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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雨梦恋(完结)

魔物娘系列 雷斯特 190986 2023-11-20 01:08

  他淅沥淅沥,滴沥滴沥,阴沉乌云,漂浮天际,洒下不大不小的雨滴。绿叶晃荡,摇摆不定,轻轻凉风,带着雨水游荡,飘啊飘,落到土地之上,带走了尘埃。

  

   这种时候,总会有一位偷偷潜逃的人在此绿茵小路间漫步,双目总是无神的盯着令人沉闷的落雨乌天,时而转转油纸伞,洒下阵阵旋转的小水珠,那么的晶莹剔透,映照的,却是毫无表情的美貌。

  

   他听说,这条小路上,会有在雨天才会出现的,吃人的妖怪,只要对其微笑,或是友好相对,便会被吃掉。于是乎,喜欢雨天的他,就更加喜欢在天降甘露之时,流连于喜欢的这条小路之上。这是无所追求的他,唯一期望的邂逅。

  

   “哎呀呀,你听说了吗?勘雄家的十四郎公子回来了!”

  

   万里无云,晴空当照,街上的姑娘们,似乎是在因为什么值得高兴的消息嬉笑着。

  

   “是呀是呀!好像是说十四郎公子打败了当今的剑豪,还斩杀了一头凶猛的熊呢!”

  

   她们聚集在一起,躲在凉爽的树荫下,谈论着名家的大公子。勘雄十四郎,一个年轻有为的英俊青年,前些年,跟随了一位闻名东瀛的大剑豪学剑,短短几年间,就超过了师父,成为了新一代的剑豪,并且还难以置信的,用剑斩杀了一头巨熊,此举更是让他一时间家喻户晓,无人不知勘雄十四郎的威名。

  

   “呀!快看!他来了!”

  

   朝着姑娘们伸手所指的方向望去,身后跟随着多名侍从,走在了最前头的英俊男子,便是回归家中的十四郎,勘雄家最引以为傲的长子。他的父母亲正站在宅邸外等待,见到父母的亲自迎接,十四郎倍感高兴,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儿,便来到了许久不见的父母亲面前。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哎呀,真是没见一阵子!我儿子都这么大了呢!”

  

   爽朗的笑脸让他的父母清楚的感受到了孩子的成长,嬉笑连连的点了点头,他的母亲更是激动的将自己骄傲的孩子拥入怀中,久久不忍放开。而当十四郎沉浸在母亲那令人安稳的怀抱中时,一个最令他在意的人,静悄悄的站在了迎接自己的所有人之后。梳理着一头十分艳丽的红色长发,前发耷拉到了鼻子,将双眼完全遮住,显得很阴沉的样子。个子有些矮,相比较之下,十四郎可能还高出了其一整个头,身材又非常纤细,即使不去窥探此人容貌,这般婀娜的身姿也是令人眼神流连忘返。

  

   “真梦,你也来出来迎接我啦。”

  

   轻轻的推开了拥抱自己已久的母亲,十四郎无视了其他同样出门迎接自己的亲戚和下人,直奔站在最后面的那位红长发的“姑娘”而去。

  

   “欢迎回来,兄长大人。”

  

   原本就低着头的此人,见到了来到自己面前的十四郎后,更是弯腰低头,谦卑恭敬的向他打了一声招呼,然则,语气中无一丝生气,亦无一丝的情感,若非人就在眼前,恐怕是以为一块冰冷的血色冰晶正立在此。只是,十四郎完全不在意这位被自己唤为真梦之人的冷漠态度,反倒是投以平易近人的笑容。

  

   “你又穿着女装了,虽然很适合你……啊对了,这个,是给你的礼物。”

  

   第一个礼物,不是送给最爱戴的母亲,也不是送给最尊敬的父亲,更不是宅邸里的任何其他人,而是这位红发的男孩子。十四郎从衣袋中取出了一只别致的发簪,赤木材质,雕刻有八股开的红花模样,设计巧妙。他将真梦的左前发松松挽起,细心的捏住了可动的发簪一头,插入了那柔顺秀丽的红发内,松手一转,夹紧固定,将发下美颜,展露于这庸俗人间。

  

   然而,那对深不见底的绯红双瞳空洞无神,总是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有任何动摇之意。娇艳的红唇也没有吐出任何感言,只是依旧低着头,无情的感谢。

  

   “谢谢兄长大人的厚爱。”

  

   看着依旧低头不起的真梦,十四郎的笑容稍显失落,但仍然不变其心意,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起手来,伸指轻碰,缓缓的托着他的下巴而起。真的是很久不见如此美貌,十四郎的心不禁的怦怦直跳,瞪大了双目,只为将这份美丽再次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他反手背触,温柔的撩过了真梦左眼眼角下的泪痣,像是在为他擦去无形的眼泪一般。

  

   可惜,真梦的眼泪,永远都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滴落。

  

   “够了,你不是还有事得回去做吗,真梦。”

  

   勘雄纪子,十四郎的亲生母亲,内心中燃起了嫉恨之火,恶狠狠的瞪了真梦一眼后,虽忍住了侮辱的话语,但语气中却还是显露了七分的盛怒。她实在是无法理解自己乖儿子的行为,为什么十四郎会将回家后的第一份礼物,送给这个该死的孽子呢?若不是在十四郎面前的话,只怕是会高高的扬起手掌,呼啸过真梦那白皙柔嫩的脸吧。

  

   “明白了,母亲大人。”

  

   总是那么的简短,总是那么的平淡,真梦,他的眼里,似乎没有映照着任何人的身影,给人以寂静且令人发寒的映象。对着勘雄纪子行过礼后,他又步入了宅邸内,静悄悄的,静悄悄的,连走路,都仿佛没有声音。

  

   “十四郎!这你就做的不对了!怎么不把礼物送给你母亲先呢?”

  

   对十四郎给予严厉却非呵斥语气的男人,正是他的父亲,勘雄家最了不起的男人,勘雄总染。势力最大的两个名族中,其中之一便是勘雄家,而勘雄总染,便是其中代表着家族荣耀的当家。他对十四郎,尽管没有母亲纪子那般溺爱,却也是很疼爱的,何况如今年纪轻轻就已是东瀛剑豪,更是让他脸上有光,很是欢喜。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请勿恼火,我这不是把两位看得最重才把礼物藏到最后的嘛!所谓压轴看好戏,最重要的两位的礼物,自然是最后才拿出来呀。”

  

   十四郎高兴的来到了父亲母亲身边,拉着两人的手,笑呵呵的解释起来。

  

   “呵呵呵,真是乖孩子。”

  

   “哈哈哈哈!不见这么段时间!都能说会道了!不错!不错啊!”

  

   两位家长见孩子这么有心,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一起喜笑颜开,亲戚和下人们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全家上下都在十四郎的回归中,愉悦的度过了一段家人重聚的时光。

  

   除了他。

  

   回到了房中,真梦坐在了破旧的坐垫上,一动不动的盯着桌子上,自己最喜爱的小猫咪的尸体,而旁边,则是一把泛着冷光的锋利胁差,刀刃上,还有着渐变为黑色的血迹。小猫的尸体,也是惨不忍睹的被切割成了好几段,桌子也已经被鲜血染红,甚至泛黑。这一切,都是真梦在十四郎即将回家前的晚上所为,他被命令到,必须将这小猫一刀致命,同时再漂亮斩断四肢,断开头颅,切掉尾巴,刨开肚皮。

  

   他做到了,将自己最喜爱的小猫,平时总是喜欢抱在怀里,时不时逗一逗,时不时蹭一蹭的可爱小猫,按照要求的做到了。身为棋子,身为勘雄家不该有的孽子,这就是真梦必须做的事情。他被勘雄家虐待,被冷落,被利用,被锻炼。让他掌握了梳妆美容、歌舞琴艺的同时,也让他习得了杀人技巧,以及变成了冰冷之心。

  

   外头,忽然下起了雨,透过窗口,清爽的微风带走了房间里的腥臭味,还在房外的人们,熙熙攘攘的回到了屋子里头。与别人不同,这种让人避而远之的天气,总是那么的吸引这位冰冷的美人。他探了探头,看了眼窗外的滴答坠下的雨水,便熟练而且快速的拿起了抹布,浸泡了一下早已准备好的水桶里的水后,擦干净了所有的血迹,也将胁差抹得漂亮。

  

   收拾完房间,真梦将胁差系于腰间,拿起了角落里古旧的油纸伞,从任何人都不知道的,自己开挖的密道离去。密道通到了外头的森林,离勘雄家的宅邸并不是很远。在走过几步,弯过几趟之后,便会看见一条绿荫小道,道旁满是鲜花绿叶,还有树木相伴,虽不是特别的密集茂盛,却也是绿影迷踪。

  

   咔嚓咔嚓,即使是走路无声的他,漫步在如此小道之上,还是会因踏过枝叶发出些许的声响。在现在这个时候,不会有其他人出现在这种聊无人烟的地方,所以,显得那么的,幽静。只能听得,滴沥滴沥,淅沥淅沥,雨点打在绿叶花瓣上的声音,还有滴落在土地上的声音,以及滴答滴答的,雨滴打在油纸伞上的微微轻音。轻盈步伐,挑起水面淡淡涟漪,鲜红花朵、翠绿树叶,在他那空虚的赤红双眼中,不及点点滴滴之雨。

  

   他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捧着小猫成了几段的尸体,走到了一个异于他处的地方。这里没有杂草,也无鲜花,只有一圈光秃的土地,还有就是插满了木质的许多小墓碑。他放下了油纸伞,任凭清风吹,细雨打,空着一只手出来,习以为常,一点一点的扒开泥土,挖出了个小坑。随后,将小猫的尸体慢慢的,温柔的放入其中,再拨动挖开的土,埋葬了陪同自己时间最长的小宠物。拔出了腰间的胁差,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锋利无比的刀刃,将雨滴一分为二,干净利落的切下了一片不厚不薄刚刚好的树皮,反手握刀,熟悉的在树皮的光滑面刻上了一个“猫”字,呆住了片刻后,他又补充了一个“松”字,算是纪念当初在松树底下发现了这只小猫吧。

  

   刻完两字,挥手甩刀,随即入鞘,动作没有半点的瑕疵,堪称完美。

  

   蹲在了这片小墓地上,环视了一下眼前所有的立碑,也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和语言,只是沉寂在雨声中,又那么一小会。这期间,油纸伞被坏心眼的风儿,恶作剧似的吹到了别处,这才让真梦将视线从墓地上挪开,迈着小步子,不慌不忙的追着油纸伞走去。

  

   淅沥淅沥,滴沥滴沥,阴沉乌云,漂浮天际,洒下不大不小的雨滴。绿叶晃荡,摇摆不定,轻轻凉风,带着雨水游荡,飘啊飘,落到土地之上,带走了尘埃。

  

   这种时候,总会有一位偷偷潜逃的人在此绿茵小路间漫步,双目总是无神的盯着令人沉闷的落雨乌天,这次没有转着雨伞,而是追着被风偷走的伞儿,可晶莹剔透的雨滴,映照的,还是毫无表情的美貌。

  

   他听说,这条小路上,会有在雨天才会出现的,吃人的妖怪,只要对其微笑,或是友好相对,便会被吃掉。于是乎,喜欢雨天的他,就更加喜欢在天降甘露之时,流连于喜欢的这条小路之上。

  

   碰。

  

   油纸伞终于停了下来,真梦也就跟着停下了脚步。不过,他的双眼不再是看着到处飘的油纸伞,而是注视着眼前,在雨中,和自己一样湿漉漉的,穿着着似透非明的和服,容貌完全不亚于自己的美人。低着头的女子也注意到了在这静谧的小道旁,轻抚双腿边成滩的雨水,徐徐的抬起头来,雨水顺着她湿漉的头发滴落,将她的头发拉开,使她和真梦四目相对。只见这位雨中的异样美女,半闭双目,翘起嘴角,向同为雨中美人的真梦,送去倾心的,微微一笑。

  

   此为无所追求的他,唯一期待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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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雨点,轻轻的打在了呆呆伫立的两人身上,湿透了的衣服隐隐约约的显露出嫩滑的肌肤,与红发的真梦相反,不知名的异样美人,有着一头墨蓝色的长发,以及和常人不同的苍白肤色。然而,这些对真梦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他听说过,这里呢,存在着会吃人的妖怪,只要对其示好,就会被残忍的吞食。

  

   真梦没办法自己对自己下手,所以,他乞求着与那吃人的妖怪相遇。没有理由活在这个世界上,却也没有理由自己了结自己,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传闻的妖怪上,真梦,有点疑惑的倾歪了脑袋,冰冷的问道。

  

   “妳不吃掉我吗?”

  

   雨,还在下着,仿佛在为两人的邂逅,奏起一段小曲儿。雨声中,异样的女人,还是对着真梦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将他的疑问,置之不理。

  

   对着这样的反应,真梦纳闷了一小会,他左顾顾右盼盼,小步的踏着松软的泥地,捡起了女人身旁的油纸伞,撑在了两人头顶,遮挡着细小的雨丝。嗒嗒嗒嗒,滴落在了油纸伞上,鸣响起不同于其他的乐声,在常人听来或有些许烦躁的雨声里,湿答答的女人,缓缓的站了起来。她身上的水珠子顺着凹凸有致的身线滑落,浸透了的衣裳略微的变得沉重,双袖耷拉垂下,拉开了她的衣襟,裸露出了诱人的香肩,还有那足以抓紧男人视线,双乳间清晰可见的沟壑。即便是异于常人的肤色,恐怕也会令男人的脑袋忘却常识,随着她们的美色消逝于人间。但对真梦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于是乎,他又冷淡的问道。

  

   “妳不吃掉我吗?”

  

   真梦不明白,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和传闻所说的不同,妖怪怎么没有吃掉自己呢?难道,就连妖怪都讨厌自己,所以才不想吃吗?在摸不清女人是不是传说中的妖怪时,真梦恐怕是从成为勘雄家的养子以来,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即便很不明显,也还是有着不满的表情。

  

   雨势,稍微的变大了,哗啦哗啦。

  

   在风中,就算是被雨水打湿了的头发,也还是被微微扬起,赤与苍的秀发顺着风向漂荡,赤红的头发往后离去,墨蓝的头发则是不舍的跟随。就跟如今两人的心境相似,正当询问无果,真梦稍显失望的想要转身离去之时,异样的美女,抬起了湿漉的双手,捧住了真梦的脸颊。那是如同雨水在脸上流过的触感,让真梦稍微的惊异,其温暖的体温透过了那对冷冷的手心,将那转瞬即逝的情感,清楚的传达到了她的心里。

  

   温柔一笑,便是四唇相接。

  

   大雨倾盆,密集的雨形成了朦胧的幕布,然则遮挡不住这直击人心扉的迷人一幕。风雨中,在伞下,一红一蓝的两位美人,在邂逅不过多久之时,交付彼此的初吻。娇唇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冰凉,柔若流水似的湿润,抹过了从未沾染女色的嘴唇,既温柔,又深情。依依不舍的相离,墨蓝色的长发散落在了美女的脸前,在那总是不变的温和笑容上,点缀出几分抚媚。

  

   “妳干什么……?”

  

   第一次被这么对待的真梦,竟是有些不知所措,与平常冷漠的态度相比,虽非惊慌失措,可正是这般少有的失态,甚是可怜可爱。更加匪夷所思的歪着脑袋,这让他开始怀疑眼前的女人究竟是否为传闻的妖怪,还是说不过是有点奇怪的女子罢了。而正当真梦的疑问不断的从脑海里涌现时,眼前的美女又一次的将漂亮的脸庞凑近了过来。

  

   雨点不再沉重,雨丝不再密集,嗒嗒、嗒嗒,小曲儿即将奏到尾声。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不再惊奇的真梦用空着的手轻柔的挡住了那凉爽的双唇,就像是只要用上丁点儿力气,就会把这对诱人的嘴唇戳破般,也使得真梦不自觉的控制了自己的力道。吻上了纤细的指尖,这次轮到奇怪的美人疑惑了,模仿着先前的真梦,她也歪了歪脑袋,晶莹的水珠子顺着墨蓝的发丝滴落,那与雨无异的水滴,吸引到了深邃的赤红眼瞳,随之降落的视线,真梦注意到了女子脚下可能会让人吓一跳的事实。

  

   她的脚并非实在,而是与水滩融为一体,倒不如说,那看上去似乎还有点黏糊糊的样子,能否说是水滩都不一定。定睛一看,仔细的瞧了瞧,才发现,不仅仅是如此而已,那透明却又带着明显苍色的一坨透明物,竟然还在水滩中蠕动。顺着一体的脚往上看,才知道连身上的衣服都有点像是那软乎乎的东西所变化。看来,她确实是妖怪,可为什么不吃掉自己呢?真梦仍然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嗯……?”

  

   见到真梦还是用手挡着自己,妖怪女子和他一同陷入了疑惑。两人抱着不同的心情和疑问,却做出一模一样的可爱举动,在旁人看来,仿若画中美景,为幽静的林间添上了美丽的画面。霎时,查觉到了雨势徐徐退去,真梦才回过神来,不再对异样的美人抱有期待,一言不发的转身,迈步离去。

  

   “妳为什么要跟着我?”

  

   才走没几步,便停在了湿润的泥路之上,真梦没有回过头,冷淡的问道。

  

   似懂非懂,异样的美女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答,只是静静的随着真梦停下了跟随,站在了其身后。除了细声的风雨外,真梦没有听到他想要的答应,只好继续迈开优雅的步伐。然后,一声清晰的踏进了小水滩的脚步声,使得刚走出一步的真梦又再次驻足。

  

   “请不要再跟过来。”

  

   在遇到奇异的女子之后,位数不多的交谈中,真梦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并非空虚的询问。实际上,若是真的会跟随真梦回去的话,他倒也无所谓,顶多就是引起骚动,接着妖怪和自己都没有好日子过而已……即便真梦从来都没有过上好日子。

  

   但他却还是开口了,不要跟来。那是出于什么原因,什么心态,他并不清楚。想到了这里,真梦回过了头,毫无生机的双眼,将奇异的女子映入了美丽的眼帘内。

  

   “妳叫什么名字?”

  

   对真梦的提问,妖怪愣了愣,随之又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敞开双手,想要将真梦拥入怀中。轻轻的,真梦将她热情的双手挡下,再次问道。

  

   “妳没有名字吗?”

  

   “…………嗯”

  

   风儿,呼呼的吹了起来,清凉的雨丝扑打在了真梦的脸上,妖怪的头发上。第一次对自己的话有了反应,却也没有再让他出现之前那样的动摇。

  

   “那……”

  

   真梦看了看她总是不变的笑容,以及全身湿漉漉的姿态,微微的张开了口。

  

   “我就叫你雨濡吧”

  

   抚媚的微笑,从妖怪的脸上消失,变成了些许的意外,妖怪低声的叨念着真梦给自己起的名字。

  

   “雨…濡,雨濡?雨濡……”

  

   渐渐的,微笑又再次回到了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双颊泛起了红晕,由于肌肤苍白,更是明显可见。较之先前不同,那是一张纯粹高兴的笑脸。

  

   “雨濡,请不要跟着我。”

  

   真梦并不理解她这种反应,而是继续用无调的嗓音,告示着妖怪。可是,妖怪似乎没懂自己的意思,反倒是更加执着的想要拥抱自己。困惑,爬上了柳眉梢间,真梦对她没有任何的感情,这样的行为着实让他无奈,叹了叹。

  

   “若是继续跟着我,你我就永远都不能再见面。”

  

   这般情况,实际上真梦遇见过很多次,由于自己的美貌,经常会有人对自己投来爱意。身为勘雄家的人偶道具,真梦自然是一概回绝,若是对方相当执着,那就会编出适当的谎言借口,远离对方,要还是执迷不悟,那就只能倒霉的成为真梦的刀下亡魂。

  

   “我还想跟妳谈话,所以,能请你不要跟着我吗?”

  

   雨,停了。

  

   不再有晶莹的雨珠低落,乌云退散,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阳光,洒落在寂静的森林之中。

  

   妖怪微笑着,点了点头,退到了树下的阴影,温柔的视线未曾从第一次见面的人身上离开,只是注视,安静的道别。真梦也向她行过一礼,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原本走来的小路,回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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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眼的阳光,取缔了雨水,洒落在真梦的伞上,真梦将伞稍稍放低,遮挡住自己不太喜欢的亮光,低下头去,发现,身上的衣裳,竟已然干爽,仿佛就没有被雨打湿过似的,不只如此,就连自己的头发和身体,都没有湿过的迹象,显得不可思议。他回想起了林中相遇的妖怪女子,遗憾的摇摇头,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要到此结束,结果却遇到了个奇怪的妖怪,还给人家取名,失落的真梦,无自觉的叹了口气,通过密道,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关好密道出入口,真梦将湿漉漉的雨伞放置到房间里,角落处的一个木桶之中。他虽然是一个男孩子,可在勘雄家内,却只有寥寥几人清楚,那便是勘雄夫妇,以及他的兄长,勘雄十四郎。对外,还有对内的大部分人,都把他当作女儿来对待。之所以这么做,也都是现任当家,总染的意思。

  

   “时间差不多了。”

  

   只要亲眼见过,换做谁都会明白,这位当家并没有把真梦当作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让他和下人们一起做同样的苦活,却住在连下人都不如的小房间里。呼之则来,唤之则去,被总染冷漠看待不只,还要被纪子刁难责备,甚至连部分张狂的下人,都会因为他过人的美貌和冷淡的态度而将其欺辱。总而言之,在这个家中,并没有他真正的容身之处。

  

   真梦整理好穿着,拉开了房门,走向了习惯的饭堂,跟仆人们一起准备着今晚为了庆祝十四郎归来的盛宴。从小就习惯煮炊的真梦,在这一方面,可谓是达人级的名厨,可出于对他身世的考虑,总染从来都不会让他主厨,甚至有他帮忙的料理,都会有专门的人进行试毒。警戒到这种程度的话,那为什么还要同意这样的人进入厨房?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疑问,后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那是夫人说服了当家同意的。

  

   不得不说,大家一开始也都很担心真梦会不会真的在料理中做些什么事情,久而久之,这位沉默寡言的小美人以一如既往的行动,证明了他从没有过那样令人害怕的心思。行云流水的动作,对味道的掌握,以及火攻刀功的娴熟,更是让不少师傅刮目相看,赞不绝口。有时候呀,主厨甚至是会瞒着当家和夫人,偷偷的让他做几味料理上桌。不知情的总染,还有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的纪子,都总以为主厨们的厨艺大有进步呢。

  

   “真梦!你在这呐!”

  

   当他用锋利的刀子为土豆削皮时,一声令在场的人都想不到的呼唤,回荡在刹那间安静了的厨房之内。十四郎兴高采烈的,一边对着下人们笑了笑的打招呼,一边朝着完全对他没有反应的真梦走去。

  

   “我听母亲说了,在这种时候你都会在厨房里做饭,没想到还真是啊!你做的料理一定非常美味吧,说起来这么多年,我好像还一次都没尝过你亲手做的料理呢。”

  

   面对热情的十四郎,真梦毫无所动,只是继续着手头里的活儿,一言不发。

  

   “嗯……”

  

   结果,没得到回应的十四郎,竟然就站在了真梦的身旁,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安静的看着他熟练的每一个动作。

  

   “兄长大人,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若是被母亲大人得知,她一定会责怪我的。”

  

   沉默了一小会后,真梦总算是忍受不了十四郎的视线,轻轻的放下了削好皮的土豆和刀子,低着头,平静而冷漠的,请求十四郎离开。

  

   这样的态度,就算是十四郎也只好乖乖退让,环视了一下周围,对自己有所顾忌的仆人们都没法好好的继续干活,也使得他直到真梦所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可他却仍然用爽朗的笑容,拍了拍真梦看似瘦弱的肩膀。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了,只是,做完饭之后,一定要跟我同席享用啊。”

  

   在旁人的眼里看来,这几乎可以说是一种恶意,邀请本身就被当家和夫人排斥讨厌的真梦一起用餐,无异于为真梦招来排斥和谩骂。然则,十四郎是真心的希望和自己美丽的“妹妹”,久违的一起用餐。

  

   “尽管是兄长大人的意愿,可还请容许我拒绝。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不会愿意看见我和他们同席而坐的。”

  

   将手中削好皮的土豆放入筐中,真梦再次拿出新的土豆,重复着一样的活儿。他的表情仍然是一成不变,好似天生的面具一般……一个精心雕琢的面具。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十四郎无奈的苦笑着,同时,也心痛着。这并不是十四郎想看见的脸,他想见的,是更加美丽、温柔的、慈祥的笑脸,就像那个人一样。

  

   “那至少,找个时间,你我两人一起吃一顿饭吧,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聊聊。”

  

   还是不肯轻易放弃的毅力,让下人们里的女性红润了脸颊,那对执着而坚定的双眼,无意中引来了许多姑娘的爱意。

  

   “有时间的话。”

  

   除了真梦,这个特殊的“姑娘”,完全不为所动。很随便的回应了十四郎一句后,对他视若无睹,自顾自的继续着手头里的工作。真梦从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情,在做饭的时候停手,因此使得不少人觉得他很自大,也很讨厌。

  

   十四郎总算是放弃了,过于的纠缠只会换来厌恶,识相的有为青年,最终还是离开了厨房,临走时,还回过头看了看真梦做饭的背影……随之,嘴上出现了有点满足的微笑,便慢步离去。

  

   夜里,勘雄家热闹无比,勘雄总染不仅将亲朋好友尽数请来,还让自己的佣人们也一起共享这欢乐的一宵。大家说说笑笑,吵吵闹闹,欢乐无比,虽然还是上下有秩,可一切都还是那么的和谐。这就是勘雄家有多么看重和疼爱爱子十四郎的证据,也是,真梦多么不受欢迎的证据。

  

   唯有他一人,独自离开了喧哗的宅子,来到了聊无人烟绿林小道。那氛围不适合自己,更何况自己的存在,对勘雄家来说,是多么的碍眼和不讨喜,要是真在宴会上出现,怕是隔天又要被当家给狠狠打骂一顿。

  

   白昼时,天降骤雨,在这里积累了一个个明亮如镜的水洼,真梦为此驻足,缓缓蹲下,望着明镜倒影,左看看,右看看,把自己的脸,好好的映照在无神的双眸之中。绯红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宛若天上之物的双瞳,鲜艳赤红,左眼角下的泪痣,更是为其绝美的容貌添上点睛一笔。面对这样的美人,他自己,真梦,露出了绝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展现的,微笑。

  

   “娘亲……”

  

   林中的虫鸣声吱吱作响,盖不过一声深情又悲伤的呼唤。真梦,原本并非随勘雄姓氏,他在被总染认养之前,一直都随着母亲的姓氏,全名唤作红神真梦。他双手环抱着自己,饶有滋味的看着雨坑里,自己的倒影。真梦和他的母亲,长相一模一样,没有毫厘之差,可以说是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真梦是男孩子而已了吧。正是如此,真梦才总是会在寂寞难耐的时候,静悄悄的来到这里,依靠自己和母亲相同的长相,来慰藉自己。

  

   红神幻实,真梦的母亲,曾经是一个很活泼可爱的姑娘,后来遭了变故,变得忧郁内向,特别是在生下了真梦之后,更是差点将自己手中刚刚诞生的亲骨肉,狠心的摔死。

  

   真梦温柔的笑了笑,在水中看到了昔日慈祥的母亲。

  

   “我想看到的,就是你这个笑容。”

  

   忽然的,在寂静的森林中,熟悉的声音,让真梦的笑脸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警戒和微微的怒意。在树木间的阴影中,十四郎徐徐的出现在真梦的视野里,笑脸满面的朝他走去。

  

   “刚刚看你自己偷偷的离开,还以为你要去哪里呢,原来你还知道这么个好地方。”

  

   说偷跑出来的,十四郎其实也一样,瞒着家里的各位,尾随着真梦来到此地,如今家中,恐怕是找不到十四郎正乱成一团呢。他却毫不在乎,能够在这里见到真梦的笑脸,可是比待在家里看自己所憎恶的嘴脸要好多了。

  

   “兄长大人,为什么在这里?”

  

   乍一看上去,似乎和平常毫无表情的脸没什么区别,但十四郎看得出来,被自己打扰了的真梦很不高兴。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呢,为什么会在这里?”

  

   十四郎故意挑逗着真梦,从先前看到的画面,聪明的十四郎清楚真梦到底在做什么,实际上,他也在期待着“那个人”的出现。好在没白跑一趟,这样一来,就算是回到家中挨骂,倒也是值得了。不过,他也有些后悔。原本就不太和自己说话的真梦,现在可能更加不太喜欢自己了。

  

   “当家和夫人让我待会再在宴会上出现。”

  

   真梦转过了身,不再理会十四郎,继续傻傻的盯着水中的倒影,只是这回,映照的是自己,而不是他的娘亲了。

  

   “为什么?”

  

   对真梦的回答感到了匪夷所思,十四郎还以为父亲和母亲铁定是不会让真梦在宴会上出现的,对这个“女儿”无比讨厌的他们,竟然会刻意安排真梦的出席时间,十四郎霎那间便皱紧了眉头,转动着脑子寻思着如此做的线索。

  

   “因为我就是为了这一刻,才会被勘雄家认养。”

  

   真梦抬头仰望着,夜空中洁白的皎月,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等等!真梦!”

  

   十四郎见状,也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与真梦并肩而行。短短路上,十四郎总是寻找话题,希望能和真梦聊聊,可惜真梦一路上,都紧紧的闭着嘴,像是身边根本就没有人一般。无奈的十四郎只好耸肩放弃,他觉得,也许根本就没有人能让真梦主动去谈心事。

  

   回到家中,竟是宴会最热闹的时候,虽然因为找不到十四郎,稍稍的有些坏气氛,可后面,大家还是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喜庆的表演里。真梦别过十四郎,回到了房间里。做好了被总染和纪子责骂的觉悟,他也赶紧的回到了父母亲的身边。

  

   “十四郎!你到哪去了!知道刚才找你找的多急吗!”

  

   总染只是余光扫过,便从熙攘的人群中见到了爱子的身影,语气中颇有怒意,更多的似乎是着急,以及欣喜。

  

   “快过来!这边有人要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纪子,十四郎的母亲,不仅完全没有怒气,更是喜笑颜开,恨不得自己起身去把十四郎给拉过来。

  

   “是!我这就过去,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原本就因为不清楚真梦出席的原因,现在父母亲的态度又让十四郎倍感疑惑,直到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才明白了他们这么急忙的需找自己的原因。

  

   北川家的当家还有其闺女,也来到了今夜庆祝十四郎回归的宴会。

  

   “哦!令郎真是英气焕发,玉树临风啊!想当年还是个毛头小鬼!现在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笑嘻嘻的拍了拍十四郎的肩膀,十四郎认得此人,小时候也见过几次。不过,就算是没见过,十四郎也兵丁有所耳闻。

  

   “快叫声北川叔叔,小时候他可是抱过你好几次呢!”

  

   总染催促着十四郎打招呼,他自然是不敢含糊,毕恭毕敬的叫了叔叔。

  

   “啊哈哈哈!乖!好!真好啊总染,有这么个出息的儿子!”

  

   北川本四高兴的哈哈大笑,总染也是格外的高兴。家长们异常的欢喜,让十四郎顿时就不明所以,只见他母亲,偷偷把他拉到了身边,凑到了儿子的耳边,仔细的说道。

  

   “你也知道,北川家和我们总染家是现在东瀛的两大家族,自古以来就难容彼此。可自从你本四叔当上了当家后,情况就有所转变,不仅停止了争斗,还一直向我们示好,拉拢了彼此之间的关系。早在之前,就希望你能和他闺女儿成婚,今个儿你回来,正好是时候!喏,就是在他身边的姑娘,怎么样,漂亮吧?”

  

   顺着纪子所指的方向望去,一位风华正茂的美少女出现在了十四郎的眼帘里,她的皮肤白里透红,通透细嫩,仿佛吹弹可破,穿着着的和服为其量身定做,将她婀娜的妙曼身姿体现的淋漓尽致,红润的嘴唇,挺拔的鼻子,抚媚的双眼,长长的睫毛,柳叶般的眉毛,组合成了一张柔美的脸庞,依稀乌黑浓密的长发由华丽的发饰别起,是个典型的大和抚子型美人。

  

   “北川爱樱,见过勘雄公子。”

  

   “爱樱……?”

  

   因为满脑子惦记着真梦,一直忘记了……自己曾经的青梅竹马,北川爱樱。

  

   自自己拜师学艺到如今,已有好几个春秋,不提与前东瀛最强的剑豪学习时有多么的辛苦,在这之后与其对决,以及后来斩杀巨熊,这些令人心惊胆战的经历,让十四郎将许许多多的事情抛之脑后,直到亲眼见到过去种种的牵挂,才慢慢的放下心中无时无刻的警觉。

  

   先是真梦,现在又是爱樱,十四郎慢慢的回想起了过去美好的日子。温馨的感觉使得年轻有为的他放松的露出了微笑,向着自己熟悉的青梅竹马不好意思的道歉起来。

  

   “哎!我真是对不起呀!爱樱,竟然差点忘了妳!刚从师父那离开不久,又经历过拼上性命的死斗,这会儿脑袋还没缓下来,真是不好意思。”

  

   十四郎虽然面带笑容,但那赔礼却也是真心,何况,爱樱也早就盼着儿时玩伴的归来,高兴还来不及呢,根本就没有将这样的小事放在心里。她拂袖遮唇,嘻嘻一笑,一改方才客气的语气,亲切的叫着十四郎。

  

   “嗯哼哼~十四郎哥哥还是像以前一样有点冒失呢。本来还想着会不会已经变得更加稳重了,没想到竟然会将一起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给忘记,真是的。”

  

   自己的爱女如此高兴,其父本四自然也是乐呵,放着后辈不管,拉着勘雄举杯痛饮,谈笑风生。领会了父亲的好意,爱樱也是不拘束的坐在了十四郎的身旁,十四郎的母亲也是赶紧让十四郎坐下,催两人好好的聊聊天。

  

   当大家都其乐融融,好不欢快时,勘雄便对下人示意,开始了早已准备好的节目。门外纷纷的走进乐师,分坐在房间里、当家桌正前。房里的喧哗一瞬间便消失无踪,寂静包围了整座宅子,下人、客人、主人,都静待着表演的来临。

  

   来了,随着乐师的指间拨动,琴弦开始奏出一个又一个的音符,起初只是单调的音节,可当不同的乐器接连响起时,原本单调的音符便串合成曲,从轻轻小调,徐徐上升,宛如空中阴云结合而成,风雨欲来。这样的音乐,阴郁而沉闷,与此时此刻欢乐的庆宴,根本搭不上调。此等不合适的节目,令本四拿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眉头微微一皱,却在即将靠口时,被勘雄恰好的插话。

  

   “莫要着急呀,本四兄,好好的看下去吧。”

  

   勘雄明白本四不满的原因,却不做任何的解释,只是乐呵呵的让本四继续耐心的看下去。他从来不是一个不懂气氛的人,既然如此,本四也只好配着这邻人心情郁闷的音乐,不爽快的咽下杯中美酒。

  

   音调略微浮升,节奏优雅徐缓,附和着主乐的乐器,在其中穿插节拍,尽管动听,却也不会喧宾夺主,反倒是绝妙的配合,使得整体的感觉悠然自得,先前阴郁的压抑,开始变成了宛如清风扑脸般的清爽,听得人心旷神怡。这时,真正的主角登场,穿着着鲜红艳丽,夺人眼目的华丽和服,从外门,一步,一步,又一步的,伴随节奏,仿佛踏着清风降临,在舒爽的乐声中,轻挥衣袖,点点飘来。

  

   真梦的出现,也让音乐再次改变节奏,主乐转换,轻快飘扬,传达到脑海里,回荡的皆是雨点敲打的响声。好似轻松,却也空荡,甚至都会觉得,音乐的震动,就像是低落在皮肤上的雨点,凉爽得有点刺痛。而缓和了这般虚无的欢乐,便是眼帘中倒映的绯红美人。

  

   鲜红的秀发在“雨中”荡漾,透明的“雨滴”随映而红;湿答答的艳红服装,看似沉重,却也随舞而动、随风而起,长长睫毛下;那双不知可否留有人物景色的深红瞳孔,在此等“雨”中若隐若现;踏着舞步的双足下,好似能够见到阵阵散开的涟漪。音乐化为了雨,洗涤着众人在世俗中听惯吵杂的双耳,舞者变为了梦,安抚着于现世中忧虑疲惫的心灵。

  

   “雨”,越下越大,真梦的动作,随着开始激烈的音乐而大幅度的舞动,其飘渺而不可猜测的脚步,也越发的豪迈,娇柔的身躯以婀娜的曲线相应,加之音乐的附和……啊!此乃狂风暴雨,豆大的“雨点”,仿佛被其落打在身上都会疼痛的叫出声,身体不自觉的才升了畏惧雨退却。此时,一阵风吹,房子里的人们都难受的闭上眼睛,待到睁开时,却见到真梦,已然来到当家桌前,为勘雄家三人、以及北川家两人的酒杯之中再添美酒。

  

   “啊……”

  

   尽管这是勘雄的安排,但可连他在内,桌前的几人全都坎德目瞪口呆,一动不动。真梦手中,也不知觉间拿过了装满酒的酒杯,双手捧而举,抬头仰而喝,淅沥淅沥,咕咚咕咚,几乎看不见喉结的脖子,顺畅的流过了从口灌入的酒水,一饮而尽。

  

   当最后的一滴酒也从杯子中离去时,掌握了时机的乐手们,也相继的停下了手中的乐器,只剩几样依旧弹奏。狂风暴雨离去,阴云消散,换来的,乃是明媚阳光以及清新的空气,逐渐改变的氛围,也令真梦的舞,较之收敛,几乎没有多大的动作,仅仅只剩手足间轻微的举动,他慢慢的低下身,用红色的衣裳遮蔽了自己通透的肌肤。停下的乐器又再次响起,只是节奏已然不相同,尽是欢快与明朗。反之,原本还是主调的乐器,则变成了陪衬,如雨后的甘露滴落,点缀着。

  

   再看真梦,双手藏于袖内,一手摘下了鬓角发簪,散落丝滑秀发,遮挡双眸,一手徐徐挽起,遮蔽朱红柔唇。整个人化为了雨后艳阳,如梦如幻,仿佛真的发出了刺眼的光芒似的,美得,连贪婪的眼睛,都无法再多望一瞬。

  

   终于,“雨”,停了。

  

   不等早已呆若木鸡的当家下令,清静的一点都不亚于真正的雨后美景的房子里,乐师们纷纷弯着腰,向着主人们行礼退去,在宽敞的房子中间的真梦,被他们退场时所掩盖,待到乐师们最终消失后,就连极其富有存在感的真梦,也已经在彷徨之中,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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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届时,沉浸在美妙歌舞后的人们,稍待片刻后,才由被深深感动的爱樱,给予了赞赏的拍手,然后,一声接一声的,啪啪啪的拍手声,充满了整个屋子里。没有拍手的,只有陷入了不同心思的四人……

  

   “总染兄,刚刚那位就是……?”

  

   本四愣了许久,双眼依旧盯着刚刚真梦所在的位置不放,拍了拍身边的总染,惊讶不已的问道。

  

   总染虽然也是陷入了恍惚,但很快的就回过了神,脸色有点难看,仍强颜欢笑的对这本四回答。

  

   “啊……啊!她就是吾家的小女,名勘雄真梦。”

  

   “真梦……真真假假……如幻如梦,好名字,好名字啊!啊哈哈哈哈!”

  

   忽然放声大笑,细细的品味了一下美人的名字后,北川北四的脑海里,已然无法抹去其妩媚动人的容貌身姿。见他那对眼神中的欲望,总染也是咧着嘴,冷冷的一笑。

  

   “………………”

  

   在两位大人物开心的谈话时,十四郎也从美梦中醒来,双眼别过,余光中充满了冷漠的,瞪视着父亲的背影。

  

   “幻…实……”

  

   就连一向来都对真梦表现出厌恶态度的夫人,勘雄纪子,也低声叨念着一个大家都不愿意提起的名字……

  

   各种各样的思念和心情,在这场宴会中,交织与纠缠着。

  

   屋子外,乐手们都向真梦道过别后,各自离去。他们都是纪子从外头招来的,过去似乎是在一间酒楼中共同演艺的同伴,后来,因为一个人的逝去,大家也就分散离去。真梦以勘雄家小姐的身份送别了乐手们,又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

  

   褪去了华丽的和服,将十四郎送给自己的发簪随意的放置在桌子上。他来到了一面铜镜前正坐,手拿一把古旧的木梳,整理着自己耷拉的头发,每一天都会如此,每一天最让轻松的,也是如此。真梦会被勘雄家收养,也不过是因为勘雄的野心,毫无目标的自己,也就顺着他的意,走着自己已经被决定好的道路。即便这条路的最后,将会是通向死亡的终焉,真梦的心,也没有一丝丝的畏惧。当然,若能在此之前,就由谁来将他送往黄泉彼岸,却也是乐意至极。抱着这样的心态,真梦度过了几乎没什么变化的每一天。

  

   除了,每当苍穹落下透明的甘露时,真梦才会感到些许的解放和安详……尽管自己追求的那个雨天里、森林中妖怪并不会吃人,稍微有些令他失望之外,依然是对雨天感到向往。想到了这里,不知为何,脑海里闪过了先前见过一面的雨中妖怪。

  

   “她……雨濡……”

  

   从来都对外人不怎么感兴趣的真梦,不经意间,从嘴里念出了自己给妖怪取的名字。

  

   每天,当自己能够看见的时候,有意识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黑暗,以及潮湿。从娘亲的身边离开,已经有多久了,不太清楚。不太擅长思考的我,对时间也失去了概念,只是在这里,苟且生存。噗尼噗尼,挪动着身子,沿着早已熟悉的小道,来到了山洞外面。今天的阳光有点毒辣,若不是这里是森林,我也不想从山洞里出来。

  

   “呜……”

  

   蝉鸣声和温热,令我难受,近些天的干燥,使得身体的湿润度下降,身体不仅变得越来越小,还更加难以行动,再这么下去,可能我就要消失了也说不定呢。

  

   树荫助我躲过了凶狠的阳光,清风也将我从炎热中解救,前往目的地前的路上,留下来湿答答的一条痕迹,也正散发着朦胧白雾,尽管艰难,还是来到了这里,一个池塘边。清澈的流水,绿荫环绕,在这里,不仅清凉许多,有给予了我足够的适度,偶尔还可以在这里觅食,我很喜欢这里。

  

   娘亲曾这么说过,去寻找自己的归宿,就是我们的命运。只要是愿意为这样的我们,给予一份温柔的关怀,便是今后永远的爱人。池面,因为我的撩拨,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盯着那通透的池水,静静的发呆。若是要寻找夫君,自然是要去人稍微多的地方,然而,一旦被过多的人查觉,又会变得很危险,柔弱的我,并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只要人类想,随时随地,我都能化为一滩地上、任何人都不在意的水洼。

  

   其实,这些都不可怕,如果未能遇到归宿便消失无踪,那也只是回归于这片美丽的大自然中,没有得到过什么,也就不会有失去。呼呼呼,疾走的风,刮得我身上,也泛起了波澜,舒适的感觉,我不禁的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感受着湿润的泥土的芳香,享受着无法考虑太多事情的心情。

  

   忽然,一只彩色的蝴蝶,引起了我的注意,飘飘忽忽的,在我眼前飞过,顺着望去时,我见到了一个人影,出现在离我有一小段距离的地皮旁。那里,是我发现了这片池塘前就很在意的地方。在这森林当中,少有的连草都不长的一块地,上面插许许多多的树皮,非常的奇怪。现在看来,也许就是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吧。

  

   躺在了原地,我一动不动,这样英爱不会被发现,毕竟在这种天气还湿答答的我,一看就很不对劲。谁也不希望,在出来放松的时候,引起市民不必要的意外,甚至是葬送自己的性命。就这么的,我一边不引起注意的伪装着,一边观察着那个人。

  

   他的手里,似乎捧着什么小动物……的尸体。而且那尸体还相当的糟糕,就算是我,也本能的感受到了那是遭到了十分可怕的虐杀。而面对如此不堪入目的尸体,那个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冷漠的用自己白嫩的手挖开了黝黑的泥土,将可怜的小动物的尸体,埋在了里面。随之,他拔出了腰间的一把短刀,割下了一棵树的树皮,干净利落的在上面刻了什么之后,插在了埋着尸体的泥土上。

  

   之后,他就保持下蹲的姿势,在那里呆望了许久。而我也,看着这样的他,许久。

  

   有时候,会看见,有时候,又见不到。从何时开始,观察那个人,成为了我的习惯。不擅长思考的我,也开始在寻思,他在想什么呢?为什么总是来埋葬小动物的尸体呢?他为什么总是毫无表情的样子呢?尽管想不通,尽管得不到答案,却还是令我沉迷于其中。

  

   久而久之的,就连在黑暗的洞中休息时,我都会想到他。滑溜溜的身体,会因为他而变得更加的湿润;空荡荡的脑袋,会因为他而变的更加混乱;冰冷冷的肌肤,会因为他而变得更加滚烫。为什么呢?即便是常常能够见到,可别说是萍水相逢,彼此之间,就连正面都没有对上过一次,为何,我会这么的在意那个人呢?

