都让他意乱神迷,下意识将断裂一半的臂骨向刀片蹭去,就任由那锐利锋薄的片刃刻进骨中,“唔咳,所谓遗珍奇石,不过也如这、这无用之臂般……”斩岩剑就此断裂了他的右臂,只留下小半个上臂的肉桩,连着小半截探一点头的骨杈和横截面的血肉皮脂,往外汩汩涌着成股的鲜血,被砍下的手臂裹着衣袖被钟离自己猛甩出去,甩了一长条圆弧状的血线后抽搐着滚落在地,重重摔进远处的穗丛,砸出衬托了一声声淫喘的沉闷重响,“哈…,咳呃!此等、谋策……不虚此历,不枉此计……”
如此庄重的场合,却是帝君自己出了岔子,奈是再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敢再往前一步,只得抑下一心惶恐,低低唤一声:“帝君可否继续?”来试图唤起他的神识。
雄兵爱将的一声惊醒了他的意识,钟离自己都未曾想到被斩肢的快感如此可怖,刹那一瞬就已滋生在他的每寸筋脉,将断骨飞肉的剧痛强行扭曲为麻醉身心的极乐,便只好掩下心中被快意击溃后增生的的慌乱,压低声线回应,好盖下呼吸困难的喘音:“千载年月来,我无分秒不为此悔恨……自是要斩。现今的璃月乃人间众生之所,已然不需‘岩王帝君’的枷锁缚身,便以摩拉克斯的身魂铸为封印邪祟的刻印,让地下的一千余七十名英烈莫再茹苦含辛,踏入阴阳天道的轮回之道中投胎转世,再世为人。”
语毕声落朱赤溢,诧异绝颜胜春汐,忽涌大股的鲜血激起了疼痛,拌和着不经意的颤抖,炉鼎的燃香也飘飘忽忽,似灭将熄。阴风阵阵,寒意盘游,士兵们却未感到一丝恐惧,担心的一时只有帝君……的身子能不能真管用。但是钟离察觉到了,这便是许些怨煞想前来分食他的血肉,只是碍于他身边无形的辟邪玉璋而难以贴近,可这也并非长久之计,若是再拖延时间,只怕终落得万事皆空,一败涂地。
于是钟离深吸寒气,二短一长平稳呼出后,侧目望向另一边掌刀候刑的军士:“这刀,应早些动。若误了时辰,的确非人间能担起的,因而接下来无论我再如何失态,也莫要顿手,我越是癫狂,你们便越快下刀,必然要在那香烛烧完前,将我粉身碎骨。”
懂了,大概懂了。
斩骨断节碎经络,开布剜皮分肌理;卸臂,拆腿,珀肤朱肉织交汇。一时这偌大殿堂中竟鸦雀无声,如同时间陷入停滞般,甚至乍一听都无法察觉到呼吸声,只剩了拆解血肉的细微泥泞,与抛离肢骨的清脆响声。
四肢皆断,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骨肉与汁血的薄毯,将士们也愈发感到疲惫,却未曾注意过殿中最为明显的变化:阴气骤起,一根金线无风自飘,也不见有端点,却在半空中平稳袭来,于他们视线之外,悄然对准了钟离的脖子。
就在无人注意到的一刹那,帝君颈前绽开一条细如发丝的朱砂。
穿过脖颈皮肉后被汁血浸透染赤,于骨缝与肌脂尽数通透,只剩窗纸般一片的瞬后就断裂开来,以清脆的崩断响声传遍全身与八方,随后便是如阎罗死境一般沉寂压抑的寂静。千载光阴刹时断,怜心苦思弹指碎,似乎一切都在这一刻彻底结束,不论是岩王帝君的守候,亦或是岩国璃月的前尘,都在这一瞬被了结,进入了全然不同的崭新世代——
“咕……咳哈!”
平淡如水的神色被痴醉沉欢的媚态所覆盖。但是,有这种事?
