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伤痕
这是战争之前的事情。那年她十岁。
初冬的深夜,地上的水足以凝结成冰。她的小脚就那样踏在地上,已经感觉不到寒冷。每走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般刺痛。
她穿着薄如蝉翼的白纱睡衣,起先出门的时候还能跑,还会因寒冷而发抖,而现在她单薄的身体已经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在这样的天气里,穿着这样的衣服出门,是不会冷的——风吹过来的时候,不会冷,而是直直地如针尖扎进肉里。而现在,她发青的肌肤已经感受不到疼了。她恍惚中感到一种惬意,好像很舒服,可以停下脚步,躺下来,美美地睡去。
反正连心都已经冻结了。
但她还是机械地走着,一直走到目的地的那扇门前。早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她只是轻轻地敲了敲门,声音连她自己也听不见,便支持不住身体,跪倒在门前。很舒服。她倚在门上,呼吸趋于平缓,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大黄打开了门。
传说从村长小时候起,大黄就是他的朋友。单纯论体格,他比村长还要高大、魁梧,但是脾气却很好、尤其不喜欢打架。跟着村长外出闯荡的那几年,他也常常是拉开双方劝和的那个人。后来,据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妓女,但把她赎出来没几年,她就又跑到人类的地界干回了老本行。
“她喜欢这行,就让她去做嘛。”他是这么说的。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把门口的小女孩抱进屋,立刻开始生火。把小女孩放在火边之后,就又把手掌搓热,去捂她的耳朵。小女孩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他就把小女孩放开,让她睡在火边,找出剩下的一点麦片粥,加水化开,放在火上加热。
她闻到了麦片粥的香气,醒了过来。
“先把衣服脱掉。”大黄这么说。
她照做了。凝固的血被从皮肤上撕开时发出轻轻的声音。后肩上的两个烙印露在外面,分别是奴隶主的印记和“已售”的印记。
大黄检查了伤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取出小瓶里的蜂蜜,拔掉瓶塞,放在火边加热。他曾经听说有些人类会用蜂蜜来酿酒,甚至直接把蜂蜜作为调味料——讲给小孩子听他们都不会信的吧。
“求你了……别赶我出去……”她带着些哭腔,这么说。
大黄先用毛巾擦洗伤口,然后开始往上涂热蜂蜜。小女孩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尾巴都塌了下去。
“今晚就睡在这里吧,我去跟他解释。”
包扎好伤口,大黄一把粥端过来,她就顾不上烫,用手抓着锅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大黄就去准备客房的被褥。她三两下把锅舔干净,脸上还沾着麦粒,就走过去。
“大黄叔叔……今天晚上……能挨着睡吗?”
大黄笑笑,摸摸她的脑袋,“当然可以。”
她就这么光溜溜地上床,依偎在大黄的身边,在他的身上寻找温暖。大黄很快就睡着了,呼噜的声音震天响。但她却把耳朵贴在大黄的胸膛上。
这是对于她来说,最接近父亲的一个形象。
她闭上眼睛,想要睡过去,可却迟迟没能睡着。她不由自主地想着事情。想着自记事以来经历的,看到的事情,想着自己在那些事中的地位。她不怕疼,也不怕危险。主为了拯救世人,曾把她的女儿送下凡间、被折磨致死。那样的痛苦与死亡是浪漫的。
她害怕的不是死。她害怕的是自己的死没有意义。像一条野狗,为了一块肉吃寄居在屠夫的门口。她在死的时候,人们不会为她流泪,而是流下口水。
她感觉身上好疼。但不是伤口。
渐渐地,另一种感觉出现了。上一次去厕所是下午的时候了,粥也很稀,她在被窝里轻轻磨蹭双腿,侧卧着,弓着身子,想寻求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尿意甚至让她有些欣慰……终于是可以不用去想那些事情。那种如砧板上的鱼一样的窒息感,尿意在那面前,简直是一种解脱。她于是专注于体内的尿意,感受着小腹鼓涨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她确实困了,但她明白,这样下去,不可能睡得着的。可被窝的外面实在是太冷,她在被窝里又缩了一阵,直到尿意实在是难以忍受,才想着出去。
赤裸的身子慢慢暴露在空气中,让她开始发抖。而且那寒冷,伴随着饥饿与疲劳,让她不想动、就窝在被子里面。可下身的急迫,让她别无选择。她小心地爬出被窝,不惊动到大黄。
脚刚一触碰到地面时,她感觉好像踩在冰块上,一下子缩了回去。在床边犹豫了好一阵,感受着又一波尿意的袭来,她才咬着牙,下定决心,走出去。她缩着身子,迈着小步。从被窝里带出的最后一丝温暖迅速地丧失在空气中,她鼻子一酸,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这对她下身的防守没有丝毫的帮助,她几次想要并紧双腿,把小便憋回去,却被又一个喷嚏打断。等她终于有喘息之机时,几滴晶莹的液体,已经挂在她的出水口上,变得冰冷。她一手捂着私处,决定加快步伐。厕所在后院里,这意味着她必须得出门。但这么冷的天气,自己不是一路走过来了么?从这里去厕所的一小段路算的了什么?她鼓着劲,下身用力阻挡着尿水,朝着后门走去。
门锁上了。
她反复地推了几次门。她摸到门上的铁锁,使劲地拽了几下,又去撞门。并不是因为这样就能把门打开……只是她必须得做点什么。不然,就又像之前那样了……
寒冷直侵入骨髓,腹中的液体好像成了身上唯一暖和的地方。随着她几次的尝试,尿意就又涌了上来,她不得不用力地压住下身,反复地跺脚,不让尿液流出来。她的身子在颤抖,出水口也在颤抖,就连膀胱也时不时地颤抖一下、带来一阵强烈的排尿冲动。她终于跪坐在门前,捂着下身,感觉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还未滴落就已经丧失了温度。
“回来睡觉吧。”大黄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她起身,抱住大黄,鼻子蹭在他的肚子上。
“大黄叔叔……我……我想小便……很急……”她啜泣着,声音颤抖着。
大黄捋了捋她的头发,停顿了一阵之后,这么回答。
“不行啊。”
“大黄叔叔!我……我求你了!我……我就只尿一半行不行?我……我真的好急啊……”她靠在大黄的身上,扭动着,一只手按着两腿间的位置。
大黄又是沉默了一阵,才这么说。
“不行。他说过,你上厕所,必须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大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愤怒地把拳头砸在大黄的肚子上,嘴里哭哼着,说不清楚话。闹了一阵,她忽然感觉小便已经探出了头来。她想要什么都不管了,就在这里尿出来……
她又想起屠夫的店门口挂的狗肉。
她扶着大黄,弯下身子,一只手掐着尿眼,疼得直叫,这么维持了一阵子,才勉强止住了尿流。
大黄把她抱起来,用毛巾擦了擦她的脚,又把放进被窝里。
被窝里,她啜泣着,忍耐着,大黄在她的身边躺下。
“别哭了,”大黄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他是爱你,才会这么做的。”
“他如果爱我……”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为什么连上厕所都要控制我?”