  

   母亲曾这么说过,我们,是为了爱,而活着的。

  

   某一天,我在洞里面休息着的时候,听到了外面,动听的声音,那是我最最最期待的时候。黑暗和尖锐的石锥等都阻止不了脚步,快速的挪动着努力模仿成人类双腿的下半身,来到阴暗的外头。啊,清凉的风扑面而来,点点雨滴的从天上落下,神清气爽,精神焕发。我很高兴,或许还咧嘴欢笑着也说不定呢,谁知道呢。不管怎么样,我压抑不住对这般好天气的向往,一边高举双臂,一边在雨中徘徊。

  

   清风柔雨里,我暂时的忘记了搅乱着心思的那个人,尽情的补充着这些天干燥造成的贫弱。平时不敢前去的、那些没有被繁枝绿叶遮蔽的地方,此时此刻也成为了最为舒畅的乐园。忽然,一个酿跄,太过忘我的闹腾,不小心被绊倒在地。就这么坐着,仰面闭目,也不打算再起身,享受着天降甘露的喜悦和轻松。

  

   碰。

  

   嗯?似乎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撞上了发呆的我。睁眼一看,是一把伞,曾经在雨中见识过的,用来遮挡雨的工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不见人影的地方呢?我正打算伸手,正要触碰到,眼里,便被一个日思夜想的人影充满。

  

   是他……

  

   看上去,或许很像是女孩,但我明白,他是一个男性,那股吸引人的味道,和着雨和风,飘到了我的鼻前,触动着我的嗅觉,也拨动着我的心弦。这是第一次,距离这么近,面对面的相见吧。

  

   他一直都没有表情的脸上,尽管很微小,但可以看得出那脸颊上些许的变化,那小小的意外,给予了我一阵新鲜感。自然而然的,我对他流露出了笑容,并且,仔细的观察着他。

  

   “妳不吃我吗?”

  

   他有点疑惑的看着我,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虽然不太明白,可我还是对他继续展露着笑容,希望他能对我解除戒备。若是对方回应了自己的感情,那毫无疑问的,就是将与自己相伴终身的对象。

  

   他似乎着急了起来,左顾右盼,迈着小步,踩踏着雨洼,弯腰捡起了雨伞,来到了我的身边,为我遮挡。啊……霎时间,我整个人感到了一股温暖,是因为丝丝细雨被阻断,还是因为异样的心情在这身躯之中沸腾呢,我不知道,只是很开心……比起久违的雨天来得更加的开心。此时,他又问。

  

   “妳不吃掉我吗?”

  

   那双深红色的孤寂眼眸里,我看见了渴求,终于,我得到了答案,他之所以会吸引我的原因,我之所以会在意他的原因。比起不擅长的表达,我还是站起了身子,以行动传达我的感情。只是,他似乎变得不满,那对美貌皱到了一起,嗯哼哼,又见到了没见过的新表情,泛滥的情感,更是倾溢而出。没能得到回答,他失望的想要转身离去,这让我稍微的有点着急,不禁的伸出了双手,捧住了那心爱的脸颊。

  

   手掌心传来了第一次的感受,温暖……幸福…这就是,他的连的触感,这就是,让我朝思暮想的脸庞。在激动的同时,又很恐惧,害怕他会甩开我,无情的拍开我的双手,将我视作敌人,然后,发生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啊哈……他似乎,有点受惊,这种清纯的反应,使得我的担惊受怕都化为了烟云,消散飞去。

  

   当自己的感觉到时,当自己意识到时,我已经吻上了他的嘴唇。果然呢,当那湿润的感觉布满了双唇,我就更加的确定了,我们……都在追求着……爱。渴望着被爱,以及希望去爱,正是这相互间的心情,将我们牵连在一起,并且,相遇在这里。

  

   可惜,这幸福美好的时刻,只维持了弹指一瞬间,就被他有点慌张的推开。不过,在见面到现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见到了这么多平时没见过的表情,既是新鲜,又很满足。如今,反倒是有点后悔,后悔现在才跟他接触。

  

   “妳干什么…………?”

  

   呵呵,真的是……好可爱,就算脸上没有明显的表现,但他确实是在害羞着。心底早已压抑不住爱意,出于本能,我又一次的委身于纯粹的欲望,再一次的将嘴唇凑近。理所当然,可又难以接受的,被拒绝了。那纤细白嫩的手,挡住了我贪婪的嘴,尽管只是吻上他的手指,我也很开心,但果然还是不太满足。毫无生气的双目,注意到了我的双脚,不管变化的如何相似,唯独这一方面,难以掩盖,他上下的打量了我一番后,被雨水打湿的秀发,垂滴着透明的水珠,散落着。见到他疑惑的歪了歪脑袋的时候,我也陷入了迷茫之中,他怎么了?在想什么呢?有什么,我能够为他做到的呢?

  

   啊……他忽然,一声不响的转身离去。这是已经承认我成为他妻子的意思吗?那么,我应该赶紧跟上才是,没想到,成为妻子的这一天竟然会来的这么突然,我一定得做好身为妻子的本分才行。

  

   “妳为什么要跟着我?”

  

   正当我兴冲冲的跟在他的身后,一个不解的问题,冷不丁的回响在自己的耳畔……虽说究竟算不算耳朵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是天生拟态,应该就是了吧。想着这类可有可无的事情中,一个不小心的,忘记了他的问题。再次见到他的脸时,我也只是回以笑容。随之,他看了我一眼,小等一会后,再次迈步离去,自然,我继续的跟随在他的身后。

  

   “请不要再跟过来。”

  

   他又说话了,真是动听的声音。大概的,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双空洞的双眼里,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意识,我很高兴。仿佛回到了还没认识彼此之前的时候,两人之间,被沉默笼罩。可我,并不会就此离开,难得的幸福降临,怎么可能就此放弃。在雨中得到了勇气,凭借这份高扬的心情,我敞开了双臂,想要抱住眼前的爱人。

  

   然而,他再次拒绝了我,又问。

  

   “你没有名字吗?”

  

   名字……名字……这么说来,我都还没有名字。爹娘,都还没有来得及给我起名字,就不在了呢。我该怎么回答他好?模仿人的声音,也不是做不到,只是……我并不打算隐瞒或者欺骗,老老实实的回答。

  

   “…………嗯。”

  

   风雨,逐渐的平息时,我第一次对他的提问,有了回答。相反,他却不再有任何的动摇,稍微的……有点伤心。

  

   “我就叫妳雨濡吧。”

  

   刹那间,我整个人都沉溺在幸福之中,飘飘忽忽的,仿佛拟态化的双脚都站不住了似的。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差点就让保持不住身体、融化成一坨坨的本体吧……这……这可不行……可不能在丈夫面前失态。

  

   “雨…濡,雨濡?雨濡……”

  

   细细品嚼着这个名气,他给我气的名字,脸庞不受控制的,翘起了嘴角,红瞳了双颊。这就是,今后,将伴随我和夫君一声的名字!

  

   “雨濡,请不要跟着我。”

  

   沉醉在其中不能自拔,甚至连他的话语都无法听入,已经按耐不住爱意,想要和爱人相拥相依,呜……但是他仍然不肯接受我,甚至还表现的有些困惑……跌宕起伏的心情,还是让我的脑袋有点发昏,但他的叮咛,却也不得不乖乖接受,即为妻子,就更不能做出使他讨厌的行为。

  

   就这么,恰好在雨停之际,为了不让他因为淋雨而坏了身子,偷偷的吸干了他湿透的身体后,守望着他的离去。在离别的失落里,怀抱着拥有了值得自己贡献身心的人的幸福……期待着下一次的再会。

  

   “呃……”

  

   这么说来,虽然的到了自己的名字……可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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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家已有数日,十四郎享受到了在拜师学艺时完全不可能有的待遇后,那几乎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完全的放松了下来。今天,正好艳阳高照,又有舒爽凉风,此等良日,爱樱前来勘雄家,邀请十四郎相伴,一同去郊游。

  

   “哎哟,爱樱妹妹自己一个人过来啦?真是的,这种事情差个下人传话不就好了,你自己一个人多危险啊。”

  

   见到爱樱拜访,纪子很是高兴,接着爱樱进了家中,让下人去叫来正在后院练习剑术的十四郎。对这位乖巧可爱的姑娘,纪子非常的中意,早在以前,就打算凑成自己儿子和她的婚事,何况爱樱对十四郎也抱有爱慕之意,就更加是美事一桩了。

  

   “北川姐姐,请用茶。”

  

   为两人倒上茶水的,并非伺候北川家的佣人,而是前些天,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真梦。杯中传来怡人的芳香,闻得人神清气爽,心情放松。一向来都自认为有着相当的茶艺花道造就的爱樱,不得不感叹的看着退到纪子身旁的真梦,温柔的笑了笑。

  

   “真梦妹妹不要这么见外,我和十四郎青梅竹马,早已认识许久,他的妹妹也就跟我的妹妹一般,妳唤我爱樱姐姐便好。”

  

   身为北川家唯一的女儿,那可是被北川本四给当作掌上明珠一样溺爱。然而,爱樱也没有成为一个人形的大小姐,反倒是懂事成熟,贤惠乖巧。可碍于本四的固执,爱樱自小就没能认识多少同龄人,除了与其他名家名义上的交往外,基本也就只有十四郎这么个朋友。所以,对于兄弟姐妹,心中稍感寂寞的爱樱,也是相当的憧憬,何况呀,眼前的这个女孩,长得如此之美,还散发着一股惹人不禁想要去关怀的气场。

  

   对着爱樱的一番好意,真梦暂时没有回答,那对赤红的眼眸微微的瞥了纪子一眼,这是在看夫人是否允许的反应。意外的,见真梦没有回答,纪子赶紧催促道。

  

   “妳还在发什么呆呢,难得爱樱妹妹允许妳这么叫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来,赶紧谢谢人家。”

  

   真梦,有点意外的张了张眼睛,随后很快的恢复了平常冷漠的表情,对着爱樱优雅的弯腰言谢。

  

   “谢过爱樱姐姐的好意,那今后我便斗胆的称呼姐姐的名字了。”

  

   虽然和十四郎是青梅竹马,可实际上,直到前几天,爱樱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见到了十四郎的“妹妹”。真梦被收养后,爱樱只听说过,却没见过。毕竟,那个时候,真梦还是完全不允许离开房间里一步的状态,自然就见不着面了。仿佛真的是自己有了个亲妹妹似的,她笑嘻嘻的走到了真梦的身边,牵起了那对娇嫩的双手。

  

   “所以说,今后我们就是两姐妹了,没有必要这么拘束客气。”

  

   “哟,我还在想什么事会让母亲大人特意的派人来叫我,这不是爱樱嘛,什么风把你吹到我家来了啊?”

  

   十四郎从走廊入内,见是自己儿时的青梅竹马,语气中满是高兴和轻松。少了敬语和客套,这种亲近感,也只有对熟人才有,因此,爱樱也是乐意。

  

   “嗯哼哼,瞧瞧我们的十四郎公子,难道我来这里,你不乐意吗?”

  

   举袖遮唇,爱樱乐呵呵的,雨十四郎说的有来有回,两人之间的要好,都快变得肉眼所能见着的一条红线了。纪子也是心里欢喜,守望着两人谈笑风生,一言不发。而真梦,也是识相的察觉到了此时此刻的氛围,不打算作妨碍的他,正打算抽手离去时,爱樱忽然举起了牵着真梦的手,兴高采烈的说道。

  

   “对了,我本来是要邀请十四郎和我一起郊游来着,正好和真梦妹妹相识,妹妹也与我们一起同行吧!如何?”

  

   “诶……?”

  

   吃惊的,可不只是被邀请的真梦本人,就连纪子和十四郎,也都为这个请求异口同声的惊叹。十四郎也是清楚的,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爱樱,没有道理不记得那个人的长相,也应该知道自己的对那个人是抱有什么样的感情。至于纪子,本身就不喜欢让真梦这个老爷的私生子在外抛头露面,以及和自己的乖儿子接触,更不用提还要他去掺进十四郎和爱樱之间,一时间,就算是勘雄家的夫人,也难以掩盖自己的惊讶。

  

   真梦听到这么个反应,赶紧摇了摇头,就连两鬓的鲜红的发丝都跟着晃荡,回答道。

  

   “谢谢姐姐的热情,但我待会还有事要做,恕我不能陪同两位一起。”

  

   “嗯?那是什么事呢?要花多长时间?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若是不久,等妳完事后再一起走也不迟啊。”

  

   宛如阳光般缠烂的笑脸,换做别的其他人,早就抵挡不住这份魅力,再怎么不情愿也会答应了吧?可真梦则相反,若爱樱的笑脸是太阳,拥有足以包容他人,吸引他人的力量,那他的笑容就是冰冷的皎月,散发着难以接近的气息,拒绝着别人的靠近。

  

   真梦也微微一笑,委婉的再次拒绝了爱樱的要求,而纪子也赶紧的趁着机会,急忙的站起身来,抓开了爱樱牵着真梦的手,再让她和十四郎牵到一块去。

  

   “哎呀,爱樱妹妹,我家真梦有是个爱害羞的孩子,妳就别勉强她了。来,赶紧和十四郎去郊游吧,难得这么好的天气,把握好时光才是你们年轻人该做的,去吧去吧。”

  

   纪子为真梦的辞退圆场,同时催促着郎才女貌的两人。既然连母亲自身都这么说了,爱樱也无可奈何,只好遗憾的叹气,看了看站在纪子身后的真梦,惋惜的说道。

  

   “那真是可惜,这次没有时机,不过,我们也已经是姐妹了,今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到时候,妹妹可要好好的和姐姐畅聊一番哦。”

  

   说罢,尴尬的十四郎和满脸笑容的爱樱,一起向纪子行过礼数后,离开了勘雄家,说说笑笑的前去郊游。

  

   送别了两人后,纪子若有所思的回头,仅是用余光扫过了跟在自己身后的真梦,不理不睬的走出了几步。

  

   “真梦。”

  

   看都不看真梦一眼的纪子,突然的呼唤了总染在外多出来的野种的名字。语气是那么的冰冷刺骨,倘若是其他下人,那怕是吓得连腿都哆嗦。可在真梦听来,那其中似有憎恨,又混杂着其他的心情,有种道不清说不明的异样感。不过,他没有怎么多虑,反正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他只是这么的想着。

  

   “和往常一样,守在我的房间前,不许任何人靠近。”

  

   每当总染不在家,纪子就会像这样,令真梦看守在房间门前,自己在房间里修养。她自己也曾经解释道,尽管勘雄家是现在东瀛的两大名家之一,可还是会有不少贼人虎视眈眈,若不是真梦在房门守着,她就算是休息都不敢闭目。这也难怪,早在以前,就已经有三次刺客偷入勘雄家行刺的事件,其中一次是被总染自己将刺客杀死,另外两次,都是冲着纪子来的。而这两次的行刺,都多亏了真梦的保护,才幸免于难,从那时起,即便是一向来都对真梦冷眼相待的总染,也不得不吩咐,当自己不在家时,真梦必须要陪同在纪子的身边,好好的保护夫人。就这样,每当总染外出,纪子想要休息时,真梦就要守在纪子的房间门口,以防万一。

  

   其实,很多人都不解,就真梦这样的、看上去很纤细的“弱女子”,怎么能够保护好勘雄夫人。可见过的人就清楚,真梦佩戴在腰上的胁差,可不是当作陪衬或者带着好看的。曾有几个下人见过真梦对抗刺客的时候,他们是这么形容的:

  

   “两人不过是交手数招,刺客便败下阵,持在真梦手中的,是毫无杀意的刀刃,却准确无误的,割开了刺客的喉咙,鲜红的血喷射而出,飞溅在她冷淡的脸庞上。那双赤红的双眼,将无情的看着刺客在身前毙命,随后拿出手帕,将沾血的胁差,在月光的映照下,擦得发亮。”

  

   在他们眼里,比起被干净利落杀死的刺客们,真梦更像是一个可怕的杀手。

  

   “是,母亲大人。”

  

   没有任何语调变化,真梦回以一声答应。

  

   嗝啦啦,将纪子送到了房间里,真梦弯腰行礼,轻轻的拉上了门,端正的正坐在房门前。这个位置,正好面向太阳,刺眼的阳光,使得真梦只好闭上低头躲避。这等晴朗凉爽的天气,在下雨的时候,有多少人在期待着,可对于他来说,在这般美好的天气里,雨点拍打着自己身体的时候,更加令他思慕。这个时候,脑海里,再次回荡起了前些天,自己莫名无法忘记的名字。

  

   他抚起衣袖遮蔽日光,侧目遥望,远不可及的蔚蓝天空。随后,又再度低头,用自己纤长的的手指,抹过了曾被夺走了第一次的双唇,陷入了不可思议的心情当中。

  

   [newpage]

  

   前去郊游的十四郎和爱樱,自从前去拜师学艺离开家乡后,两人已经是很久未见。前几天碍于家长们的存在,无法畅言,现在可谓是千言万语停不下来,彼此交谈着各自的见闻,各自的经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几年里,两人的成长,自然也是令对方刮目相看。当年的小屁孩十四郎如今已经是玉树临风,小姑娘爱樱也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谈笑间,爱樱还时不时的开着真假参半的玩笑,十四郎应付得无可适从,有时候是太过主动的话题使他红通了脸,有时候则是主动的接近让他慌慌张张。在任何人看来,他们都像是一对恩爱的恋人。

  

   “若是,真梦妹妹,能看到我们这般打情骂俏就好了。”

  

   就在聊得火热之时,爱樱冷不防的说出了足以使十四郎震惊的话来。

  

   “诶……妳这…什么意思?”

  

   不明不白,一脸难以置信的十四郎,停下了脚步,对着正牵住自己手的爱樱投去了奇怪的眼神。

  

   “嗯哼哼,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要是真梦刚刚没有拒绝我的邀请,跟我们一起来就好了呢。”

  

   “为什么?”

  

   十四郎松开了爱樱的手,走到了她的正面,双眼直视着那对水灵灵的眼睛。既不躲避,也不多说借口,爱樱只是看了看先前还牵在一起的手,露出略微悲伤的笑容后,迎面的和十四郎对视,毫不避讳的回答。

  

   “真梦妹妹和她长得很像呢,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忘记她呢?”

  

   这一句话,简直就是当头一棒,眼前从树上飘落的花瓣,在十四郎面前,勾起了一个又一个,早已是过去的怀念画面,直至,自己最心醉的那张笑脸,永远消失为止。额头上的冷汗不断的渗出,滚滚落下,他无法忘记那个噩耗,更是无法忘记那张美丽的脸变得扭曲的可怕。

  

   “十四郎?十四郎!”

  

   柔软的触感,温柔的拥抱,爱樱心疼的将哆嗦的十四郎拥入怀里,一个劲的安抚他。正是因为自己最了解他,所以才会如此的深爱他。爱樱自身是个性地善良的姑娘,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但是,她清楚,也明白,若是十四郎还不肯从那时候的阴影走出来,那先不论自己到底能不能和心爱的人走到一起,恐怕还会见到最不愿看到的未来。

  

   “我……觉得自己没用,保护不了那个人,才去拜师学艺……成为了当今东瀛最强的剑豪。可是,每当见到真梦,我又不得不认识到,不管我现在变得有多么的强,那个人终究已经不在了………………”

  

   双目无神的十四郎,依偎在爱樱的肩膀上,他也紧紧的抱住了爱樱,强忍着内心那份无法磨灭的愧疚和悔恨,向自己最信任的人,道出了藏在心里已久的话语。梗咽的,甚至连话都说不清,爱樱扶着十四郎来到了一棵树下,繁茂的绿冠为他们遮挡了过于灿烂的阳光,树荫和清风带来的阴凉,总算是让十四郎感到了放松,好受一些后,他才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果然,你还是在惦记着她呢……其实,从我看见了真梦的第一眼之后,就明白了你的心思。那个人,不管对你还是对我,都是无可替代的,可是,她也正是因为你和我,而遭到了不应该有的结果……但那不止是你一个人的错,求求妳,我希望你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我不指望你忘记…或者说是不去在意,但至少,由我来和你一起分担这份罪孽!”

  

   飘呀,飘落,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的鸣叫着,它们并不理睬正在坦言压抑的两人,只是敞开翅膀,噗嗒噗嗒,乘着风飞翔,自由自在的畅游于苍穹之间。

  

   那时候,两人还小,比较大胆的十四郎,经常会偷偷的带着爱樱,一起跑到外头玩耍,时而打打水漂,时而跑跑闹闹,欢快的很。除了这些,还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地方,那里,总是有一对人在表演,弹奏着各式各样的乐器,谱出一段又一段动听的乐曲。其中一个人,是这对人当中最为突出的,也是最备受爱戴和信赖的。

  

   她有一对深邃赤红的眼瞳,绯红靓丽的长袖发,眼角略微下垂,左眼角下,更是有一颗性感的泪痣,高挺的鼻子下,是天生粉嫩的小嘴,身材纤细,又前凸后翘,其捧着三味线演奏的美姿,乃是众人望而遐想的美景。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是纪子带着十四郎前来听乐,据说,堂堂的勘雄家夫人,曾经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而纪子,更是与她有着极为要好的关系。好到每一次,纪子前来见她时,总会是一脸幸福高兴的表情,十四郎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自己见到母亲最快乐的时刻。

  

   “姐姐姐姐!”

  

   乖乖的听到表演结束,两个小孩便屁颠屁颠的跑向了她,见到天真的孩子们对自己笑露八齿,她便会还以温柔的笑容,令十四郎和爱樱感到别样的温暖以及安心。总是带着这么两个背景乃是大家族的小孩玩耍,她却一点都不拘束,街坊们都乐呵呵的看着三人,有时候还会送给他们一点小小的礼物。说是一个大人带着十四郎和爱樱游乐,因为实际上还很年轻,看上去啊,更像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带着两个可爱的孩子。两人也是从一开始叫着“阿姨”,后来改口成了“姐姐”。

  

   爱樱最喜欢的,就是依偎在她的胸上睡觉,因为有着比自己母亲还大的胸部,靠起来很舒适,经常被抱着的爱樱很容易就会呼呼大睡。遇到这种情况时,十四郎就会很嫉妒的,嘟着嘴巴闹别扭,而她也只会说。

  

   “好啦好啦,你可是男孩子,要懂得谦让女孩子才行,更何况,想要睡在阿姨的胸上,男孩子可不行哦~!”

  

   没错,只会这么笑眯眯的回答,然后轻抚着十四郎的头发。那只手柔软的感觉,至今难忘。

  

   “我……因为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大人,所以,她对我来说,就像是第二个母亲一样……”

  

   爱樱仰望着绿油油的树冠中稀疏的光芒,从间隙里透射过来的阳光,就好像夜空中松散的星星,点点斑斑。北川本四与其妻子,乃是政治联婚,其实,这方面,勘雄总染也是一样。只不过,爱樱的母亲体弱多病,还在她小的时候,就临终去世。从小就失去了母爱的小女孩,曾一度失去了童心,将自己关在了自己的内心里。而将她带离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的第一个人,就是十四郎。弱十四郎是将爱樱从黑暗救出的人,那她,就是给予了心灵受伤的小女孩新的光明的人。

  

   两人一起依靠在结实的树干上,看似在仰望,实际上眼睛里所看见的,是更加遥远的“地方”。

  

   “呐~!姐姐,为什么天空这么蓝呢~?”

  

   十四郎和爱樱再一次的跑出来找她玩,这已经是第几次呢?完全数不清了,只知道,两个小孩子一直挂念着她,总是期待着与她见面,想要和她继续度过这样的欢快时光。如此,三人一起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而她也似懂非懂的回答。

  

   她,就是真梦的母亲。

  

   “幻……实…!”

  

   勘雄府中,在真梦的看守下,纪子无言的进入了房间,待到门窗紧关,她那冷漠的表情,在顷刻间化为乌有,缓缓回身,深情的看着被阳光映照在拉门上的背影。

  

   “不管多少次,不管如何想要去忘记,都只是徒劳。”

  

   她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着,无力的依靠在门的旁边,从一个早就存在的小小洞孔中,偷窥着门外的真梦。那背影,那秀发,那身姿,以及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纪子。

  

   “幻实……都怪我……”

  

   她呼吸的变得频乱,眼角上,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沿着那张成熟抚媚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湿润的泪痕。幻实,这个名字,乃是自己挚爱之人所有,每当记起与其在一起的时光,就会自然而然的微笑,同时,自然而然的落泪。身为当今两大名家之一,纪子和夫君总染的房间,自然是奢华,各种高贵之物装饰于其中。可是,不管是权是名,富贵荣华,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虚无缥缈的事物,若非已经身为人母,也许自己会毫不犹豫的跟随到黄泉彼岸去吧。

  

   纪子与幻实,本是结客(也就是百合的意思)之交,因家境关系,无法反抗的纪子,最终还是嫁给了总染,离开了幻实的身边。一人刹那间成为了大名家高高在上的夫人,一人则是民间卖艺为生小小女子,这么遥远的距离,两人即便是有真心,却也无能力。面对这种情况,坚韧的感情,仍旧是藕断丝连,不曾遗忘,只要是有机会有时间,纪子就会外出寻找幻实。聊天也好,奏乐也罢,陪伴在真情相对的人身边,才是纪子最为幸福的时刻。

  

   “啊……嗯……!”

  

   纪子咬紧牙关,强忍着口中发出的声声诱人的娇喘,宽衣解带之间,从缭乱的衣服之中敞露的,是雪白柔嫩的肌肤、丰满圆硕的胸部、宛如葫芦般凹凸有致的身材。年过三旬,风韵犹存,自己的双手,游走在成熟的躯体上,凭借着对思念的执着,想象着曾经与爱人的同欢,纪子的手熟练的抚摸着自己最为敏感的各个部位。

  

   至今,都无法接受,她受到的侮辱,她含恨的离开,她最后静悄悄的病逝。每一个遭受,都如同千根尖锐的细针,扎在的心上,无法拔除。懊悔和痛恨一直在纠缠着自己,每逢和那个痛恨的人共度春宵后,所迎接来的只有无力的空虚。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在迷乱的喘息中,纪子寻找不到方向,双目失去了焦点,不知正在看向何处。脑海里映照着的,只有幻实的身影。那吹弹可破的皮肤,令人着迷的触感,使人怜爱的娇羞……一切的一切,再也不能够体会。发热的身体渴求着更加猛烈的刺激,揉捏着乳房的手更加的用力,戳磨着阴部的另一只手,也被泛滥的爱液湿润,发出了淫荡的、噗啾噗啾的水声。她拼尽理性的咬住了衣袖,忍耐着快感从喉咙迸发的震动,时快时慢的呼吸声回荡在整个房间之中,双腿夹紧了自己的手臂,瘙痒难耐的摩擦,就连脚指头,都按耐不住收紧,整个脚尖都高高的踮起。

  

   “呃啊——!”

  

   手指头过于的润滑,伴随快速的抚动,意识恍惚中,插入了腔内,与在阴唇上的摩擦不可相提并论,更加刺激的快感,仿佛电流通过全身,霎时间麻痹了纪子的头脑,将理性全部吹飞,忍无可忍的放开了紧咬的衣袖,吐出了舌头,娇艳的叫声,也随之解放。

  

   “发生什么事了……母亲大人?”

  

   这时,过于奇异的情况,引起了在门外看守的真梦的注意。

  

   “呜!”

  

   温热的身体,瞬间被吓出来的一声冷汗覆盖,害怕被发现的羞耻感……以及与长得和幻实如出一辙的真梦相隔一扇门的背德感,令她不停的颤抖着身子。纪子努力的想要平复自己的语调,奈何在自慰的过程中,快感已将身体击垮,松散无力。

  

   “我……没、没事呜嗯…!没什么……”

  

   “真的吗?可是母亲大人,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难受,我有点担心……”

  

   扑通……扑通扑通……!原本已经在惊吓中沉静下来的身体,在心跳的加速下,又一次的火热了起来。仔细想想,从第一眼见到真梦,到总染收养真梦进勘雄家,甚至现在,纪子都未从给予这个可怜的孩子好脸色过。因为对他实在是太过相似的长相感到忌讳,更是对他身为幻实被玷污的证明而痛恨,即便是自己真心深爱的人唯一的孩子,纪子也没有办法老实的对他好。

  

   然而,这就被自己各种针对的真梦,竟然说担心自己。她还留在满是爱液蜜穴中的手指,忽然间被收紧穴道夹住,乳头更是挺拔突起,哈啊哈啊的、大口喘着粗气的嘴,强咽下了一口唾沫,一股不可言喻的感觉,冲击着脊椎,直达大脑。不禁意的冷颤之中,纪子意识到了这快感的来源。于是乎,她再次大胆的抚摸身体,一边玩弄着自己的乳头,一边揉弄着腔道内湿暖柔软的壁肉,故作镇定的,和门外的真梦聊起了天。

  

   “我说…嗯…真、真梦……你其实,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也许是因为意识朦胧的原因,她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主动的问这种问题。脑袋明白这种话是不能说的,可内心还是在期盼着答案。

  

   “……………………………………”

  

   沉默了,有一小段时间,纪子迷离的眼神,注视着被阳光照射、留在了门上的影子。门外,想必是有不少落叶飞花,亦或者是鸟儿经过,模糊中,除了真梦的影子外,还有其他飘动着的小影子,出现在拉门上。

  

   “我没有讨厌母亲大人的理由,您的所作所为,在我看来,都是……”

  

   说到这里,真梦一成不变的语气的话,停了下来,犹豫中,没等沉迷在淫欲里的纪子再度发问,他又继续说道。

  

   “都是为了我好。”

  

   “呵呵……为了你好……还真是自负的想法呢。呜嗯……!为什么,我要对一个…啊……呜嗯!丈夫的……丈夫的私生子好?”

  

   一声冷笑,充满了嘲讽,不知者,听则以为高高在上,知心者,闻入耳中方知其哀愁。换做别人,先不提这似乎瞧不起人的话,而是这相当不妙的声音,反倒会令人在意。可真梦,在外头,只是默默的望着远方,心如止水,平静的回答。

  

   “自从见过您目睹娘亲离世时的表情,我就再也不可能对您有厌或恨的感情。”

  

   真梦,闭上了眼睛,回忆着那时候,在娘亲的遗体旁哭泣的自己,回身见到愣在了门口的纪子的那个表情。当时,真梦本人都觉得,这个女人肯定也是深爱着自己的娘亲,有可能,更甚于自己也说不定。

  

   “真…嗯…蒙…!”

  

   已经口齿不清的纪子,听到了真梦没有任何遮掩的真心话,顷刻间,将自己内心的阴霾一扫而尽,幸福与解脱感席卷而来,她夹在两腿之间的手更加快速的抽插着敏感的蜜穴,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柔软的胸部,整个胸部随着手激烈的揉捏,不停的变化着形状,深深的陷入乳肉中的手指,甚至都将其抓得发红。不过,此时此刻,就算是疼痛,也已经成为了快乐的一部分,她再次紧紧的咬住了衣袖,整个人抖动不止,剧烈的晃动,几乎连门都被震荡得摇晃,纪子紧闭双眼,空白的大脑已经完全将行动交托给了本能,贪图淫欲的身体渴求着最后的冲刺,没有被手抓住的另一边胸部,也在身体的抽动中波澜不止。

  

   “母亲大人,这里并没有其他人,请安心的去吧。”

  

   至今为止,守候在门口多次的真梦,早就察觉到了纪子躲在房间里看着自己自慰的事实。可他,既没有向总染举报,亦没将之当作把柄。仅仅安静的,为纪子这般不知羞耻的行为,守护着。

  

   “嗯呃呃呃呃呃呃——————!!!!!!!!”

  

   忽然,在长时间的刺激中,被汗水浸透的身体猛地一抖,两条白皙的美腿刹那间绷直,插在了穴内的手指更是探入了深处,整个人依靠在墙上,躬身后仰。言语的解脱和身体的快感双管齐下,纪子总算是迎来了最舒服的高潮,没有办法思考的大脑被无与伦比的愉悦占领,底下的地板上,潮吹的爱液形成了一小片水洼,阴部淫霏的倒影在其中荡漾,刚才充满着娇声的房间,现在正被沉寂所笼罩,到处,都漂浮着促人发情的浓厚汗香。

  

   松开了被撕扯开裂的袖口,满身是汗的纪子无神的靠坐在原位,慢慢的取回理性的自己,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大胆的行为,可这种解脱感以及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却令她回味无穷,仿佛无可救药的毒瘾,在身体上深深的留下了烙印。

  

   纪子开始感觉尴尬,欲言又止,反反复复,直到,真梦再次开口。

  

   “那边的妳,母亲大人说她休息的差不多了,但因为做梦而出了一身汗,赶紧为母亲大人准备热水泡澡。”

  

   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又正好有下人经过,真梦稍微的提高了嗓音,吩咐着下人。虽然没能对真梦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纪子还是赶紧的转上了衣服,梳理了一下仪表。

  

   “母亲大人,待会房间就由我来收拾吧,您自己泡澡的时候要小心。有什么情况,请大声的呼唤我就行。”

  

   真梦的周到,也不是第一次了。纪子心中,自然是很开心,可每当从真梦的言语里听不出一丁点的情感时,她又会陷入空洞的失落。

  

   “知道了。”

  

   再度语气冷漠的纪子决定,今后,也仍然会做出对真梦的针对,不管是欺负、侮辱、责怪,甚至是虐待……都不会心软。

  

   看似震惊的梳理着缭乱的头发,心里其实正在无奈的挣扎。

  

   ‘只要是能够将真梦赶走……不管什么手段我都愿意……必须,要在那个时候来临前。’

  

   如若刀绞的悲痛上,纪子如同往常,再度戴上了无情的面具。拉开了好似相隔已久的门,纪子连看都不看正坐在门前的真梦,甩了甩衣袖,不言不语的离去。恰好,衣袖上的开裂,留在了真梦的眼帘里。

  

   [newpage]

  

   他不慌不忙的,关好了门,前去取来抹布和装着水的水桶,又再次回到这里,轻轻的拉开了门,熟练的整理着纪子留下来的“余渍”。

  

   当天晚上,总染撞见了一起在归途路上的十四郎和爱樱,本想要回家的爱樱被总染热情的留下来共进晚餐,不好推卸的爱樱,便老老实实的答应了。总染很是高兴,派了个手下前去北川府邸通知后,问着两人今天怎么在一块。

  

   十四郎和爱樱两人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回想起今天为难的郊游后,一起露出了绝对不会让总染怀疑的笑脸,半虚半实的讲诉着今天的玩乐。

  

   唯独这个人……无法原谅。

  

   万千心思之中,早已点燃的烛火,因仇恨,变成了燎原大火。

  

   今日的街道,像往常般热闹,正是大家引起大家注目的时间,我在心中默默的给自己鼓劲,希望成了大家所信任的领导人的我,不要带着大家出糗。出演已经有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是开开心心,只是随着大家演奏好自己的那一部分,可一到自己坐上了第一把交椅,还是会相当的紧张啊。躲在了角落里,我双手捏在一起,轻声的自言自语着。啪一声,我的肩膀被稍微用力的拍了一下,正击中精神的情况下,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倒是差点吓得我魂飞魄散。

  

   “呜啊啊!!!!!”

  

   就如同受惊的兔子,蹦的一下,整个人跳了起来,比往常能跳的高度都要高,可见自己是多么的好笑。不过,被吓到的不仅仅只是我,就连淘气的始作俑者,也是发出了有趣的叫声,瞪大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张着嘴巴,直勾勾的看着我这边。

  

   “妳……妳干什么呢!吓我一跳!”

  

   哎呀?反倒是恶人先告状,我都还没抱怨呢,她就先啰嗦起来了!真是个好姑娘,心还在惊吓中怦怦直跳的我,忽然间气不打一处来,原本还很惊诧的表情,被我清醒扭转成了笑脸。

  

   “啊啦~?还不是因为谁那么讨厌,一声不响就拍人家肩膀呢。”

  

   “呃……”

  

   我尽量的装作是很生气的样子,憋出一幅笑脸给她看。意识到是自己的不对,哑口无言的错开了视线,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动着,一看就知道是在想什么借口。嗯哼哼,真是可爱。

  

   “我……只不过是因为看幻实妳一个人躲在这里,静悄悄的嘀咕着什么,有点在意就想过来跟妳打声招呼。然后看妳若有所思,又没注意到我的样子,就想着……”

  

   纪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双手在胸前挥了挥。从以前开始,这孩子就不招架不住我这种略带怒气的笑容,真是的……有那么可怕吗?若真的如此,倒是有点伤心啊。

  

   “在想着什么啊?”

  

   但是,我依旧没有轻易的饶过她,笑眯眯的瞪了她一眼后,便不再多说废话,而是老老实实的向我道歉了起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啦幻实!我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妳思考的样子很令人喜爱……”

  

   “什……什么呀!突然间……算了算了,我其实也没生气,倒不如说,多亏你这么一下,我反倒是舒服多了。”

  

   意外的甜言蜜语,令我也不得已的害羞,想必我的脸应该是跟纪子现在一样吧。看在这个份上,我就绕了她了。而且,多亏她我才不再紧张也是事实,和她的嬉笑打闹,总是能放松的我的心情。好似心里的一阵风儿,一旦有乌云遮蔽了灿烂的阳光,她就会出现来帮我吹走那讨厌的东西。

  

   “是吗?那就好,待会的演奏,可别搞砸了哦!”

  

   呜……她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我就是因为这事才会在这里一个人待着,竟然又用这样的笑脸来捉弄我。不过,这种紧张,却已经和刚才完全不相同,扑通扑通的心跳,全是因为纪子在我面前,这份悸动并不讨厌,还很喜欢。

  

   “没问题!有妳在的话,我就不怕。”

  

   大胆的牵住了纪子的手,两人相视而笑,这份彼此相通的心情,多么的希望,能够这样子陪伴我们一生一世。

  

   “呀,幻实,终于肯出来了呢!今天可是妳来带领,可不要给我们丢脸哦!”

  

   大家伙儿见到我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和纪子的事情,大家都一清二楚,不仅接受了被世间所不能理解的我们的感情,而且还祝福着我们,在这样的幸福的“家庭”里,我真的很感谢苍天给予了我美妙的人生。

  

   “好!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新的一天,也是新的生活,同时,也是幸福的延伸和继续。沉浸于其中,我从未怀疑过将来,也不曾憎恨过这个世界。

  

   白天的演奏,和往常一样顺利,甚至更加的出色。这里的街坊们自然是早就熟悉,外来的客人对我们的奏乐更是赞不绝口,有时候,甚至是大名,都会前来欣赏我们的演奏。在成功和满足的喜悦里,我和纪子吃过晚饭后,决定一起出去散散心。恰好今天天气晴朗,即便是入夜,皎月和繁星幽然的光芒,也足让我们看见对方的脸庞。

  

   “嗯~虽然万里无云是很不错,但妳不觉得有点冷吗?”

  

   我们来到了一个经常来的老地方,一片在城里的小森林,这里有个池塘,夜里的时候非常漂亮,星月的倒影在池面上,闪闪发亮,很是迷人。就是在这个地方,我和纪子拖去了鞋袜,两脚踢踏着凉爽的池水,共同欣赏着眼前平和的美景。不过,清风漂荡,夜里有点儿凉,让纪子不禁的抖了抖身子,双手拥簇着身体,叹了口气的对我发牢骚。

  

   “凡事总不能十全十美,有美景又有美人相伴~妳就该高兴了!还这么多怨言呐。”

  

   我虽是在说教她,可也是高兴,止不住笑脸,就算是在讲道理,也没有多少的威严。纪子也翘起了嘴角,凹陷的小酒窝吸引了我的视线,张有一张美貌的她,这般发自心里的笑脸,真的是很美。

  

   “嗯~但冷就是冷嘛~!呐,相伴我的美人小姐姐,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略微带有红晕的脸颊,眯起了眼睛,笑得更加的灿烂起来,就连天上的众星皎月,都会相形失色。面对纪子的笑脸,我心里甚是喜爱,脸颊微微发热,开心的回答道。

  

   “嗯,可以噢,有什么请求呢?”

  

   她一言不发,保持着可爱的笑脸,忽然间,扑到了我身上,紧紧的抱住了我。像是撒娇一般的,将头埋进了我的胸间,乌黑的秀发飘来诱人的清香,柔软的身体传来了暖暖的体温,腹部上清楚的感受到了她胸部的柔嫩。

  

   “啊!等……”

  

   在充满安心又有点意外的拥抱下,倾倒而来的体重将我压倒,来不及反应的我,下意识的环抱着她的腰身。

  

   “呵呵~虽然很不甘心~但幻实比我还饱满的胸部,枕起来真的是相当舒服啊~!”

  

   纪子的脸蛋,在我的胸中肆意妄为的磨蹭着,点点瘙痒的感觉,令我有点不好意思,可又觉得这样的她,真是爱不释手,便由得她这般胡闹。这种情况,对我来说也经算得上是日常的程度,但也正是这样充实的日常,令我感到依赖和满足。我不乞求名利富贵,也不渴求刺激与不同。只要是可以每天都度过幸福的日子,我便心满意足……

  

   “幻实……”

  

   在我陷入了自我的思考时,纪子抬起头来,那双向上看来的火热眼神,使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微笑的点了点头,我没有片刻的犹豫,便接纳了她的欲望。双腿稍微顶了一顶,手从我的背后,绕到了双肩,些许紧张又期待的气息,落在了我的肌肤上,两人在这一刻,缠绕在一起,四唇相接,在月光的照耀下,互相缠绵。

  

   喘息声回荡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脖颈,纪子不满足于痴迷的接吻,脱开了口舌,流淌着粘稠的唾液,和着身上的汗水,贪婪的舔舐着我的身体。比起往常的任何一次,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更加的焦急,更加的热情。尽管以往也是比较积极的孩子,可今晚却变得有点奇怪,我第一次觉得,并不是在互相爱恋,而是在被单方面的侵犯。惊异的我,试图稍微的推开纪子,结果适得其反,她反倒是拥得越发用力,勒得我的脖子发红。

  

   “纪……纪子?”