古往今来从无人曾听闻,更无人于设想的媚吟娇声里却混着清晰的呛血咳喘,分明是连珠钿舫的花魁,更甚之天地间的女神都将黯淡失色,无以比拟,自愧不如的美声,却让在场的铁血士兵们无不一怔,接着便神情慌乱,面色苍白,不剩了半点被帝君决意一并引起的气韵,有的甚至已手足无措在一旁窃窃私语,连连相问可有谁设想过如此的发展,分明是在帝君口中万般不能出纰漏的奉仙祭仪,他自己却在这分骨剖肉的拆解中再三失态,用注了皆身气力的岩丝断下头颅都存着一口气,还能从那被斩首断颈,撕魂切魄的极致痛苦中体会到足以崩溃的快感,哪怕换作那所谓的天理,亲眼见证了如此诡异的怖景,大约也会倒吸一口凉气。
在那断颈的瞬间他无丝缕迟疑,只是看似平静而轻合着双眼,流转积蓄体内动荡的岩元素,准备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将纯粹的力量迸发爆裂,以真正封藏自己的魂灵,死斗万千被封于地心的邪魔——本应如此,至少在忠将们的眼中理所应当。可正是这赴死的决心反倒激发了岩王帝君心底最原始的欲望,将那些什么所谓的尊风傲骨,威严雅仪都强压在下,令他不受控制想起千年之前战争时期,一位位挚友与爱将的英勇牺牲,回想起他们毫无忌惮,尽弃惶惧的坚毅死相,分明都先先后后成了枯尸一具,却无论如何也要轰轰烈烈同归于尽,迫使每个人铭记于心,迫使他自己铭记于心。
分明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他已身首分离,喉中却接连滚出了含着囫囵血声的咳咽,在军士们胆战心惊的目光中竭力开口:“诛龙……需断…角尾,抽心筋……快、点…!”沉缓的音节一字一顿流出,却仿佛超脱了尘世间的一切喧嚣,复燃了在场分明已经面如死灰的人们心中摇曳的斗志,也以提醒他们时间不剩多少的事实。虽然每个字都要顿一顿才能出来,但的确鼓舞了士气——来吧,左右横竖都是死,不如让帝君走得放心。
倾城国色登天香,琥珀珠玉逝流光,那神龙之尾穿透裤装的衣料就骤然甩出,却坚硬无比难以伤及分毫,无奈之下只好先动手,将那尾根最为敏感的鳞片一整圈生生剜下,方可触及皮肉……会很疼。
由尾骨外皮延伸到后腰一小片的坚硬鳞甲抚上只觉冰凉刺骨,刀片细细顶进缝隙里用力翘起,便有温热的血水顺着伤口用出,却与鳞片一并散发着诡异的辉光,被撬开一片龙鳞的剧痛就足以让钟离痛到双目上翻,紧咬牙关间也漏出颤巍的悲鸣,光泽凌厉的丹凤眼里剩不下一点温润,只是被惊惧与痛苦所填塞覆盖,满溢出再难压抑的泪珠。接下来的第二第三第四片,顶一层结束后他已经无法发声——不如说是不敢发声,自知流出一点声音都会再控制不住,只能将唇舌都咬得血肉模糊,嘴里充斥着诡异的味道。
好,先这样,下刀——怎么还是割不下去。但帝君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癫狂的凄厉嘶吼响彻整个大殿,却被蕴含着岩王帝君之力的香火雾屏禁锢在其里,让外界的生灵无能知晓殿内的惨状,更无法想象帝君此时正遭受何等超脱天地,足以魂飞魄散的极致苦痛。比起纯粹的疼痛,更像是将世间一切负面感受混杂糅合成不可名状的器具,生生捅进颅骨后将脑浆搅拌成无以形容的稠浆,在连呼吸都能感受到摧毁神识的痛苦下,将藏匿在血肉中萎缩沉眠的龙角催醒,以比他先前预想还可怖的速度盘旋生长,生生冲破了皮肉与发丝,带着触目惊心的鲜血,全根从深处延伸冒出。
泛着金光的双角底部是棕黑,向上一路渐变成绝美的夺目明金,金棕相交的纹路也波光起伏,爆绽开足以令人震颤的光耀,却只任一旁举刀侯时的两名将士一同死死闭上双眼,手起刀落就一先一后斩下了那还挂着鲜血的龙角,伴随着清脆的落地声,负责压住钟离崩溃身体的士兵毫无来由的手一软,就被那不听使唤的剧烈抽搐带倒在地,爬起来只看见更赫人的景象,也有新的几名将士立马冲上来替上位置,拼尽全力禁锢帝君彻底不受控制,发狂般痉挛的身躯。
但那折磨实在是太过可怕,不论是对此刻已经自行痛失七情六欲,无所谓了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的士兵们,还是对还未能在绝望中解脱,甚至尾根坚鳞也还刮得不足以斩断整根龙尾,只能在混乱了一切理智,把思考能力扭转成哭喊本能,自知不应如此却无法控制的钟离而言,实在都是离谱他妈给开门,离谱到家了。