其他的她都能理解。他喜欢血。他一生只知道战斗,从不知道在此之外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从来都是发号施令、然后杀掉不听命令的人。自己的伤与痛苦也许能给他带来快乐……那为什么连上厕所都不可以……自己不去上厕所,明明对他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听他的话,他才能保护你啊。”大黄说,“连上厕所都得听他的,其他的事情也就都会听他的了。目的并不在于不让你去厕所。目的在于,你去做你不喜欢但是被他命令的事情,你才能明白他的力量,你才会听话。他绝不是不爱你的……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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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祭典的两天后。清晨。
乐乐躺在柔软的床垫上,盖着丝绸的被子,伸着舌头,喘着气,汗珠从额头冒出来。她的脚趾蜷曲,尾巴摆动着,手紧紧地按着已经湿润的下体。胀满的膀胱,传来一次又一次的痉挛,出水口的肌肉已经麻木、没有反应了,唯一阻止那满腹的尿水打湿身下的高级床垫的,只有那死死堵住出水口的食指。
随着尿意的又一次进攻,她娇喘一声,拇指的动作加快,尾巴竖起来,腰也开始往前顶。终于,在达到顶峰前的一刻,她迅速地下床。幽深的缝隙一张一合,散发着强烈的少女的气味,湿润得已经有水滴在大腿上。快感褪去之后,尿液就再次造起反来,伴随着下身一阵阵的胀痛朝外进攻。她维持着食指的位置,弓着腰,快步地走到便桶跟前。来不及坐下,她扶着墙壁,就这么面对着便桶,岔开腿,手一松,尿就喷出来。排尿的舒适几乎接近高潮,她的呼吸渐渐平稳,直到尿液攒满了便桶的将近一半,水势才渐渐停下。
她至今还记得那天夜里,小小的她在被窝里不断地扭动着,坚持了许久,小小的闸口憋得生疼,实在是憋不住了,最后全部尿在了床上。失禁之前,小腹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下身的脱力,小便带着力道、主动往外突的感觉,以及手指压在私处带来的奇特感觉,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还记得,被大黄发现之后,她裹在湿漉漉的被子里,寒意顺着自己的液体传到身上时,面对着恐惧,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又摸到了自己憋尿的时候按住的地方……那是那时的自己,唯一的慰藉。
也许,那是她第一次使用魔法。
老村长——那个她拒绝称之为父亲的人——是一名魔法师。她从观察和亲身体验中掌握了魔法的要领——其实异常的简单。主在造人时,是先用尘土造出身体,再呼出气息赋予灵魂。很多人都以为是灵魂控制着身体,其实不然,是灵魂依附在身体上。所以控制一个人的身体,就可以控制那个人的灵魂。
军营里,对挑起反叛者的处罚,是每一名士兵,用手中的剑或长矛捅上去,将其处决。这样之后,即使尊重他的士兵,甚至是曾跟随他的士兵,也会觉得他耻辱——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做出了那样的动作。
乐乐年幼时,也非常讨厌憋尿。可是在憋尿时,手触碰到下身时,身体却变得舒服。身体控制灵魂,憋尿渐渐就不再那么痛苦,她甚至开始喜欢。
一个孩子,若是连上厕所都受到限制,她的灵魂自然无法想着反抗。
一个村民,若是被命令去伤害了一个无辜者,就无法再违抗命令。
就像一个自由的人,不会连上厕所都受到限制。
解决生理需求之后,乐乐立刻盖上便桶,防止气味跑出来,然后用棉布清洁下身。
她现在正在教堂二楼,之前先知居住的豪华卧室里。
她穿上高领的衬衣,遮住后肩上的烙印。
昨天夜里,大黄来找了她。一个是说,等把晶晶赶出去之后,他会把晶晶安排到犬娘郡一个他认识的牧师那里。另一个事情则是劝她回家里住,老村长现在一个人在家,孤单的很。
“如果没有他,你哪能有今天的成就呢?”大黄是这么说的。
乐乐并没有生气。正是因为大黄这样的思维方式,他才是领头狼最喜欢的那种下属。至于那个,抢来一个妻子、又买来一个女儿的家伙?
愿主保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