  

   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开始慌张了起来,那股安心感开始消失,不知名的紧张将我的兴奋驱赶,甚至连眼前心爱的人,都开始抗拒。她不再是那个可爱活泼的女孩,而是成为了饥渴的雌性,被欲望侵占了身体,不顾我的感受和心情,自顾自的享受起已经压倒在身下的身体。粗鲁的拨开了我的衣服,强行的抚摸着胸部,灵活的舌头在我的乳头上转起了圈圈,随之轻咬拉扯,又放开舔动,时而猛时而柔,进攻得我有些招架不住。

  

   “等……!痛!纪子?怎么回……啊!”

  

   不等我的话说完,她的芊芊玉手就深入了我的私处,不知道为何,从未抵抗过纪子,如今却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不希望再让她进行下去。被阻止了手,纪子停下了对胸部的吮吸,抬起了头来,猛烈的亲吻着我的嘴。舌头宛如有自我的蛇,利落的溜进我的嘴里,柔软的异物在嘴巴里面翻腾,牙龈、嘴肉、舌头,口腔就像是她舌头的盘中餐,不管怎么的品尝,都永远不会厌腻。

  

   “呜啾—!啾!咧咯——!嗯——!哈啊……!哈啊哈啊!!”

  

   还以为自己就要在接吻中断气的关头,纪子总算是松开了嘴巴,给予了我喘息的机会。急于呼吸的我开始没有足够的余地去理睬她,趁着我意识有点飘渺的时候,纪子再度衔住了我的嘴唇,一刻都不让我放松。

  

   在逐渐被情欲剥夺了理性的同时,抓着纪子继续进攻的手,也无力的松懈了。趁着这个机会,她的手指开始在私处口摩擦,另一手抓揉着我的胸部。不仅如此,她将我的大腿夹在了其胯下之间,晃动了起来,凶猛之势,宛如扑兔饿虎,贪心的享受着我的身躯。

  

   “幻实!幻实!!啾唔!哈啊!哈啊!!”

  

   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也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一股股快感冲击全身。纪子的手,熟练的玩弄着我的阴部,两手指揉捏着阴蒂,另外的手指随着爱液的湿润,轻而易举的探入了我的里面。即便我尽力的想要合拢双腿,可她的大腿就架在中间阻挠,根本就是徒劳。一种未知的害怕和对眼前纪子的陌生,令我的眼角滚落了泪珠。

  

   她注意到了,就是这么一滴眼泪,纪子疯狂的兽欲,被遏制了下来。她一开始感到了迷茫,随后又如梦初醒,慌慌张张的为我擦去了眼泪。充满后悔和悲伤的她,失落的从我身上挪开,泪如雨下,坐在一旁,伤心的哭泣。这转变之快,令我呆若木鸡,从被我们压得弯曲的杂草上起来,将衣服整好后,我坐到了她的身边,双手轻轻的抱住了纪子,生怕把此时此刻脆弱的爱人给碰坏了。

  

   “怎么了……纪子?今晚妳好像有什么心事……”

  

   纪子很少会这么主动,倒不如说其实通常情况下都是我把她压倒在身下才对的,可今天晚上的她不仅很冲动,还完全没有顾及我的感受……这,绝不是纪子会做的事情。

  

   “幻实……!幻实啊!!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我第一次见到纪子的嚎啕大哭,悲伤颜面,好似这个世界就要消失似的绝望,笼罩在她憔悴的脸上。双手掩面,不想被我看见那张可怜的脸,发软的双腿无法实现她想要逃走的想法,身体停不下的颤抖,正证明着她内心的恐惧。究竟是怎么了?是什么害得我最心爱的人悲痛断肠,哭的这般痛苦?凄惨的哭声,由凉风带到远方,星星和月亮也显得不再亮丽,黑暗的夜晚变得更加的漆黑,那种感觉,就像是纪子即将被吞噬,从我眼前慢慢的流失。

  

   “纪子!没事了!我在这!纪子……妳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好吗?”

  

   不知道详情的我,对纪子的嚎哭,感到了惊慌,为什么会突然哭起来了呢?就因为我的抗拒吗?若真是这样,我可得好好的向她道歉,我想不到这样的举动会让纪子这么的伤心……总之,我现在所能做到的,就是尽全力的去抱紧她,将我还在她身边、我的心仍旧牵挂她的心意,传达给纪子。

  

   “幻实……!我!爹娘要……要我、我嫁给别人!他们要让我嫁给那个勘雄家的男人!”

  

   可能是我的拥抱,缓和了一下她的苦痛,在梗咽之中,断断续续的,把最糟糕的事实,告知于我。难怪纪子会哭的这么厉害,就连我,都差点被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震惊的一蹶不振。可是,现在我不能动摇,绝望的纪子就在眼前悲痛欲绝,我要是跟着一起受挫,就没有人能够给她依靠了。

  

   “我该怎么办……幻实……我不想离开妳……我不想嫁给男人……”

  

   转过身来,依偎在我身上,决堤的泪水依然止不住的流淌,纪子虚弱的模样,仿佛被心被揪住一样,疼痛难耐。她和我……是私奔到这里的,看来,天命难违,最终还是被她的父母亲找到了。当初,纪子与我共逃至此,也曾为自己的不孝顺而后悔,直到前一阵时间,才总算是在时间的洗刷下,淡薄了那份自责。她的父母亲待她自然是不薄,连算是捧掌心上疼爱都不够,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迷了心窍,走上了同性之恋的不归路。换做是我,也很难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实吧。

  

   可我绝不会因此屈服,现在的我,除了爱情之外,什么都没有,唯独纪子,我不想放弃,就算是要逃到天涯海角,也在所不惜。不过,永恒不变的爱情,终究只是我的一己之见,真的愿意这样相随与共,纪子也就不会哭的这么伤心了。

  

   “妳……愿意继续跟我私奔吗?”

  

   在寂静的月色下,唯有池塘边的虫子们发出的鸣叫声漂荡,在这里相拥许久的我们,一言不发。听过了我的问题后,她很迷茫,没能果断的给我答案,我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伤心。是要为她没有为了亲情果断的放弃我高兴好呢?还是要为她竟然会对我们之间的感情犹豫伤心好呢?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之前,我只好在内心里猜测,平复一下自己也乱透了的心情。

  

   “幻实,我们……继续逃吧?逃到永远都不会被找到的地方……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红肿的眼睛,以及湿润的泪水,我听得出……纪子的话语中,那份不安,还有痛恨。痛恨对我说谎的自己。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够微笑,接受下定了决心的纪子。

  

   夜,已经很深,闪烁的星星、皎洁的皓月,都已被不知何时何处来的阴云遮蔽。聊无人烟的小森林中,在清澈的池塘边上,留下了两人交换后的爱液,以及混进了露珠中的点滴泪水。

  

   隔天,我不抱期望,又心怀希望的在约定的地点,带着这段时间来赚的积蓄和些许的衣物,跟自己的乐器,等待着纪子的到来。

  

   等啊……等啊……望着远方那头,没有挪动过一次脚步。昨晚的哭泣、最后的誓约,都清晰的烙印在我的脑海里。纪子呀纪子,你我相爱之久,难道会觉得,我的会连妳最蹩脚的谎言都看不穿吗?回想一下,每次都会在我面前暴露的假话,然后就是她即害羞又后悔的可爱表情,对那样的她做弄一下后,便很快的就原谅,就是我们之间小小的幸福。

  

   脸上,顿时有点儿湿答答的,也许……是下雨了吧?若是着了凉发烧,要她担心就不好了,那孩子每次看见我生病,都会表现得很夸张呢。

  

   “回去吧。”

  

   纪子着急的样子,在回忆下栩栩如生,仿佛真的就在眼前似的。令我微微的翘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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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匆匆,仿若眨眼一瞬,几年时光,嗖嗖的,便晃荡了过去,自那以来,我再也没有见过纪子一面,只是时有耳闻,如今勘雄家已经是当今东瀛的两大家族之一。至于纪子,也已经贵为大名夫人,地位显赫,恐怕,在她的心里,红神幻实这个人,早已消失不见、也说不定……要真是如此,却也快哉,不必再陷于无法自拔的泥沼之中,丑陋的挣扎。

  

   至今为止,有着各种各样的男人,对我示爱求婚,有富人、有贫民、有高官、有泼皮。我一个女人,为了守住自己的贞洁,守住自己的誓约,吃尽苦头,尝遍苦难,还是在街坊好友的帮助下,度过了难关。少女不再,今为妇人,然痴情不改,宁终身独孤,绝不愿嫁。多少次,他人笑谈,孤寡,不可信,我笑他人,汝心,非真情。

  

   一如既往,停下抚琴之手,接过投赠的金钱,弯腰谢过,又是一天。与大伙儿道别,正是夕阳时分,思考着今晚晚餐时,一声熟悉的叫唤,传入了耳中。

  

   “幻实。”

  

   啊……多么熟悉的嗓音,多么熟悉的情感,多么……令人怀念的呼唤。似信非信,我有点难以置信的,转回了身,黄昏的红日之光,为她的身影铺上了一层刺目的光芒。纪子,不再是我脑海里那位可爱的少女,而是成为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女性。穿着的乃是华贵的衣裳,佩带着亮丽的服饰,身后更是跟随着一两个下人,全身上下,散发着的都是与我相去甚远的气质。

  

   “幻实,好久……不见。”

  

   她很艰难的,在伤心懊悔的脸上,憋出了一个笑容。哼哼,如果做不到,就别勉强自己呀,倒是这一点,似乎不管过多久,多没有改变。

  

   “这是……妳的孩子吗?”

  

   和她的再遇,既不浪漫,也不偶然,我曾在脑海里想象过与她再会的画面,当然,也少不了她带着孩子前来。

  

   “是的。来,十四郎,叫幻实阿姨。”

  

   纪子稍微的晃了晃牵着的小手,阳光活泼的孩子,丝毫不怕生人,很有礼仪的笑着对我打起了招呼。

  

   “幻实阿姨好。我叫勘雄十四郎。”

  

   礼仪端正的小少爷,那稚嫩的笑脸,十分可爱。至今单身度日已久,没有自己的孩子的我,竟然有点儿羡慕身为人母的纪子。

  

   “嗯哼哼,晚上好,小时四郎。”

  

   我表示性的笑了一声,可未曾挪动任何一步,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与纪子之间的距离。我想,她应该是清楚的,即便是站在同一片地上,可所处的“世界”早已不同。我的心我的情,留给的是过去的“纪子”,是那个陪伴我一起演奏,一起生活,一起在幸福中嬉笑的少女。

  

   “接下来,是要吃晚饭吗?”

  

   纪子表现的有些尴尬,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人,不知如何是好,纵使已经贵为高高在上的大名家夫人,却也无法面对昔日被自己所背叛的爱人。恰好,见到我手里拿着的袋子,勉勉强强的找到了一个继续与我对话的话题。

  

   “是啊,妳吃了没?”

  

   仅仅只是这样的谈话,都能够令她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欣慰,笑脸渐渐的变得灿烂,紧张的气氛,也有所缓和。这时,我发现,在她身边的小少爷,正饶有兴趣的瞪大着那对大眼睛,观察着身为陌生人的我。照这个反应看来,纪子平时应该有对这个小家伙谈论到我的事情吧。真希望她不要对纯真的孩子说一些我过去的蠢事就好了。

  

   “咕噜噜噜噜~~~~”

  

   当纪子正张口想要回答的时候,十四郎的肚子发出了可爱的鸣叫,让我忍俊不禁。抬手卡了看自己手里的材料,本还想着要作几顿吃完的量,也许今晚就要吃得精光了。

  

   “天色已晚,孩子也饿了,若不嫌弃,到我家里享用晚膳如何?”

  

   事实总不如人愿,那至少,这么点小事上,请让我命由我,不由天。不管如何的认识到我们早就不可能在一起,可内心,扔想要牵住那还未断开的牵连。

  

   那是一个热闹的晚上,尽管只是平淡的坐下来聊天,尽管只是彼此回忆往事,尽管只是在月光笼罩的夜晚散步,都足以唤醒那份早已遗失的幸福感。我们开心的向十四郎讲诉着我们过去的故事、见闻、感情。还只是个孩子的他,好像懂了,又不是很懂,可就是一脸新奇,好似一朵向日葵般,仿佛都能够看见从他身上散发的光芒。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却又令人流连忘返。想要划清界限的我,在送别纪子的时候,守望那远去的背影时,才察觉到脸上温热的痕迹。急急忙忙的擦去,却掩盖不住幸福带来的笑容,如此,足矣。

  

   那次过后,纪子,总是会时不时的来找我。起初,我们只是像一开始那样,聊聊家常,说说有关纪子的孩子的事情。呵呵,她真的已经不一样了,每当讲起十四郎的时候,她都显得自豪而慈祥,每一次念叨孩子的名字时,就会有一种不同的温柔。就连我,都会有点小小的羡慕和妒忌,因为我没有拥有过,也没有被如此对待过。所以,有时候呀,看似乖巧的十四郎,竟调皮的偷跑出家里,来找我玩,都会对他小小的作弄一下。

  

   次数,越来越多,旧情,开始变得无法压抑,冲昏了纪子的头脑,也拂去了我的理性。某天傍晚,纪子第一次只身前来,我以为也只会像往常一样,在谈笑声中度过。不料,纪子竟然按耐不住寂寞和对我的思念,再度对我倾诉那份已然不该存在的情感。

  

   “住手!纪子!妳和我已经……”

  

   “求求妳……幻实……就这一次……”

  

   那双湿润的眼眶里,我看见了其中映照着的自己的脸,真正的心意,被她的热情融化,坚定的心也被柔情冲刷,发红的脸颊和柔嫩的双唇,吸引着忘却了交合之欢的我,身体蠢蠢欲动,克制不了那份在心中掩埋的爱情。我放松了身体,任由她索求。那是一个激烈的晚上,也是一个不应该有的晚上,她已身为人妻,更是那个勘雄的夫人,偷情不止,还是同性之间的不伦之爱。若是被发现,恐怕,将会有灭顶之灾,降临到我的天上吧。

  

   然则,这样的事情,直到了真正的可怕袭来之前,我都没能认识得到。

  

   最近,十四郎又带着北川家的千金找我玩耍来了。说到爱樱这孩子,我也只能够无奈的一笑而过。没想到,现在东瀛的两大家族的孩子,竟然都会偷偷跑来找我这样的女人。说实话,第一天看着十四郎独自跑来找我的时候,我都被吓得不清,后来总算是习惯了的时候,他又带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孩子。虽说是有过第一次的经验,但第二次却还是实实在在的被吓傻了。

  

   “姐姐我还真是罪孽深重的女人呢~”

  

   不知何时开始,他们对我的称呼,从阿姨变成了姐姐……是不是因为老是和他们玩耍的关系,连身为大人的威严都没有了啊?不过,被叫做姐姐,倒也是比叫阿姨要好的多。总而言之,不管是纪子,还是十四郎和爱樱,来这找我,都已经变成了习惯。和孩子们度过的时间,以及和纪子度过的甜蜜时间,都削弱了我对现实的认知,沉醉在这种快乐的时光中,甚至都让我产生了这俩孩子是我和纪子的结合…………

  

   冬天来临,鹅毛大雪飘落过后,到处都被柔软的雪白所覆盖,我披上了外衣,来到了今天还孩子们约定的地方,安静的等待着。

  

   这么冷的天,大家都不太愿意出门,更何况是这么一片偏远的小林里,光秃秃的树枝,被厚重的积雪压得弯曲,时不时,成堆的从高处扑落,为寂静的这里,添上一丁点的喧嚣。今天的天空,被层层的乌云遮蔽,或许不久后,就要下雪也说不定。这时候还比较早,也不知道孩子们醒不醒得来,会不会我来得太早了呢?可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啊,总不能一个大人反过来让小孩子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等待吧?

  

   想着这些可有可无的问题,稍微的听到了踩踏着雪的脚步声。以为孩子们来了,打起了精神,准备笑脸相迎时,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我不远处,恶狠狠的瞪着我。一身不同于冬天冰冷的寒意穿过了我的身体,身体本能的颤抖了起来,意识在不断的警告着我,那个男人,非常的危险,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快跑!快跑!

  

   “哈啊!”

  

   头也不回的转过了身,我拼尽全力的在积雪中迈步,艰难的想要逃走。我不敢回头去确认情况,我清楚的,只要稍微的放慢速度,又那么一点点的犹豫,我就会被那个男人给抓到。可是,本就不擅长运动的我,根本就跑不赢那个雄壮的男人。漂荡在身后的头发,忽然间被凶猛的扯住。

  

   “呃啊!”

  

   痛!头发被粗鲁的扯动,似乎连头皮都被拉动,冲刺的势头一下子被停住,我一下便往后倒去。双手自然的想要去解开抓住自己头发的手,可瘦弱的我又岂是这般强壮男人的对手。睁开了双眼,一个敞露着胜利笑容的男人的脸,正轻蔑的俯视着我。

  

   “哦?长得还真漂亮啊?妳就是这些天纪子常常出门的原因吧。”

  

   他所说的话,让我如梦初醒,这个人,不会有错,就是那个勘雄家的现任当家,勘雄总染!脑海里也不是没有他会找自己的原因,可是……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

  

   “哼,看妳表情,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清楚你在这里对吧?好心的我就给妳点提示吧,记得常常找你玩的小孩了没?啊不对啊,这不是直接说出来了吗?根本都算不上是提示啊,妳说是不是?”

  

   他咧着嘴巴,一脸坏笑,没办法挣脱他的手,现在的我就是瓮中之鳖,充满了绝望。即便如此,我还是挣扎了起来,我疯狂的呼喊着,扭动着,挥舞双手,企图能够有点作用,就算是自我安慰也好……

  

   “啧!老实点!”

  

   我的挣扎,引起了他的不满,咂了咂舌,竟恶狠狠的朝我腹部上踩了一脚,抵挡不住毫不留情的力道,我差点就失去了意识。好……难受……内脏是不是已经乱成一通了?肚子是否已经扁了?痛苦折磨着我的大脑,思考已经无法进行,刹那间,晕眩引起了反胃,难以忍受的将早餐呕吐,恰好落在了他的鞋子上。

  

   “妳!这臭女人!真恶心!”

  

   又是一脚,再度踩在了我的肚子上,血腥味从喉咙喷涌而出,一大口的鲜血代替了呕吐物,从我嘴里倾泻。

  

   “呃,呜诶……!”

  

   利索的避开了我吐出的血,硬扯着我的头发让我,企图让我站起来。经不住他的拉扯,我即便是多么的不愿意,也只好勉强的用发软的双腿撑起身子。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顺着脸颊滑落,模糊的意识让我全身无力。这是人生第一次,觉得男人,是这么的可怕。他兴致勃勃的看着我,把我拽到了一棵树边,按在了树干上。

  

   “妳啊,可知道我被人在背地里怎么说吗?啊!自家老婆找到宝!连个女人都比我好!混账!!”

  

   一边怒气冲天的大吼,一边扯着我的头发乱晃,我就如同他手里待宰的鱼,被他肆意的欺辱。看来,是纪子频繁的出门找我,被人当作闲话传到他的耳朵里了吧?可是……为什么会觉得我和纪子……

  

   “本来,女人之间我也没想太多,顶多也就是聊聊天之类的事情罢了,可妳,我是知道的。红神幻实,妳和纪子是老情人来着呢吧?告诉妳!她现在是我的了!妳个婆娘别自以为是!”

  

   说罢,勘雄总染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脸。

  

   “哼哼,若不是瞧你还有点姿色,我现在就打得妳连人都认不得。不过,在那之前,我就先教教妳这样的结客,让妳知道纪子她是不可能对妳有意思的!”

  

   恐怖的话语,直接将彷徨的意识变得清醒。他开始撕扯我的衣服,那凶狠的眼睛中流露出恐怖的兽欲,令我明白我接下来将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

  

   “不要……不要啊!住手!住手!!”

  

   极力的抵抗,我不再理睬头发怎样,而是为了自己的贞洁,为了自己的身体,奋力的去挣扎,乞求那不可能到手的安全。

  

   嘶啦,嘶啦。我纤细的手,不管如何去拍打,他都无动于衷,不管如何的用指甲的去抓他,都没当一回事。我的衣服就像是纸一样的,被轻易的撕裂,肌肤逐渐的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之中。恐惧完全占领了我的大脑,无法思考的我,只是动用了全身的肢体,去对抗不可战胜的对手。

  

   “哼!没想到妳身体比我老婆来得还要好啊。”

  

   他无视了我的反抗,下流的盯着我的身体,只是如此,我就已经感到无比的恶心和屈辱,不过,却也是时机,趁着他对我敞露的胸部色迷迷的定了神,赶紧用手指头插他的眼睛。没想到,这该死的男人竟然反应迅速,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双手,随之,将我的手压在了一起,空出一只手来,哈哈大笑的继续拉开我的衣裳,同时,伸出了肮脏的舌头,舔起了我的脖子。我本能的反抗着这种滑溜溜的触感,努力的缩着脖子,可仍然徒劳,被侵犯的现状仍然没有一点的改变。

  

   这时,他已几乎将我的衣服脱光,手开始粗鲁的揉捏我的胸部,将我的身体当作玩具般,肆意的玩弄。从我的脖子上,亲吻、舔舐,一直到了胸部,一点点的挪到了乳头上,不舒服的呕吐感再次从腹部传来,反胃吐出,啪啦的,和他一样的肮脏全都落在了他的脑袋上。总算是被我吓了一跳,勘雄总染霎那间松开了双手,放松了警惕。我再度使劲全身力气,猛地朝他裆部踢去,正中了男人最重要的命根子。

  

   “呜啊!?”

  

   惊愕时,被出其不意的踢中了裆部,痛苦无比的总染发出了惨叫捂着下体,整个人都趴了下去。这将会是我最后的机会,不管空气的寒冷,不管自己衣衫褴褛,只是拔腿就跑,在这雪白的大地上踏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跑啊……跑啊……快跑……!忍受着身体的不适以及冬天的寒冷,我满脑子都被这一个意识控制,只要能快掉跑到城里去……只要……!

  

   “抓到妳了!”

  

   犹如噩梦缠身,怎么赶都赶不走,怎么逃都逃不掉,可怕的勘雄总染,再度追上了已经筋疲力尽的我……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就要被这个男人侵犯了,我就要失去自己的贞操了,唯一庆幸的……恐怕就是我的处子之身,早已被纪子拥有这一点而已了吧……

  

   “臭婆娘!”

  

   把我按倒在雪地里,毫不留情的朝着我的脸扇了一巴掌。强劲的力度,差点就让我失去了意识……倒不如说,我多么希望我的意识就这么离去。被不认识的男人因个人恩怨而强暴,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忍不住的泪水哗啦的留下,不甘心的哭声响彻了空荡荡的林里,即便明白自己会被这个男人强硬交合的事实已经不可避免,却还是心怀最后的意思希望,不停的推打,不住的嚎叫。

  

   “吵死了!!!”

  

   怒火中烧的总染十分的不耐烦,再度对我另一边连扇过巴掌,嘴角上的刺痛,更加激起了我的反抗。然而,禽兽是不会对女人有任何的怜悯,见我不肯依顺,他连续的抽打着我的脸。最后,我只能感受到伤口的滚烫以及嘴角的鲜血,身体虽然仍然在反抗,可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能够再去挥动。见我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脱下了自己的裤子,贪婪的吮吸着我的突起,手也不老实的抚摸我的臀部。

  

   不要……不要这样……纪子……!我好害怕……好害怕啊……!谁能来救救我……我不想被不认识的男人侵犯啊!快住手!住手啊……!

  

   一切的言语,都已经无法从喉咙发出,我能够做到的,就是辛苦的咳嗽几声,以及叫出微弱的求救。他坐在了我的身上,将性器顶在了我的胸部中间,抓住我的双手,让我捧着自己的胸部,夹紧了他粗大的男根。

  

   “唔哦!真爽!”

  

   视线被泪水模糊,看不清眼前的现实,对我来说,倒是一种安慰。我的抽泣反倒引起了他的注意,用大腿固定了我的双手后,他空出了一只手,再次抓着我的头发,用肉棒的顶端戳着我的嘴巴。

  

   “快给我舔!给射出舌头舔!然后用你的嘴巴含住!”

  

   凶狠的样子依旧不变,倒不如说被欲火焚身后,变得更加的不讲道理,我要是对他的命令没有反应,就会对我不依不饶的揍打。既然都到了这种地步,我也不想活了,要是能被打死,那也是解脱。

  

   “嚯,不听话是吧?想死是吧?”

  

   他晃动了几下腰部,玩腻了我的胸部之后,将我整个人倒翻了过来。

  

   “哼哼,既然如此,就让妳如愿以偿!”

  

   把我的头按在了雪地里,寒冷缓和了我脸上的伤痛,却也使得我喘不过气,一旦呼吸了,又会吸入冰雪,异常的难受,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意识,身体已经完全随着本能行动,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求死的心意,开始了微不足道的反抗。正好,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就是喜欢看我的这种反应,勘雄总染在嘲笑着,手上一点放开的意思都没有,一直按着我的头。然后,我感受到了下体被异物的入侵。

  

   “啊哈哈哈!是不是因为要死了所以开始给我求饶啦?怎么我一插进去妳就夹得这么紧啊!”

  

   粗鲁的用难关,贯穿了我的阴部,自顾自的舒服而抽插了起来,这种感觉不单只是不舒服,还很痛。只不过,再怎么疼痛,也已经义感受不到了,没有新鲜的空气,呼吸不能的我,意识逐渐的远去……就在这时,他拉着我的头发,抬起了我的头。

  

   “哈……哈啊!哈啊啊!哈啊啊!哈啊!!”

  

   空气,源源不断的空气,涌入了我的肺里,延续了我想要在此终结的生命。急促的呼吸着,我甚至都已经感觉不到他的下体猛烈的碰撞我的臀部,直到体内的肉壁,清晰的感觉到了糟糕的脉动,我才再度发觉一件糟糕的事情。

  

   “不要了……呜呜……求、求求……呜啊!求求你!快停下!至少,至少不要在里面!!不要啊!!!”

  

   忽然的发狂,斯歇里底的惨叫和扭动,疯狂的想要脱离。只是不想再进一步的被侮辱,不愿被断绝所有的退路。我究竟该怎么办?我就该如何是好?是乖乖的被强暴完之后自行了断?还是在这里继续无谓的抵抗?

  

   “就是这样!继续哭啊!继续叫啊!我要让妳知道!纪子是我的!妳个臭女人也会是我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他总算是拔出了性器,松开了我。趁着机会,艰难的爬动,肌肤已经被冰雪冻伤,身上的淤青和伤痕也在隐隐作痛,可这些都不要紧,唯独被这个男人中出,我死都不愿意!

  

   “呃……!呃啊!哈啊……!”

  

   一下,继续,再来,太好了!太好了!他没有再进一步的行动,他没有再碰我了!就这么……匍匐……离开……!

  

   “真以为我会放过妳吗?”

  

   已经冻得失去知觉的脚被拉住,绝望再一次扼住了我的希望,我就算是不停的爬动,拨动着身前的白雪,都无济于事。只是一下子,我就被拉了回去,再次反转过身。他扒开我的双腿,又一次将性器挺入了我的里面,就算是腔内的肉壁不停的在排斥,也只会给予他更爽快的欲望以及更强的征服感。已经完全到了兴头上,他出力的捏着我的乳头,胡乱的拧动,本就已经被冻伤的地方,加之勘雄总染的心狠手辣,拉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伤口留下了鲜红的血液,点缀着压在身下雪白的大地。

  

   “哼哈哈哈哈!怎么样!我就是要妳正面看着我射在妳里面!好好的看着!看着!!”

  

   猛烈的晃动,皮肤之间的撞击声,啪啪啪的回响在我们两人之间,破烂不堪的我,用剩余的微薄之力,推着他的肩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到如此我还没有放弃、触动到了勘雄总染的底线,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胯部抬高了起来。

  

   “臭——娘——们——!!”

  

   “呃………………!!啊…………………………!!!”

  

   比起先前埋在雪里更加的痛苦,清楚的感受到了每一个粗硬的手指陷进脖子里的疼痛,又无暇能够去理睬,双眼瞪大,而他又正好的将下身顶起,在最糟糕的状态下,不得不看着我最不想看到的画面。气管被紧紧的扼住,没有直接掐断我的喉咙,却又正好使我无法呼吸,这个男人,到底有多么的恶劣?

  

   “哦哦哦!!下面收紧起来了呢!真是不错啊!嘴上说着不要不要的,实际上还是在渴求着我的精液呢!看我不全部都射到你里面去!哈哈哈哈!好好的接住了!”

  

   “呃…………!”

  

   说不出话,叫不出声,筋疲力尽,濒临死亡,在我即将要休克的之时,视线开始模糊。啊……倒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要射了!要全部都在里面射出来了!!”

  

   他的腰部晃动得飞快,抽插的撞击使身体自动分泌的爱液飞溅开来,火热的身体甚至都将周遭的冰雪融化,勘雄总染就这么双手掐着我,身子忽然打颤,一股股温热的黏浊,宛如脱缰野马一样的可怕,塞满了我的子宫和阴道…………

  

   “哼,还没完呢,我要把你全身上下,都玩个遍…………!”

  

   这……就是我晕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醒过来之后……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了,也许……才没一会儿,我只是知道,衣服破破烂烂,全身满是恶心的腥臭味,黏着的精液几乎布满了我全身上下,而伤痕什么的早就已经感觉不到。侧着脸的我,挪动了一下眼睛,看见了由雪融化后形成的小水洼。

  

   我看见了——无神的眼睛,滚落了最后的一滴眼泪。

  

   死是怎么样的感觉呢?会不会比现在好受呢?自己,曾几次见过人饿死、病死,甚至是被打死,但那都不是我的亲身经历,顶多,也就是“看过”罢了。

  

   [newpage]

  

   “大夫,她怎么样了?”

  

   这是……她的声音,纪子的。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偏偏,被最不希望看见如此下场的我的人,救了。她是个容易受伤的女人,也是个容易自责的女人。我的苏醒,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说是任何人,其实也就只有纪子和大夫而已,尝试性的想要挪动手脚,却发现自己竟是这么的乏力,别说是死,连弯曲自己的手指,都是艰难的挑战。

  

   “她全身上下有多处的伤痕和淤青,再加上肌肤长时间受冻,没有直接废掉就已经是喜讯了,恐怕今后身体会非常虚弱,手脚也会落下毛病,难听的说,若是没有人照顾,下半辈子也就过不了了。”

  

   事到如今,对这种会让多数人听了就难过的消息,已经不会有什么反应了。我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比被不认识的男人强暴虐待、更可怕的事情,或许有……但我也无暇去想象。很奇怪,自己竟然会这么的平静,平静到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唯一一个在脑海里旋转的想法,就是为何,让我从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的黑暗里醒来。光辉使我目眩,吵杂令我耳鸣,仿佛世间的一切,皆是厌恶的存在。

  

   “幻实?”

  

   与大夫谈话时,纪子的偷偷的看了这边一眼,查觉到醒过来了的我。换做以前……在这么失落的时候,只要能够看到纪子的脸,我就会感到非常的安心。可如今……如今……我…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她?憎恨?因为她我才会被那个男人报复?欢喜?遇到了可怕的事情后能有昔日最爱的人陪伴在身边?感恩?在我即将于被玷污后暴尸荒野之际救了我一命?不……都不是,我没能直视她的眼睛,错开了视线后,咬牙切齿,在复杂混乱的心情里痛苦的寻求答案。

  

   然而,那个男人的脸在脑袋里挥之不去,那恶心的体验至今折磨着我的身体,啊……多么可怕!啊……多么恶心!不要过来!快住手!不要再打我了!不要再侵犯我了!

  

   “不要!不要啊!!”

  

   那已经是烙印,在我的脑里,留下了一个永远都磨灭不去的恐惧。不管是什么,任何与那个禽兽有关的人与物,身上的伤痕就会记起当时的折磨,隐隐作痛。无论我如何的甩动我的头,还是将双眼紧紧闭上,那地狱一样的画面,总是会在眼前晃荡,不断的重复。

  

   “幻实!幻实!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即便是纪子伤心的拥抱,也只会让我觉得是那个人粗暴的双手,在束缚我,在蹂躏我。住手……求求妳了纪子!不要再碰我!不要再让我回想起来!我不想把妳也……把妳也当成痛恨的人对待啊!连正常的话都说不出,疯狂的扭动全身,如同虫子般的不堪,可就是宁愿被她看见我丑陋难看的样子,也不希望自己会产生对她的怨恨。

  

   “不要碰我————!!!走开啊!!走开!!”

  

   那已经不再是妳的双手,也再感受不到妳的温柔,可爱的脸庞只会被丑恶覆盖,我们过去的幸福早就破碎淋漓,不管是我或是你,都已经没办法回到过去,回到那相视而笑,相依相爱的那段幸福的日子里去。可就算是……就算已经……呜……时光不能倒流……呃、流失的无法再有。至少,让我不要恨妳,至少让我忘记妳……

  

   “勘雄夫人!请您冷静!她现在……”

  

   “住口!!不要叫我勘雄夫人!!”

  

   将打算分开纪子的大夫愤怒的甩开,纪子也失去了理智的怒吼了起来。不用脑袋想都知道,她已经知道谁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也许,她还和那个…………不行……头脑好混乱,心在猛烈的砰跳,身体在颤抖,把我殴打的那个人的脸,宛如恶鬼的脸,就在我的面前,开口狂笑着,辱骂着,嘲笑着……!

  

   “纪子!冷静点!”

   “快放手!纪子不要这样!”

  

   这声音是……大家的……一起演奏的同伴们……朋友们……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听闻了纪子怒气冲天的吼声,吓得惊慌的各位,哗啦的涌进了房间,把哭喊的纪子从我身边拉开。然而,即便这么多熟悉的声音在响彻,但那来自心里的笑声却一直在耳边漂荡。

  

   “幻实……是我对不起妳……呜呜呜……是我……害了妳……”

  

   悲痛欲绝的纪子,跪坐在地,失声的痛哭了起来。啊……为什么……天啊!究竟是为何!要如此折磨我!在我最软弱最无能的时候,让最爱最不希望看见我这幅丑态的人,伤心的哭泣。无法动弹的手擦不掉那湿润的泪痕,恐惧的心给予不了脆弱的她以安心,甚至……连连她的脸,都不能直视!!

  

   “呜……!”

  

   还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经在那个时候就哭完了,结果,偏偏又在这时,不受控制的流落。难道,我们的爱情,必须遭受如此的天谴吗?

  

   “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

  

   是在哭?还是在笑?止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嘶哑的笑声从嘴中响彻。笼罩在绝望里的我、失去了一切的我,终究连最后的心,也消失殆尽————————

  

   休息了两天后,如往常般,睁开了疲惫的双眼。昨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如非饮下助于睡眠的药物,恐怕连一刻的情景都不会得到。在疲惫中,环视了四周,光秃秃的墙壁、简陋的家饰,这里……是我的屋子。用无力的双手,艰难的按着被褥,强撑着自己抬起腰来,刹那间,意识的中断,险些的,又一次倒下。余光注意到了旁边的拐杖,回想起自己的双脚变得不利索的事实,哆嗦不绝的手,伸向了还不习惯的工具时,肌肤上的伤痕,清楚的映照在自己的双眼里,嗖的一下……又将手缩了回来,害怕的环抱着自己。

  

   “咚,咚咚。”

  

   呃!?敲门声……到底会是谁?会不会又是那个家伙,难道他还不解气,小妖继续来折磨我吗?不要……不要!像个小孩子一般,拉起了被褥,躲进了其中,嘴里神经兮兮的叨念着,闭上双眼,捂紧耳朵,顾不上究竟是谁,只是想从无尽的恐怖中逃离。

  

   “幻实?是我……我开门咯?”

  

   这个歌声音,是我的朋友……一起演奏的人……太好了,太好了!躲在了被褥里,明明应该很闷热,可我却还是在瑟瑟发抖,绝望的寒意比现实的感受更加来的真实。得知了是认识的人,明白了自己现在是安全的之后,缓缓的从被子中伸出头来窥视。已经照顾了我两天的朋友,正端着热粥和一点小菜,担心的望着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至少喝点粥吧?”

  

   说来好像是有这回事……那天过后,总觉得肚子有种异物存在,完全没有胃口,只要有东西入嘴,身体就会自然的产生抗拒。不过,事到如今,营养不良的身体也稍微的安分了,只是稀食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谢谢。”

  

   友人也知道我的毛病,尽量不与我接触,只是把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退到了一旁。我很感激她这么的善解人意,和我保持着相当微妙的距离,既使我有安全感,又不会害我记起糟糕的事情。努力的抓着汤匙,舀起一小勺,摇摇晃晃的送到了嘴前,轻轻的吹了一吹,却迟迟未能吃入口中。果然,对粥……白色的稀食还是有所抗拒,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晃晃脑袋,快速的将汤匙伸到了口中,不敢咀嚼,径直的从咽喉里吞了下去。

  

   不过是喝一口粥,却像是在尝试毒药似的煎熬,精神上的疲惫先不提起,身体也无法自在的驱使,连日常的活动都成了问题。在各位的安慰和相劝下,好不容易才放弃了轻生的想法,再次的于失去的自信中诞生。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痛恨的人把我的人生搅乱、甚至是普通的生活都已经不能依靠自己。残废的身体,破碎的心灵,生无可恋,何不求死?

  

   愣在了只吃下一口的白粥面前,无数消极的想法从脑海里溢出,充满了失去了灵活的这幅空壳。没法再握着汤匙的手松开了手指,喀拉一声,它掉在了地上。一旁的朋友慌张的走了过来,不知如何是好,难过的咬着嘴唇,伤心的看着呆滞的我。啊……不行……不行。

  

   “对不起。”

  

   回复了意识,我轻声的对她道歉。

  

   “没关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帮我将掉在榻榻米上的汤匙捡起,擦去了眼角的晶莹,重新振作的深呼吸了一口,微笑着对我说。

  

   “幻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妳还有我们,所以,不要有什么奇怪的念头。”

  

   “嗯。”

  

   空虚的点了一下头,为刚才满脑寻死的自己感到了懊悔。我还有存在的意义……至少,不要让别人跟我一样,淹没在悲伤的泪水里。这是……唯一能够对抗死亡的诱惑的想法,支撑我继续苟活的救命稻草。

  

   依靠着自欺欺人的借口,我尚且调养了身体,一段时间后,终于能够自己架着拐杖,走到了屋子外。阳光,仿佛很久不见,一时半会习惯不了这种灿烂,低下了头来躲避。纪子昨天也来了……没能说上话,只是在我的屋子里留下了药材和一点补品,便一声不响的离去。倒好,对我们来说,其实,这才是真正应该有的态度,否则,谁会知道悲剧会不会再度发生呢。尽管太阳高照,但刚下过雪的外头,依旧寒冷。只是出门散步,都变得这么的辛苦,在雪地里举步艰难,才不到几步之遥,便大汗淋漓。

  

   “阿姨……”

  

   嗯?是不是我太累了,又产生了幻觉,怎么听到了一男一女的幼稚叫声……打算用拐杖铲开碍事的积雪,好转身回盼,然而声音的两个小主人,先一步的跑到了身前,眼泪汪汪的仰起头,哽咽的同时,又忍耐着。

  

   “对不起,对不起,幻实阿姨。”

  

   是十四郎和爱樱。两个孩子郑重的向我道歉着,小小的身子弯下了腰,久久不肯抬起。那个家伙曾经这么说过,“记得常常找妳玩的小孩了没”。看来,是十四郎和爱樱跟他说了我在哪里的吧。一阵晕眩突然袭来,摇晃的身子几乎就要倒下,发软的双颊更是无力,只能靠颤抖的双手,死死的抓着拐杖,吃力的支撑着自己尽量不要失衡。

  

   孩子们只是被欺骗了而已……这不关他们的事。

  

   心里默念着同一句话,压抑着绝不可能没有的怨恨……即使只是小小的一点儿也好……这样的怨念,也是存在的。我不是什么活菩萨,更不是心地宽大的神明,就算对方是小孩子,内心依然是会自然而然的出现埋怨。

  

   “没事了……总之,先去找个地方坐下来吧,阿姨有点难受……”

  

   可能是因为虚弱而显老的原因吧,平常总是叫我姐姐的孩子们,又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称呼我为阿姨,而不是熟悉的姐姐。罢了,说实在话,现在还叫我姐姐的话,我倒是会感到厌恶呢。十四郎和爱樱互相牵着彼此的手,充满罪恶感和懊悔的眼神,时不时的偷瞟着这边我的脸,是在看我的脸色决定着自己的语言吧。不愧是在高官贵族家中生活,规矩的有些……恶心。

  

   “那么,你们来找阿姨,有什么事呢?如果是想向我道歉的话,就不必了哟,你们没有做错什么。”

  

   抢在了他们前头切断了话题,勉强的憋出了笑容,企图安抚一下孩子们幼小的心灵。这是我目前能够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不是真心的笑脸,干瘪又虚假,恐怕我现在的脸,看上去应该是相当可怕吧?

  

   “阿姨……我们,那个时候不知道,不知道父亲大人…是要去对、对阿姨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十四郎的眼泪呼之欲出,断断续续的向我解释。只不过,这些话,都没能听进我的耳朵里。要说为什么的话……父亲大人,那个禽兽……不仅玷污了我,也占有了纪子……其子十四郎……就是活生生的证明!明明之前都没如此觉得,一直都是单方面的以为十四郎是纪子的孩子,‘只是纪子的孩子’,而不是纪子和勘雄总染的儿子。

  

   呵呵……哈哈哈……才明白,原来自己早在看见十四郎的时候,就已经在欺骗自己了。他是勘雄总染和纪子交合的生命,他是我和纪子绝对做不到的诞生。勘雄总染,你明明都已经在向夸耀我做不到的事情了,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还要来报复我!?到底是为何!还要再来玷污我侮辱我!!!

  

   赶紧的伸手把嘴巴捂住,阻止了自己按耐不了的恶意,差点就要对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恶言相向。已经不能继续待在在这里了,无法整理的情绪正在不断的膨胀,无法再以平常心看待十四郎的存在,我极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没事的话,阿姨先回去了。”

  

   好难受……这种受尽委屈却要忍气吞声的屈辱,真的好难受。但我又能怎么样呢?贫困的弱女子,有什么能力去反抗?除了乖乖的忍受,别无他法。我已经够无能了,既不能给予爱人幸福,也不能保护自己,难不成,还要拿一个天真的孩子出气吗。

  

   “阿姨!我…我们送妳回去吧?”

  

   一直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爱樱,总算是愿意开口说话,可爱又可怜的小女孩儿,请原谅我吧,已经不可能再如同过去一般陪伴你们玩耍,更不可能再你们寂寞的时候照顾你们了。

  

   “呐!阿姨!让我们做点什么吧?”

  

   求求你们了,十四郎!爱樱!不要再折磨我了!