手足无措的将士只好发狠握住乱抽的长尾,对着一圈鳞片右侧的尖端就猛扎下去,使出全身力气往下捅着,倒确实割下了好几片,在拐弯处顺着绕,就触碰到了紧贴着尾椎的下围软鳞。毕竟也是生灵仙兽,自然而然都有相似的地方,例如腾龙化人过后,下尾根的鳞片连心通脑,若是挨了创伤,当真是钻心蚀骨,撕心裂肺,但此时已经没人能顾上这些了,甚至原先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个。
紧连着血肉的一圈甲片被生生断下,分不断理还乱的血浆与肉丝还连在其中,使这一片肉甲还被悬坠在半空,与狰狞可怖的疮口一同传递怪异的灼烧感,拌和着剧痛下狂乱甩动的尾巴一起摇摇晃晃,却只是激起了更剧烈的痛苦。终于刀刃压进血肉,穿透肌脂,却被骨节卡得猛一顿,又令再三崩溃的帝君从喉中涌出更高一层的凄怆哀嚎。
乌雨盛涌,玄茶流溢,此情此景也不枉除风城之外的国土,无不称岩国璃月为荒诞诡秘的仙魔海港,众生平等的群民古城,毕竟连尘世执政中最为鼎盛的岩王帝君都能被斩肢屠戮,碎身而死,异国他乡的人兽妖神,又何曾设想过如此,更哪会甘愿在凌迟般的酷刑中疼痛而死,心魂也将被束缚在不见天日的海底,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最后的理智也在刀刃愈发深入尾骨的疼痛中荡然无存,直到手忙脚乱几乎握不住刀的士兵终于顺着骨缝割开,连忙再向下划入肉中时,已经不剩几个能再上来压制他发狂身体的人了,失控的岩元素力沸腾奔走,整个殿堂都岌岌可危,满手的汗与血让剑柄脱手,察觉到这一变数令他心底生出无由的怒火,即使两眼已经被血泪刺得生疼,还是不住环顾着四周,试图找到身后那个手滑的倒霉蛋。
“别再发愣!快啊!快点断了我的——”
砰——!
随着粗壮龙尾被齐根断下,摔落在地砸进血池的沉闷声响,钟离被痛苦而彻底扭曲的面孔骤然放松,崩溃成一团的五官也舒展开来,珀金美目迷离散,空洞瞳眸映万间,失焦的瞳孔终于也涣散开。龙乃身魂一体,不死不灭,命数依慧角、神尾、心脑共生,仅能于角尾断时心经自散,甘愿赴死方可灵肉分离,但也难入轮回,这是方才钟离未告诉他们的,或许是为了给将士们再留一丝焦压,以便早些结束这荒诞的处刑。
三根皆断,即刻暴死,弥留只有半弹指的时候,他却只无力转一圈眼珠,对眼前的方向勾起唇角,释然般轻轻一笑,就如被抽离魂魄般再没了半点反应。只是随后就由不得他了,血流涎津双迸射,真鳞新须同碎落,那满地的至臻药材浮在血水中,若是让不卜庐上上下下见了,都不约而同甘愿出天价也要拿到手。
死了。确实死了,很彻底的那种。
直到最后一刻还想着让人们快些下手,也真不愧是岩王爷。
不剩余力的身体终于再无法做出腾空的岩椅来正坐,就在造物散灭的顺势,依引力跌落在方才由鲜血和肢体堆成的肉垫上,臻首落地,躯干翻滚,尸肉轰倒,血浆四溢,压着价值连城的尾根鳞与涎血汁,延出诡艳奇丽的春红道与橙黄穗,贵可敌国的两角落在一旁,而尊为无价之宝的长尾,反倒与被收集来排好的四肢一并被枕在了头下。
阴风呼啸熄鬼火,魑魅魍魉聚难逃:香灭,灵断,妖魔鬼怪魂飞散。
鬼火逐渐暗下,怨雾愈发稀薄,一切平静下去。灼热的空气缓缓降温,疲惫的士兵们撑着缨枪上气不接下气喘息,有的干脆向柱子靠去,或者直接找片干净地方躺躺。殿中只剩下勇士们精疲力尽的粗重喘声,有的甚至倚着就半梦半醒眯着了,还能动的站了一会也顶不住,就干脆也坐或躺在地,一时满片血污里横七竖八躺着一堆仿佛刚走了趟鬼门关的男子,除去足以证明他们都活着的喘气声外,只剩了无尽的死寂。
接下来还得拆分骨肉啊,但那也不着急,都是后话了,可以先休息一下……明日便是新年了,先歇歇再打起精神完活吧,晚上都要回家吃年夜饭来着。
“帝君还没结束吗…有点担心。”
“不必多虑,钟离大人这样做,必然是有什么深意。”
“嗯嗯,就是凝光小姐和刻晴她们,可能快要来问了……”“?人类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