  

   “不用了,阿姨自己能回家,倒是你们两个,都是孩子,赶紧趁天色还未暗的时候回家,别让……”

  

   家里人……那个恶心的男人。

  

   “家……家人……别让就爱人担心。”

  

   好不容易,才从嘴里吐出来这么一句话。仿佛抽空了身体一样的脱力,侵蚀着身体。我可以强烈的感觉到,无时无刻都会晕过去的痛苦,正在我的心窝里折腾。这之后,恐怕连出门都会变成一种不折不扣的折磨吧。

  

   “嗯……好的,那阿姨!我们先回去了。”

  

   十四郎低头不语,倒是爱樱,乖巧的行过一礼后,拖着十四郎要离开。再次艰苦的拿着拐杖,撑着身体从椅子上起身,起步要离开时,背后传来了十四郎的声音。

  

   “阿姨!我们……能再来找妳玩吗?”

  

   这一句话,好似千根银针,扎进了已经脆弱不堪的心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一瘸一拐的从他们眼前离开。那不肯放弃的眼神,我能清楚的感受到,直到看不见为止,都在盯着我的背影,期待着转身回去的回答。

  

   之后一段时间,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的出现。可能是被禁足了吧,毕竟,也是高官子弟,总不能整天都出门来找一个无名无份的民女。他们,将来应该是会结婚的吧,感情好之余,还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至少,不会像我和纪子一样,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吃药也有段时间了,可最近却开始反复的呕吐和头晕,再加上……从来不挑食的我也开始有了点口味的改变,近期,胸部也有点别扭。一种不详的设想在脑里不情愿的出现,本以为淡薄了的那个可怕的时候,又一次在恐惧中苏醒。终于能够自己一个人稍微方便的行动时,我忐忑不安的,前往已经是习惯的大夫那里去。

  

   “这个……红神夫人……我…不知道如何和妳说比较好……”

  

   大夫的神情,显得很纠结,好似鱼骨头卡在了喉咙一般,张口欲言,又摇了摇头的遗憾叹息。其实,就算不用说,我也大概猜想到了怎么回事,但那种不愿承认的心情,以及剧烈抗拒的身体,使得我仍然是在装疯扮傻,潜意识的希望从大夫的嘴里,听到否定的回答。

  

   “告诉我,不是的,告诉我,只是身体虚弱了而已,甚至是命不久矣我都乐意……唯独……唯独这个事实,千万不要……!你就算是骗我都好!求求你了大夫!告诉我不是啊!”

  

   恐惧正一步接一步的逼近来,激动得失去了理智,我发狂的抓住了大夫的衣裳,只求一个虚假的回答。

  

   “抱歉,夫人,我不能这么说,我也很同情妳,但是这是事实,妳已经有了,怀孕了。”

  

   天崩地裂,海枯石烂,说的可就是这种感觉?噩耗传入了脑里,破坏着我的全身,这一瞬间,我失去了所有,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摸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仿佛整个人都在黑暗的深渊里一直下沉着、下沉着。那股绝望将我包围,只是一味的重复着当时被侵犯的所见所闻,重现着当初被殴打被抽插时的折磨。

  

   “啊……啊哈哈……我……怀上了……那个禽兽的……那个家伙的……我有了有………………了!?”

  

   不……还有的,还有得救,我恍然大悟,跪倒在大夫的面前,毕恭毕敬,对着唯一能够拯救我的人,郑重的低下了头,苦苦的恳求着。现在不管是让我做牛做马,或者是其他事情,我都无所谓了,唯独怀上那个禽兽的孩子这事,绝对不行!

  

   “大夫!我求求你!我不要这个孩子!请你帮我把堕胎吧!不管是什么事我都答应你!求求你了!求求你大夫!!”

  

   完全没有尊严的苦苦哀求,只为将肚子里的恶梦摘掉。在哭喊中,越发的语无伦次,此不成句,只是害怕的等着双眼,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叩头。指望着大夫的良心,我尽可能的露出我的丑态,只是希望博得同情……

  

   “不行的!若是要堕胎,以妳现在的身体,只会更加伤身,轻则减寿,重则丧命啊!”

  

   “无所谓!就算是死我也愿意!拜托你了!大夫!帮我堕了这胎吧!”

  

   哭喊的抓着大夫的裤子,语气说是请求,到更像是在逼迫了。这位大夫和我也算熟识,他的夫人又很喜欢我们的奏乐,久而久之,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大夫也是跟我的同伴里的以为男性是好友。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关系,才能够允许我在这里胡闹吧。只可惜,俗话都有说,医者父母心,这位大夫在这里是出了名的好人,若非我这般胁迫,恐怕都只会果断拒绝。

  

   “真的是……妳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啊!”

  

   心地善良的大夫实在是于心不忍,却无可奈何,他摇摇头的犹豫了起来。啊……只要再加把劲!只要继续求他的话!肯定会愿意帮我的。死抓着不肯放弃,涕泪齐流的我,几乎是丑态百出,毫不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对着由于的大夫继续恳求道。

  

   “我就是死!也不想怀着那个禽兽的孩子死啊!”

  

   打从心底呐喊的真心话,一点动摇都没有,从喉咙中嘶哑的喊出,我不想要那个家伙的种在我体内,更不想成为那种禽兽的人,一旦将孩子生下了,那就全都完了。那绝对是比天崩地裂都要可怕的事情,比起被强暴的时候,要来的更加令我痛苦,无法忍受。

  

   “哎……好吧………………我开些药给你,记得定时服用。”

  

   沉默了短短一瞬间,只见大夫的眉间紧皱后,唉声叹气。内心虽对他有愧,可是到如今我已无退路,只要能够抛弃勘雄总染留在我体内的证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退让。他都已经抱有纪子,又有十四郎那样的乖孩子,我做不到的,他都做到了,现在还让我怀上了孩子……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过大夫后,迫不及待的赶回家煮药,一刻都不能容缓……距离那个时候已经有一段时间,晚了就来不及了。不顾自己一瘸一跛的脚,不管自己满面泪痕,只是竭尽全力的回到家里。连路上遇到的星人,都没有闲余能够去打招呼,只是喘着粗气,难受的撑着身体的不适,急匆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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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煎完药,甚至都忘记了那滚烫的温度,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举起了盛满药的碗,凑近了嘴边,没有吹拂,就粗心的张嘴一饮。

  

   “烫!?”

  

   真实的疼痛让我从恍惚中清醒,频乱的呼吸和豆大的汗滴,让我领悟到了自己处于怎么样的状况里。对现状的恐惧,我完全无法冷静,本来身体就如虚弱多病的现在,就变得更加的精神不振,只是随便的想像一下,那个禽兽的孩子真的从我的肚子里诞生时,双腿就会乏力,整个人差点崩溃。对这种无法言喻的绝望,我无能为力,在悲伤的哭泣里,喝下了泪水低落其中的苦涩的药。

  

   “幻实!”

  

   晚上……已经晚上了吗……喝完药后,久违的睡意切断了我的意识,让我进入了少有的安眠。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仿佛死掉了一样呢,真是好啊,那种什么都不用在去顾及的体验。从未觉得,好好的睡上一觉,是这么美妙的事情,疲惫得到了缓和,精神状态也趋于稳定,尽管怀孕的事实依旧存在,可至少,好受了些。

  

   “你没事吧?”

  

   啊……差点忘了,将我从睡眠吵醒的,一起演奏的同伴们……看他们的表情,十有八九是大夫把我怀孕的事情告诉给他们了吧。说实话,我是尽可能不想让他们知道的,毕竟都是一群爱为他人着想的人,我的噩耗只会让守护在身边的他们更加痛苦。由于我现在对肌肤接触有着相当的抵触,女性的朋友们都只好咬着牙,用怜悯和悲痛的眼神看着我。有人这么在乎我,我当然很高兴,可是你们的关心……对我来说,同时也是一种不亚于恐惧的折磨。越是对我好,就觉得我越是不应该继续活下去拖累你们。

  

   “没事……大夫已经开药给我了,很有效的,这不,我刚刚还在睡觉呢。”

  

   “啊……吵醒妳了吗?抱歉,我们只是担心妳……”

  

   其中一个朋友有点失落的低下了头,那是这些天来最照顾我的朋友。明明都和奏乐的男性同伴成亲了,却还是不辞劳苦的照顾着我。

  

   “没事,我清楚的。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这是谎话,天大的谎话,任凭谁,只要看到现在的我,都知道这是一句不能相信的言语。然而,即便这是一句十足的假话,大家却也不能够当面拆穿我。各自的心里都明白,我现在需要的是自己跨过难关,从他人那里得来的安慰和鼓励,也只足支撑一时,过度的帮助,将会适得其反,最终使得自己自我厌恶,陷入糟糕的恶循环里。

  

   “那……有需要的叫我们,任何时候我们都会过来帮你的。”

  

   到底是有幸,还是不幸,目前的我已经分不清楚了。大家伙的好意,我很感动,可这份感动,同时也让我心痛。我没有家人,没有爱人,也不想要有接下来要消失的孩子,帮助这样的我,什么都得不到……不,也许能够得到自我的安慰也说不定呢……就像我为了不想再牵累大家一样,大家其实也不希望我有事。

  

   “嗯。”

  

   无法狠心拒绝,就只好乖乖的点头,心意是领了,最后有事的时候会不会呼唤他们,到也说不定。或许,那时候,其实是我想要自行了断呢?不清楚,无法确定,现在的我,会做出什么样极端的事情,都不为奇怪。

  

   送走了大家后,我继续煎药,在一个人寂寞的与不安共度一阵后,喝下了药,早早睡去,希望一觉醒来,留在我肚子里的不应该存在的生命,会消失不见。

  

   那件事之后,明明才过了一个月,却好似度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直到查觉自己已经怀孕,我知道跟大夫要堕胎药已经为时已晚,可又潜意识的欺骗自己。有时,过激的想法也会从脑里一闪而过,要不然,就直接用更加暴力的方式对待自己,也许肚子里不因该降临的生命会更加快的结束。

  

   可是,我好几次的咬紧牙关,想要对自己的身体做出过分的事情时,那个时候被殴打虐待的感觉就会浮现,身体本能的抑制住了我这份冲动,恐惧终究还是夺走了我身体的控制权,除非有外人的介入,否则,恐怕我已经是连自尽的勇气都没有了。

  

   今天,喝完药后,还是老样子出门散步,舒缓自己的情绪,考虑到之前的相遇,以及可怕的意外,我选择了行人较多的地方,同时也是那两个孩子不可能会来的地方。走着,走着,想起了已经很久不见的纪子,她怎么样了,会不会和我一样遇到了过分的对待?毕竟当时,也是勘雄总染强迫着她的父母,让他们一定要找到纪子,并且让纪子嫁给他。

  

   想着别人的事情,比空虚的考虑着自己要好的多,至少不会有闲暇去估计自己忌讳的事情。可我最不好的,也正是这个地方。在人流较多的地方,精神太过集中,以至于没有看好眼前的路,身体忽然感到了撞击,一个酿跄,发软的双腿连瘦弱的身体都已经撑不住,屁股着地的摔倒。回过神来,抬头仰望,几个面貌不善的男人,很不爽快的盯着我看。

  

   “喂,女人,不长眼睛啊?”

  

   其中最高大的那个,用着恶狠狠的语气,冲我问道。

  

   “喂,大哥,这个女的,红头发红眼睛,会不会是……”

  

   站在他右边的最矮小的男人,仔细的观察了我一番后,对大个子男人嘀咕了起来。到底说了些什么,我并不知道,我只是明白了,危险的事情又要发生在我身上了。慌慌张张的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撑杖,低着头不住的道歉,熟悉的感觉,从紧张的扑通扑通跳的心里,逐渐的扩散。

  

   “哦?这么一说还真是,喂,女人,妳叫什么名字啊?”

  

   大个子听了他小弟的话后,也跟着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那如同舔舐般恶心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我的胸部上,其心思,现在的我,非常的明白。

  

   “对、对不起,你们……你们认错人了。”

  

   我不能对他们坦言自己的名字,可着急的我又失去了冷静,破绽百出,摸到了掉落在旁边的撑杖后,难看的站了起来,装模作样的道歉完后,转身便要离开。

  

   “我问妳话呢女人,别想跑。”

  

   他不依不饶的抓住了我的手腕,刹那间,全身的鸡皮疙瘩一齐浮现,哆嗦的身子险些就又栽倒在地,对这种粗鲁的男人,那种恐惧感已经在我心里根深蒂固。那不成,又要重复多一次同样的悲剧了吗?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老天要这样折磨我。

  

   另外两个人也断了我的后路,把我包围,即便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只是冲着周围看着的人嚷嚷“看什么看”、“滚开”之类,就把不愿多管闲事的生人赶走,路人们只是好奇的看看了这边,但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这种绝望性的状况,使我开始怀疑起了人生,我是为了什么才在行人较多的地方散步呀……

  

   “撞到了人,随便道歉一句就像走啊?”

  

   简直蛮不讲理,被一个女人撞到了还好意思叫嚣,与其说是男人更应该说是人渣。他们很明显是针对我而来的,特别是先前那鬼鬼祟祟的对话,估计……我怀孕得事情暴露到那个男人那里去了吧。

  

   “你们……想干什么……?”

  

   姑且询问一下他们的来意,竭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胆敢这么反问,实际上,我现在的表情一定是任谁看见了都会觉得可笑的胆怯。全身蜷缩,仿佛世界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仅仅只是保护自己的立足,就是我能够做到的全部了。

  

   “哼哼,就是要妳给我们点真诚的……”

  

   “住手!”

  

   大个子男人用力的拽了一下我的手,当我整个人都快要扑到他的怀里时,忽然的,一声稚嫩却充满了勇气和坚定的吼声,镇住了所有的人。全部人,包括我在内,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声音的主人,一个瞪大着双眼,怒气冲冲,既害怕的发抖、又紧握着双拳大胆的直面着这边。那是……我最恨和最爱的人的孩子,十四郎,而且,可能是因为熟悉那身影的关系,不远处,我还发现了躲在人群里的爱樱。

  

   怎么他们会在这里?

  

   危境中,这个问题比起自己的处境,更加的优先。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实话,我其实对他有着非常纠结的感情,以前相处的时间并不是虚假的,但他同时是勘雄总染的儿子,那个令我变得这般田地的人。还真的是,连自己都不得不痛恨自己的性格。

  

   不过,即使只是个孩子,恐怕都比现在的我要来的可靠。十四郎毫不畏惧的朝着这边走来,竖起了指头,直指抓着我手腕的大个子,开口就骂。

  

   “你们这些无赖!几个男人为着一个女人是什么意思!真丢人!刚刚我全都看见了!,虽然这位阿姨确实没有看路!可你们也没有闪开!吃得那么壮实,把人家都给撞倒了!还在叫唤,不害臊也要有个程度!你们这帮人渣!!”

  

   鼓足了勇气卯足了劲,十四郎这一下嘲讽可是把大个子给气出火来了,他一把将我推开,身后的另一个男人把住抱住,恶心的气息扑打到了我的脖子上,我却无力能够去反抗。正当所有人都觉得十四郎要被大个子男人给无情的教训一顿时,个子最矮的那个男人看了看十四郎几眼,便赶紧跑到大个子男人的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什么!?这小子……?”

  

   听完了矮个子男人的话后,他震惊得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的在矮个子男人和十四郎之间来回的看。看来,那个男人的名声还是有用,的就算是是个小孩子,但拥有如此背景的话,这几个家伙自然是不敢胡来。然则,事与愿违,虽然是有些退却,可男人还是壮了壮胆的拍拍胸脯,挡在了十四郎与我之间,大言不惭道。

  

   “哼哼,公子哥又怎么样!反正我们也不怕,那个人可是说道不管谁阻挠,都是同样的下场。告诉你,识相点的就赶紧归回家去喝奶,不然,别怪老子对小子不客气!”

  

   摩拳擦掌的示威,其高大壮硕的体型,仍然是把年纪尚幼的十四郎吓得腿软,可是脚步,从没有退后一步。

  

   “你敢就逝世!我父亲大人可是大名!你哪里碰到我!他就能让你哪里永远都动不了!”

  

   十四郎理直气壮的回应,害的大个子男人开始犹豫,片刻不言。此时,发现抓着我的男人,手开始不老实的抚摸我的身体,极度的不适,令我自然而然的反抗了起来。

  

   “不要啊!放开我!别摸我!!”

  

   “混蛋!赶紧放开阿姨!不许你们对她乱来!”

  

   突变的情况,十四郎变得焦急,无视着眼前的大家伙,朝着我跑来。我清楚的看见,那个壮硕的男人,正举起了拳头,要对背对着他的十四郎动手!这种情急的事态下,周围的人,仍旧无动于衷。

  

   本来是如此。

  

   “啊哈哈哈哈,有意思啊小鬼!这么一群人里竟然是个孩子最有种,真是叫人羞愧。”

  

   一个嘴里叼着细草,穿着随便的男人,开怀大笑的从人群里,悠然自得的走了出来。他的身后,则是前些天最照顾我的朋友。

  

   在紧急关头打断了大个子男人的袭击,十四郎顺利的跑到了我面前,猛的咬了抓着我的男人的腿,疼得嗷嗷大叫的家伙松开了我,抱着大腿搓揉着。见形势变坏的大个子男人,气急败坏的冲着来人问道。

  

   “你谁啊?”

  

   “嗯……一个无名小卒,姓名不足挂齿。”

  

   奇怪的男人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搭在了自己腰间的刀上。看上去似乎不三不四的样子,背地里的气势倒是十足的惊人,连我这样的女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很有本事。仔细一看,好像还是张有点熟悉的脸庞……貌似是……

  

   “那你还多管闲事作甚!”

  

   被问道的男人看了看我,又回头看看我的朋友,摸了摸稀疏的胡渣。

  

   “哎呀,平时经常听到美妙动听的天籁,却又一次都没能掏出银两。如今正好受人之托,想着要还平日欠下的感动罢了。”

  

   语音刚落,刀已出鞘,所有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高大的男人便应声倒下。刀锋上不见有半点血迹,而流氓也并无断气。

  

   “放心,吾辈不杀人已久,况且,在这位可怜的夫人面前,我觉得还是不要见血比较好。然后,还请赶紧带着虚弱的人离开,最好是远走高飞,别再回来。”

  

   此话中有他意,朋友似乎也理解,唯独我还在慌神之中尚未回复,只见平日演奏的同伴几位出来,将我扶起,带着我匆忙的离开。而十四郎,则是若有所思的,呆呆的在原地,看着我远去。之后的事情,我便不得而知了。

  

   从流氓的手中逃脱后,一起演奏的大家,竟然都随着我逃往他处,听他们得知所说,那几个流氓其实是勘雄找来的打手,单单瞧起来可能没什么了不起,但其实都是干这一行的老手。好在老天有眼,他们找帮手时遇到了那个奇怪的剑士,向他请求之后非常乐意的答应了。后来,我们到了新居,才了解到,那个人竟是当今东瀛最强的剑豪。

  

   之后,已经过去了九个月

  

   “呜呜……呜呜嗯……”

  

   搬至外地,和往常一样,依靠演奏过日。可那已经不是我的日常,而是大家伙儿的日常……要说为什么的话……如今我正挺着个大肚子在家里休息,还有一个友人看护。尽管,当我得知了大夫给我的药,并不会帮我堕胎,反而会助我安胎,同时朋友们也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傻傻的每日服用的事实后,与他们处于几乎恩断义绝的状态。

  

   “呼摇……呜呼要……”

  

   已经什么都放弃了,就连思考也放弃了。当初搬到了这边,想继续喝药,向这边的大夫开药才发现,其实那是安胎药后,我发疯的大吵大闹了一番……随后又是自残自尽的行为,可惜,都被制止了。

  

   “幻实……”

  

   看护着我的朋友,那叫声,若是过去的我,肯定会非常的心疼,可现在,却是一声声可怕的诅咒。他们将我软禁,监视,把自私的关心当作是对我的好意,却一点都没有体会到我究竟有多痛苦,怀上了一个憎恨的人的孩子,挺着肚子把这个不应该降临的生命孕育。就是换做死,我都会轻松很多。

  

   可我却动不了……身上的绳子结结实实的把我绑在了卧椅上,甚至防止我咬舌自尽,还将我的嘴用布条封上。死……也不能死……活,也活不下去,现在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有乖乖的服从,在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所谓的“照顾”下认命,乖乖的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在这种死心的情况,只剩下本能对绝望的恐惧,控制着我的嘴巴,不停的叨念着。

  

   我的诅咒和乞求,得不到任何的回应,直到……分娩的这一天到来。

  

   看护我的人出门买菜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屋子里头,像头被捕捉的野兽,绑在了卧椅上。我很无奈,更佩服这群自以为是的人,甚至愿意请来会法术的人,只是为了把我这个已是行尸走肉的家伙给安稳下来。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个被凌辱后失去了理性的疯子。

  

   这个屋子,形同牢狱,没什么区别。在这里面,躺在床上的我,久违的感到了疼痛。一阵、一阵的刺痛,搞不清楚是下体还是肚子传来。

  

   “呜……!呜嗯!”

  

   痛楚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明显,好像有什么在我的肚子里翻腾,想要从几乎不可能出来的地方,降临于这个毫无道理的世界。恰不逢时,唯一一个照顾我的人,离开了,而我,还被绑住了。

  

   “啊……!呜——!!??”

  

   痛,痛!充满了头脑的,只有这个感觉,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子宫在收缩,有什么,在我的腹部里下坠……无法言喻的疼痛席卷我的神经,若非被绑住的话,可能我现在就已经在难受的挣扎了。

  

   “呜!!!”

  

   好烫,好痛,阴部好似在灼烧,那种就要把我的身体撕裂的疼痛,反让我卯足了劲,紧抓着椅子,双腿不断的踢伸,把为了不伤到我的、绑得比较松的布条给挣开了。啊……这种苦痛,比起被强暴时来的更加的充实、更加的剧烈,有什么……已经从我的下体冒了出来。呼吸变得频乱,甚至困难,阵痛如同海潮,有规律的撞击着我的腹部和下体,一阵冰凉和湿润的感觉,顺着我的大腿内侧流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失声的大喊,将最后的力气集中在一块,把一直卡在了下体的什么,给挤了出来。紧绷的身体瞬间崩溃,无力的躺倒在椅子上,流着眼泪的调整呼吸,在余痛中抽搐着身体,大脑一片空白,连自己是否真的在艰难中,把孩子给产下都不清楚……

  

   吃力的抬起了头,用牙齿把剩下绑住手腕的布条解开后,我恍惚的看着呱呱坠地、浑身是血和羊水的婴儿。顺着他的肚子,看到了连接在肚脐上血淋淋的胎盘,以及自己双腿间的落红,才意识到了,这个在哭泣的小生命,就是那个男人在我体内留下的种。

  

   “别哭……”

  

   双手,颤抖着,伸了过去。

  

   “乖……”

  

   温柔的触碰那柔嫩的皮肤。

  

   “去死吧……”

  

   啊……多么细小的脖子,就好像是纤细的树枝一样,凭现在的我,也可以轻松的掐住,断了他的气。

  

   “呜啊啊啊~~!”

  

   他的哭声好吵!他的哭声好吵!他的哭声好吵!

  

   用力的,掐住。

  

   “啊……”

  

   娇小的家伙,慢慢的停住了哭声,复杂而混沌的心情,充满了我的心。

  

   “诶?”

  

   婴儿的脸上,有什么……那一滴湿润,并非鲜血,并非羊水……而是……

  

   “啊……啊!”

  

   我在干什么?眼泪止不住的流落,一种恋爱从抓开了我的双手,阻止了我恶鬼般的行为。可是……孩子已经不哭了。屋子里,在痛苦的嚎叫声和嘈吵的哭声后,迎来了一片寂静。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在干什么?

  

   这个孩子……闭着双眼,踢蹬了两下腿,脸颊涨得通红,看上去,很辛苦。

  

   “啊……啊…………!”

  

   我害怕的远离了他,蹲在了屋子的角落里……捂住了双耳。对呀,并不是他不哭了,只是我听不到而已,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碰!

  

   门被打开了。

  

   有谁进来了……很着急,很紧张,抱起了他,惊讶的朝着我看了几眼,随之,慌张的跑出了门。我……不知为何,的明明很畏惧,却还是不禁的,向那个婴儿投去了视线……

  

   啊……眼角的泪痣,和我一样呢。

  

   [newpage]

  

   时间,眨眼即逝,可对仿佛身残心死的我,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意义。空虚的躲在阴暗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看着天花板发呆,不会有任何人来阻碍。那个禽兽已经不会再看见,可绝望,早就把我推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渊里。我只管每天,都飘忽不定的下沉,在那寂寞和恍惚中下沉,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会想,什么都想不了。

  

   没有人再会来害我了,不会有人因怨恨来报复我,不会有人因爱情来守护我,不会有人因友情来关心我,不会有人因私欲而恐吓我,什么都没有了,也不再有了。我的双眼,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的脸庞,出现在我视觉里的,只是一团团有着人模样的黑影,他们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刺耳难听。就好像是绝望化身曾为我曾经熟悉的人们似的,它想继续玩弄我,继续调戏我,欣赏我的悲痛,为自己作乐。

  

   咯吱,这是,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什么进来了,我不敢去看,但心里明却非常的明白,那就是它……是它……!是它!从我体内出来的纯黑的,最为深邃可怕的……绝望。

  

   “………………………………”

  

   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好刺耳!好难受!就像是什么百足虫正蠕动着数不清的脚,慢慢的爬进了我的耳朵里一般,好可怕,好恶心!它、它靠近过来了!离得我越来越近,伸出了好似人类的手似的一团黑暗,就要触碰到了!

  

   “不要!!走开!!不要碰我!!!”

  

   我挥舞着双手,踢蹬着双脚,试图像往常那样,把它赶走。手,碰到了恶心的触感,脚,好似也踢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只是碰到那团黑影,寒意就会走遍全身,肚子里,自然而然的反胃起来,只不过,由于长时间没有吃东西,我只能吐出来难闻的胃液罢了。这时,本来就要离开的黑影,忽然转来转去,好像很开心的在跳着舞,随后,从早上醒来时就有的水盆里,拿出来了一条布巾,再度朝着我过来了。

  

   “住手!别靠近我!求求你了!别过来!不要碰我!!”

  

   任凭我怎么殴打、狠踢,它都不肯离开,只是一味的,拿着手上布巾,擦去了我吐在身上的胃液。这……一定是在企图着什么,它的手,其实是在抚摸我的身体,就像那个时候的亲手一样……好可怕啊……好恶心……好难受……不要再碰我了!不要再碰我!

  

   “啪!”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屋子,转瞬即逝,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团黑影,终于在我的奋力反抗下,被击退了……它的手捂着什么都看不见的脸,然后……有什么,有什么从它的脸上,低落了。

  

   这并不是第一次,也不觉得会是最后一次,没有发出奇怪的声音,那团黑屋似乎变得更加娇小,离开了屋子。一切,又恢复了,恢复到了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个安全的地方,这样就足够了……明明应该……应该是这样的。

  

   有什么,从我的脸上,低落了。

  

   与往常一样,一到晚上,那团最令我畏惧、只是看见就会缠斗不停的黑影,就会回到屋子里。什么意思,明明本身就是黑暗、就是绝望的化身,为什么黑夜的时候不带在外边,为什么要来到我身边?

  

   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以前演奏用的三味线,产生了兴趣,最近经常会捧在身上捣鼓,用浑然不清的手去弹奏出不成曲的可笑怪音。尽管是从前爱用的乐器,可自从被强暴过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心中早已失去了对三味线的回忆和怀念,即使被那可怕的黑影玩弄,也不觉得会心痛。

  

   但至少……比那黑影发出来的声音,要好听多了。它在的时候,我既不敢去直视,却也没胆子闭眼睡觉,生怕它趁我没意识的时候,对我做出什么事来。好在,它总是会恰好在我睡眼惺惺的时候,离开这个屋子去到外面。

  

   对……就像现在,停下了愚笨的手,将我的三味线放回了原位,用那张什么都没有的脸向着这边少顷,便轻声的打开了门,去到了外头。紧张感在这时刻一泻千里,随着安心的缓和,睡意立刻就笼罩了我,再怎么害怕,疲劳无力的我也再无法撑起眼皮,沉睡在黑暗中。

  

   睡觉的时候,本来,是会因为闭上眼而漆黑一片的才对。可我,却总是在睡着后,身处于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那是一片花田,百花争艳的美妙地方,可惜,天空,却很不识趣的下着雨,而且,是磅礴大雨。雷,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响;电,闪烁着扭曲的光芒;风,凶猛的在空中扑打;雨,于乌云中密集的从天而降。花儿们在这般璀璨蹂躏下,凋零的凋零,折枝的折枝,有的被吹飞,有的被打歪,总而言之,惨不忍睹,使人怜惜。

  

   就在这片红颜薄命的花丛里,有一个身影,吸引了我的双眼。那是……有着一头越过了芊芊细腰的赤红色秀丽长发,看上去很娇小,很柔弱的身体。是一个小孩子,蹲在了花田里,背对着我。这是在干什么呢?雨下得这么大,阴云覆盖的天空,又是雷电交加,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是吓坏了吧……不知为何,一种想要去帮助那个孩子的心意,唤醒了我遗忘了许久的感情,驱动着我不方便的身体,迈开来双脚,在狂风暴雨里,艰难的前进。

  

   一步……接近了,两步……就快了……三步,不要害怕……四步,我会……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恍然的睁开了双眼,朦胧里,好像记得什么……又想不清楚。只是觉得,脸颊上,似乎多了两道湿湿的痕迹。不明所以的,伸出了哆嗦的手,抹了一抹。而后,便又是开始,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的新一天。

  

   中午时分,肚子发出了滑稽的咕咕叫声,除了每天一睁眼就会看见的、放在了一旁的简单的食物外,我几乎没有进食其他的东西,会这样也是当然的。可是,我却还是强行忍着空腹感,对放在了桌子上的食物视而不见。黑影,在那里的食物,是那个黑影放着的,它总是会在外头,拿来食物。有时候,只不过是水果,或者是面饼,又或者是一点干粮,不过,偶尔也有丰盛的时候,一碗粥和点点小菜、饭团、甚至是鱼。其次,也会见到甜点小吃……一串丸子、一小碗红豆汤、一两块甜饼等等……

  

   我不知道,可怕的黑影究竟是从那里弄来这些吃的,打从心底抗拒着的身体,亦不打算去拿来填腹。然而,身体已经撑不住了,本能的食欲,在渴求着放在桌子上的食物,今天……竟然是放有烧鸡蛋的米饭……如此美味,便更加刺激着饥饿的我,空无一物的胃以及几乎快要贴到后背的腹部,都成为了我战胜恐惧的动力,爬到了桌子旁,抓起了一手米饭。

  

   要是那黑影在里面放下了毒药怎么办?它铁定是想看我狼狈的吃下了它留下的东西后,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样子来取乐,它就是这么的令人绝望,那么的恶劣……它就是折磨的化身。

  

   “啊呣。”

  

   但我,还是吃了,还是热的,准确来说,应该是温的,有毛病的手,看来是已经连温度都不会感受了,知道香喷喷的米粒入嘴,才明白了这股令人安心的温暖。难看的一把抓过一把,大口大口的,连咀嚼的精力都没有,只是想着要把吃的送到嘴里,吞进肚子里。越吃,就觉得越饿,越饿,就越是想吃,于是,我被噎住了,太过猛的吞咽,干涩的喉咙把一团米饭卡在了喉咙中。

  

   “呃…………呜……诶!!”

  

   无法呼吸,好痛苦!一手抓住了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慌乱大到处挥舞,本性的想要去抓住什么,却将盛着饭的碗给拍翻。难受的我躺在了地上,挣扎,没想到,没有被毒死,却要被噎死,虽然是辛苦了些,但是……若能就这样离开这个毫无留念的世界,倒也不错……

  

   视线逐渐的黑了下来,失去了空气的肺部在收缩着,意识慢慢的流失,我……终于要走了。就在这时,柔软的的触感,抓住了我的双肩,用力的摇晃了起来,到底是什么,我已经没有余力去注意,只是感受得到……那是我已经失去了很久的……对我的关心……啊,还有谁?会这么的关心我呢?大家,全消失了才是,谁都不在了才对,他们,皆化成了绝望的黑暗,所以,爱我的人,关心我的人,已经没有了……

  

   可是,肩膀传来的,那明显是一对手的触感,一对温暖而小巧的手儿……陌生,又熟悉。在模糊的视线里,引入眼帘的,是秀丽的深红色发丝……和我的一样,又不同。看见的头发,是更加美丽的……比起我,更漂亮的……

  

   咕噜,咕噜。

  

   水,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清澈的甘泉,流过了干裂的嘴唇和舌头,带走了卡在喉咙里的米饭,送给了我一份舒适。之后,我便晕了过去。

  

   只要处于昏睡的状态……那个奇妙的场景,就必定会出现,还是同样的雨天,同样的花田,同样的,那个孩子,蜷缩在花田里,害怕的颤抖着娇小的身体,看得人心疼。每次、每次,我都没能够触碰到,无论如何的伸出自己的手,都无法触及,那小小的肩膀。

  

   那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的让我在意。

  

   睁开双眼,见到的,是和平常一样的天花板,没有任何的变化,更不是乌云遍布的天空,不过是一间安静简朴的小屋子罢了。我……怎么了……啊,对了,噎着、休克了,差点就去了黄泉彼岸呢。

  

   “咳、咳咳!”

  

   貌似睡了很久,起身,拿过了撑杖,一瘸一跛的,来到了窗边。有点麻烦的打开了窗后,看了看外头。一直窝在家里的自己,许久没有一探除了这个屋子以外的世界了,见到了晴朗高空,万里无云,繁星闪闪,皎白的月光,洒下来犹如鹅毛般的微光,照耀着漆黑的大地。夜里冷风吹拂,扑打在脸上的凉爽,带走了剩下的少许睡意。

  

   总觉得,忽然间,从一种紧迫感中解放了出来,恐怖不再压得我透不过气,绝望也好似飘走远方,整个人轻松了很多。这是好事,可疑惑,却令我迷茫。夜里的空气很清新,舒缓了我的咳嗽,深呼吸几口,大胆的朝着外面,探出了身子。

  

   “………………”

  

   然后,屋子外,传来了难听演奏声……我认得,碎蜂漂亮的音符,硬生生的钻入了我的耳朵里,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让我的三味线这般不堪入耳,不知是因为现在轻松了的心情导致,还是长期面对变得习惯,我竟然难以置信的,开始对那团黑影产生了好奇心。

  

   畏惧的紧张与好奇的紧张参半,轻轻的推开了门,小心翼翼的往外偷偷的看了看。半夜三更,屋外没有任何人存在,有的,只是依靠月光勉强能够看到的建筑而已。三味线的声音,从别处飘来,尽量的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双手挺着身体,慢慢的、缓缓的移动着。

  

   黑影,离开的不远不近的地方,独自坐在了一棵大树下,笨手笨脚的,用拨子拨动了琴弦。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团黑影,好像比平常看到的……要清楚了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只是觉得那种完全的黑暗与绝望,似乎已经变得清淡。从它出现至今,已有五载,它的每一次出现,都会令我本能的抗拒,不想看见,不愿接近。黑影的一切行为,在我看来,都是在这折磨我、玩弄我,以此为自己作乐。

  

   什么时候起……

  

   它开始变得不再那么的……可怕。是因为实际上并没有做出任何对我有害的事吗?是因为它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吗?是因为……因为从不愿去感受它的自己,第一次真真正正的从它那里感到安心的原因吗?不行,头脑无法想像,那种虚无仍然存在,颤抖还是停不下来,也许,开始能接受眼前这个黑影的心思,不过是一时的错觉而已。

  

   一晃眼,两年又过去了。

  

   它们依旧存在,身姿还是那么的黑暗,声音还是那么的难听。绝望的化身,黑影,甚至遍布了整个城,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形。只是在白天时往外瞅了一眼,就闷得我差点无法呼吸,吓得我赶紧躲回了屋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

  

   啊……好刺耳,不管听多少次,都习惯不了,可是,却还是能够分辨了,是它。总是会在我屋子里来来去去的,那团娇小的、最可怕的黑影。刚才往外看,也发现有不少类似的小黑影,但就是能知道,它就是它,和别的家伙都不一样。

  

   冬去春来,夏过秋往,年复一年,它被我骂过了很多次,也被我打过了无数次。经常会因为我的全力抗拒而退缩,偶尔会任凭我殴打都无所谓。直至现在,我仍旧潜意识的认为,它是想要对我不利,它的所作所为都是恶,都是不可原谅和认同的。

  

   它,又来了,坐在了离得不远不近的地方,发出了难听的声音,那种感觉真的很恶心,听得我晕眩,情绪不安。我捂住了耳朵摇头的喊叫,乞求着它不要再继续折磨我,它便会乖乖的安静,然后拿起我的三味线,弹奏起来……

  

   已经,像模像样了。尽管还有点抓不到音律的感觉,至少,不像过去那般蹩脚。

  

   曲子,是曾经,我和……谁……和谁经常一起弹奏的,忘了。不过,熟悉的音乐,却让我舒服了许多。它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两年前的疑惑,如今膨胀得越发巨大,开始挑战着长期占据着心灵的那份恐惧。

  

   “啊……”

  

   在旋律之中忘我,不知何时,自己竟然主动伸出了手。随之,三味线的声音,停止了。它在看着这边,一动不动,仿佛就像是在惊讶,即使是没有脸的黑影,还是感觉到了一直盯着这边看的视线。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它笑了,从来都是一片黑的轮廓上,出现了一张小巧的嘴,开心的张开着,笑了起来。这样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吓人,受到惊吓的我赶紧缩回了手,紧紧的捂着耳朵,因为,那笑声……非常惊悚。

  

   好像发觉到了我的惊恐,黑影看似行长的遮住了自己的嘴,转身离去,这时,一滴晶莹剔透的什么,落了下来。啪嗒,匆匆忙忙的离去,黑影跑出了屋子。隔了有一小会后,我的心情总算是稳定了下来,而后,对那在意的不得了的东西,投去了视线。

  

   反射着透过窗进来的光,闪闪发亮。

  

   那种不可思议的光芒,吸引着我,一点一点的,靠近。凑近一看……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滩小小的痕迹。即使如此,我还是伸出了手指,谨小慎微的碰了一下。

  

   啊……一股暖流,填满了我的新房,多么的温暖,以及心酸。霎那间,许许多多的情感,在我的心扉里流淌,起初,是陌生,以及畏惧;随后,在悲伤,哭泣;之后,是决心和坚定,这就是它会出现在我身边的原因。

  

   鼻子变得酸涩,有一种冲动,在翻腾。

  

   晚上,它带着难得的饭团,回到了屋子里。平时,我总是经可能的不要去看见它,现在,却很想要去,观察它。它只是把饭团放在了桌子上,便退离了开,那张嘴,并没有消失。每一次,它都会在我吃饭的时候,离开家里。

  

   “别走……”

  

   有史以来,我第一次对它开口。我相让它留下来,想让它看着我吃东西。那份感情……若不是我的错觉,那我想,看它的笑容。爬到了桌子旁,拿起了饭团,小小的咬了一口。米粒的口感和香味,在咀嚼中扩散开,可我在意的不是这个,双眼稍稍的斜视,看了看呆在了门边的它。

  

   笑了,不过,没出声。

  

   随后,又故意的把饭团放下,它的笑容,消失了,小嘴微微的张开,似乎有点失落。再度把饭团送入了嘴里,它又笑了,没有咬下,装得没胃口,又消失了,变成了好似在担心的嘴型。

  

   好有趣。

  

   顿时,心里产生了几乎不可能的心情。我竟然在觉得,黑影的反应很有意思,它会随着我的一举一动,开心、担心、失落、欢喜。它,是来折磨我的,它是我最大的绝望,这样的想法,在黑影长久以来的行动里,慢慢的磨灭。

  

   它,并不是我的绝望。

  

   吃过了晚膳,它还为我斟一杯水,然后有远离了我。怎么以前,都没有察觉到,它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我,我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喜欢听的,不喜欢听的,喜欢看的,不喜欢看的,全部,它都记住了。像是一串之中只有一颗的团子,像是不发出难听的声音而努力的演奏,以及为了不让我害怕,故意拉开的距离。

  

   “能……演奏给我听吗?三味线。”

  

   我心惊胆颤的咽了一口水,大胆的向他请求着。

  

   呆在了原地一小会,它又笑了,像只小鸡一样的点着头,啪嗒啪嗒的,小跑了起来,抱起了对它来说比较大的三味线。

  

   在夜晚中,迎来了熟悉的旋律,我开始觉得,黑夜降临时,小黑影的出现,不再是令我恐惧的时光。

  

   白天醒来,发觉了除了早餐外的东西,一张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早上好”。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恍惚间,头脑没能想到会是谁留下来这么张打招呼的纸。不过,震惊将我早晨的睡意吹走后,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便明白了这是谁的“招呼”。

  

   不禁意的,笑了笑。没有了过去的那种忌讳,享用了早餐。

  

   中午,它来了。以前一直都觉得光阴似箭,现在,却觉得时间就像是故意放满了速度,我居然在期待着它的到来。我依然是让它留了下来,看着我吃完了它带来的食物。期间,还时不时的,如同昨晚,调戏了一下它。吃到最后,我久违的说了一声,感谢款待,无意中,余光扫了它一眼,脸上的黑暗确然退去了一部分,不止是嘴巴,红通通的脸颊,也已经能够清晰的映照在我的眼里。

  

   那泛着小红晕的稚嫩脸颊下,是笑眯眯的样子。

  

   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那可爱的笑脸,唤醒了宛如死灰的心,曾经翻腾过的感情,已经化为了汹涌的浪潮,拍打着我的胸脯。

  

   晚上,比遗忘都要夜深人静的时刻,我醒来了。

  

   是什么导致我醒了过来,不记得了,只是自然而然的,睁开了眼睛。转过头去,看到了躺在了一旁的黑影。

  

   “呃!”

  

   起初,吓出了我一身的冷汗。这么近的距离,果然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呼吸失去了节奏,心脏的跳动声甚至像太古一样的响亮。我很害怕的,退缩着,想要拉开距离……在这惊慌失措的时候,注意到了它安详的呼吸。

  

   发现它在睡觉,我冷静了下来,抚了抚惊魂未定的胸口,我调整了自己的呼吸。细心的发现,原来深邃的黑暗,今以平淡,与其说是黑暗,倒不如说是一层薄雾,在遮蔽着它的身体。看了看它平稳呼吸着的小嘴和可爱的鼻子,平复了许多。它看上去,睡的很香,很安心的样子,如此盯着看,不过过了多久,一种想要去触碰的心情,油然而生。

  

   颤抖的手,在那股无法言喻的心情的推动下,战胜了胆怯,伸向了它的头。闭着眼睛,忍耐着打从心底的恶心感和抗拒感,摸了上去。脑海里想象了武术中的可能性,也做好了相应的觉悟和准备,甚至另一只手,都已经捂住了嘴,防止自己会发出什么叫声来。可是,指间传来,却是柔滑似绸的舒适感。睁开紧闭的双眼,长长的赤红秀发,敞露在我的眼里。和我一样的发丝,正因为睡得相近,缠绕在一起。那种美丽,令我哑口无言,它,是这样的吗?为什么,会有着与我一模一样的头发,它,是什么?

  

   对那舒服的触感,爱不释手的反复抚摸,有所反应的它,张了张小嘴,微微的翘起了嘴角,似乎在做美梦的样子,朝着我挪了挪身体,把头,凑得更加的接近。

  

   视线模糊了起来,每一次的抚摸,眼睛就会更加的湿润,鼻子也变得酸涩,哽咽的我,在眼泪留下的时,视觉清晰的一瞬间,吸了吸鼻子。

  

   “啊……呜…………”

  

   泣不成声,只是轻轻的咬着下唇,在抽泣中,温柔的抚摸着,散开在床上的柔顺红发,彻夜未眠。曾几何时,孤独与绝望,压得我的心,都快要碎掉。最爱的人,离我远去,最恨的人,又将我折磨,一同演奏的同伴,亦因我的懦弱,被我拒之千里。一切都成了把我扯入深渊里的黑暗,漆黑的手,爬满了我的抖个不停的全身,遮蔽了我的双眼。

  

   没错,就在你诞生的那一天。

  

   落泪已成河,藏在了心中的那份情感,慢慢的在干枯的心间,再度滋润。

  

   它,是其他的……更美好的存在。

  

   整晚,我都在抚摸着它的头发,那每一根丝滑的发丝中,宛若积蓄着至今为止的回忆,只可惜,我并不会读心,不然的话,真想看看,它知道的我,知道的这个世界,到底是如何呈现的。然而,我并不觉得可惜,正因为我对它的一无所知,所以才会想要去了解,犹如过去从不想去触碰它,到现在,明白了这种不忍收手的舒适。那种满足与一点点的接近,令我感到充实的满足。

  

   啊,它动了,是醒了吗?还无法完全看清它的全貌,只是看得见半张脸和头发外,朦胧的黑雾还是缠绕在它的身上。前额修长的头发,将那看不见的半张脸给遮住了,这副样子,看起来倒是相对普通了好多。

  

   “……”

  

   刺耳的声音,没有半点的变化,刺激到了听觉后,我才从恍惚里清醒,沉浸于莫名的安心感里,通宵达旦的我才发现了自己的疲惫,整夜的哭泣,双眼已是红肿不已,却丁点不痛,甚至有种释然,仿佛压在心头上的石头,已经渐渐的消失。好久,没有这么的轻盈过了。

  

   它那双手让然是黑暗的,看不见的,黑漆漆的手,碰到我的身体时,毛骨悚然的触感依然是没有变化,可我知道的,这不是它的手,而是,我的绝望,正在阻碍着我与它的接触。经过昨晚的心境后,一切都变得明朗,世界也不再是那么的糟糕。没错,我还有它……还有被绝望遮蔽的它。

  

   扶着我躺下,温柔的拉过来被子,小心的盖在了我的身上,它发觉了我盯着他不动的视线,微微的笑了一笑。然后,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转过身去,从桌子上拿来了一张纸,笑嘻嘻的张开于自己的胸前,几个扭曲的丑丑的字,展示在我眼前。

  

   “早上好。”

  

   于是,在美好的问候下,我抱着欣慰的心情,舒心安眠,进入了梦乡。

  

   轰隆隆,雷在吼叫,风在咆哮,瓢泼大雨,哗啦啦的从空中,倾盆而下。十足破坏力的暴风雨,正在肆虐着眼前娇弱的花儿们,一朵接一朵逝去,一个娇小的背影出现在我的眼前。还是那个孩子,寂寞无助的他,没能得到任何人的援手,仅是只身一人,在黑暗和恐惧里,瑟瑟发抖。过腰的红长发,被风吹,被雨打,整个人抱紧了身子,弱小的身影,便愈发的显小。狂风无情的扑打,让他失去了平衡,无力的侧倒,污泥沾满了全身,即使是这般大雨,也未能洗去那身污秽。

  

   映入眼帘的种种,化为了根根尖刺,扎得我心疼。

  

   每见此梦,皆注定独一的结局,无论如何努力的前进,如何去伸出手,那个孩子的身影总是离得遥远,不可触及。尽管我再怎么嘶吼,再怎么喊叫,也不会有所回应。最后,伴随我的绊倒,一切就都结束了。

  

   一如既往,双目睁开,迎接我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什么都不变的天花板,对过去的我来说,是早晨醒来最好的见面礼,因为它一成不变,既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又把我从外边险恶的世界中保护。不过,我现在却在因看不到它,那个曾是我最不愿见到的黑暗,而感到了沮丧。

  

   环视四周,给予了我安全感的四壁,此时此刻,尽显得那么的寂寥,以为自己,早在失去了纪子的时候,已然习惯这种自己一个人的生活,结果,呵呵,自欺欺人罢了。早知当初,何必近日,事到如今,也是后悔莫及。不过,至少,我已经慢慢的找回了失去已久的希望,并且从黑暗的深渊里,渐渐的离开。没错,对它的态度改变,就是最好的证明。

  

   等待的时间,很无聊,同时,很漫长。仅仅是从早上等到中午,就如同度过了许久的年华。嘎吱~门发出了有趣的响声,被轻轻的推开了。嘟囔着小嘴,低着头,看上去似乎有点失落的感觉,将双手藏在了身后,这是怎么了呢?那扭扭捏捏的姿态,似乎是有什么不太愿意表达的事情,不知不觉间,我开始能够估摸它的心思了。

  

   走到了我的眼前,站了有一会儿后,才总算是把藏在身后的双手伸了出来。两只小手上,捧着一个水蜜桃,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可是,这有什么好掩藏的呢?

  

   咕噜噜噜~

  

   饥饿的空腹,用直白的声音,告诉了我答案,这个看上去很鲜甜的水果,就是我的午餐。原来是这么回事,觉得午餐只是给我吃这个不太好,所以才显得那么失落吗……心情忽然的澎湃,从寂寞无聊的空虚中,一跃而起,欢喜的心情如浪潮般拍打心扉,若非还未完全的接受它的话,我肯定会一把将其抱住,温柔的将它拥在心怀间吧。

  

   不过,现在,只需要,这样就行了。

  

   我轻轻的,包住了那对小巧的手,滑溜溜粘乎乎的恶心触感,从掌心指头,渗透到了我的全身。忍住了强烈的想要抽回双手的冲动,反之,将因不安而颤抖的双手拥簇,给予了它真心的安详,我低下了头,咬下了新鲜的蜜桃一口,甜蜜的汁水在口中四散开来,甜的,不仅是味觉,还有心。

  

   “很好吃哟,谢谢。”

  

   届时,手中的黑雾逐渐的退去,一双白皙、同时伤痕累累的小手,被我握在了手掌中。与此同时,除下了剩下被遮蔽在前额长长的红发之中的半张脸,依旧看不清楚之外,它的身姿,几乎全部都已经展现在幻实的眼里。

  

   从那以后,清晨、昼午、黄昏、夜晚,它的存在,已不再是自己眼里的绝望。而是,被自己的懦弱和自闭所蒙蔽的,真真正正的希望。它早晨留下的早餐,以及放在一旁的、写在纸上的问候;它中午,把门推开,带着可口的食物回来的样子;最近,连黄昏的时候,偶尔会回家来,闲着没事干也好,只是两人笑脸相迎;它在夜晚,会练习弹奏我的三味线,明明还称不上很好,我仍是能够听着闭上眼,舒适的入眠。

  

   不起眼的举止行为,不值一提的家常便饭,甚至只是一个微笑,都成为了支撑我生活下去的真正源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美好的时光,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持续着。简朴的桌子上,位数不多的纸张,写满了练习的字,我开始教它写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嗯哼哼……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重要了,因为接下来,我依然会握住那只可怜的手儿,教导它写出漂亮字;躺在角落里的三味线,亦不再被尘埃淹没,三根弦上,记载着我把它抱在怀里,两只手一起拿着拨子,共同撩动出来的乐曲。

  

   它,原来就是我的希望。

  

   我曾经的,按耐不住,大胆的鼓起了勇气,想要踏出这个狭小的“世界”,去重新见识外面真正的世界。我以为,既然那个最令我畏惧的它,其实不过是我自己的原因后,那其他的人,至少,最照顾我的朋友们,应该也是同样的才对。可就在,期待的刚推开许久没有触碰到的门后,大街上黑压压的一片又一片有着人形轮廓的黑影,以及震动得双耳难受的可怕鸣叫声,硬生生的把我再度按回了恐怖的深渊里。

  

   不行,做不到……寒颤化为了锁链,把我死死的禁锢在畏惧的牢笼里,不听使唤的双脚,只有在这个时候,稍稍有点以往健康时的起色,快速的退回了屋子里头。果然,还是不信吗……抱着没什么自信的心态,尝试立刻就迎来了挫折。除了它之外,其他的人,依然被不可见的黑暗笼罩覆盖。责备着自己的软弱的同时,双手紧抱着自己,落下不甘的眼泪。

  

   所以,我只剩下它了,也只能依靠它了。生活也好,心灵也罢,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它在我眼里是不同的,唯独不可思议的这个孩子,安慰着孤独无助的我。今天,也是和平常相同,吃着它送来的晚饭,无意间,注意到它双手撑着腮帮子,朝着这边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看着开心的他,我的嘴角,也不受控制的翘了起来,即便它的声音还是没能令我接受,可我们之间,似乎不需要言语上的交流,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思,甜蜜的心思在我们的一举一动中互相传达,这种无法言喻的联系,是我从未拥有过的宝物。

  

   夜里,闭上双眼,马上就见到了,困扰我很久的那个梦。乌云蔽日,雷雨交加,狂风和暴雨,摧残着柔弱的花儿们,红颜薄命,本该是最美的盛开之时,却殒命于不懂怜香惜玉的暴风雨下。其中,同样身处危险的一个身影,便是最让我牵挂的存在。蹲在了花丛里,红发被风吹拂的飘起,朴素的衣裳被雨水打湿,雷声和黑暗吓的他可怜的瑟瑟发抖。近日来,和它越是亲密,这个梦就越频繁,我开始怀疑,这是否为一个征兆,一个预告,在提醒着我什么。

  

   如果……如果我这次,什么都不做的话,会怎么样呢?其实每次梦境的最后,都会以我摔倒未结束,若是我就这么站着不动呢?疑问,在接近那个孩子失败多次后,自然而然的产生了。虽然天气很差,虽然孩子在害怕,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会有什么不好的结局出现。

  

   于是乎,我站在了原地,忍受着内心刀绞般疼痛,咬得嘴唇鲜血直流,眼睁睁的看着,不知是谁的孩子继续在永远触及不到的彼方担惊受怕。多少次,手举了起来,想给予他一个温柔的拥抱;多少次,脚抬了起来,想踏出脚步陪伴在他身边;多少次,嘴张开来,想要呼唤他,传达给他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就在我忍耐着自己的冲动时,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一道惊雷,从天而降,耀眼的电闪之间,在那个孩子前方的树应声着火,一粗壮的树枝,即便是在滔滔大雨中,也燃起了冲天大火,伴随凄惨的折断声,危险的粗木,径直的砸向了无辜的孩子。

  

   “不要啊!!!”

  

   一瞬间,世界的所有一切,仿佛都停止住了似的,他回过了头。我没能看清他的脸,只是见到了,微微一笑。

  

   在惊慌中梦醒,慌乱的抱着头回想,那个孩子,在最后,究竟说了什么。

  

   “咳咳咳……咳咳!”

  

   某一天,虚弱的身体,用咳嗽提醒着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自己的身子,比谁都要清楚,将至的人生终点,即将给我颠簸的人生画上句号,处于绝望的我,总是巴不得这一刻快点来临,而今,内心则是感到了遗憾。它是不是快回家了呢?在外头怎么样呢?身子瘦弱的它,会不会被别人欺负?有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从何时开始呢?诸如此类的疑问……不,是担心,开始从心底涌现,越是与那个曾经害怕得不得了的它相处,就越是明白他的真正身份,可我至今,还是无法去正对那份事实,只是但却的渴求着,目前在黑暗与光明之间的独木桥上晃荡的关系。

  

   轰隆隆,屋子外,响亮的雷声,穿透了遮挡不住的四壁,告知了我现在外头糟糕的天气。仔细一听,外面的脚步声已经不见踪影,平日那足以使我晕阙的难听的声音,也被寂静所取代,只剩下了雷、雨、风在聊无人烟的街道上为非作歹。滴答滴答,落雨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开始和雷声针锋相对,而狂风也不甘示弱,无情的扑打着简陋的屋子外头。

  

   雷,在怒吼,风,在咆哮,雨,在嘶叫。任谁都能明白,这是暴风雨的到来,啪嗒啪嗒,房子们都在艰难的迎着猛烈的风雨,矗立在城镇之内,大家都在了不一定可靠的屋子里头,等待着天灾的过去。他们顾不上赖以为生的庄家被凶狠的蹂躏,只要能抱住自身的安全,便是最大的幸运。

  

   然而,这些,对我来说,都不过时琐事,他们究竟怎么样,并不是我所关心的。我心里挂念的,是在这般恶劣的天气下,却还不见推开门回家的身影。它还那么小,怎么受得了暴风雨的风吹雨打,看看外面乌黑的云层,换做是谁,都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一定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砰砰……砰砰,心在躁动,和以前的不安不同,更为令我感到害怕。它是我绝望里仅有的光芒,是我在无尽深渊中,不再堕落的翅膀。已经体会过一次失去一切的滋味,就更加的畏惧第二次,可是,再怎么担心也好,它都没有如我所愿的,从艰难的抵挡着风雨的门进来。

  

   等啊等……等呀……等。时间一点点的流失,暴风雨不仅没有平息的趋势,反倒是更加的猛烈,而我等待的那个人,却一点回来的迹象都没有。屋外的雷鸣和电光,仿佛是在嘲笑我的软弱,狂风和暴雨,似乎在训斥我的无能。它送给了我新的安宁,而我,却什么都不能为它做到。

  

   这时,抵不住飓风的窗,被狠狠的吹开,雨水随之倾入,雷鸣变得更加的响,电光变得更加的闪。捂住耳朵,闭上双眼,蜷缩在角落里,想要继续逃避现实的时候,有什么,飞到了我的身边,贴在了我肩膀上。

  

   “啊……”

  

   稍稍的睁开眼来瞅一瞅,端正的字样,映入了我的眼瞳里,伸出了抖个不停的手,拿过来已经被无数的字写满的纸张,从难看到漂亮,是我和它共同的回忆,在我的教导下,努力而认真的模样,显现在眼前。然而,漂荡进屋的雨点,无情的落在了充满字迹的纸上,使得那些可爱的字,一个个的模糊……我开始注意到了,自己正在犯下的,无可挽救的错误。

  

   “哈啊……!哈啊……!”

  

   什么时候,我已夺门而出,双手使劲的抓着撑杖,连自己都感觉不可思的,用行动不便的双脚一瘸一拐的奔跑着。我总是在那个屋子里,想着,你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呢?是否在那片我无法直视的天空下的某处,想念着我呢?自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人,自私的乞求解脱,可恨的把你当作绝望。可知道现在失去你之后,才发现,你才是一直填补着我空虚之心的存在。

  

   “在哪里!你在哪里!”

  

   原来,这胸中脆弱的心之所以能如现在这般悸动,是因为有你可爱的微笑在支撑。在痛苦里,我失去的代价实在太大,拼命的伸手挣扎着想要找回来,却如风般划过,看似可得,却又触及不到。随后,长久的孤独与绝望,压抑着我的胸口,似乎连心都快要碎掉了。然而,处于崩溃的边缘,疯狂的我才发现,希望,一直都近在身边。

  

   “求求你!快点出现吧!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回忆里,你的微笑,就是支撑着我战胜恐惧的勇气;你的关怀,就是保护着我离开绝望的希望;你的真爱,就是陪伴我逃出深渊的光芒。我已经不会再逃避,即使这幅破旧不堪的身体,再怎么的发出难受的悲鸣也好,皆阻止不了我想要去到你身边的脚步!

  

   豆大的雨点密集的拍打在我身上,凶猛的风正迎面扑来,乌云中,滚滚雷电在折磨我的双眼双耳。不过,这又算什么呢?这份心中的思念,足以为我推开身前所有的阻挡,瞧啊,这双不灵便的脚,在此刻是那么的拼命,看啊,这无力而颤抖的手,在此时是这么的努力。然则,奇迹般动弹起来的身体,竟然连他的一根发丝都没能找着。

  

   呐喊声,渐渐的被覆盖,跌倒了数次,满身尽是泥泞,身体,也开始失去了体力,疲劳和心伤,再次的侵蚀着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身心,绝望和黑暗,就像是现在压境的乌云,逼近了我的心头。

  

   “呜……呜啊啊……呃啊啊啊!”

  

   无力的跪倒在被雨水淹没的泥土上,痛声哭泣,滑过我脸颊的,已分不清究竟是雨是泪。为什么,为什么要再度夺走我的希望!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了,我已经受够这种折磨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闭上了双眼,想就此了结这已然无可留念的人生时,黑暗里,恍然间,熟悉的梦,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不对……”

  

   我其实是知道的。

  

   “还没有结束!”

  

   我知道他在哪里等着我的。

  

   “还不能在这里结束!”

  

   咬紧牙关,忍受着刺骨的寒冷,只是想要赶紧起身,去到那里。没有了撑杖,我也能够站起来,只要挂念你的心思没有改变,即使是这双残疾的脚,也能够再度支撑我走到你身边!一步,两步,三步……逐渐的加快了速度,逐渐的迈开了脚步,早已忘却了的感觉,总算在这紧要的关头,回归了。

  

   身终于,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那是一片花田,百花争艳的美妙地方,可惜,天空,却很不识趣的下着雨,而且,是磅礴大雨。雷,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响;电,闪烁着扭曲的光芒;风,凶猛的在空中扑打;雨,于乌云中密集的从天而降。花儿们在这般璀璨蹂躏下,凋零的凋零,折枝的折枝,有的被吹飞,有的被打歪,总而言之,惨不忍睹,使人怜惜。

  

   就在这片红颜薄命的花丛里,有一个身影,吸引了我的双眼。那是……有着一头越过了芊芊细腰的赤红色秀丽长发,看上去很娇小,很柔弱的身体。是一个小孩子,蹲在了花田里,背对着我。这是在干什么呢?雨下得这么大,阴云覆盖的天空,又是雷电交加,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是吓坏了吧……实实在在的,想要去帮助那个孩子的心意,唤醒了我遗忘了许久的感情,驱动着我筋疲力尽的身体,迈开来双脚,在狂风暴雨里,艰难的前进。

  

   它,已经不在了。

  

   “好久不见了,是从你刚出生到现在了吧,多少年了呢?”

  

   梦里那个可怕的场景,绝不会让其发生。

  

   “辛苦你了,要照顾这么个令人费心的疯婆子。”

  

   我一定,能够去到你的身边。

  

   “我呀……明白了…哟,”

  

   眼泪,又忍不住了。

  

   “这么多年来,我都……都没有做好……呜…自己的本分……”

  

   梗咽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我……就在这,哪都…哪都不会去了……”

  

   我一定,哭得很难看吧,希望他不会因此,笑话我就好了。

  

   “所以……不用再害怕了,不会……再让你寂寞一人了,孩……子。”

  

   我的孩子,我的希望。

  

   “……?”

  

   刺耳的声音,甚至比雷声还要刺耳,钻的我脑袋真真发疼。可是,我却很高兴,因为,那是我的心意传达到的证明。他缓缓的,转过了身来,两只小手紧紧的拥在胸前,害怕的打颤着。

  

   “已经没事了。”

  

   为他敞开了我的双手,为他露出了最真心的笑容。

  

   “……亲。”

  

   他瘦小的身子,在风雨中摇晃的站起了身,朝着我,起初是,一步又一步,小心的走来,随之,越来越快,也不知是哭是笑的,向我跑了过来。梦境里的一切,即使真的,又是假的,我确实是在这里遇见了,而你,也没有在这里,从我身边离去。

  

   “娘亲!”

  

   动听的铃音,回荡在我的耳边,他…不对,你…不对,我……我的孩子,没错,我的孩子,扑进了我的怀里,小小的双手,紧紧抱着我。孩子,就在我的怀里,这份真实,犹如梦幻,令我从十几年的沉睡中,清醒过来。我抱住了他娇小的身体,轻轻的抚摸着湿滑的头发。

  

   “傻孩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天还在下雨,但我只能感觉到眼前的孩子。

  

   “我……来摘花……想送给……娘亲。”

  

   他的言语,断断续续。笑了笑,我蹲了下来,将盖在他眼前的那头发,轻柔的撩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深邃赤红的清澈眼瞳,展现在我面前。左眼角下,是一颗泪痣,仔细一看,这孩子还真是与我像极了。

  

   “不过……花…已经……”

  

   松开了环抱着我的腰的双手,那充实的满足感便随之消失,尽管意犹未尽,仍是欣然接受。把可怜的花儿攒在了手里,看着那已经凋零得只剩枝干、光秃秃的花儿,他失落的低着头,哽咽着的,说道。

  

   “呐……娘亲,叔叔阿姨,经告诉我,只要让娘亲见到我的笑脸,娘亲就会高兴,所以我……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哭,我想……想……想让娘亲高……兴。”

  

   肩膀,终于要扛不住十几年来的重担,停不住的抖动着。

  

   “可是……娘亲……!我…要送娘亲的花没了,我好伤心……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好害怕……”

  

   他揪住了我的袖角。

  

   “对不起……对、对不起!娘亲,如果…我、我哭的话,会让妳……不高兴吗?”

  

   抬起来的头,双眼早已被泪水浸透,却还是没有流出眼眶。我可爱的孩子,真的是,辛苦你了……

  

   “叔叔阿姨……一定是没有告诉你,只有在最爱你的人…面前,才可以尽管的哭泣哦。”

  

   啊,我的视线,怎么也模糊了呢。明明是孩子想要撒娇,明明是……想作为一个娘亲来安慰孩子的,怎么可以……连我都哭呢。

  

   “可是…娘亲……看上去,也要哭了……”

  

   “呵呵……好孩子,那是因为,你就是最爱娘亲的人,所以……所以……”

  

   内心的波澜,已经停止不住,藏在了心里的所有感情,在这一刻全都倾泻而出。

  

   “所以,娘亲才会在……你…呜…面前、哭哦。”

  

   “娘亲……不要…呜…不要哭……呜呜呜……!”

  

   夺眶而出的眼泪,哗啦啦的留下。不管是我,还是他,只是相拥在一起,忘却天地,放声的在这里哭泣。

  

   随着哭声的消散,天,也止住了哭泣,雨不再瓢泼,风也安分了下来,至于雷电,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众人皆以为会带来天灾的暴风雨,竟然就这么平息了,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有点不可思议,可对我来说,这是老天让我重新寻回希望的奇迹。至今,我都有点担心,这种幸福,是不是梦。只有用力的拥抱着怀里娇小的身躯,我才能感到真实感。

  

   “娘亲,还在哭吗?”

  

   畏畏缩缩的抬起来头,那对令人心疼的哭红了的大眼睛,映照着我同样哭得不像话的脸。然而,心情却很轻松,甚至连沉浸在多年的绝望里的感觉,都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重拾遗失已久的真心,温柔的撩开孩子眼前的长发,爱不释手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软绵绵的,摸起来很舒服,真不敢相信,就是这张可爱的脸,被我亲手扇过多次。

  

   “娘亲的心情还没整理好……”

  

   担心的表情,在孩子的脸上一览无遗,难得看见了他漂亮的小脸蛋,这表情虽然也很惹人怜爱,但我更加想看见他的笑脸。

  

   “孩子,娘亲想看看你的笑脸,可以吗?”

  

   乌云散去,取缔的,乃是苍穹高阳,万丈光辉,借由雨露播散,照亮了被肆虐过的大地。可怜的花儿们,也将会用凋零的所有,孕育新的美丽生息。

  

   “嗯!当然!只要娘亲想看!我可以一直笑着!”

  

   而我,也将在你灿烂的笑脸里,迎来新的时光和生命。

  

   和孩子牵着手,在阳光的普照下,一起蹦蹦跳跳的回到城里,由于太过的幸福,一路上,两人都像个傻瓜似的,互相瞧着彼此的脸开心的笑眯眯着。飘飘然的我,到城里时,总算是记起来除了真梦外,其他人都还是老样子无法面对……轻快的心情,忽然的沉重了起来,自然而然的,握紧了温暖着掌心的小手儿。

  

   “娘亲……”

  

   不好不好,可爱的笑脸都染上阴霾了,孩子已经担心了我整整十几年,我可不能再让他操心。何况,现在有他在身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没事的,有你在我身边,娘亲不会再害怕了。”

  

   没错,你是我的希望,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就有无限的勇气去面对苦难。深呼吸一口,挺起胸膛,抬起了脚,双眼直视着前方,心中为自己鼓舞加油,牵着孩子的手,往脑海里想象的可怕画面,一步一步的,走了去。

  

   [newpage]

  

   “幻实?”

  

   “诶?”

  

   孰知,才刚进城没多久,美好的现实,就给我一个意想不到的拥抱。许久不见的朋友们,正惊讶的看着我们,他们一个个都呆若木鸡,仿佛见到了什么奇异的现象似的,站在了原地,一言不发。重点,当然不是这个。我,可以清楚的看见他们熟悉的身姿,熟悉的脸庞,还有,熟悉的表情。

  

   十几年了,大家都老了,不过,心,却仍和过去相同,我真庆幸,人生有这么棒的朋友,他们陪我度过了难关,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照顾我,在我最寂寞的时候陪伴我,在我最失落的时候鼓励我,共同度过的春秋,在脑海里一阵又一阵复苏的回忆波浪,拍打着因自己懦弱木讷了的脑袋。

  

   牵着孩子的手,来到了目瞪口呆的同伴们面前,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松开了孩子的手,摸着他的头,向给予我大恩大德的朋友们,真心诚意的弯下了腰。

  

   “谢谢你们。”

  

   “谢谢叔叔阿姨。”

  

   孩子,也明白了我的用意,和我一起道谢了起来。

  

   “幻……实?妳已经……已、已经…好了吗?”

  

   最为照顾我的朋友,湿润了眼眶,难以置信的捂住了嘴,低声抽泣的同时,语气亦充满了欢喜的意思。大家,把视线投在了我身上,都在紧张的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看了看自己身边笑嘻嘻的孩子,点了点头。

  

   “我回来了。”

  

   任由忍不住的泪水挥洒,高兴的扑过来把我抱住,所有人皆是满面春光,欢喜的迎接着我的归来。或许是“离开”的太久,有点不太习惯大家如此惊喜的态度,不过,这种由衷而发的心情,令我倍感欣慰。我,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和绝望争斗,这么说来,还要感谢当初隐瞒欺骗我的大夫呢。要真的是没有了这个孩子,那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的呢?想都不敢想,更没有必要去想。

  

   “太好了!娘亲!”

  

   因为,把握好来之不易的现在,才是我最想去烦恼的事情。

  

   “小幻实!真是太好了!多亏了你的不懈努力哦!你娘亲终于恢复正常了。”

  

   “小幻实?”

  

   同伴们,在为我感到高兴的同时,也很是欣喜的祝贺着孩子。可他们对孩子的称呼,倒是给了我当头一棒。他……我至今为止,都还不知道孩子的名字。

  

   “对啊,小幻实。毕竟,是你的孩子,取名还是身为娘亲的你来比价好,但又不知道叫他什么。恰好,他面容与妳相似,就叫他小幻实了。”

  

   真是,尽管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很不称职的母亲,却还是在内心里狠狠的责备了自己一番。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十几年来,他连个名字都没有!我蹲下身来,看着眼前百看不厌的脸蛋儿,伸出手去,用手背,蹭了蹭柔嫩的脸颊。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呜嗯嗯,没事的!”

  

   很有精神的,回答了我。那双水灵的红瞳,正期待着属于他一辈子的,我的第一礼物。

  

   “是呢,你长得和我这么像,却又不是我,看上去有着美丽可爱的样貌,其实则是个可靠坚强的男孩子,似是而非。我呀,在幻想里度过了残酷的现实,所以,愿你与我不同,能在真正的美梦里度过幸福的人生。幻变真,实化梦,这就是你的名字,真梦,红神真梦。”

  

   温柔的亲吻了真梦的额头,红通通的脸颊,在一瞬即逝的恍惚里,宛如忽然盛开的鲜花,兴奋的笑容伴随着激动的眼泪,压抑在他心中那个许久的心情,再一次的迸发,于我的胸怀里,放下了托在小小肩膀上十几年的重压。

  

   为了庆祝我的恢复,以及真梦有了名字,所有人嚷嚷了起来,说是要庆祝这一值得纪念的日子,被照顾了这么久,给大家伙添了那么多麻烦,心里过不去的我,也自然是没有拒绝的想法,乖乖的随他们的意,就是我现在能为大家做到的回报。

  

   那天晚上,同伴们一起在熟识的店家里展开了宴席,奢侈了一顿。嘻嘻哈哈的,表演的,谈论的,甚至是抱怨的,把内心里藏了很久的真心话,都趁着这时,舒畅了出来。正直热火朝天之时,真梦从我的身边站了起来。

  

   “怎么了?”

  

   有点奇怪的问了问真梦,只见他露出了可爱的坏笑,走到了用以表演的空位。

  

   “嘿嘿,幻实啊,妳可是有个好孩子啊。他为了这个时候,可是辛苦锻炼很久了!”

  

   喝的有点醉的朋友,为我解答了疑惑。说来,在我还不能正常的和真梦交流的时候,他就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三味线了,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时候。

  

   “对了,今天呀,除了你们母子相认外,还是另一个特殊的日子呢。”

  

   “什么?”

  

   只见朋友们笑哈哈的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痛快的享用料理,不再回答我的疑问。我想,应该是还有其他的惊喜在等待着我吧。如此一来,期待的心思便更上一层楼。看着有点害羞的真梦,抱着三味线正坐在大家眼前,开始弹奏起了我永远都不会厌倦的曲子。旋律的味道没有改变,和我一起学习的时候相同,除了更加的熟练之外,心境和爱情,从动听的曲调之中,满溢而出,感动着我的心扉。

  

   “祝两人!生辰快乐!”

  

   当手中的拨子停下,音符随之慢慢消逝的时候,众人一起欢声高呼。真梦,也啪嗒啪嗒的,虽然有些失礼,但看在很可爱的份上,原谅了他小跑到眼前的行为。啊,真是的,竟然连诞生时辰都一模一样,若不是真的经受过生孕的痛楚,恐怕都会误会你是我的转生呢。

  

   谈笑风生里,时光飞逝,好似眨眼功夫,就欢乐的时间就成为了过去的回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和众人分别后,便是与真梦在屋子里度过的两人世界。一进屋子,我就坐在出门时,没能收拾的被褥上,向劳累得打起哈欠的真梦,拍拍自己的身前空出来的位置,对他招了招手。

  

   “真梦,过来娘亲这。”

  

   虽然和朋友们一起,也是很美好的时刻,可没有任何的什么,能够比得起与真梦相处的幸福。他很乖巧,顺从的坐在了我的身前,按耐不住的我,一把从后面抱住了真梦,把脸凑到了他的脸旁。稍微羞涩的孩子,起初还是扭扭捏捏的,但很快,就乖乖的依偎在我的怀里,安分的享受着此时此刻的安心。他给予了我这么多,是时候,轮到我来为他做些什么了。

  

   “真梦,能告诉娘亲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我到底在干什么……明明才决定要好好的补偿真梦,可下一个念头里,就是想要搞清楚真梦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是出于朋友们的相劝,还是只想尽到一个孩子的责任,亦或是单纯的可怜一个疯婆子而已。

  

   “………………嗯………………”

  

   沉默了好一会,真梦才开口,有点没什么底气,但确实是发自真心的回答。

  

   “一开始,我并不喜欢娘亲。到我总算能够懂事时,我才得知,一直抚养我的人,不是我真正的亲人,他们是在代替我失常的娘亲照顾我。所以呢,我就跟他们说,我想见我的娘亲。”

  

   环抱着孩子微微的摇晃,心平气和的,倾听着孩子这些年来的经历。

  

   “一开始见到时,吓了我一跳,娘亲很憔悴的躲在屋子的角落里,抗拒着所有人,一旦有人靠近,就会疯狂的反抗。当时,我根本就不敢相信妳是我的娘亲,甚至,希望妳不是我的娘亲。”

  

   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直白的坦率给伤到了心。小小的手,在不经意间,握住了我的手,这让我好受了许多。

  

   “不过,叔叔阿姨们告诉我,娘亲原本不是这样的。娘亲是一个很漂亮,又善解人意的人,不仅体贴,又做得一手好饭菜,很擅长料理。同时,还很会照顾人,弹奏的三味线更是一绝。大家之所以会聚到一块,一起组成了一个奏乐团,便是因为娘亲的魅力。”

  

   说着说着,我都有点害羞了。

  

   “于是,我开始向往、憧憬着原来的娘亲,真正的娘亲。我知道,我是娘亲被讨厌的家伙对待后,才生下来的。”

  

   娇小的身子有点颤抖,看上来,这个早熟的心灵,仍然放不下自己是在不被祝愿的情况下诞生的。

  

   “这样的我,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娘亲不要我的原因。但是这些都无所谓,娘亲就是我的娘亲,不管妳怎么对待我,我都愿意忍耐,然后,等到娘亲变回原本善良的娘亲后,摸着我的头,夸我说辛苦了。”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吗?一个小孩子,差点被亲生母亲杀死,还被抛弃,竟然哈能处处为他人着想,我开始觉得,想要堕胎的自己,既可笑,又愚蠢。

  

   “嗯……辛苦你了。”

  

   如孩子所愿,温柔的抚摸着他的红发,在他耳边轻声的夸奖。

  

   那天晚上,我们彻夜未眠,十几年来的空档,只是花了一晚上,便弥补了回来。真梦时而高兴的说着他的见闻,时而悲伤的倾诉他的难受。等到他说完,便轮到我来告诉他,自己的过去。明明是很平常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则是最无可替代的。

  

   春天,我和真梦,以及同伴们,总是第一时间的占个好地方,坐在樱花树下,观赏铺天盖地的盛樱,然后,捡一些花瓣回家,做成糕点,在闲暇无事之余,到外春游;夏天,烈阳高照,炎热的天气,逼得我和真梦,总是偷偷的跑到溪涧嬉戏,在清凉的溪水里,爱使坏的对着天真的真梦泼水,看着他嘟囔起来的小嘴,然后笑嘻嘻的反击;秋天,和孩子一起帮助他人收割庄稼,赚来一点银两和食材,在家里研究着美味的料理,隔天再出门赏红叶,意想不到,就算是虚弱的我,也能够把真梦抱起来,坐我肩膀上;冬天,在屋子里生气了暖暖的火,两人紧紧的靠在一起,互相取暖,同时又好奇的望着窗外飘洒的白雪,等到雪停之时,又迫不及待的跑到外头玩闹了起来。

  

   一年过去了,那个被绝望玩弄的可怜人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溺在幸福中,无可自拔的母亲。某天,我像往常那般在家里看着练习写字的真梦,看着他真亮的脸蛋,忽然间飘过了一个念头,坏坏的一笑,出门去和朋友借来了一点胭脂水粉,顺便,买了一套衣裳。

  

   “真梦!来来!娘亲给你买了新衣裳,过来试试。”

  

   “诶?可那是……”

  

   孩子见到我手里的新衣服,有点奇怪的歪了歪小脑袋。

  

   “没事没事~!相信娘亲。”

  

   虽然看上去有点不太愿意,但还是乖乖的听话,接受了我的化妆和打扮,就是这点让人觉得可爱啊~!细心的为我最亲爱的真梦,画上了妆容,同时,穿好了衣裳,便牵着他的手,来到了等待我消息的朋友们面前。

  

   “呜哇!这还真是!”

  

   娇羞的真梦,穿着一套漂亮的女装,尽管本身素颜就很漂亮,但是为他点缀了些许,让他看上去更加的迷人。受不了大家的视线,躲在了我的身后,有点小小的害怕,双目向上的看着我。不禁的……引起了我的施虐心……

  

   “可别对我家可爱的真梦发情哦~”

  

   抱着他不断的蹭着脸颊,像大家伙儿炫耀着。同时,又故意带着这个样子的真梦,去到接上闲逛,引来来了不少男人下流的视线。

  

   “哟,两位,只是女人两个在一起逛街会不会有点无聊啊?”

  

   理所当然的,我家真梦的美貌,引来了恶心的家伙。不过,今非昔比,以前的我可能会被这些男人吓得腿软,但现在,我有真梦在了。

  

   “真梦,待会娘亲带你去吃团子吧?”

  

   无视两两个不请自来的流氓地痞,笑呵呵的牵着真梦的手。不识相的两人,居然还不肯轻易放弃,见我无视他们,正打算要搭我的肩膀时,真梦一个漂亮的舞步,转到了我的身后,起脚一勾,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角,顺势一拉,男人便好似不禁风吹的纸人似的,整个倒下。

  

   “别碰我的娘亲。”

  

   美丽的脸庞上,绯红的双瞳里,射出了惊人的杀气,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也是吓得两个渣滓动弹不得。哼哼~这就是惹得真梦生气的下场了!

  

   “真是的,娘亲!别老做这种事情啦,妳这么漂亮,很容易被这种家伙看上的。”

  

   转过身来,杀气不复存在,有的,只是一脸担心的表情,孰不知,我就是喜欢他这样可爱的表情~

  

   “嗯哼哼,没关系,有真梦在的话,就不要紧呀。真梦这么厉害,一定会保护好娘亲的吧?”

  

   “嗯,一定会的!”

  

   直率的笑脸永远都比太阳更加的耀眼,不管是我故意作弄也好,还是无意间真的遇到了危险,这孩子,永远都会陪伴在我的身旁……真梦,对不起,原谅调皮的娘亲吧。

  

   “咳咳咳!”

  

   一股不顺的气顶住了胸口,咳嗽几声后,捂住嘴的湿热,告诫着我,时日无多。

  

   这个消息,我没有隐瞒,而是直接告诉给了真梦。我并不打算对这个几乎为我付出了所有的孩子,有任何的不能说的呃心里话。打击,意外的有点小,那张笑脸,一成不变,说是至少,让我能够在剩下的时间里,继续度过欢乐的日子。

  

   最终,这一天,到来了。

  

   躺在了被褥上,虚弱的连抬起手都觉得需要竭尽全力,病入膏肓的我,怕是连今晚,都撑不过去了呢。身旁,真梦正握着我的手,陪伴。

  

   “呐……真梦……”

  

   “嗯,什么事,娘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角,似乎有点湿润。

  

   “能弹三味线……给我听吗?”

  

   “嗯。”

  

   我们之间,不需要多余的语言,此时此刻,仅需意会。他捧起了三味线,姿势端正的,手拿拨子,弹奏着和他相认两年来,所做的一首新曲子。其中,包含着我们的笑声,我们的快乐,度过的每一段时光,历历在目。

  

   “真梦,你还在吗?”

  

   视线,变得昏暗,就连最喜欢的真梦的身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在哦。”

  

   “真梦…你…还在…吗?”

  

   呼唤挚爱之人的名字,竟是如此困难的事情。

  

   “在哦。”

  

   “真、梦……你……”

  

   乐曲,已经听不到了,寂静,包围了我。

  

   在哦。

  

   手里,传来了寒冷中,些许的温暖。

  

   我的真梦……曾是过去我最恨的,又是现在我最爱的。说实话,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这么的波澜起伏。因瘟疫,失去了父母,肚子成长,认识了朋友,又遇到了真爱,接着为禁忌的爱私奔,然后被强拆,迎来人生最黑暗可怕的日子后,再被希望所拯救。意外的,绝望中,孕育的竟然就是希望。娘亲,本来想在最后告诉你,不要像那个时候的我一样,轻易的放弃和逃避,也许,绝望的尽头,就是美丽的希望。

  

   可惜,娘亲没能继续陪在你的身边多久,就要离开了。

  

   吃力的,我用最后的知觉,举起了手来。在虚空中,摸索到了一张柔软的脸。啊……

  

   “我、爱、你…真——————————————”

  

   ——————————————————————梦,醒。

  

   [newpage]

  

   半夜三更,只听得虫鸣,漆黑的夜晚里,能清楚见到的,唯有天上幽柔的月亮和闪烁的繁星。然而,刚在房间里,睁开了双眼的真梦,只能看见不熟悉的天花板。朦胧之中,爬起,看看窗外,正下着清凉的小雨,反正是醒来了,趁着几乎,他一边回味着记不起的梦,一边穿好了衣服,撑起了惯用的小伞,离开了不是家的家。

  

   夜色正深,恰好三更,屋外细雨,把伞来举,漆黑的几乎看不见路,真梦却还是灵巧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林中穿梭。早已逛得习惯,就像是自家后院,哪有什么,哪能走,清楚无比。不过,意外和改变,总是会有的,再怎么熟悉,仍是小心翼翼,只是抱着散心的态度,出门走走,可别落得失足跌倒,满身脏泥才好。由于前段日子碰见的,传说的妖怪,并非传言描述般会吃人,因此,连以前抱有的期待的心情,都已然化为乌有。

  

   自己,长得有多么的与娘亲相似,已经从所有认识娘亲的人的态度里,得到了各种各样、但结果相同的答案。时不时,真梦都会傻呆呆的看着镜子,或者其他能映照出自己长相的东西,借此来想念已去世几年的娘亲。

  

   真正爱着自己的人,除了她,那个憎恨过自己,又比任何人都深爱自己的生母。刚好今晚,似乎梦见了过去的日子,真梦不由得,想起了以前为了治好娘亲的心病,吃苦耐劳的时光。功夫不负有心人,铁杵亦可磨成针,在真心相待之后,也算是迎来了奇迹般的结局。

  

   可是,现在只剩下真梦自己一个人了。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念头,已经从这个世界离开,去到了黄泉彼岸。可出于幻实最后的遗愿,真梦始终没能自行了断。在这种活如行尸走肉,死又不得如愿的纠结下,他便期待着别人对自己下手。只不过,谈何容易。

  

   还记得照顾了自己很久的叔叔阿姨们的表情,他们的性命早被勘雄总染掌握,每次见到我,皆非过去那般慈祥的面容,而是无奈和自责。所以,真梦只能乖乖的被总染认养,并且做他野心棋盘里的一颗棋子。

  

   滴答滴答,雨丝轻轻的拍打着油纸伞,夜里的寒冷,随着清风刺入了真梦细嫩的皮肤。他

   抖了一抖,稍稍有点后悔自己穿出门的衣物有点儿稀薄。低头,见到了小小的雨洼,毫无表情的脸,成了其中的倒影,令他牵挂起了最疼爱自己的娘亲。

  

   若她还在身边,肯定是会紧紧的抱着自己,温暖静夜里的彼此。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还真的,有谁从身后,双手缠着自己的纤腰,抱了过来。

  

   真梦很惊讶,不仅是这忽如其来的拥抱,还有自己的疏忽。

  

   只是,这刚好在回忆时出现的拥抱,并没有想象中的温暖,相反,更加冷了点……

  

   “雨濡?”

  

   一张半透明的笑脸,从背后探出,得知是她之后,真梦略微的放下了心中的紧张。不知为何,自从幻实去世后,真梦对任何人都是一幅无所谓的态度,唯独抱着自己的这个妖怪,引起了他的注意,似乎,在这位不可思议的女性身上,有着什么吸引真梦的存在。当然,究竟是什么,本人自己也不清楚。

  

   “放开我,好冷。”

  

   寒意从雨濡湿答答的双臂爬满了真梦全身,虽然冷得他很想直接的抓开这对手,但从这冰凉的触感里,传达来的某种感情,阻止了真梦粗鲁的想法,改之,先是用言语要求了起来。

  

   雨濡保持着柔和的微笑,慢悠悠的松开了双臂,有点不舍的看看自己的掌心,然后红着那半透明的脸颊,用脸着方才还贴着真梦身躯的手心。就像是在细细体会着余韵,这个莫名其妙的美女妖怪,很是让没见过妖怪的真梦费解。

  

   “妳怎么会在这?”

  

   才刚出来散步没多久,也睡不着,还不太想回去。尽管外头有点儿冷,可刚刚对雨濡的惊讶,微微的提高了自己的体温,倒是已经不怎么在意了。闲的没事干,真梦便开始对眼前唯一能够为自己解闷的雨濡问道。

  

   “嗯……”

  

   如同自己没抱多大的期待,雨濡并没没有好好的回答问题。她应该是听得懂自己的话,然而语言上似乎还是多少有些障碍,身为妖怪,眼前化身为人类女性的雨濡,只是笑着抬起了手,指了指自己。

  

   “因为我?你知道我在这里吗?”

  

   继续询问的同时,真梦看看四周,找到了一块岩石,走了过去。

  

   雨濡也跟了过去,点着头,回应了真梦。

  

   夜里依然漆黑,微弱的月光,没能照亮被树叶遮蔽的林里,只能听到,小雨沙沙的声音。真梦赤红的双瞳,已经差不多习惯了黑暗,即使不太清楚,还是勉勉强强的看得见站在声旁的雨濡。屁股下的石头也不小,在石头和雨濡之间来回的瞧了几眼,最终,真梦挪了挪位置,拍了拍充当座椅的岩石。

  

   “坐吧。”

  

   仿佛就是在等待着准许,雨濡很顺从的坐在了真梦的身旁。有点窄,但不碍事,倒不如说,彼此间肩膀相靠,除了雨濡的身体对真梦来说有点冷之外,还是蛮舒服的。

  

   “妳为什么会在森林里?”

  

   很久没有和别人聊天,想不到什么话题,更何况雨濡不会说话,真梦也就随便问问,得到了回答,那就继续聊下去,没有回答,那也没什么所谓。他今晚,只是因为睡不着,出来散散心罢了。

  

   只见陪伴自己的妙曼女郎,摇摇头。

  

   “不知道啊……”

  

   雨还在下,没有停的迹象,不过,很小。他们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仰望着缝隙中只能看见一点点的皎月,这时候,雨濡,偷偷的别过了视线,观察着全神贯注,眼神却有空穴的真梦。然后,手从背后绕过,抱住了真梦的额头,依偎在自己的脸上。真梦再一次的被吓了一跳,甚至发出了可爱的惊叫声。对于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疏忽,感到了迷惑。对自己的感知力相当有自信的真梦,完全没想到会被雨濡这么简单的对自己为所欲为。

  

   是因为她的行为没有威胁性呢……还是因为自己,希望她这么做呢?

  

   这一次,真梦没有反抗和拒绝,享受着比勘雄家房间里的枕头更舒服的柔软,就连原本介意的寒冷,似乎都感觉不到了。睡意,趁着一时的安详,缓缓的袭来。寂静里,雨声和虫鸣,成了催眠的小曲,毫无联系的节奏,漂荡在真梦渐渐轻松的脑海里。明明,是这般安宁才是,可他的心,反而在砰砰直跳,在为什么而快速的跳动着。

  

   这份悸动,似曾相识。

  

   十四郎,是勘雄家里对待自己最好的人了,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他确实是把自己当作亲弟弟一般来疼爱。打从被认养到勘雄家开始,这个年轻有为的青年,就无微不至的关照着自己。甚至,关怀到有点夸张的地步,有段时间,似乎去到哪里都能够感受到他十四郎热情的视线……

  

   勘雄纪子,娘亲曾经的恋人,听说,她们的爱受到了很多的磨难,有过一段时间的幸福恩爱,但最后还是含恨而终。在勘雄总染的逼迫下,纪子的父母还是找到了私奔的她,然后,出于无奈,离开了娘亲,嫁给了总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刚好娘亲去世的那天,她找上门来了。之后,我来到了勘雄家,就一直被她恶言相向,不受待见。至于原因,我懂的。

  

   还有家里的各种各样的下人,既有畏惧真梦的,也有鄙视的,少数,接受他的。

  

   最后,就是勘雄总染,真梦的父亲。他是唯一一个,在真梦心里,除了娘亲以外,另一个充满了感情的人。没错,负面感情的人。憎恨,厌恶,排斥,责备、愤怒,是和对待娘亲态度正相反的人。因为他,娘亲没能和纪子母亲在一起;因为他,娘亲才会患上了心病,痛苦十几载,也因为他,自己才能诞生于这个世界,和娘亲过上幸福快乐的短短两年。

  

   他看到真梦,就像是见到噩梦一般,那张脸,对被冷眼相待的真梦来说,是最好的娱乐。看来,幻实在总染心里,是个不愿意去想起的往事。

  

   不过,是爱也好,很恨也罢,这些人的感情,皆是为幻实,而非真梦。

  

   何时起,雨濡的肌肤不再冰冷,贴着额头的脸颊,流来了股股暖流,温和着寂寞孤单的心扉。眼皮顿感沉重,视线开始模糊,真梦还想再问雨濡些事情,比如说,平时都吃什么,爱好是什么,喜欢雨天吗,有亲人朋友吗之类的。

  

   “呃……”

  

   可是,疲惫令他欲言又止,放松的身心,不顾他的想法,卸去了全身的力气,就这么乖乖的枕着雨濡的香肩,徐徐睡去。平和的呼吸,规律的心跳,代表着他对洋溢着亲近感的妖怪的信任。这是自被认养以来,真梦第一次,在外面过夜,在一个不怎么认识的人身旁,安逸睡着的夜晚。

  

   雨已停,人亦不走,雨濡找到了不需要再雨中躲藏的理由,慈祥的抚摸着真梦的头发。因为中途开始真梦便松开了手,油纸伞落在了一旁,随风飘洒的雨丝便打湿了真梦娇弱的身子。随着雨濡的手,真梦身上的水分渐渐的被吸取,贴心的为他弄干了身子,防止其无防备的着凉得病。

  

   没有人注意到勘雄家“小姐”的走失,也没有人知道林里有只漂亮的妖怪,更没有人能见得到,两位美人相依而睡的唯美夜景。

  

   清晨,在鸟儿吵闹的嬉戏下,迎来了朝阳。晨光在雨露的折射下,淘气的落在了真梦的眼皮上,扎眼的光芒,连睡梦中的黑暗都被照的光亮。不舒服的叨念了几声,真梦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迷糊中,抬起了手,揉了揉,到处看了看,发现此处,好像不是自己那个牢笼一样的房间里面……

  

   “诶……?”

  

   自然而然的起身,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可仔细观察,又并非在昨晚那地方。简单来说,他现在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并且,身边还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半透明的女人……准确来说,是妖怪变成的女人。

  

   看来,凌晨时,被雨濡给搬到这儿来了。一个山洞接近出口的地方,真梦和雨濡就睡在一块平铺着荷叶的平滑岩石上,尽管坚硬,却也是个能好好睡觉的地方。这里,似乎就是雨濡平时生活的地方,黑暗、潮湿,没有一点类似人生活过的痕迹,严格上来说,是什么都没有,除了现在躺着的石头。

  

   真梦,必须的快点回去了。要是让勘雄家里人知道自己不在,可是要被关在仓库里好一阵子的。

  

   在抬脚就要离开时,他回头,看了看雨濡一眼,拔下了一根发丝,留在了荷叶上,匆匆离去。

  

   顺着密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有点小心的,环顾着四周,空荡荡的,如同自己离开的时候,一切都没有改变。安心下来的真梦,解开了发髻,拖去了睡衣,正要挑选衣物之时,便听得敲门几声,从力度和节奏看,很有礼数,若非下人,那就只有另一个人。

  

   “进来。”

  

   由于梳妆台是正对着房门的,赤裸着上半身的真梦也因此而背对,何况长发散落,更是将那被嫩的肌肤遮掩,想借此一睹真梦的躯体,还是很困难的。深知这点,真梦不怕任何人敲门入内,只是拿着梳子,侧头梳理。

  

   “哦,在换衣服呐,不好意思,打扰了。”

  

   如真梦所想,进来的,是勘雄家的骄子,自己的哥哥,十四郎。他刚进门的时候,有点惊讶,还红了脸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时很有精神的笑脸。透过铜镜,真梦清楚的看到了十四郎可谓是羞耻的表情,却不以为然的继续上妆。今天是个比较特别的日子,也难怪十四郎会跑到真梦的房间来。

  

   “父亲要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睡过头了。虽然我觉得他绝对是多虑了,不过还是想过来看看。要真是睡过头,被父亲大人责骂就不好了。”

  

   十四郎已经习惯了真梦冷漠的态度,对待长得和幻实几乎相同的真梦,他永远都是一张平易可近的笑脸。可是,偏偏就是这一点,对真梦来说,是最不希望见到的。

  

   “谢谢兄长大人的关心,我很快就准备完了,麻烦你向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通告一声。”

  

   头也不回,熟练的为嘴唇画上朱红,媚而不妖,恰到好处。妆容并非浓妆艳抹,朴素淡雅更加适合将真梦天生的美貌展示。毫不在意十四郎的存在,化好妆后,想要选一套衣裳的时候,真梦就这么赤裸着身子起身,吓得十四郎赶紧转过了头。他是知道真梦性别的少数人,却还是本能的就移开了视线,有时候,即便是清楚那是自己的弟弟,还是会不禁意的将真梦当作是幻实。

  

   “那你就快点吧,我先出去跟父母亲大人说声,别误了时间就好。”

  

   十四郎知道自己态度奇怪,不好意思的离去,期间,还时不时的回头看望几眼。

  

   “哈啊……”

  

   也不知道怎么的,无力的叹了一口气。生活条件是比以前好了,但是被他人捏着把柄利用的滋味,还是很不好受的。为了照顾自己已久的叔叔阿姨们,真梦不得已,只得乖乖的听从勘雄总染的命令,被其认养,成为他野望中的一颗棋子,而且,还是一颗一去不复返的棋子。

  

   又从铜镜里看看自身,实如女子,别无两样,正是这一点,被勘雄给看上了吧。之前庆祝的舞蹈也是,今天的赏花也是,皆为了让北川家的当家,北川本四,娶自己入门。真梦张开双臂,转了一圈,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后,便离开房门,踏上了与“家人”一齐赏花的路。

  

   正是花好时节,落英缤纷,两家人还带上了各自的几个护卫和奴仆,找了块好地,铺上了单子后,坐于其上,赏花饮酒,好不快哉。本四的妻子死得早,除了他和千金之外,就别无其他北川家的人了,相反,勘雄一家来了四人,除了真梦一成不变的冷脸外,另外三人倒是和北川本四有说有笑。

  

   爱樱挪了挪屁股,坐在了十四郎身旁,大人们也都懂事,装模作样的站了起来,说是难得的美景,想起来唱几首歌,纪子也让出了位置,被两个当家拍拍节奏。

  

   “十四郎,尝尝这个,是我亲手做的糕点。”

  

   这些天没能和十四郎共度,爱樱心里可是失落的很,难得能再见自己喜欢的青梅竹马,便在昨晚发挥了本领,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美味可口的糕点。装在便当里后啊,高兴的整晚都咧着嘴闭不拢,甚至连做梦,都见到了十四郎亲口品尝时的反应。

  

   “来,啊~”

  

   漂亮的小手取着筷子,精致的筷子一端,夹着一看就能引起食欲的糕点,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十四郎嘴前。这众目睽睽之下,十四郎有点羞涩的挠了挠头,正想着要说自己来时,注意到了大人们如针般尖锐的视线,很明显,这是在催促十四郎乖乖的接受好意。脑海里想了想拒绝后几个人的反应,哆嗦了一下,无奈的张开了嘴。

  

   此时此刻,真梦就在他们的身旁。稍微的在意他的反应,啊呜一声,一口吃下了送进嘴里的糕点的同时,瞥了一眼。

  

   理所当然,真梦正在自顾自的吃着料理,抬头仰望着树上飘落的花瓣。美的如同一幅画,让十四郎的味觉变得麻木,丝毫没有尝出口中随便乱嚼一通的东西是什么味道,这些可都被爱樱看在了眼里。她自己也抱有对幻实的歉意,但是,爱情和愧疚完全是两回事,何况十四郎完全是单相思,而且还是在拿别人当作已逝之人的替代品。爱樱对此既是伤心,又不服气,她不详让十四郎活在与自责里,更加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以这种糟糕的态度去对待幻实的孩子。

  

   所以,越是如此,就越激发爱樱的斗争心,就算明知道真梦对十四郎根本就没有抱以任何爱意,可自尊心却不容许自己就这么输掉。眯着眼露出了有点可怕的微笑,强制的用双手抓住了十四郎的头,扭向了自己这边,笑着问。

  

   “那么,东瀛剑豪十四郎大人,您觉得小女子的料理如何呢?”

  

   “呃!”

  

   强如十四郎,也因感受到了爱樱犹如般若似的恐怖杀气而畏惧,哗啦啦的冷汗从额头滚落,完全想不起刚刚吃进嘴里的糕点是什么样的口感和味道,十四郎骨碌碌的转动着双眼,拼了命的从脑海里挤出来一些赞美的话语。

  

   “这,很美味啊!比我至今为止吃过的糕点都好吃!再让我尝多几个,可以吗?”

  

   听上去,是很不错的回复,但爱樱可不吃这一套,如此模凌两可,使的她的笑容变得更加的灿烂,同时,黑暗可怕的气息变得越发深沉。咕咚一声,觉得事态发展不太好的十四郎咽了一口茶……

  

   “那?你觉得这味道和口感怎么样?”

  

   爱樱仍旧不依不饶,保持着令人畏惧的笑脸追问道。一旁的本四和总染看着俩孩子感情这么好,也就放心了。不过,本四在意的,似乎是在一旁一声不响的真梦,两眼时不时就往爱樱和十四郎旁边瞧上一瞧,有时,甚至直接就站在原地色迷迷的盯着看,都不避讳了。

  

   堂堂的东瀛两大名家之一的北川本四,自从妻子死去后,第二次如此的春心荡漾。他还记得,庆祝十四郎归家的那天晚上,真梦勾魂摄魄的唯美表演。那时明显是在挑逗自己的眼神,真的是令本四欲罢不能。与政事和照顾宝贝女儿的忙碌之中,再度觉醒了身为一个男人对异性的渴求和欲望。

  

   总染看出了本四的意思,而且,让真梦去诱惑本四,也正是总染的吩咐。他在一边奸笑的看着本四痴迷的模样,内心为自己的计划顺利而感到了高兴和兴奋。拍拍本四的肩膀,吓得本四一个哆嗦,差点把手里的酒杯给掉了。

  

   “怎……怎么了?”

  

   本四显得很慌张,生怕别人看见了自己的丑态,然则,自己的那副样子,早就被总染看在了眼里,嘴角一翘,总染笑呵呵的问道。

  

   “有些话想跟本四兄商量商量,不知道方不方便呢?”

  

   说实在话,本四刚才说有点出丑,可好歹也是两大名家之一的当家,总染有什么心思,本四算是心中有数,一个,想必就是自己女儿和他儿子十四郎的婚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何况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看看现在,正在打情骂俏的两人,郎才女貌,没有任何人会反对这么好的亲事吧。

  

   “那么,我想你也应该清楚,就是我家十四郎和令千金爱樱的事情,我想再过不久就安排他们成亲,本四兄意下如何啊?”

  

   不出所料,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这么回事没错了。这两大名家的儿女结婚,是天大的喜事,还能巩固两家人的关系,再者,自己宝贝女儿也乐意,此等好事,岂不美哉。根本就不需要犹豫,本四很果断的就答应了下来。

  

   “哎哟!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你看我家爱樱啊,是认定你家十四郎不改了。这正好英雄出少年,十四郎年纪轻轻,名声便响彻东瀛,我女儿又漂亮又贤惠,两人那么登对,我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呢!说吧,选个良辰吉日,咱一言为定。”

  

   “啊哈哈哈哈!好!那就等回去请个师父挑个良辰吉日后,立刻定夺!”

  

   了了一桩心头事,两个当家那是喜笑开颜,好不乐乎。不过,这还是第一件事,总染心里头,还想着另一桩大好事呢。

  

   “其实啊,本四兄,除了这事,我还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嗯?什么事?尽管说来听听,你我之间的关系,不需要这么客气!”

  

   本四心情大好,好得连天上的太阳都不足以比较,总染趁着找个机会,说道。

  

   “那我就直说了!我家的真梦啊,并非内人所生,而是我当年糊涂,和外头的女人所有的私生子。她生母早已去世,见她日子过得凄惨,便认养至家门。但是啊,这性格内向,孤言寡语,对谁都是冷脸相待,我是拿她真没什么办法。谁料,前些天,让学过音律舞蹈的真梦给表演的时候,竟然冲着本四兄笑了!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得那么开心啊!所我虽知道,这些年来,夫人去世后,本四兄是再也没对其他女人动过情。但是,看在我家可怜的真梦份上,就算是纳为妾室也无妨,就想,如果本四兄不嫌弃的话,可否考虑考虑我家真梦呢?”

  

   总染忽然间愁眉苦脸了起来,像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女儿似的低着头,偶尔用余光观察着本四的表情。

  

   本四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总染自己先提起这事。猜测着或许是方才的表现暴露了自己的想法,皱起了眉头,发出了低沉的嗓音,犹豫了起来。

  

   “啊,当然,若是本四兄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吧。咱们回去,继续赏花作乐!走走走!”

  

   见本四态度不明确,总染决定先来招欲擒故纵。他是看出来本四肯定对真梦有意思了,所以才决定这么做,反正本四是不可能会拒绝的。

  

   “慢着,这事……我得回去想想。就算我愿意,我女儿,也不一定愿意看着一个比她还小的的人当她娘亲。”

  

   “哦?这意思是……不仅打算娶,而且还想让真梦作正室?”

  

   总染听过了本四不决的原因,稳操胜券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看来,那张和他该死的臭女人一模一样的脸,还是有点用处的。觉得事情顺利的总染,不禁的这么想到。

  

   “啊哈哈,无可奉告,总之,关于这事,唔……这样吧,等到选好了十四郎和爱樱婚事的良辰吉日后,我遍于以你答复,如何?”

  

   “成!当然成!那就说定了!来来来!咱们回去,为这两桩好事干上几杯!庆祝庆祝!啊哈哈哈哈哈!”

  

   尽管本四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但总染也知道,他已经在动摇,此事成功十有八九,怕是不成隐患。只要这个计划能成功,到时候,勘雄家将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份喜悦,比被蒙在鼓里的本四所想的,更加可怕。

  

   同时,当两当家走开的时候,爱樱再次的对十四郎发起了进攻。她有意无意的让自己发育良好的胸部,往十四郎的手臂上蹭,有时还挽着他的手嘻嘻笑笑。一边明暗之中诱惑的同时,又觉得很有趣的调戏着自己喜爱的青梅竹马。而且,她也无时无刻的,在注意着十四郎总是会投去视线的真梦。不过,从一开始到现在,真梦都只是沉醉在落花的美景之中,看似冰冷的双眼,却一直映照着一片片飘落的花瓣。

  

   那个样子,就连爱樱自己,都会被吸引。好在,自己的爱非常的明确,以心中的敌对意来抗衡心中残留的愧疚很遗憾,她势必要将十四郎从真梦的身上感情,转移到自己身上。

  

   “真梦,过来给我捶捶背。”

  

   时机恰到好处,当爱樱使劲浑身解数想要攻陷十四郎时,纪子在另一边唤着真梦,让他给自己捶背。心中默默的向经验老道的阿姨谢过,便拉着十四郎的手,眉开眼笑的说。

  

   “十四郎,难得此处如此美景,不如跟我到周围游赏一番吧?”

  

   听爱樱的好建议,十四郎倒也不想拒绝,只是到现在都没能和真梦好好的说上几句,显得略有遗憾。他自己是很清楚爱樱对自己的感情,然而,碍于自己没能舍弃对幻实的留念,也没敢正面去回应可爱的青梅竹马的恋情。

  

   真梦倒是不想管他是什么情绪,总之做好自己能做的就行了。他利索的站起身来,走到了纪子身后,为纪子捶背按摩。过去也经常为幻实这么做,巧妙的手法按纪子都发出了令人遐想的叫声。

  

   “以前,你经常为幻实捶背按摩吗?”

  

   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本四和总染还没回,爱樱又和十四郎到周围游赏,吓人和护卫们离得也有段距离。难得有如此的情况,纪子闲的无事,便和真梦聊起了幻实。

  

   “是的。”

  

   简短而又清楚的回答,真梦将飘到了纪子头发上的一片花瓣,轻轻拨开。

  

   “她……死之前,有怨恨我吗?”

  

   纪子的话语有点断续,既害怕,又想知道。

  

   “没有。”

  

   仍然是很直接的回答。

  

   然后,才聊了几句,两人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就算是扮演一个很坏的母亲想赶走你也没用,我调查了很久,是因为……他们吗?”

  

   纪子口中的他们,自然是往日一起演奏乐曲的同伴们。这点真梦很清楚,其实,他从幻实、他的娘亲那里,也经常听说幻实和纪子之间的故事。在娘亲精神失常的时候,是他们将呱呱坠地的自己,从一个虚弱的婴儿抚养长大,这些人是除了幻实之外,最让真梦在意的亲人。

  

   “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离开的……所以,求你了,趁总染还没对你做什么,快离……。”

  

   “你做不到的,我很清楚。所以,才不能走。”

  

   纪子的话都还没说完,真梦就把她的话打断。事实上,纪子也确实是做不到,被逼得走投无路,她甚至想放弃自己和牺牲昔日的朋友,来解救真梦。但真梦,绝不会让她得逞。牺牲这么多人为了自己一人,那还不如,舍弃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的自己,来解救其他的人。

  

   纪子还想继续劝说时,本四和总染回来了。他们路上见到了十四郎和爱樱,一边为他们说明婚事的事情,一边吵闹的走了回来。

  

   “行了,你走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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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子见状,吩咐着真梦。真梦也不说什么,松开了双手,乖乖的回到了自己一开始坐着的位置上去。两人之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各自喝着手中的茶,思着自己心中的念想。

  

   “十四郎你也是当今东瀛最强的剑豪了,不如,给大家表演表演,开开眼界啊?”

  

   几人再归,寂静的赏花又一次喧嚣起来,听闻剑豪要表演剑技,不管是下人还是护卫们都纷纷围了过来,想一探究竟,看看年轻的大剑豪到底有多厉害。而原本还在挂念着和爱樱成亲之事的十四郎,在这情况下亦不好拒绝,只得迎着众人的欢呼,拿起剑,为大家小露两手助助兴。

  

   其中,不管是快速的居合斩,还是干净利落的剑技,都令人叹为观止。甚至,还有几人试着和十四郎交手,结果都被一招制胜,完全反应不过来。正当大家都为十四郎的高超剑技鼓掌喝彩,总染忽然说道。

  

   “对了,真梦你在剑术方面也很有本事的啊,不如你和十四郎切磋切磋。”

  

   “诶?”

  

   十四郎已将刀刃入鞘,却万万想不到,这个讨人厌的父亲突然来了这么一手。而真梦也是顺从,拿起了自己从不离身的胁差,优雅的踱步到十四郎的面前。

  

   “请兄长大人赐教。”

  

   一声犀利的刀鸣,在利刃脱鞘时清楚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边。刀面明明反射着阳光,散发的反而是骇人刺骨的冷意。真梦一手持刀一手持鞘,站姿直立,持刀手抬,直指十四郎。

  

   “那……领教了。”

  

   十四郎无奈之下,只好摆出了自己居合斩的姿态,与认真的真梦对峙。

  

   落花在风儿的嬉戏下,飞翔在树木之间,观看的人们,皆是屏息凝神,不敢眨眼。

  

   时间,稍微的回溯到清晨时分,真梦留下了一根赤红的发丝后,刚离去不久,雨濡便被洞中淘气的滴水唤醒。刚清醒的她有点散漫,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拟态出来,尽管不是人类的肉身,但其固定的女性身姿,却又是性感妙曼,丝毫不亚于人类的美女,甚至,由于能够调整身材,显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没有忘记昨晚与自己共度一宿的真梦,然转过身来,已不见其身影,唯有一根显眼的发丝,留在了身边。这代表着什么意思,雨濡并不清楚,她小心翼翼的捻起了发丝,凑到了漂亮的鼻子前闻了闻,确认了味道后,将发丝藏在了双乳之间的沟壑中,循着真梦留下的味道,追逐而去。

  

   上次,是因为真梦吩咐,雨濡才乖乖的留下,没有继续跟随,然则,这次真梦什么话都没说就消失了,使得雨濡没有片刻的踌躇。为了行动方便,变化出了双脚,将平时在地上挪动的身躯完完全全的收起,乍一看,与人无异,除了无时无刻,全身上下都湿答答的这一点之外。

  

   雨濡,她的真身,乃是妖怪的一种,统称濡女子。在民间,传说她们都会变成抚媚的女性,在雨中发呆,若是有男人遇见,便会对之微笑,若是回应,便会便吞食,消失在人间。起初,真梦也是听信了这个传闻,才想着要被妖怪吃掉,被动的了结自己。不过,没想到,消息和事实不同,真梦遇到的濡女子,是一个充满了献身性的、为了爱别人而生的妖怪。

  

   一开始,她偷偷摸摸的来到了勘雄宅,并且顺着味道,找到了密道,来到了真梦的房间。可惜,时机有点不巧,在这个时间,她所寻的爱人,已经和勘雄一家离开了宅邸,与北川一家汇合,前去赏花了。雨濡倒也没因此而失落,她饶有兴趣的到处敲了敲真梦的房间后,从密道离开,再次踏上寻找真梦的路途。期间,她聪明的避开了人们的视线,巧妙的利用自己能够千变万化的身体,由各种各样无法想像的地方通过,最终,来到了两大名家一起赏花的地方。

  

   显然,雨濡无法像以往般光明正大的和真梦见面,只得鬼鬼祟祟的躲在没什么人地方,远远的眺望长相显眼的心爱之人。在远处,躲在了树干后,雨濡都还没多看真梦两眼,大家伙便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雨濡,有点儿失落,好在大家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她便趁此机会,爬上了树梢,藏匿在盛开的艳花之中,偷窥着人群里的画面。

  

   真梦与十四郎两人,维持着架势,对峙了许久。然围观的众人,并没有觉得无聊起哄,相反,即便是完完全全的外行人,都能明显的感受到,不动如山的两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非同寻常的气息。真梦和十四郎仿佛置身事外,双眼里只看到了准备出手的对方。十四郎看似放松,实际上则是全身都准备好了进行反应;真梦同样是全身松散的样子,不过和十四郎不同,他没有特别的去准备应付。

  

   ‘早就有所耳闻,真梦曾在刺客手里救下母亲两次,每次都是干净利落、毫发无伤的把刺客杀死,今日一见,非同凡响啊……和幻实阿姨生活拿了那么久,在这边又被冷落,此等身手,从何而来?’

  

   十四郎自从与剑豪一战后,就算刀斩巨熊,都没有过这么的紧张过。明明彼此都没有拿出杀死对方的打算,重压却足以令自己窒息。

  

   其实,十四郎和真梦在对峙的时间里,已经在各自的脑海里对招无数。刀招、脚步、策略,高度集中的精神力,将对方的身体能力都观测的一干二净,把握了对手可能拥有的实力程度,除非其中一方没有对抗的后招,否则,皆无法轻易出手。然而,当十四郎还在思考着如何击败真梦招式的时候,自己的弟弟,不,现在是“妹妹”才对,维持着举刀直指自己的姿势,开始慢慢的走了过来。

  

   十四郎用的是常规长短的太刀,而真梦,用的是短刃的胁差,长短优势高下立判,再这么走下去,还没到真梦的攻击范围里,十四郎便可用居合斩先将一军。

  

   ‘你已经想到什么高招了吗?还是说终究也是敌不过我呢?’

  

   内心里,十四郎更倾向于后者,自己好歹是在剑豪手下学习了这么久,还是亲手直传,而且,死斗中,自己也确确实实的用手中的这把刀,夺走了师父的性命。讲道理,真梦再怎么厉害,也达不到自己目前的程度。

  

   ‘不好意思了。’

  

   在剑术方面,十四郎有着绝对的自信,这是他引以为傲的能力,也是绝不可退让的能力。毕竟,抱着要替幻实保护好真梦的心态,若是连真梦都打不过……呵呵,对他来说,可算得上是天大的笑话了。

  

   他弯曲手指,紧握剑柄,刀刃脱壳而出,疾如风,动如雷,看在眼里,唯有刀身的残影,而刃锋,已经在不知觉中…………被真梦完美的挡下。其他人,连总染本四,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十四郎,把一切都看清楚的看在了眼里。几乎在自己拔刀的同时,真梦就已经弯下了手臂,把胁差置于自己居合斩的轨迹上。与其说是被挡住,倒不如说是十四郎拔刀往对手的刀上砍。

  

   不过,为什么会这样呢?十四郎很有把握能在真梦抵住自己的刀之前一刀致胜,他是千算万算,都没有算过在胜券在握的一招被轻松的化解。惊讶,只在一瞬间,他立刻就意识到了情形不妙,赶紧后撤几步,改为双手握刀,再次正视真梦。

  

   在众目睽睽下挡住了当今年轻剑豪的居合斩,没有骄傲,也没有自负,还是宛如冰晶似的,一脸冷漠。他再次恢复了一开始的姿势,一步一步的迫近。现在,印入十四郎眼里,可不是往日里娇柔纤细的小美人儿,而是一个压迫力十足的怪物。他预知了十四郎的行动,提早一步的进行了应对,纵使十四郎的居合斩再怎么快,也敌不过真梦的提前。

  

   以前,对抗原剑豪的时候,凭借老道的经验,也曾这么做过,那时候可是绞尽了十四郎脑汁,最终才好不容易,创造出了更强的剑技。他决定,真梦,是个值得让自己立刻使出全力的强敌。调整呼吸吐纳,把剑举过了头顶,十四郎也自己主动去逼近前来的真梦。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没一会儿,又到达了十四郎的攻击范围内。

  

   一寸长一寸强,永远都是硬道理,知晓了对手的招式,十四郎这会儿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去应付,只见他猛的挥刀,又是只见残影不见身的快速斩击。如他所想,真梦的刀已然位于头顶,眼见着结局又要和先前相同,十四郎腰部发力,脚掌狠踩,左手一推,强行改变了挥动的方向,改为从下至上的斜砍。这下,他确定了真梦的刀仍然架在了头上,此次势在必得。

  

   “铮!”

  

   结果,却砍在了真梦左手反握着的刀鞘上。

  

   一而再,再而三,从刚开始对峙的时候,十四郎就没有停止过心里的波澜。太吃惊了,在情急之中,只能想到这么个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不,还有一个,打击。年轻的新剑豪,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想一招定胜负,结果别说赢了,还都被招架住了。

  

   这时,十四郎想起了师父,过去的剑豪,临终前的最后的遗言。

  

   “这世上,我只输给了两人,一个是你,真剑对决,招招压制,剑技已远在我之上,是我输了,输得体无完肤。另一个人,并未比试,然谈笑风生中,我自愧不如,其剑意,无需胜负,已远超于我。真不知,你们俩个,一个领技,一个悟意,孰胜孰负呢?”

  

   说完,手起刀落,命断魂散。

  

   师徒俩,就这么别了。

  

   “真梦,你的剑,和谁学的?”

  

   解去了架势,十四郎放松了警惕,笑着问道。

  

   “………………”

  

   真梦也一样,卸下了架势,轻松了全身,沉默一会儿后,赤红的眼睛,径直的看着十四郎的双瞳。默契已到,言语不需,眨眼间,两人踏出了相同的步伐,缩地一刻,两人各挥一刀,在期待的眼神下,决出了胜负。

  

   只见真梦的后发散落,耷拉过腰,原本绑着头发的发带,挂在了十四郎的刀尖上。彬彬有礼的转过身,优雅的弯腰行礼,真梦平静的认输了。

  

   “不愧是兄长大人,是我输了。”

  

   “哼哼,真梦啊,有时间咱们再比划比划吧。”

  

   身为剑豪的斗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再次变回了勘雄家精神十足的长子。把刀剑的发带取下,笑嘻嘻的还给了真梦。看来,保住了自己身为兄长的尊严,令十四郎非常的开心。在接过与头发颜色相同的发带后,抚顺了头发正要绑上,却见远处树上,一个特别的、与鲜花格格不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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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濡,也查觉到了真梦朝着这边的视线,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一向来都没什么表情变化的真梦,双眼缓缓的瞪大了起来,有点慌张了起来,连发带都没绑好。还好别人现在都在为十四郎喝彩,他便向纪子请求。

  

   “母亲大人,我似乎酒水喝多了,想去摘花(方便)一下,不知可否?”

  

   纪子也没多疑,挥挥手便了。

  

   “快去快回,别让别人等着了。”

  

   “是。”

  

   得到应许,真梦灵活的钻过了人群,有些人见他走过,还想多看几眼,趁着难得的机会,把他的美貌近距离的紧急在脑海里,不过,却在转身的功夫,就不见其人了。垂涎着真梦美貌的人,不仅有男,还有女,到处晃着头看,都找不着明明刚从身边钻走的美人儿。

  

   “妳怎么在这?”

  

   这可能是真梦第一次跑得这么快,飞快。他很少如此不注重仪表的跑动,不过,多亏如此,才没被别人给发现。来到了雨濡所在的树下,真梦着急的抬起了头,呼吸显得有点乱。

  

   “这……个……”

  

   雨濡湿答答的两手,各捏着真梦留下的发丝一端,开心的笑着。她清楚自己是不被人类欢迎的存在,一路上躲躲藏藏也是因为自己有所意识,但在真梦面前,像是忘记了被避讳的事情,对心爱的人,流露出了没有丝毫掩藏的真情。

  

   纯粹的笑容,在真梦平静的心里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同时抚慰了了他焦急的心。即因雨濡而心动,又因雨濡而心安。他是没想到,仅凭一根头发,就能找到这里来,何况……当时留下头发,也是一时情急的举动,真梦自己亦想不通为何。

  

   “总之,先下来!你在树上太引人注目了。”

  

   真梦抬着手挡在了嘴边,不敢大声呼唤,只是用雨濡勉强能听到的声音,催促着树上悠然的雨濡。

  

   雨濡很听话,轻轻松的就从树上爬下来,看来,身为妖怪还是有些本事的。当然,真梦担心的不是从书上下不来,而是怕雨濡被别人发现,至于理由,他自己也不清楚。换做其他人,或许就完全没有打算理睬,任由其去,生死听天由命了。

  

   到底是着了魔还是上了道,真梦不清楚,反正,自己对待雨濡的态度并不一般就是了。雨濡从树上下来后,头发上粘上了几片花瓣,真梦见状,伸出手去,一片一片的拈开,奇怪的触感没有让他感到抗拒,反倒是每一次的触碰,都令他觉得很奇妙。一种微妙的感觉,看似头发,摸起来又如若无物,有时候,手甚至都会直接探入其中。雨濡乖巧的等待真梦为自己清整时,想起了刚开始的时候,他的手一个不注意,探进了雨濡身体里,吓了真梦一跳,那对漂亮的大眼睛,可是瞪的圆溜溜的,很是可爱。

  

   真梦的身高比雨濡略微的矮了些,要雨濡低下头,他举高手,才能够得着。察觉到了这一点,雨濡俏俏的缩减了一下身高,足以千变万化的身体,就是方便。不过,真梦可不太愿意,皱了皱眉头,不开心的说道。

  

   “不要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上顾及我。”

  

   雨濡的细心,反倒是弄巧成拙。尽管已经习惯了作为女孩子的生活,可其实,从以前幻实的还活着的时候,就很在意自己的身高。比同龄男性矮,和同龄的女性差不多高,加之雨濡的变化是以成年女性作为参考,自然也是低着头看真梦了。

  

   刚才还在担心雨濡会被别人发现,现在可好,真梦都不开心了,扭头就要走。这次,轮到雨濡发急了,比其他同族妖怪更加善解人意,明白自己伤了真梦的心,紧张的摇晃着手。然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笑了笑,走到了真梦面前,将一直藏于身后的右手抬起,把一朵娇艳的花儿,饰于真梦的发鬓上。

  

   “哼哼~”

  

   随之,得意洋洋的笑了笑,趁着真梦还反应不及时,温柔的吻上了他的额头。

  

   柔软而清凉的感觉,非常的舒服,但是……被亲额头,除了娘亲幻实之外,就只有雨濡了。他难以置信的用手指碰了碰自己被吻的额头,似乎还有烫,难不成是自己病了,产生了错觉?狐疑的眼神盯着雨濡,真梦少有的陷入了混乱,正当他还没搞清楚状况时,听到了他人叫喊着自己的名字。哎呀,离开的有这么久了吗?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找借口离开来找雨濡的,轻轻的推开雨濡,朝着人多的远处望去,围成一圈的人群都开始散开,在拖沓下去,雨濡怕是要被发现。

  

   “好了,快走吧,妳不能在这里出现。”

  

   踏两步,绕到雨濡身后,推一推,示意她离开,但雨濡有点不舍,转过头来,表情显得很寂寞。这个表情,揪紧了真梦的心,甚至连推着雨濡的双手,都变得沉重,一种罪恶感和自责,在不知觉里诞生。

  

   “只要妳不跟过来,我有时间就会去找你。”

  

   用自己迷倒过不少人的笑脸,亲切的向雨濡约定。她有着成熟迷人的外貌,特别是湿漉漉的样子,更是性感倍增,十分诱人。然而,那性格又天真无邪,直率可爱,仅仅是真梦毫无根据的一句话,雨濡便如得珍宝似的,从哀伤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幸福的笑脸。听从了真梦的话,有点儿飘飘然,像个小孩子般小跳步的离开,还不忘回头,对真梦挥挥手道别,期待着下一次与爱人相会的时刻。

  

   目送了雨濡,真梦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同时,心窝暖暖的,一手摸着自己的胸部,感受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一手珍惜的捣弄着发鬓上的一轮鲜花。走不到两三步,恰好遇到了前来找自己回去的本四,没错,不是其他人,是本四。

  

   “啊,真梦你在………………”

  

   笑呵呵的想跟真梦打声招呼的本四,愣住了。

  

   跟随在其后的十四郎、爱樱、纪子和总染,也都相继跟了过来,本来还各怀心情的众人,见到了真梦之后,全都和本四一样傻了眼。

  

   “真梦……你……笑了?”

  

   “嗯?”

  

   此时此刻,尽管不太明显,真梦,正微微的翘起了嘴角,甜蜜的微笑着。

  

   真梦无自觉的笑脸,迷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他们无不目瞪口呆,傻傻的望着微笑的真梦,用手怜爱的抚摸着装饰在鬓间的花儿。他的美丽,连周围开花之树,都羞愧不已。这时,大家伙儿都不约而同的思索着一个问题,是什么,能令从不展露表情的真梦,自然而然的笑出来呢?知道的人,只能想到一个错误的答案,不清楚的人,则是满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绝对想不到,让真梦露出真情实意的,竟然是和真梦只有数面之缘的妖怪。

  

   惊愕之后,只有总染最先恢复了神智,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妙。平常,真梦之所以会把陪伴自己的小宠物杀掉,是因为勘雄当家,总染的命令。他不仅拿着真梦熟人的性命来要挟,特地训练真梦的剑术和音律舞蹈,还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削减其良知,只为把真梦锻炼成最适合的棋子。足以色诱本四的美貌和儒雅,以及下手时的果断,总染本来是相当满意的,不过,现在,貌似开始出现了意外的因素。

  

   毒辣的眼神打量着真梦的笑脸,总染的肚子里,又怀有什么诡计了。

  

   当天晚上,两家人各自回府,十四郎兴冲冲的想找真梦切磋几手,来到他的房门前,敲了几下,等了半会,不见回应,便又敲多几下,仍旧鸦雀无声。十四郎也不想失礼的直接进门,只好作罢,失望的一个人到后院练剑去。其实,刚回家的时候,总染就吩咐了真梦到到自己的房间里去,还嘱咐着纪子,叫所有人都别靠近,说是有话要单独和真梦谈谈,以至于十四郎白跑一回。

  

   真梦和勘雄一同待在宽大的房间里,虽进入过几回,但在房间里正坐,这倒是头一回。背对着真梦的总染,至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看着装饰在房间里的刀与刀鞘。那是从各代祖先留下来的,祖传的宝刀。

  

   “知道我今晚叫你来,所为何事吗?”

  

   终于,许久后,总染开口了。

  

   “恕真梦不知。”

  

   真梦一动不动的正坐在原地,嘴上说是不知道,心底,其实还是有点明白的。

  

   “哼!”

  

   总染转过了身,火气冲天,对着真梦怒目而视,高高的抬起硕大的巴掌,狠狠的朝着真梦脸上扫去。

  

   啪一声,清晰而明亮,响彻了整个宽阔的房间。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得真梦嘴角开裂,脸颊红肿,口流鲜红。其势之猛,令真梦失去了平衡,倾倒向一边。即便是如此,真梦亦没有什么反应,面无表情的重整坐姿。

  

   “现在才装模作样可没什么用,你今天的笑脸可真是引人注目啊?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又一巴掌,落在了真梦另一边脸上。火辣辣的,脸颊失去了感觉,除了烫和疼,剩下的就是嘴唇上湿润的腥味了。他再次正坐,一言不发。

  

   “说!是什么让你高兴了?啊?你忘记了之前死在你手里的宠物了吗!你以为那是为了什么!?”

  

   怒发冲冠的冲着真梦大吼,若不是提前嘱咐纪子支开别人,恐怕会成为家丑,被下人们当作话题吧。总染生气,是因为计划已经开始实行,却遇到真梦这时有所变化,害怕不顺利所致。要是有什么差错,就可能会演变成和北川本四的决裂,关系变差是小事,打起来了那就是大事啊。好好想想,势均力敌的对手针锋相对,势必两败俱伤,到时,肯定有人虎视眈眈,趁虚而入。

  

   “我让你说!!”

  

   不依不饶的扯起了真梦绯红的长发,面如恶鬼。

  

   真梦,难受的眯着眼,伸着手想护住头发。总染不管,直接拉着他的头发就甩,将真梦拽倒,又踢又踩,难听的辱骂着。

  

   “告诉你!若不是觉得你有利用价值,我早就叫人埋了你了!瞧你长得这脸,和那臭女人一模一样,真是见到就烦!”

  

   说罢,凶恶的踢了真梦的肚子一脚。

  

   “告诉你,最好给我注意着点。那些人,只要我一声令下,全得没命!乖乖的当好我的棋子,别再给我想有的没的,用你这张女人脸勾引了北川本四,之后该怎么做也不用我教你了吧。”

  

   殴打了一会儿后,实在是拿不肯开口的真梦没办法,便只好警告一番,不解气的离开。

  

   “咳咳……噗呜!”

  

   喘了几口气后,真梦倒在地上,气息微弱,要晕晕不了,醒着更痛苦,仿佛连骨头都在嘎吱作响,动弹不得。他记起了以前,娘亲的朋友们,曾告诉过自己,当年总染,也是这么虐待过幻实的。对勘雄总染的恨,并非因为自己的遭难,而是娘亲的受苦更令真梦心痛。然而,他又能怎么办呢?除了听从痛恨的总染的命令,什么都做不了。眼角,不禁意的落下了眼泪。

  

   真梦没在总染的房间里待多久,拉开了门看几眼,发现没人后,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此时不堪入目的脸庞,静悄悄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不料,静不下心来练剑的十四郎,居然站在了真梦房间门口打瞌睡,看样子等候了许久,结果本末倒置,没能注意到回来的真梦。

  

   相遇的实际很差,担惊受怕的真梦,选择了无视好心的十四郎,以不足以惊醒他的动作,一点点的拉开了门。

  

   “呃……!呜哇啊~~!真梦?你回来了……?”

  

   结果,十四郎还是很不合时宜的醒来了。少有的,真梦咂了咂舌,赶紧用袖子挡着自己的脸,急忙的拉开了门进房,随手正要关上,十四郎便把剑鞘一伸,恰好的卡住了仅剩的门缝。敏锐的青年在瞬间,就察觉到了真梦的异样,担心的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真梦不想被他人得知详情,抬起脚就踢了十四郎卡着门的剑鞘,但十四郎早已想到,趁着隐瞒着什么的弟弟踢出剑鞘的一刻,反用手推开了门。真梦又是被总染痛打了一顿,全身上下正痛着呢,没有能与十四郎继续周旋的余力,于是,就被轻松的推开了门。真梦也被忽然推开的门,震倒在地,无奈之下,只好继续用衣袖挡住脸,自欺欺人。

  

   “你干嘛遮着脸?到底怎么了?”

  

   感到不妥的十四郎仍然追问,若不是真梦这明显不想让自己知道的态度,他可能直接就上去抓开真梦的手,直接确认个明白了。不过,十四郎也是眼尖,无意中看到了真梦的手红种淤血的痕迹,一下子就跟点了火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抛开了先前还不想勉强的态度,愤怒而慌乱的抓住了真梦的手,一探究竟。

  

   “这……”

  

   那原本和幻实一般柔美的脸庞,满脸是伤,淤青、出血、红肿,一整个巴掌印,都清晰无情的留在十四郎最为怜爱的脸上。然后,早年已经遗忘已久的悔恨,又重新冲破了心里的堤坝,汹涌的冲出,痛恨操纵了他的身体,裂眦嚼齿,右手颤抖的按在了刀柄上,恨不得立马就去将如此痛下狠手的罪魁祸首大卸八块。

  

   可是,他根本做不到。再怎么恨,再怎么不愿意,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除了幻实和真梦的,总染一直都对十四郎疼爱有加,引以为傲,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可挑剔的父亲,严厉,又不失父爱,疼爱,却也不会过度,有时候会因为性格比较大男人主义,而听不进十四郎的话,可事后,都会放下架子,来对他道歉,并好好的商量。况且,总染,还为了勘雄家,操尽了心思,要不然,手下的人们也不会这么的忠诚。

  

   人无完人,就是这样的勘雄当家,总染,他不太懂真爱感情之事,在这方面,犯下了足以让十四郎惦记一辈子的大错。过去还年轻气盛之时,总染相中了仅有一面之缘的纪子,后来稳定了勘雄家的地域以及在东瀛的位置后,便来向纪子的父母提亲,岂知,纪子竟和别人私奔离去,对象还是一女的,他为此事大发雷霆,威胁纪子的父母找回纪子。本已经忘却了纪子和幻实的父母,只好派人去找回纪子,之后,就是十四郎经常听母亲讲起的自己和幻实被拆散的故事了。

  

   更过分的,自然是之后的事。在外回来,听闻纪子经常外出找旧友叙旧,总染便猜出了这人到底是谁,起初,因为是一女的,自己也没在意,只是,某天喝醉了酒,被其他对自己有恶意的名家讽刺连个女人都不如,才趁着酒劲和怒意,去找了幻实,犯下了连妻儿都原谅不了的大错。出于性格,也不打算道歉承认,就是一幅无所谓、是那女人活该的态度,直到今日。

  

   “看……够了吧。”

  

   事情暴露,也就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真梦不再遮遮掩掩,而是走到了房间的柜子前,取出了各种伤药,熟悉的处理布满全身的伤痕。可惜了漂亮的肌肤,都被不忍直视的伤口覆盖,令人心疼。

  

   “这是……第几次了?”

  

   “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懊悔、无奈、悲伤、憎恨、纠结,各种各样的感情,五味参咋,很不是滋味,如同真梦所问,自己知道了,又能如何?想要知道次数,也许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慰,安慰自己和欺骗自己的理由,有时候,自责,比胡思乱想,来的更加的轻松。

  

   “好好休息吧。”

  

   沉默片刻,十四郎想不到其他话,憋出了句客套,转身离去,临关门前,多看了真梦的背影一眼,心,又痛了一遍,无能为力的自己,只得含恨离去。

  

   其实,真梦并非有意为难,可心底,尽管脸上没有表现,心里,却还是因此受到不小的打击。特别是总染自己最爱的娘亲难听的辱骂,简直是最为毒辣的折磨,好几次,想要手刃近在眼前的仇人,却碍于威胁,无法动手。某种意义上,他深知十四郎难受的心情。

  

   不过,正是因为太过清楚,才想偶尔的任性一下,使使坏吧。花了不少的时间,真梦总算是把身上的伤都处理妥当,原本有些还没痊愈的旧伤,再次添上了新伤,不由得,想起了同样很心酸的过去,被幻实当作是黑影对待的那段日子,实际上,没少受虐待。这包裹在衣物下的柔弱身体,早便已经伤痕累累,犹如被裂痕充斥的花瓶。

  

   哗唦唦,窗外的凉风溜进了屋子里,传来了落雨之声。无事的坐在房间里,傻傻的望着窗外细雨婆娑,沉浸在以前和娘亲相认那一天的回忆里。闭上眼睛,去倾听,幻实的只言片语,行为举止,还有,最为留念的温柔笑脸。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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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里,除了娘亲的笑脸外,还有谁的笑脸,慢慢的浮现了出来,她和幻实对待真梦一样,真情实意,无法代替,苍白而美丽的脸庞上,是和娘亲相同的笑颜,让真梦的心,感到平和、安详。她不是人,是妖怪,至今为止,只是见过几面,却比现在的其他人,都要令自己在意。

  

   睁开了双眼,再度的往窗口方向望去,居然见到了雨濡。他在心里默默的想到,居然都见到幻觉了,就那么的挂念么?结果,自以为是幻想的雨濡,对着真梦,露出了伤心的表情。这会儿,真梦才回过了神,眼前的,是如假包换的真货,心中正想念着的奇怪的妖怪。

  

   雨濡慢慢的靠近,伸出手,轻抚着真梦处理过的伤势的脸颊,那表情,不是用心痛能够形容的,她冰凉的手在颤抖,想碰,又不敢碰的,在真梦的脸前摇摆不定。

  

   “妳怎么来着里的?”

  

   雨濡的手终究还是收了回去,真梦有点失望,但没表现在脸上,转过身去,不太愿意继续被雨濡看到现在的自己,转移了注意力的问起了原因。

  

   “那……”

  

   雨濡指了指真间里密道的出入口,算是在真梦意料之内,毕竟雨濡也不像是会不理智到从正门溜进来的样子。随之,两者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真梦既不想被雨濡见到这幅模样,一时间又不知道能聊些什么,仔细想想,真梦发觉,除了娘亲和叔叔阿姨之外,基本都没有和其他的人说过话,导致了当下的窘境。

  

   无言之中,雨濡不知从哪来的水,端着杯子,递给了真梦。虽然接过了杯子,却有点儿迟疑,不过,雨濡微笑的脸,还是解除了他的戒心,嘴凑到了杯口,抿了两嘴,清爽甘甜的水在口中流过,滋润了干涸的喉咙。正想要向体贴的雨濡道谢时,浑身发热了起来,意识开始恍惚,气息也变得频乱,有种从未有过的欲望,正在真梦的体内翻腾。

  

   而这时,雨濡的笑容,看起来,比起平常,更为的妖艳动人。

  

   真梦并不懂这是什么感觉,从出生到现在,他第一次动了情欲,产生对女性身体的渴求。面对雨濡,他情不自禁的靠近过去,先前还不想被看见自己受伤样子的念头,已经被抛之脑后,完全的忘记。

  

   那湿漉漉的身子,抱起来,一定很凉爽吧?苍白得病态的肌肤,似乎很柔软呢,摸起来一定很舒服吧?真梦的理性一点点的消散,脑袋里几乎都要被雨濡性感的身躯给侵占了。第一次对女性的身体产生了兴趣,真梦的双眼盯着雨濡胸口上,慢慢滑落的水珠汇聚在了丰满的胸部挤出来的沟壑里,引得他下体发疼。

  

   真梦不太懂男女之间的性爱,清纯的思想勉强的忍耐住了想要扑到雨濡的冲动,他双手抱胸,咬紧牙关,退的远远的,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不管身体如何的燥热难耐,尽力的压抑着自己,希望不要因此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雨濡见状,反倒是主动接近,亭亭玉立的站在了心爱之人的身前,将自己变化出来的衣服脱下,丝滑的服装落到她的脚边,便化为了一滩透明的液体,随之被雨濡吸收,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不要……”

  

   真梦,害怕了。并不是因为对从未接触过的事情有所抗拒,而是……纯洁的孩子曾听说过叔叔阿姨讲诉幻实被总染强暴的事情……他现在意识到,若是自己就这么将身体交给欲望,恐怕就会做出和自己痛恨的人一样的事情来吧。

  

   所以,他尽力的抵抗着。

  

   可怜的姿态,让雨濡心疼,她坐在了缩成一团的真梦身旁,温柔的给予爱人一个拥抱。柔软的胸部紧贴着真梦的背部,突起的两点顶着光滑的肌肤,更是吓得真梦挺直了背。趁此机会,雨濡环抱着他的右手抬起,轻轻的按住真梦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向了右侧,随之,雨濡便果断的亲吻了上去。

  

   四片柔唇相触,火热与清凉的中和,让真梦感到了无比的舒爽,身体忽然的抽搐了一下,好似有电流穿过身体一般,一股无法言喻的快感冲击着仍未破处的身体,一时间,真梦全身无力,他无法反抗,反倒是欲火焚身的想要继续索取。和平静温和的外貌不同,雨濡的亲吻热情无比,她贪婪的舔吮着真梦美味的双唇,灵活的舌头宛如狡猾的蛇,不老实的在真梦的嘴上游走,甚至入侵其中,肆无忌惮的蹂躏着。

  

   湿润的舌头舔过柔嫩的牙龈,缠绕着真梦相比较笨拙的小舌,充满了雌性味道的唾液,流入了真梦的嘴里,甚至溢出了嘴外。若非胯部的衣摆被高高的撑起,在不识情况下的外人看来,可是十分淫霏的画面,两个美人激烈的舌吻,一人裸露凹凸有致的娇躯,积极的进攻,一人则是衣冠不整,被动的享受,连其周边漂浮的空气,都显得色情诱人。

  

   “啾……呜嗯……咧咯!啾啾!呜……哈啊…!”

  

   不知激吻多久,雨濡才放开了几乎瘫痪的真梦,两人之间,拉开来一条长长的银丝,过度的刺激,让第一次被舌吻的美少年处于意识恍惚之中,他大口大口的喘息,嘴角的口水都顺着脖子缓缓流下,迷离的双眼,已然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脑袋里白茫茫一片,欲望把理性完全吹飞,占据了身心。

  

   “名字……你的……不知道。”

  

   当真梦晕头转向的时候,雨濡换了换位置,来到了他的面前,这次,性感的身材,在真梦面前一览无遗,本还模糊的双眼,立刻就有神了起来,一个劲的盯着眼前雨濡妙曼可人的裸体,动都不动。见真梦如此,湿答答的美丽妖怪又亲了发呆的爱人一次,使他从恍惚中稍微的回过神。

  

   “你的,名字。”

  

   雨濡再问了一遍,说话的能力比之前见面的时候提高了不少的样子,尽管还是不能流利的说完一整句话。

  

   多亏了这个吻,真梦才终于理解到了雨濡的问题。这么说来,擅自的给她取了名字,自己的名字倒是完全没有提起,毕竟,当时根本就不会想到,之后会像现在这般频繁的见面吧。真梦在内心里独自的嘀咕了一阵后,由于视线实在是不好意思停留在光溜着身子的雨濡身上,扭开了发红的脸,断断续续的回答。

  

   “真…真梦……我的名字,红神真梦。”

  

   他第一次向别人自我介绍说自己是红神真梦,不是勘雄,而是红神,寂寞美少年最爱的娘亲的姓氏。

  

   “真梦,真梦……真梦!”

  

   两者至今都见过了好几回,得知真梦的名字,却是到了现在。雨濡念了念,把名字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每叫一次,雨濡的笑脸就更加的灿烂,苍白的脸颊,也更加的红通。为了找到挚爱,她等待了很久,在天空乌云密布,落雨纷纷之中傻傻的站着,只为将心里的这份爱意全部奉献。

  

   雨濡很开心的笑了起来,迎面抱住了真梦,太过突然的行为,真梦完全没有防备,就这么被顺势扑倒。温热的身体得到了缓解,丰满的胸部,因为挤压而变了形状,砰砰,砰砰,飞快的心跳声,透过肌肤,传达给了雨濡。她真的很高兴,在真梦的耳边,响起了甜蜜而幸福的笑声,正是这银铃般动听的声音,让真梦差点就忍不住的冲动,平缓了下来。

  

   “诶!?雨濡!?”

  

   岂料,正以为能够平安无事的真梦,感到了下体阵阵瘙痒,低头一看,雨濡白皙的手竟然隔着衣物,套弄着自己挺起的男根。勉强的抬起手想要阻止,雨濡便轻轻的握住了坚挺的部位,开始做起了缓慢的上下运动,从未有过的酥麻,让真梦不禁的挺了一下身子。

  

   “呃…啊!”

  

   在雨濡用手温柔的侍奉下,真梦发出了引人遐想的娇喘,他实在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快感,平时没什么改变的冷淡表情,于前所未有的感觉之中,变得迷乱不堪。

  

   “呜呣!?啾呣!!咧……咯!”

  

   然后,雨濡的双唇压上了真梦娇声连连的醉,时而如暴雨猛烈侵犯,时而如细丝细腻缠绵,变化着方式的亲吻真梦。他在雨濡积极的进攻中,全身上下皆软而无力,无法反抗,只能乖乖的接受雨濡热情洋溢的手交。不知不觉间,真梦的衣摆已经被撩开,内裤被脱下,挺立的童贞性器,直接暴露在外。然而,已经沉迷其中的他根本没有余力去在意,双唇双交,雨濡不住的往真梦嘴里送去自己的分泌的体液,同时,手部也渗出了奇怪的黏液,将这些都涂抹在直立的肉棒上,握住了根部,加快了上下抚动的速度。

  

   “呜呜嗯!咧咯嗯……!啾呣、啾——嗯呣,呜!”

  

   上下两边的舒爽不停,真梦已经完全被雨濡掌控了身体,不过,也是因为他没有抗拒和厌恶的表现,雨濡才会如此肆意妄为,说到底,她还是很顺从的,只要真梦真的不想要,她就算是再怎么不舍,也会乖乖住手。

  

   她洁白的手上,沾满了从性器粉嫩的前端流出来的爱液,与自己分泌出来的液体相融,散发出来淫靡的味道。雨濡从真梦的嘴,慢慢的,向下轻啄着,脖子,胸口,腹部,最后,到了胯下。雨濡伸出了湿润的舌头,舔了舔真梦挺起的肉棒前端,双手捧起了自己柔软的双峰,从左右两边,紧紧的夹住了又硬又烫的男根。

  

   “哈啊~!”

  

   松软而不可思议的压迫力,再加上雨濡自身湿滑的肌肤,种种不同于手的快感,让真梦如入云端,整个人飘忽不定,神志不清,唯剩本能的娇喘,响彻在小小的房间里。乳肉随着动作而改变着形态,胸部之间的沟壑充满了泛滥的洪水,是雨濡自己的体液,还是真梦性器的爱液,已经完全分不清楚,浑浊一起,顺着她胸部的曲线流落,滋润着突起的乳头。

  

   不仅只是包裹着,她有时会握着肉棒,用其前端和胸部的前端相顶,转着小圈圈摩擦,这种手和乳头之间的配合,对真梦来说又是另一种新奇的刺激。

  

   “雨濡……我……有什么……要出来了!”

  

   侍奉多时,真梦腰部开始不自觉的摇摆,渴求着最后的冲刺。

  

   雨濡见状,露出了淫荡的笑容,松开了手,挪开了胸,快感戛然而止,真梦很是奇怪,抬头正要抱怨,雨濡便张开了嘴,将真梦抖了一抖的性器,直接吞到了最深处。

  

   “呃啊!!”

  

   宛如巨浪拍打的刺激忽然涌来,湿润而柔软的嘴里,加上灵活盘动的肉舌,吸附着真梦早已忍耐到了极限的男根,雨濡才刚吞到底,又在刹那间抬头挤压和滑动,同时用力的舔吮,直到前端,再度落下。

  

   如此反复,九浅一深,时而舔,时而含,变化多端之中,不变的,是激烈的快速。雨濡从未和别的人有过这样的经验,一直生活在聊无人烟的地方,自然也不可能是跟谁学来的。她天生,就是为了侍奉,为了给予爱而存在,只要是为了心爱的人,这种取悦的技术,恐怕只要一接触,就能够立即学会吧。

  

   “雨濡!雨濡!要出来了!要出来了!!”

  

   真梦大喊出声,两手粗暴的抓住了雨濡的头,凶狠的摆动,他在欲望的控制下,失去了温柔,丢失了理性,只为即将要从身子里冲脱而出的某种东西,全力的享受着。

  

   “呜咕……噗啾!咕……呜呜!嗯!”

  

   雨濡任凭真梦摆布,嘴里的活儿也没有因此停住,她并不介意被当成性具来对待,相反,她很希望真梦能偶找她泄欲,把所有肮脏的东西都倾斜在自己身上。

  

   “呃……嗯,来了!出来了————!!”

  

   随着腰部猛的发力,真梦把雨濡的头死死的按住,深深的插入到了她的喉咙里头,白浊的精液第一次离开了真梦的性器,像是拔开了压抑已久的栓头,灌满了雨濡的嘴里。换做平常人,嘴里被如此大量浓厚的精子塞满,肯定是会难受的想要吐出,或者溢出嘴外。可雨濡却是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像是对待美味佳肴,一饮而尽,半点不剩。

  

   “哈啊……哈啊……”

  

   第一次尝试到禁果,真梦云里雾里,脱力的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视线连经常看在眼里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被雨濡熟练又舒服的侍奉,射出了人生的第一次精液,心中的感情复杂无比,他不知道这种几乎让人狂乱的事情,究竟是好是坏,只是很害怕在其中迷失自己,变成和总染相同的可恨的野兽。

  

   淫荡的欢愉过后,迎来了沉静,先前还填满了整个房间的娇声,已经消失在了窗外遥远的彼端,或许,谁能有幸,恰好竖起了耳朵,听闻到清风中惹人发热的叫声呢。雨濡享受了美味后,仍未满足,她犹如发情的猫儿,四肢着地,从胯部的位置,爬到了和真梦面对面的上方。与平常温和之中略带天真的笑容不同,淫媚的笑脸看得真梦心里发痒,雨濡挑逗的将丰满柔软的胸部放在了他的胸口上,来回摩擦。看着沉甸甸的美乳在眼前肆意的变性,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

  

   “心……很快。”

  

   是的,真梦的心,跳的很快,很快。砰嗵、砰嗵,不知是不是因为房间太过的安静,此时此刻,他的心跳声,特别的响亮。甚至都开始担心,会不会被房间外的人听到,当然,不过都是杞人忧天罢了。紧张的真梦红通了脸,失去了向来冷静淡漠的表情,他娇羞的扭开了头,尽量的让自己的双眼不要去看到雨濡诱人的躯体。这般可爱模样,可是让雨濡乐开了花,她苍白的肤色透着些许的粉红,脸上的红晕,因身体中流出的半透明液体被烛光照耀,显得异常的迷人。

  

   “快住手……雨濡,要是被别人……呜!?”

  

   真梦颤抖的双手,抓住了雨濡的漂亮的双肩,想要努力的推开变得好色的妖怪,为自己刚寻回的理智安身,却被雨濡夺得先机,她那对变得滚烫的双手,一把抓住了真梦的脸,冷不丁的吻了上去,明白雨濡的厉害,挣扎不得的少年郎被轻易的制服,刚刚才泄欲的男根又拔地而起,坚挺的顶了顶洪水泛滥的雨濡私处。

  

   蜜壶中毫不吝啬的流出甜浆,每有一滴落在兴奋的男根上,硬朗的玩意儿就会抖上一抖。真梦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晃荡的着腰部,用胯下复活的性器,磨蹭着雨濡的下体。他内心的野兽已经慢慢的苏醒,舔着牙口,按耐不住兽性的本能,随时准备着扑倒眼前柔弱可口的猎物。

  

   雨濡的灵活的舌头和湿润的嘴唇,在蹂躏了真梦的可爱的小嘴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是依依不舍的放开,她伸伸舌头,把嘴角周边的唾液都舔得干净,双眼深情的看着真梦,前夕洁白的手一齐探到了身下,抚摸着自己的私处,此景最终成为了切断真梦理性的利刃,已经忍不住内心的性欲,在本能的驱使下,他忽然反过来推到雨濡,穿着粗气,粗鲁的扒开对方的双腿,把自己刚硬的性器凶狠的捅入了雨濡准备已久的小穴之中。

  

   并非人类之躯,更胜人类之躯,雨濡是一直妖怪,她的身体更不是肉身,而是由奇怪的、粘乎乎湿答答的不明的东西组成的。就是这样的身体,在真梦的性器刚进入的时候,腔内仿佛是活物,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迎入凶狠的异物似的,贪婪的把真梦的男根吞入,直到了根部为止。

  

   她的蜜穴随着肉棒改变着形状,褶皱一层接一层的摩擦,湿热的感觉紧紧的将其包裹,只是单纯的插入,甚至连抽动都没有,真梦就差点祭出了第二次的精液。雨濡的淫壶对刚刚脱离童贞的真梦来说,实在是太过刺激,但也就是这样的刺激,成为了他如同猛兽般摆动着苗条的细腰,每一次,都是快速的抽到了最外头,然后一个劲发力的插入。换做是其他的普通人,在这凶狠的摆动之中,一定会痛得大喊大叫,根本感觉不到舒服吧。

  

   “嗯啊~嗯……!哈啊……!呜嗯…嗯……啊啊……!”

  

   然而,雨濡的反应却出乎意料,技巧高超也就算了,脸上恍惚而享受的表情,让真梦难以想象是初经交合的对象。

  

   ‘难道……我并不是第一个?’

  

   真梦皱了皱眉头,双手抓住雨濡妖娆的芊芊玉腰,使劲的冲撞着,除了雨濡淫荡的叫声之外,柔嫩的屁股与胯部的拍打声也夹杂在其中。若性欲是熊熊的大火,那内心不明的嫉妒,就是使之更加旺盛的柴薪。不仅是第一次的交合,连第一次的嫉妒,都给予了雨濡,他自己都没有理解到因雨濡娴熟的技巧所产生的误会,是一种被唤为嫉妒的心情。

  

   微小的焦躁,没能逃过雨濡的双眼,即便是沉溺在欢愉之事中,她的心里最终要的,还是真梦。察觉到了真梦态度小小的改变,雨濡的双手,艰难的在剧烈的摇晃中撑起身体,然后用力的一推,扑腾到了真梦身上,两只纤瘦的手臂环抱住了爱人的肩膀,面对着面。

  

   “第一……次,是……真梦。”

  

   她微笑的,真情的,对真梦告白。

  

   太过直接,连一向来没什么表情变化的真梦,都羞的跟熟透了的西红柿一般,整张脸都跟赤红的秀发化为了一体似的,非常的可爱。霎时间,他停下了疯狂的摆动,理性的枷锁又一次的控制住了欲望,不过,这可不是雨濡想要的。既然真梦不动,那就自己来动,雨濡紧紧的挽住可爱的爱人的脖子,自己主动的扭起了腰,前后、上下、打转,比起只会单纯重复动作的真梦,有更多的花样。

  

   形势再一次的逆转,主动权重新掌握在雨濡手中,真梦的剑术,或许能让当今年轻的大剑豪吃瘪,可在性交方面,他几乎就是个漂亮的玩具而已,在雨濡的身下,真梦也只能甘拜下风。

  

   身为男性,他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奈何雨濡真的太厉害,真梦根本就不是对手。浑圆的屁股跨坐在真梦身上,时浅时深,时快时慢,奔放与细腻交融,加上从她身体里冒出来的神秘体液,被压在她身下的真梦是欲仙欲死,仿佛活在了梦境里,简直快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在进入了对方的体内,还是自己被对方给吞食了。

  

   随着雨濡扭动的腰身,真梦越来越压制不住体内白浊精液喷涌而出的冲动,双腿尽量的伸直着,收紧着脚指头,拼尽全力的延长爽快的交合,就是他作为男孩子最后的执着。

  

   “啊……呜嗯!要……又要…来了!”

  

   没能支持多久,真梦就缩着腰投降了……

  

   实际上,雨濡也已经差不多了,先前吞咽的精液,加上从真梦身上滚落的汗水,以及全身都变得敏感的各个部位,皆成为了雨濡同为高潮的桥梁。她加快了速度,加大了力度,凶猛得连腰都要断掉似的,进行着最后的努力。雨濡想要和真梦一起冲上云霄,她想要和自己深爱的人一起体会这至高无爽的快乐,什么都不用去想、不用去考虑,纯粹的快乐,即使,不过是短短一瞬。

  

   湿热的腔内壁感受到了滚烫的男根一条一条的动静,那是即将到达极限的信号。雨濡领意,猛然的抬起身子后立刻坐下,湿热的腔内壁紧紧收缩,停留在门口许久的精液,在好色的妖怪最后的压榨下,气势磅礴的冲进了早已敞开的门扉的子宫,争先恐后的填满了所有的细缝。过度的量甚至都没能被顶在最深处的男根挡下,从雨濡变化多端的阴道之中,一点一点的溢出。

  

   “嗯啊啊啊啊————!!”

  

   第二次的射精,意外的,没有比第一次的少,或许还更加的多一些。短暂的朦胧感一瞬即逝,疲惫一下子席卷全身,肺部不断的替换着新鲜的空气,真梦全身大汗淋漓,使不出来半点力气,亲身经历了听说过的男女之间的欢愉之事后,他才知道这种事情是如此的劳累……想过去自己照顾娘亲时的辛苦,跟一个看上去很厉害、事实上也确实厉害的大叔学剑,还有在勘雄家遭受到的各种不好的待遇,自以为体力充足,结果则是落得这副模样。

  

   在余韵之中稍作歇息,真梦好不容易恢复了冷静,脑袋里的一股热气随着时间消散,那匹在心中代表着淫欲的野兽,亦不见了踪影。若非雨濡正眯着双眼红着脸蛋的趴在他的身上,真梦也许就会把这一切当作南柯一梦吧。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种事情,确实是很舒服……连先前被总染殴打辱骂后的苦痛,都跟着远去的意识,一扫而空。

  

   真梦想问为什么,他想搞清楚,雨濡为何要做这种事情,可沉重的眼皮,慢慢的遮蔽了他的视线,疲乏带来的睡意,把真梦无力的身体安抚,诱惑者他进入甜蜜的梦乡。在雨濡的拥抱下,赤身裸体的两人,皮肤紧贴在一起,温暖着彼此的身与心,就像是当初依靠在最爱的娘亲怀里似的,毫无戒备的,安心的睡去。

  

   那一晚,真梦的房门,没有任何人去敲响,除了十四郎之外,没有人知道,可怜的真梦被总染毒打的事实。然而,他并不是一个人孤单的躲在房间里,有一位打从心底深爱着他的美丽的妖怪小姐,正陪着真梦,一起度过平静的夜晚。

  

   夜仍深,皎月照,窗外听得虫鸣叫,此时众人皆入睡,唯真梦,已断寐。朦胧睡眼刚睁开,便见到了近在眼前的角美脸庞,他以为,还是梦,抬起手来,轻抚柔嫩的脸颊,光滑的肌肤给予了真梦舒适的手感,每当自己的手,在雨濡的脸上抚过,心跳就会加快一拍,直到查觉,他的心,已经砰砰巨响。

  

   在心里蹿动的,到底是什么呢?是紧张?还是兴奋?不对,都不是,是与之相似却又不同的感情。真梦没能理解到这份感情的真身,只是觉得,这种感觉,非常的安详和舒服。房间里漆黑一片,看来烛火早已被窗外的冷风吹熄,只留下了凝固了的蜡,以及漂荡着的缕缕青烟。真梦生怕吵醒安睡着的雨濡,小心翼翼的起身,习惯了黑暗的双瞳,搜寻着放置在桌面上的火柴,从中取出一根,呲一声,燃起了小小的火光,将熄灭的蜡烛点燃。

  

   他端着蜡烛,走到梳妆台前,以身遮挡,尽量不让光芒照到雨濡。真梦看着铜镜,抬起手来,摸了摸左胸口,清楚的感受到了仍未减速的心跳,这份不明的悸动,让他感到了迷惑。这孩子,明明一眼就能看穿他人之间的感情,可要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反倒是摸不着头脑,陷入了迷茫。

  

   真梦叹了口气,两手架在了桌子上,掌心托着腮帮子,陷入了沉思。一个人在桌子前发呆思考,尚不知,雨濡在这时,睁开了水灵灵的双眼,依旧裸着身体,慢慢的靠近了过来。

  

   “真梦?”

  

   从身后,雨濡伸出了湿润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真梦的肩膀,呼唤着前不久刚得知的真爱之人的名字。结果,可想而知,连雨濡的接近都没有注意到,被忽然拍到了肩膀的真梦,吓得双肩跃动,还好,及时的捂住了嘴巴,没有让那声失态的尖叫跑出喉咙。换做平时,恐怕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雨濡的存在,扰乱了真梦的心思。

  

   她为什么要缠着自己?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温柔?她为什么会跑到这来?她为什么满脸高兴的和自己做了那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问题塞满了真梦的头脑,从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使纯情的少年乱了阵脚,失去了平静。想起了之前的交还,他不仅没有感到讨厌,还觉得很舒服,似乎能够听到哗的一声,真梦的脸红了。

  

   “嗯呼呼~”

  

   见到真梦可爱的娇羞反应,雨濡微微的笑了起来,仿佛是在风中摇曳的铃铛般,动听的声音,平复了真梦内心种种的沟壑。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被总染侮辱了母亲后的愤怒、无能力的悲痛等等。如今,怎么样才能面对雨濡与之好好的对话,成为了真梦心里最大的问题。

  

   “伤,还痛吗?”

  

   “诶……?”

  

   若没有雨濡提醒,真梦还真忘了自己被总染教训了一顿。心里头全都是雨濡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余力去注意其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本还疼得发烫的脸、红的发肿的脸,已经恢复了一大半,碰起来也不疼了,麻麻的感觉也消失了。如此的不可思议,连真梦自己都不敢相信,全身上下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发现伤势基本好转,可能会留下疤痕的地方,现在看上去,痊愈到原来洁白嫩滑的肌肤,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了。

  

   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有这么神奇的状况?

  

   一下子,他回想起了两人的翻云覆雨,顿时脸红心跳。这样一来,雨濡的行为,也就说得通了。尽管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多亏了雨濡无私的献出了身体,才得以使真梦的伤势快速的恢复。他定下心来,才发觉体内似乎流动着一股力量,疏通着全身上下各个部位,神清气爽,非常的舒适。

  

   对自己好,真梦很是感激,但他至今还是猜不透雨濡在想什么,即便对方的行动已经是任何人都看得明白的程度了。

  

   “谢谢……”

  

   真梦别开了视线,老老实实的对雨濡道谢时,正好,看到了放置在房间角落里的三味线。那是幻实、真梦的娘亲生前最爱用的乐器,自从被勘雄总染认养后,就没有再碰过了。真梦的房间还算是蛮干净的,然而,三味线上还是布满了尘埃。看在了他的眼里,于心不忍时,恰好想到了个主意,小步的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往外头瞧了瞧,夜深人静,毫无人影,确认了情况后,真梦来到了角落,心疼的捧起了三味线,回到了梳妆台前,拿出手帕,细心的擦拭。

  

   雨濡见状,不声不响的化出了衣裳,穿着在身上,慢悠悠的走到真梦身边,伸出手来,从掌心里渗出来清透的液体,低落至三味线上,轻易的带走了灰尘。真梦用那液体和着手帕,很快就擦干净了三味线,用同样擦干净了的拨子试着拨动几下,美妙的音律便回响在耳边。

  

   “走吧,去外面,我弹这个给妳听。”

  

   算是真梦笨拙的报答,他抱着心爱的乐器,从房间的密道,来到了勘雄宅外。雨濡也紧随其后,由于能够顺着真梦的气味前进,美丽的妖怪从来都不需要带路,就能明白想见的伊人身处何方。

  

   两人一起离开了相对狭窄的房间,来到了一望无际的星空之下。担心会撞见别人,真梦领着雨濡,走在了平常走惯了的小路,一直通到与雨濡初次邂逅的地方。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物,不同的,是没有一片乌云的天空。不说现在深夜,换做是白昼正午,也不会有什么人在这里出没。

  

   此绿林小路,被生长颇好的各种植物所包围,皎洁的明月从漆黑的夜空洒落的幽光,只能透过绿叶的间隙,零落的散落在路上。这碍不住真梦的脚步,即使眼前难以见五指,他仍能够行云流水的前进,哪里有可能绊住脚的数根,哪里有可能会撞到头的树枝,清楚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时间还没过多久,走在熟悉的路上,却好似度过了无数的岁月,这条已经决定了终点的去路,不得不让真梦将之视为自己的将来。

  

   对于生死掌握在了总染手里的熟人们,真梦无可奈何,只能任凭痛恨之人摆布,含恨相随。接下来,就如同被胁迫所说的,他会隐瞒着难以分辨的性别,嫁给北川本四,然后,实施暗杀。这样到底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可想而知。

  

   唦唦唦,泥土路被踩得发响,真梦连看都不用看,就抬起了脚,迈过了不低头就根本不会注意到的一个小坑。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雨濡眼里。那纤瘦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寂寞和无助,正是这无意识的渴求,吸引了雨濡。

  

   加大了步伐,雨濡不再落后,尽管不如真梦那么的灵巧,可身为拥有千变万化能力的妖怪,地上的坑坑洼洼和树梢树枝之类的小障碍,对她来说完全是可以无视的东西。雨濡晃晃荡荡的走到了心爱的人身边,斜眼而视,乃是一张忧郁的侧脸,深红的眼瞳被绝望遮蔽,见不到一丝的光芒,真闷若有所思、魂不守舍的表情,让雨濡心疼。她伸出手,想要触摸真梦的脸时,不巧的,仿佛永远无法到达的目的地,到来了。

  

   停下了脚步的真梦,错过了雨濡温情的手,转过了身,习惯了黑暗的双眼四处的找了找,寻一块能够坐下的地方。没有被注意到的雨濡,很是可惜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她以前总是能简简单单的就触碰到真梦,第一次的错失,使得充满奉献意识的濡女子非常的失落。然而,她重振旗鼓却也快得很,小小的打击影响不了雨濡追求的真挚爱情。

  

   在爱意的熏陶下,雨濡的理解能力日益上升,语言能力不断加强,虽然身为妖怪可能会以更加直白的行动来表达内心的感情,可像雨濡这般献身性格的妖怪,希望的反倒是能被对方索求。所以,她们这类妖怪的行为通常都不会过激,而是采取循循渐进的方式来夺得爱人的芳心。

  

   “就那吧。”

  

   真梦指指不远处的一块草地,没有灯火的情况下,即使眼睛依然习惯了漆黑,也不一定知道他指的什么地方,不过,对于雨濡来说倒是清清楚楚。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奇怪的叫声,引起了真梦的注意,警惕的回身一望,只见先前来的路上,有亮光忽灭,十分可疑。他有点担心,打算前去探查情况时,想要让真梦振作的雨濡恰好牵住了他的手。

  

   “诶?”

  

   真梦奇怪的回过头来,又因雨濡略显天真的笑脸而无奈,再往有动静的方向看去,貌似也没有什么东西移动的痕迹,便就此作罢。真梦是知道的,倘若那是跟总染有关的人,那自己今后的路,恐怕是要更加的崎岖。但是,他依旧苦笑的摇了摇头,选择了前者。稍微的平和了内心里的焦虑,他决定要好好的弹奏一曲,以之回报。

   黑夜长长,有月光星辰相伴,绿林幽幽,有美人音律相随。虫的鸣叫,是三味线的前奏,风的呼声,是三味线的伴奏,叶的摆动声,则是最后的收尾。真梦弹奏起的,是过去经常演奏的曲子,从生手到娴熟,经历过多少的风霜,才有如今动听的旋律诞生。雨濡跪坐在他的身旁,倾首静听,完全的投入其中,那表情里,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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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雨濡的表情,真梦的心里也是感到了阵阵的暖和,夜里的风略微清凉,两人之间的气息则尽是温暖。他时不时回去偷窥雨濡的表情,然后,嘴儿便会露出一条小小的弧线。好似过去弹奏给最爱的娘亲一般,又有所不同。面对幻实,真梦的是安心;面对雨濡,真梦是砰然,因此,曲调较之以前,又有点变化。

  

   快乐的时间,总是流失的很快。不管真梦再怎么不舍,一曲接着一曲过后,林间终于还是迎来了寂静,他已经把自己会的曲子全数演奏,毫无保留。

  

   “到此……为止了呢。”

  

   看着身旁的雨濡,真梦总是会不自觉的展现难得可贵的笑容。

  

   “要走…了?”

  

   雨濡抬头问道,白皙的小手,轻轻的握住了真梦的手。

  

   “我会再来找妳的。”

  

   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自寻死路的话来呢?

  

   “嗯,我会…等。”

  

   糟糕了,雨濡她,很开心的答应了。

  

   时刻已近凌晨,天空逐渐的驱散了黑暗,迎来了光明。可他们,却不得不在这种美好的时光里,放开彼此的手,依依不舍的分别。同时,在一旁把此情此景尽收眼底的某人,也赶紧拖着肮脏狼狈的身子离开。

  

   “夜里……偷偷的拿点药给他吧。”

  

   每当总染嘱咐我别让人靠近房间,我就心如刀割。第一次还不知实情,直到偶然间看见了真梦遮遮掩掩的古怪行为,强言逼迫,才知道总染和这孩子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自从幻实病逝,真梦被总染认养以来,我就没见过他的其他表情。

  

   “幻实……”

  

   若是有时间,我便会唤上一两个心腹和值得信任的下人,悄悄的去幻实的坟前祭奠。每一次,总能够遇见勤恳认真的清洗墓碑的真梦,本想着,一定要私底下,好好的替幻实照顾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结果,还没旅行证件的承诺,他就被总染认养了。

  

   “我该怎么做……”

  

   在大多数女人看来,成为一个当今东瀛两大家族之一的当家的妻子肯定是很幸福,既有名分,又能享尽奢华,简直快哉。可又有谁知道,勘雄总染这个男人,不过是把我当作顺眼的“物品”看待,从未有过什么真情实意。若非他的强迫,我将拥有的是比名利富贵更美好的爱情。

  

   “呵呵……”

  

   不由得,自嘲一句,真难看啊,一个人在夜色下,默默的抱怨……又有什么用处。错误无法纠正,逝去之人亦不能复生,再怎么的悔恨,也无法重来。然而,更可悲的是,我连幻实的儿子,都拯救不了。

  

   其实,我对真梦,抱有着极度复杂的感情……每次见到他,心里就仿佛弄翻了个调味罐子似的,五味陈杂。见到真梦,我会嫉妒,嫉妒勘雄总染是个男人,嫉妒这个家伙幻实留下的种;见到真梦,我会悔恨,悔恨当初没能一条心的跟幻实一起逃离;见到真梦,我会愤怒,我无法原谅总染将美丽的幻实侵犯侮辱;见到真梦,我会悲伤,他趴在幻实身边嚎啕大哭的样子,仍然历历在目。

  

   可是,他给我的不是只有糟糕的感情,幻实死的时候,他们母子两的手紧紧的握着彼此,孩子会因母亲的逝世如此伤心,就说明幻实生前是爱着真梦的。后来,从故友们口中得知,他们在我不清楚的十几年里的经历,更是证明了母子关系之深。我真的很感谢真梦对幻实的不离不弃,若非有他,恐怕可怜的幻实,将在绝望和恐惧里度过悲惨的余生吧。

  

   “妳在这呐,纪子。”

  

   抬头仰望着的夜空,不知从何时何处,飘来了一朵乌云,很讨厌的挡住了沁人心脾的皎月。扫兴的声音掠过了耳畔,赶紧挥走心中的阴霾,装出一张干瘪的笑脸,不得已的回过头去迎着呼唤自己的家伙。

  

   “怎么了夫君?”

  

   纵使叫了这么多年,却依旧不能习惯。

  

   “我要去北川家找本四大人商量点事,妳今晚早点休息吧。”

  

   总染面上掩藏不住刚刚发过脾气的表情,狰狞的脸在晚上着实有点吓人。

  

   “夜色已深,你贵为大名,这么晚出去恐有不妥啊。”

  

   即便是做戏,也得演完一整套。说明白点,这么晚了还出门,莫不是去外头寻欢作乐。这家伙,从三年前就开始疏忽我,只会偶尔找我侍寝,我也不是呆子,看得出来个所以然。反正也是厌恶,这家伙能不理睬我倒是更好。不过,吃过的苦头还是让我放聪明了点,一个只把女人看成是解欲工具的男人,根本就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当年会娶我不过是一时起兴,谈不上是有情意在其中,我若是不理不睬,或是恶言相向,免不了挨揍,管我是不是妻子。

  

   “哼,我又不是傻子,自然是会带着手下去,妳给我乖乖回房去。”

  

   果不其然,他很不爽快的对我挥着手,那对眼睛里有的不知是哪个倒霉姑娘的娇躯,亦或是某个妓院的红牌,总之,是已经没我就对了。哼哼,想不到,被人厌倦,竟然还觉得开心,真是可笑。

  

   “明白,那还请夫君当心,一路平安。”

  

   弯下腰去,对这家伙行个礼后,他才不再板着脸,跟着几个忠实的手下离去,也不让我到门口送离。看着一行人渐行渐远,再次抬头,见到皎月再次露脸,万里无云,心情略好。

  

   让下人准备了一些伤药和物品后,我回到了房间稍做休息,想要晚点再去他房间。毕竟有着先例,他肯定是不太愿意被别人见到自己浑身的伤势。

  

   “哎……是那笑颜惹的祸吧。”

  

   今天赏花结束时,意外的见到了真梦惊艳的自然笑容,我当时可算是看得魂都出窍了。一方面是惊讶,一方面……是着迷。

  

   “笑得就跟幻实一模一样。”

  

   我记得那张笑脸,在最幸福的时候,天天能见,百看不厌的笑脸。真梦啊真梦,为何你会长得与幻实如出一辙呢?而且,还是个男孩儿……

  

   “呜嗯…!”

  

   下体,忽然瘙痒了起来。

  

   “不行,万万不可……哈啊……”

  

   不管是心还是嘴,都在努力的压抑着油然而生的欲望。虽说有过与真梦隔门自慰的经验,但事后都觉得愧疚不堪。这种将他人借以替代的事情,简直无耻可恨,可……就是忍不住。火热的身体迟迟不能够得到解放,颤抖的手在私密处犹豫不决,理性和背德的快感在脑海里激烈的争斗着。

  

   “夫人,您吩咐的药已经准备好了。”

  

   忽然,房外传来了下人的声音,吓得我差点喊出声来,幸好反应及时,用手迅速的捂住了嘴,保住了这个丢人的秘密。

  

   “咳咳……我知道了,拿进来吧。”

  

   修整了一下仪表,正坐在桌前,装作一幅心平气和的模样,令下人把药放在桌前后,房间里又剩下了我孤零零一人。

  

   砰嗵的心虽然还没安静下来,但好歹是没有露相,果然这种事情是不应该的,重新在脑子里坚定了这个信念,调配了一下药物,便要给真梦端去。他的房间离得比较远,还窄,好在万一有什么动静,也不容易惊扰到别人。

  

   尽量小心的走着,避免脚步声被真梦听见。这孩子小是小,却有一身本事,不说其精通音律舞蹈,身材瘦小,看似娇弱,却武艺惊人,在我眼前将刺客诛杀的画面,至今难忘。他究竟是向谁学的剑,我不懂,但我清楚,他对别人的接近很敏感。是不是习武之人都是如此?十四郎他也总是能在背对着我数米的情况下,就知道我的存在呢。

  

   走廊弯角的最深处,就是真梦的房间了,这种待遇,下人都要比他好。毕竟是那家伙的安排,我也没办法。哎,只要是关乎到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都要感叹自己的无能。我曾烦恼,如何才能把真梦送离勘雄家,结果,脚筋脑汁,只能想出些下下策,根本没有好办法。寻个时机,放他逃离,真梦反而不肯,执意留下。当一个狠心的后妈,处处为难,找个机会赶走他,没能得逞,那时候,还真搞不懂真梦为何会乖乖听从那家伙的话,直到自己陪人调查,一切的真相终于是慢慢的浮现了。

  

   总染想利用真梦刺杀北川本四。

  

   所以,自己见到真梦把喜欢的小宠物以残忍的方式杀害……是为了磨灭真梦的心智。他之所以会在十四郎回来的那天对北川本四抛媚眼,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更为重要的,是总染用照顾了真梦许久的故友们的性命,来威胁那个善良的孩子。

  

   “真是……不可原谅!”

  

   玷污了我最爱的人,威胁着故友们的生命,把我爱人的孩子当作弃子来利用。总有一天……我会要他偿还。

  

   按耐不住熊熊篡起的怒火,我停下了脚步,深呼吸的调整了一下心态。好不容易平静了,正打算快点把药送过去,刚走到转角处时,远处见到了真梦的房门打开了。只是一刹那,我便退后躲藏,差点还把药给掉了,还好没事。等我回过神,才理解到,直觉控制了我的身体,比自己的意识更快的有了反应……

  

   “怎么回事?”

  

   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可就是有种这个时候不能被发现的感觉。过了一小会,谨慎的探出来头,扫了几眼,真梦房间的门,又再度紧闭。看来,他并没有从里面出来。忽然,回忆到了幻实过去曾津津乐道的话题,女人的直觉。以前我总觉得她太天真,才会去信这种东西,现在,可能我也得信一回了。

  

   一步,又一步,比街上看见的老太太还要慢,花了很长时间,我静悄悄的,总算是快要靠近真梦的门前。然而,离门前还有数步之遥,就听到了不可思议的……淫霏的……

  

   “莫非?”

  

   令我兴奋不已的,是熟识的声音,并不是指清楚声音的来源,而是指产生的原因。

  

   抖动的手,放在了门上,忍受着耳朵里不断传入的娇喘,使劲的用力……啊……打不开。

  

   “咕噜……”

  

   咽了口唾沫,给自己鼓了鼓劲……并不是打不开,而是我,紧张到脱力了。那个总是一脸冷漠的真梦……对隔着门自慰的我都可以冷静对应的真梦!仅仅是在脑海里想象他犹如幻实一般矫情的姿态,身体就会自然而然的有所反应。

  

   这次,用上了两只手,十指全都扣在门沿上,微微的拉开了一道足以偷窥的口子。堂堂的勘雄家夫人竟然在做偷窥这种龌蹉的勾当,要是被什么人发现,肯定是一件羞耻的大事,可我内心里的好奇心和兴奋完全凌驾于理性之上,踏进深渊的一脚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我瞪大了双眼,跪在了房门前,朝着娇喘声的主人们看去。简陋朴实的房间里,是两个完全不能与之相配的两个美人儿,深深的交缠彼此。张着嘴、口水沿着嘴角流落、痴迷在欢愉交媾之事的真梦,挑起了我过去与幻实同床共枕的时候。他乏力的躺在地上,肌肤苍白、看似温顺、又淫荡不堪的奇怪女子,贪婪的骑在他的身上,疯狂的扭动着腰……那画面,把我完全的吸了进去,肉身仿佛中了什么妖术,一动不动……就是呆在了门外,一言不发的把两人的交合,看到了最后。

  

   我轻轻的,把房门拉上,疲惫的真梦,再怎么厉害,也是没有能够注意别处的能力了,确认了自己没有被发现。我心里想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把卫兵叫来,抓住那偷腥的贼女,亦不是对那个奇怪的女人抱有疑问,而是,她在和真梦交合时的举动。

  

   换做其他人,无论是男是女,肯定都要被这羡煞旁人的画面勾引,坠入兽欲里。可我看来,却多了很多,让我羞愧的事情。我能轻而易举的想象,跨坐在真梦身上的女人,要是换做我,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结束,一定会更加过分的,更加渴求的,把他侵犯。沉浸在背德的淫乐里,让干渴的私处享受那未经人事的男根所流出的甘露。

  

   是的,现在的我,肯定会这么做,毫无疑问,我会变成一个不知廉耻的、自私的荡妇。

  

   不过,我终究是我,是因为过去种种,才会导致现在的这种下流的想法。相比起真梦拥有这般美貌的男孩,其他正常的姑娘们,应该更喜欢我家十四郎那样俊朗有为、英俊可靠的男人才是。可是,在这门的对面,如鬼魅一般的奇女子身上,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对真梦的深深的爱意。

  

   “呵呵,真梦胜过满场鲜花的笑容,竟是因为妳吗。”

  

   我很不甘心,从真梦被认养以来,我有哪里比不上这偷腥的女人?是容貌吗?不是。是年龄吗?应该,也不是。是碍于我的身份地位吗?绝对不是。是对我有愤恨之意吗?更不可能是。我有自信,在取悦真梦的技术上,不会逊色。这些,都不是真梦不会对我露出真心笑脸的原因,说到底,真梦要真是这样的骚孩子,早在之前就该经受不住诱惑,堕落在我的肉体里。

  

   幻实,对不起。

  

   回想刚刚,浑身湿漉漉的女人,她对真梦的侍奉,全心全意,只是那样,我也能做到。但是,她故意用自己的身体,遮蔽住真梦身上那些难看的伤痕,她来回舔舐的舌头,并不是针对那孩子的敏感处,而是臃肿发红的淤血乌青。每当她那色情的液体涂抹在真梦的受伤处,她的眼角都会落下晶莹剔透的泪珠,不同于身上流出的奇怪液体,清晰可见。

  

   真梦的眼里充满了对第一次的迷茫,和恐惧。或许,是幻实的惨痛的过去,给他心里刻下了对这种事情的抗拒也说不定。如若是我,想必是会赶紧住手,停止这种真梦不情愿的事情吧。而她没有,她让然是选择了继续,奇怪的女人给予了害怕的孩子一个包容的拥抱,轻抚着真梦的背部,安抚了其心中的不安。

  

   “……………………简直,就跟以前的妳似的。”

  

   我笑了起来,怀念着与幻实青涩的过去。

  

   最后的最后,她也不是自顾自的舒服,而是处处都配合着真梦,温柔的引导着。

  

   “哈啊……”

  

   轻叹一口气,把药掏了出来,看了几眼,也许真梦已经不需要了,姑且还是先留着吧。拉了拉衣裳,我再度拉开薄薄的一道拉门,伸出手,把药放下,想就此离开。不经意间,又见得那如雨一般细腻温和的女人,跪坐在真梦身旁,闭着眼睛,聚精会神,从手里散发着淡泊的幽光,覆盖着真梦全身上下。

  

   这是在……干什么?这个疑问,很快就被亲眼所见的事实回答。真梦可怜的脸蛋,已从过分的臃肿恢复到了平时的八九分,翻天覆雨过后劳累的呼吸,也变的平顺,胸脯缓慢而有节奏的上下起伏,就是最好的证明。但就在被治疗的真梦脸色越来愈好的时候,施展着奇怪妖术的女人,身体居然开始走样,肌肤失去了苍白,透明可见,墨蓝色的秀发也渐渐的溶化,化为了一滩滩溅落在地上的积水。

  

   我是一个正常的人,不清楚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看起来很辛苦这一点罢了。

  

   窗外的风儿,吹拂着她身边的积水,激起了圈圈涟漪。如明镜般的小水洼反射着她有点奇怪的脸庞,在波纹的扭曲下,显得愈发诡异。即便如此,微微翘起的嘴角,依然挂在女子的脸上,不动摇,无改变。

  

   直到,他真的无能为力了吧,总算是在整个人样都崩溃之前,结束了。化作一坨耷拉着的不明形状的手,略感可惜的拨动真梦的鬓发,把已经失去了形态的下体抬起,盖在了真梦身上,随之,倒在了真梦的身边,一动不动。

  

   “睡着了……吗?”

  

   她倒下有一小会后,目瞪口呆的我,才总算把下巴合拢,无意的疑问道。临睡前,都不忘利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衣衫不整的真梦。其实,从刚开始见到她使出了妖术,我就已经准备好,在她对真梦做出什么不测之举时冲上去阻止。屏息凝神里,我总算是看到了最后。然后,自愧不如。

  

   这就是,她让真梦敞开心扉的理由啊。

  

   十四郎对真梦很好,是整个勘雄家里,唯一一个正面接待寂寞的真梦的人。只是,他内心里的感情,比起“同父异母的弟弟”,更多的是“长着和娘亲同样外貌的幻实的儿子”。简单来说,与我相同,那孩子从我们母子俩得到的,是愧疚、歉意、回报、同情,以及,最不应该有的……借以慰藉。不说我们,比方说大概是他最痛恨的勘雄总染,也不过从他身上见到了幻实的影子。没有人,把他当作“真梦”来对待。

  

   墨蓝绯红的发丝,散落在地板上,互相交叠,安静的夜晚里,他们平稳的呼声,比起外头的虫鸣更加吸引我的注意。小小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人注意的事情发生,可我却看着两人的睡脸,津津乐道。真是奇怪呀,一个人待在夜晚的房外,丝毫不觉得寒冷,反倒是身体有点小暖和,伴随着这股温暖,有一点点的小遗憾,和满心的欢喜。

  

   看呀,真梦都睡着了,还能笑得这么甜,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情吗?

  

   不知道看了多久,真梦似乎醒了,趁着他还没注意到这边,我谨慎的把门再度拉上,蹑手蹑脚的躲到另一边去,躲在了能够听到里面动静,又不至于会被发现的拉门一旁。

  

   为什么,自己能这么放心的放任真梦被妖怪纠缠呢?答案早在刚才亲眼所见的画面中得到。她是如何得逞的,我不清楚,但她处处都为真梦着想的温柔,确实是抛去了我想叫人赶走她的念头。无时无刻都挂在脸上的笑容,充满了真情实意,即便自己的身体因为治疗真梦的伤口而变得一塌糊涂,她的表情却仍然是那么的安详幸福。

  

   不久后,房间里传来了微弱的谈话声,躲在外头的我,没能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但耳朵还是勉强的抓住了回荡在小房间里的一点点话语,真梦他说了这么一个词:弹奏。怀念,十分的怀念,与幻实的往事,回忆起来,是那么的美妙,与她和熟悉的友人们,一起弹奏演出,无忧无虑的日子,在现在看来,仿佛是不可触及的美梦,既诱人,又飘渺,若想伸手触碰,便灰飞烟灭,消失无踪。

  

   沉浸在美好的过去里,只能令我伤感悔恨。事情,已经不是自己脑海里想的那么简单,找个机会复仇,然后自尽,了却一切,没有遗憾。无数次的劝奉自己,不管现在的丈夫是不是我最痛恨的人,至少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前途有为的乖儿子,有了牵挂,自然也就不能任性的胡作非为。

  

   “嗯?”

  

   房间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将我从哀愁中拉回了现实。里面的动静让我很在意,可只要还有声音,我就不能看个究竟。耐心的等待,终于是鸦雀无声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再次拉开了真梦的房门,通过狭小的间隙,偷窥着房间里的情况。

  

   “人呢?”

  

   惹人怜爱的孩子,以及奇怪的妖怪女子,皆在小房间内消失了。此时,我总算是敢大胆的闯入真梦的房间里,左顾右盼,丝毫没想到,他们或许已经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不过是躲了起来,引蛇出洞。还好,直到冷静下来才想到的这一点,是错的。他们真的从这个房间里离开了,看着东翻西找后发现的密道出入口,我更是确定了这个答案。

  

   幽暗的小通道,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狭窄,毕竟原本就是真梦自己偷偷挖出来的密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结果,从里边出来后,衣服竟有了几处开裂。小事情而已,不足以让我分心,真梦他们应该还没走多远,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可能是某处的一片小树林吧,为了不让自己迷路,拾了几块石子,一路上作为标记。

  

   “有了。”

  

   很快的,发现了两人的踪迹,脚印是一回事,泥土上湿答答的痕迹倒是更加引人注目。路上实在是黑,好在自己多了点心眼,带上了个小灯笼,虽然可能会被发现,但总好过在陌生的林子里摸黑前进。

  

   我太天真了。事实证明,我不带上灯笼的话,别说跟随,恐怕连自己都顾不住。一路上坑坑洼洼,要么是树根,要么是一半埋在图里的石头,绊倒摔跤,踢得脚疼,不由得感叹,能够在前面畅行无阻的真梦,肯定是偷跑来这里无数次了。华丽的衣裳被污泥弄脏,堂堂的勘雄家大夫人如同一只花脸猫咪,着实可笑。

  

   然而,这些都是琐事,我的双眼未曾有一刻离开过远处勉强可见的两人。真梦确实是难以看见,但他身旁的妖怪女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淡淡的幽光,倒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发现。多亏那幽柔的光亮,我不仅能好好的跟随,还观察到了使人欢喜的景象。一股脑的前进着的真梦,虽然能轻松的越过各种障碍,顺利的前进,却没有注意到,再他身旁,一直笑嘻嘻的看着真梦侧脸的妖怪女子。

  

   那副痴迷的表情,如同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不由得的,想去支持她。

  

   夜晚,冷风刺骨,皮肤变得干裂,但我对此不以为然,毕竟上了年纪,再怎么不愿意,该怎么样,还是得怎么样。身为一个女人,即便是当今东瀛两大家族之一的夫人,对于流逝的时光,也无可奈何。和曾经的爱人,早已阴阳相隔,过分的自己,还借爱人之子聊以慰藉,抱着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悔恨的我,现在,又见到了赎罪的曙光。我不清楚真梦是怎么想的,不过,从他并没有抗拒与妖怪女子接触的行为来看,真梦自身,似乎也不是没有那个意思。

  

   路,走起来很困难,导致自己产生了走了很久的错觉,当自己开始在内心里抱怨时,被我跟随的两人,就停下了脚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隐约的见到真梦在观察着周围,注意到自己的手里还提着灯笼,紧张的将灯火熄灭,急忙蹲下,藏到了树丛里头。砰嗵、砰嗵的,心跳个不停,这是我第一次希望,那双美丽的赤红眼瞳,不要把我的身影映照在他的眼帘里。结果,在紧张中乞求了一小会儿,没有任何的东进后,我心惊胆颤的想要伸出头去看看,却听得用三味线弹奏的一曲。

  

   眼泪,随即流淌。

  

   太过的突然,这熟悉的旋律,宛如一把钥匙,打开了封存在心扉之中久远的回忆。我以为,再也听不到她的三味线了。放眼过去,他们,坐在了一块光秃秃的巨石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哦,半透明的妖怪女子身上,仍旧散发着温柔的光芒,她依偎在真梦的肩膀上,专心致志。而真梦也在弹奏三味线的时候,斜过视线,偷看了妖怪女子几眼。真是令人欣慰的青涩,可爱,又迷人。

  

   再一次的,回想起今天赏花结束时,真梦发自真心的笑容。他或许还没有意识到,隐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呵呵,是我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从刚开始见到那个妖怪女子至今,我不得不坦白,只有她,确实是给予了真梦最想要的爱意。剩下的,就是一个契机,一个令单纯的真梦,发现他自己感情的契机。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刚好有了最佳的人选,同样是在爱河中苦恼的孩子,那个人,必定比我更加适合。

  

   今晚,我曾问过自己,我该怎么做。如今,答案已不用多想。

  

   倾听动人的旋律,欣赏绮丽的画面,光阴如梭,一去不复返。守望着不舍的两人分手后,自己也顺着做好标记的路,飞快的回到宅子里。兴冲冲的洗个澡,冲去身上的污秽,回到房间,欣喜的躺在垫单上,盖上了被褥,只等来天,将计划实行。迎接我的末路到底如何,我无所谓,只是衷心的祈望,真梦最后能有个幸福的未来。

  

   过去,闭上双目,失去意识,最好是没有做梦的睡眠,是真梦最为喜欢的。因为熟睡,与死亡的感觉,非常的接近。多少次,真梦渴望,在闭上双眼,黑暗笼罩的时候一睡不醒。话说的好,人心总会改变,前一刻,天还是黑的,下一刻,也许就会有一个耀眼的太阳,着凉天空。

  

   虫鸣换做鸟叫,黑夜静悄悄的离去,阳光伴随黎明。回到才睡不到几个时辰的真梦,悄然的睁开双眼,从被褥中脱离了疲困的拖拽,收拾好房间。打开小房子里唯一的窗口,刺目的光芒,从窗口一下子溜进了黑压压的房间里头,以此照明,真梦换上衣服,梳妆打扮,对于伪装成一个女孩子,他已然是驾轻就熟,说是比真正的女性更有女人味也不为过。特别是今早起床过后,浑身上下,充满了少女的桃色气息。

  

   尽管还是给人以难以接近的感觉,却也比以前缓和了许多,出了房门,下人们见到他,一下子就感受了那不同以往的气氛,纷纷都瞪圆了双眼,在惊讶中向真梦问好。显然,他注意到了别人看待自己的奇异眼光,但其中的原因,恐怕现在的真梦,是想破了头皮都不知道了。

  

   “早上好啊,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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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一大早睡醒的十四郎,有点失礼的揉了揉朦胧的双眼,浮现于眼下的黑眼圈和略微发红的眼白,可以看得出勘雄家的大少爷昨晚并没有睡一个好觉。因为真梦身上的上而纠结不已的十四郎刚睡醒不久,就奔着真梦的房间去,想看看真梦的伤势如何,没想到在前去的路上便相遇,更意外的,是他的亲眼所见。家,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太多的变化,除了新来的下人和新的装饰外,没有多大的改变。可真梦,对十四郎而言,几乎成了另一个人。

  

   真梦的笑颜,昨天过后,今天的早晨,便是第二次。过去,十四郎用尽各种方法,都没能做到,现在,却在短短时间内,接连看到了两次,欣喜若狂之余,是猜疑。

  

   “早上好,兄长大人。”

  

   真梦的招呼一如既往,没有感情蕴含其中,即使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许的变化,可仍然没有对其他人流露感情。

  

   “你昨晚的伤,好了很多了呀?”

  

   十四郎的话语中,不止担心和关怀,还有试探。

  

   “多谢兄长大人的关心,但此等家丑还是不要再多谈论为好。”

  

   真梦很明显的回避了这个话题,他也是个聪明人,本来就有总染吩咐不准让其他人知道,加上伤势恢复速度确实异于常人,真梦自己也不好解释。两人之间,沉默造访,由于平日真梦对待十四郎的态度就是如此,十四郎再怎么追问,也依旧是徒劳。正当他的好弟弟觉得无事要离去时,他想起了昨天未能实现的邀请。

  

   “对了,真梦,今日天气晴朗,你我恰好相见,不如用过早膳之后,随我一同练剑如何?”

  

   不再谈及真梦的伤势,亦不去多想真梦笑容背后的原因,他只是想弥补离开了真梦身边的时光、以及怀念过去心中所爱的逝去之人。

  

   “对不起,兄长大人,父亲大人吩咐我要好好养伤,容我不做多陪。”

  

   面对十四郎的盛情邀请,真梦还是冷漠的回绝,他恭敬的向十四郎行礼后,在自己兄长失落的眼神中,离开了走廊。

  

   正午,勘雄家有贵客造访,安静的气氛,霎时间又活跃了起来。北川家的大名北川本四,带着他的部下以及掌上明珠北川爱樱,前来找勘雄总染商谈要事。两大人各自和自己的部下们一起入房商谈,而爱樱则是在纪子的带领下,找到了正在后院练剑的十四郎。

  

   “十四郎,瞧瞧谁来找你了。”

  

   纪子带着满面春光的爱樱,在走廊上呼唤着忘我的儿子。

  

   “哼,练得好认真,连自己娘亲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爱樱话里似乎有点不高兴,实际上则是笑得合不拢嘴,倾慕之人专注练剑的姿态,着实令她为之痴情。觉得过意不去的纪子打算再唤多一声,却被爱樱制止,她笑着对好伯母摇了摇头,便安静的注视着挥剑的十四郎。纪子领意,便随他们去,想着不要留下来妨碍两人时,余光注意到了正在对面走廊走过的真梦。

  

   仔细一瞧,手里还捧着三味线,纪子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所见所闻,心有所思,忽然冲着真梦大喊。

  

   “真梦!你在干什么呢!没见到北川家的小姐在这里吗!快过来请安!”

  

   这一声,倒是响亮,整个后院皆可听得清清楚楚,对面的真梦转过头来,因手里拿着三味线,去也不是,来也不是,犹豫了一时半会,最终只得抱着三味线,专门从对面一头走到纪子和爱樱这边。而正在练剑的十四郎,一听到真梦的名字,耳朵便竖了起来,完全从练习中回过了神,左顾右盼,见着了捧着三味线的真梦。那副模样,可算是越来越与幻实相似了。

  

   “午安,爱樱姐姐。”

  

   因为走廊上不许跑动,等到真梦走过来,还是等了一小会,但爱樱并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在心里,笑嘻嘻的对着真梦打招呼。

  

   “午安,真梦妹妹,我们又见面啦。昨天妳真的好厉害呀,居然跟十四郎比剑不落下风,爱樱姐姐可是很佩服妳哟。”

  

   两人高所差无几,但年龄上爱樱确实是比真梦要大,一边感叹着昨日所见,一边轻抚着真梦的头发,爱樱既高兴,又欣慰。然而,这欣慰没能维持多久,便被不识趣的十四郎打扰。

  

   “哟,爱樱,妳怎么来啦?”

  

   十四郎对爱樱的态度一贯如此,这一下子可是让爱樱不乐意了。先前纪子说爱樱来了的时候,十四郎没有反应,怎么真梦一出现,这家伙就精神了起来。在恼火和嫉妒下,爱樱“哼”的一声,牵起了真梦的手,扭过头,气嘟嘟的说道。

  

   “真梦,跟姐姐聊天去,咱们不要理睬这个不解人意的呆头鬼。”

  

   “诶?”

  

   十四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爱樱就带着不明所以的真梦离开了。只剩下纪子他们母子,一人摸不着头脑,一人微笑目送。

  

   跟下人吩咐清楚后,爱樱竟然牵着真梦,去到了勘雄府外,来到了市内。

  

   “爱樱姐姐,没有跟父亲大人和北川大人说明,就跑到外头来,不是很好吧?”

  

   真梦心中有所顾虑,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爱樱没有恶意,纯粹是赌气,才从勘雄家里出来。但是,先不谈很少抛头露面的真梦,北川爱樱,因为北川本四的缘故,预料之外的出了名,去到哪都有人能认出来,在没有随从跟随的情况下,很容易遇到不测之事。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麻烦,自己也有暴露性别的危机。

  

   “没事没事,已经让下人之后向父亲说明了,没问题的。况且,还有厉害的真梦妹妹在身边,那些不轨之徒,要是敢靠近我们,就给他们好看!”

  

   看来,昨日的对决,给爱樱留下了真梦很强的印象,事实上确实没错,即便没有持剑在手,身瘦弱的真梦,也绝不是那些市井小辈惹得起的对象。可碍于不想太过引人注目的想法,真梦总是会极力的避免这类情况的发生。所以,他现在很高兴昨天因为被总染打了一顿,能够名正言顺的用现在这种遮蔽容颜的打扮。

  

   “嗯~真梦妹妹,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把头发好好的整理整理,前发都把你漂亮的脸儿挡住了。”

  

   北川家的小姐,是见过真梦美貌的人,也是认识幻实的人。尽管她不满十四郎对幻实的感情,但这位受到过幻实照顾的姑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那位亲如生母的女性有任何的反感。她对幻实同样有着依恋之情,即便相较之纪子十四郎有不如,倒也是真情实意。只是,爱樱更倾向于与现在的真梦做朋友,而非留念过去。

  

   “不要紧,如此便好。”

  

   当爱樱的手正要将真梦的前发撩起时,真梦急忙的后退了一步,按住了自己的前发。除了不想太过张扬之外,也不希望被爱樱看到自己还没痊愈的伤势。

  

   见真梦不太愿意,爱樱也不勉强,只是再度握住了真梦的手儿,指了指点心店,笑着说道。

  

   “呵呵,妹妹说不要紧,姐姐依你便是。不过至少出来了,还望真梦妹妹愿意陪姐姐到处逛逛。走,咱们先去吃点好吃的,再想其他。”

  

   真梦实在是拿爱樱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的跟着走,一个上午下来,到处逛了个遍。一路上,许多向爱樱打招呼,真梦是知道爱樱颇有人望,倒没想到有这种程度,害怕自己也会因此而备受瞩目的自己,直到中午,两人一起在树荫下休息时踩在知道,都是多虑。爱樱太过耀眼,以至于别人都只看到了她的光芒,失去了对真梦的兴趣,在爱樱没有主动介绍真梦的情况下,现今朴素的打扮,根本就不足以吸引别人的视线。

  

   “呼~真开心啊,我很久没有和朋友一起出门玩耍了,谢谢你陪我耍性子,真梦妹妹。”

  

   道谢的同时,爱樱看了看真梦一直紧紧抱着的三味线。

  

   “不好意思啊,当时没让妳先放好,就带着你出来了,拿了一早上了,很重的吧?要不要先放下?”

  

   “不……不用了。”

  

   说罢,真梦便把三味线抱的更紧。其实,因为昨晚给雨濡弹奏时发现自己略微生疏的关系,真梦有点儿不满意,心里想着总染既然敢动手打他,一段时间内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命令。最近也忍住了怜悯心,没有再收养什么小动物,否则,又得被迫将可爱的小家伙们杀掉,对他自己也是一种折磨。既然无所事事,今早拒绝了十四郎的邀请后,就打算拿着三味线去练习,怎料,恰好被纪子撞见,随后还被爱樱给拖出了门。

  

   见真梦脸上有点失落的表情,爱樱察觉到了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便赶忙的想要变换话题,可着急起来,贤惠的头脑里又一时半会的空白了。

  

   “哎呀,真是的,那个十四郎,真是个傻瓜,我都去找他了,他就那么点表示,真是不懂少女心的家伙,你说对吧,真梦妹妹?”

  

   于是,爱樱只好拿倒霉的十四郎开刀,借此来缓和一下低落的氛围。

  

   微风拂过,一片落叶正好飘荡于两人之间,真梦没有立刻回答爱樱的问题,双眼盯着飘落的树叶,抬起手来,正好接住。随后,维持低头看着落叶的姿势,反问了一句。

  

   “爱樱姐姐,妳喜欢兄长大人对吧?”

  

   爱樱一听,先是一愣,然后一笑。

  

   “没错,我喜欢他,我已经决定将来的丈夫,非他不可。”

  

   语气中,是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忠贞不屈的爱情。即使是不太明白这种感情的真梦,也能感受到爱樱的心意。

  

   将来的丈夫,非他不可。比自己年长的女孩,道出了一语,戳中了心扉。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女性的脸,是最近经常见到的,一张时刻保持着温柔笑容的、令真梦安心的漂亮的脸。

  

   “为什么呢?”

  

   真梦抬起了头,向来都是无神的赤红双眸之中,有了一丝丝的好奇。

  

   爱樱的朋友很少,真正能够交心相谈的,渺渺无几,然而,今天却有真梦主动说道有关恋情的话题,她差点没高兴得蹦跶起来。深呼吸几口后,忍住了激昂的心情,爱樱笑嘻嘻的回答着真梦难得的问题。

  

   “十四郎是我的太阳。以前,父亲大人过于的溺爱我,生怕我在外受到伤害,便将我终日软禁在家中,不得外出。妳知道吗?小孩子呀,也是被嘱咐不准干什么,就越是期盼,所以,当时的我总是渴望外出,想要知晓外面的世界,我不想当一只永远被保护的笼中鸟。然后,十四郎出现了,偷偷的带着我,接触到了从未见过的外面的世界。自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注意着他,慢慢的被他吸引,直到发现自己的真情实意时,已经心醉于他了……”

  

   天空,稍微的暗淡了些。明媚的阳光一点点的消失。然而,爱樱的眼中,太阳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那份温暖人心的光芒,永远都在她的心里,陪伴着自己的倾慕,驱散一切黑暗。

  

   话音,停的有点忽然,真梦微微抬头,偷偷一瞥,见到爱樱面泛桃红,双眼中看着遥远的他处,痴醉其中。风,又再度吹起,趁着真梦分心,便把他手中的树叶盗走,拂袖而去。真梦回过头来,惋惜的看着远去的树叶,注意到了天上片片厚重的乌云。黑压压的云活像个个愤怒的大胖子,拥挤的堆在了一起,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特别是想到接下来即将要来临的,就更是让人厌恶了。

  

   不过,真梦并不讨厌这般天气,相反,他很喜欢。

  

   “呐,爱樱姐姐,喜欢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

  

   真梦的问题,又一次让爱樱喜形于色,从自己的花花世界里回神,认真的思索着答案。天空的乌云变得越来越狰狞,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随即,含蓄微笑,挪了挪屁股,坐得更加靠近真梦,两人肩膀贴着肩膀,互相依靠。

  

   “是呢,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恋爱吧。当妳有了心仪的对象时,会发现,自己见到对方的时候,视线总是不能从那个人的身上离开;思考的时候,脑海里总是被那个人的样子填满;吃饭的时候,只要一想起那个人,不管吃什么都会觉得美味无比。”

  

   爱樱一边向真梦解释,一边回忆着今早十四郎飒爽的英姿,露出了甜蜜的笑容。而真梦,则是认真的倾听,同时,抬头仰望着头上的乌云。

  

   “见到心爱的人,心就会跳得飞快,仿佛不按住胸口,就会被旁人发现自己的紧张和激动。但是,能陪伴在喜欢的人身旁,又会觉得很安心,很幸福。那个人,身上必定是有什么吸引着你,这一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那不是什么理由,也不是什么原因,就是因为——单纯的爱。”

  

   述说着爱的感觉的少女,不禁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如美梦一般,令人在其中沉睡不醒,如果可以,希望能在永远的爱之梦里永眠。天真而可笑的幻想,有过经历的人,恐怕都会这样的想法,换做过去的真梦,也许同样会有,然现在,他却感同身受。看着天空中开始降下的雨丝,一张温柔的、充满爱意的笑脸,慢慢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雨濡,她如同水面般通透的肌肤,摸起来有点冰凉,但抱在一起的时候,又很温暖;她墨蓝色的秀发,手感奇特,顺手一抚,宛如清水从指间流过;姣好的面容上,总是挂着纯粹而温柔的微笑,苍白的脸颊上,又泛起些许通红;苍蓝的眼眸里,带着专一的坚定和祥和的柔情,无时无刻不在看着自己。

  

   第一次的见面,是失望与奇怪。第二次的见面,是安心与接受。第三次的见面,是惊讶与开心。第四次的见面,是迷茫与恍惚。邂逅在雨天下,重逢在雨夜中,再遇在花雨里,相交在泪雨后。仅仅四次,真梦已经忘不掉奇怪的妖怪,不请自来的女子。

  

   漆黑的雨云,笼罩着町中住人目所能及的天空,吹动的风变得越发犀利,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片,刮得人的皮肤隐隐作痛。町里的居民们,纷纷收拾了东西,回到可靠的房屋内,准备躲避欲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急急忙忙的行走,慌慌张张的动作,连沉醉在了恋爱的幻想里美滋滋的傻笑着的姑娘,北川家的大小姐,也注意到了天气的不妥。白光一闪,眼前一晃,刺目的电光残忍的使少女意识到,快乐的时光,到此为止了。爱樱也着急了起来,站起了身子,衣摆随着风的方向狂乱的飘舞,一手儿压着衣服,另一手儿朝着真梦伸出,白皙的掌心敞露在真梦面前,其意,自然不言而喻。

  

   真梦本是喜欢雨天的,特别是现在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颇有当年母子相认时的韵味。只是,现在并非怀念过去的时候,自己孤身一人时倒好,任凭风吹雨打,细听雨声唏嘘。但如今爱樱相伴在旁,加之自己的立场,真梦是不得不乖乖的顺着爱樱的意思回家了。

  

   “这天怕是要下暴雨,真梦,我们回去吧。”

  

   眼前的白嫩的小手,多少男人看在眼里,都会迫不及待的牵上去,感受感受那温暖的体温,以及柔软的触感。真梦盯着爱樱的手,想了想先前她沉浸在对于十四郎的爱恋当中的模样,不由得露出了遗憾的笑容,那无妆的嘴唇上,一抹小小的悲伤,勾起了迷人的嘴角。这笑脸,在爱樱看来,像极了记忆中后来的幻实,不禁的,蜷缩了手掌。

  

   轰隆,迟来的雷声恰好打破了此时的窘境,对于爱樱缩了回去的手,真梦没有任何的表示,依旧保持着飘渺般的微笑,紧紧的抱着自己今天未能练习过一遍的三味线,回应着爱樱。

  

   “回去吧。”

  

   真梦清楚,爱樱那略带惊异的双眼里,见到的究竟是谁。虽说对自己犹如真正的“亲妹妹”,但终究,还是逃离不了娘亲的影子。事到如今,真梦已经了解到,自己最爱的娘亲,竟在他人的心里,也留下了如此复杂的感情。开心与伤心参半,两人趁着沉重的乌云仍未降雨的时刻,快步的朝着宅邸回去。

  

   不过,这天若是有心肠的,那必定是如同其黑压压的乌云一般黑。两人还走在路上,大雨便倾盆而落,刹那间,两人浑身便湿了个透,无奈之下,只好来到路边一颗矮树下躲躲雨。尽管真梦的美貌和纤细的腰身,扮演女性足以以假乱真,但男儿身终究是男儿身,特别是在身旁,有一位真正身材婀娜的妙玲少女存在的情况下。

  

   同样是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相对于真梦的一马平川,爱樱凹凸有致的身躯,更加吸引男人的眼光。湿答答的衣物紧贴着娇嫩的肌肤,隐约可见其包裹在布料下成长着的身体,即便没有如同纪子般傲人的丰胸,却也是一只手所容纳不下的大小;腰身相较起真梦的芊芊玉腰,或许略逊一筹,但也是恰到好处,一手臂就能将其环抱之;双腿,是爱樱现在唯一一点超越了所有身边所有女性的优势,完美的比例和肉感,只要出现咱男人的眼里,就必定会惹来舔舐般恶心的视线。

  

   平常都会因为隐藏在衣物之内的娇躯,在狂暴的风雨下,并非一览无遗,可若隐若现的少女肉体,倒是越发妖媚迷人。碰巧,除了他们两人在此躲雨之外,对面的矮树下,也有好几个粗狂的男人正在咒骂着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真梦眼神好,首先注意到对面的男人们,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了爱樱身上。

  

   “诶?真梦?”

  

   真梦体贴的行动让爱樱感到了意外,正想把他的衣服归还时,身上突然一阵冷颤,本能的双手遮蔽住胸前,爱樱颤抖着的朝着让自己不舒服的方向望去。不远处,几个男人正色眯眯的盯着他们这边,交头接耳,不知是在商量什么事。没等爱樱思考,看着不对劲的几个男人无视着风吹雨打,快速的朝着爱樱真梦两人跑来。

  

   一向来都被视如珍宝,有着可靠的父亲和其部下保护,爱樱从未考虑过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要怎么办,她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全身上下打着哆嗦,恐惧缠绕着她的身体,双脚发软,站都要站不住了。

  

   ‘周围都没有其他人,现在又有这么大的雨,叫喊怕是徒劳,该怎么办!?’

  

   一步又一步,磅礴大雨里,即便是雨声和雷声,都盖不过男人们的飞快的脚步声。她害怕得想直接捂紧耳朵,紧闭双眼,告诉自己这只是梦,只是可怕的梦。当然,身上的雨水,冰冷的告诉着她,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些男人扑过来,不过是待会的事情,逃不了的自己,最后只会是待宰羔羊。

  

   若非真梦给自己披上外衣,也许,爱樱就整个人抱头蹲下哭泣求饶了吧。

  

   爱樱以为真梦没有注意到那几个如狼似虎的男人,他们的喘息声似乎比虎啸狼嚎还要可怕,他们的举动恐怕也比那些野兽好不到哪里去。她仔细一想,自己可是当今东瀛两大名家之一北川家的大小姐,不少人也都认得自己,或许,能够拿出名号来吓吓这帮野男人呢?天真的大小姐,爱樱深呼吸了一口,挺起了胸膛,用自己身为姐姐的勇气,挺身而出,挡在了真梦面前,正好,男人们在顷刻间将他们包围。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颤抖,爱樱的声音在颤抖着,隐藏不住的恐惧显而易见,同时,更是勾起了男人们的欲望。

  

   “哟,这话得我们问才是,北川家的大小姐为何在这里呀?”

  

   其中一个最强壮的男人反问了一声,说罢,还舔了舔舌头,不老实的看着爱樱在衣物下隐约能见的身躯。

  

   “哼……哼!既然知道是我,那还不赶紧让开!”

  

   得知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后,爱樱稍微的有了一点底气,拉高了声线尝试威吓。

  

   然而,这样的行为,不过是引来了男人们在风雨下的大笑。

  

   “啊哈哈哈哈!大小姐,我觉得,妳不如在这成了我们,然后再给爷几个跟北川大人换换钱还差不多。”

  

   其中某个男人,语气中充满了调戏和嘲讽。他们越走越近,双手的手指扭来扭去,既恶心,又难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爱樱闭着眼回身紧紧的抱住真梦,希望至少能保护住可爱的妹妹。

  

   “请妳帮我拿着这个好吗?”

  

   爱樱即将扭身抱住真梦前,却反被真梦用三味线挡住,她眼角上即将要流落的泪水,由真梦温柔的擦去,被恐惧充满的双眼,见到了过去熟悉的脸庞,宛如亲生母亲一样,给予了自己慈爱的幻实。

  

   “可是……!”

  

   爱樱知道真梦很厉害,但现在他手里无剑,如果没有武器,就算是能够和十四郎过招,身材消瘦的真梦也肯定不是这帮强壮的男人的对手。爱樱正是因此,才会不自量力的想要保护可爱的真梦。

  

   “请闭上眼睛,这些不是妳该看到的,想象着和兄长大人约会的情景吧,或许会让妳分神,这样会好受点。”

  

   “真……”

  

   爱樱话未说完,便被真梦捂住了眼睛,他轻轻的在爱樱的耳畔嘘了一声后,便松开了双手,面对着饥渴的野男人们。

  

   真梦的身材比不上身后的爱樱,不过,在诱惑男人的方面,假装是女性的真梦则更胜一筹,他侧着头抚媚一笑,右手轻轻的抚开肩膀上湿透了的衣裳,白皙的香肩顿时展露在男人们的面前,眼神似乎在诉说着诱惑的低语,把如同野兽的流氓们的注意里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果不其然,既然都是逃不掉的,男人们便优先选择了“容易”的一方。所有的男人全都离真梦只剩一步之遥时,真梦脸上的笑容仿佛成了水中之月,荡漾之间,消失得不应无踪,如同寒冰一般冷漠的眼神,在一瞬间洞察了眼前所有的男人。人数有七个,全都只会靠本能行动,完全没有任何武术方面的造诣,这种对手,对真梦来说,对付起来,比在家中学习茶艺歌舞要简单的多。

  

   他的右手从肩上离开,顺手夹住了从眼前飘过的树叶,全身回转,唯有脚尖踮起。雨水随着荡起的衣角甩出,形成一圈圈漂亮的水花,扑溅在男人们的身上。真梦双唇抿过树叶的一边,伴着优雅的转身,夹着叶片的右手飞速的划过正面男人的喉咙,一道细微的开口上,盛开了一朵鲜血之花。

  

   “呜嘎!”

  

   一声惨叫,余音未了,密集的雨水将化作利刃的树叶洗净,真梦另一脚猛然一踏,将他轻盈的身子送往另一边的三个男人面前。他们甚至都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身体本能的发情都还没有停止,眼睛里还残留着真梦诱人的身姿。

  

   树叶被抛出,将空中所经过的雨滴全都漂亮的一分为二,轻柔的叶片在这短短的时刻,化为了足以刺穿脖子的尖刃。同时,弯曲手指,以关节为角,螺旋出手,瞬间发劲,充满穿透力的一击正中其中一人的心胸。

  

   三人瞬间毙命,身体后仰。其余人才反应过来,他们招惹到了不得了的“姑娘”。真梦做这种事情,一向来都是干净利落的,既然身手暴露,又被见到近乎半裸的模样,自然是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男人们急停转身,四散逃开,还没踏出一步,离得真梦最近的倒霉家伙,脖子一下子扭成了奇怪的形状,双目翻白。至今,还剩三人。他们无一不是背对着真梦,暴露着脆弱的死穴。真梦连看都不用看,最后一一解决,全部的尸体,皆倒在了离不开五步之遥的范围里。

  

   真梦小叹一口气,回过身去,见爱樱还闭着眼瑟瑟发抖,松了口气。这种情景不是爱樱应该看见的,回想起那份天真的笑容,真梦最后还是决定,稍稍的得罪了。

  

   “呃……!”

  

   一记准确的手刀,把爱樱送入了沉稳的黑暗。比起眼前难看的尸体,还是暂时的意识游离会比较好。轻松的抱起了比自己年长的爱樱,望着没有停歇的雨天,真梦无奈的奔回勘雄宅邸。

  

   说实在话,真梦也不是傻瓜,临东营两大名家即将联婚之际,其中的女子在外弄成这幅样子,成何体统,所以,他并没有从勘雄府邸的正门进入,而是抱着爱樱,轻易的翻过了围墙,偷偷的来到了十四郎的房间门口。

  

   屋外大风大雨,纪子也不肯十四郎冒着这种鬼天气修行,他只好躲在房间里无聊的度过时间,听得门外有动静,抄起了自己的佩刀,直接就打开了房门。

  

   “爱樱!?”

  

   十四郎见爱樱一人湿身躺倒在自己门口前,吃惊的丢下了太刀,抱起了爱樱,瞧瞧她怎么了。发现她不过是暂时失神后,才安心了下来。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十四郎把爱樱抱入了房中,虽然这样的举动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为了爱樱的清白,也只好先这么做了。在风雨交加的房梁上,看着爱樱安然无恙的被十四郎照顾,真梦也赶紧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整理一下湿透了的身体。

  

   回到房间,真梦赶紧的脱掉湿透了的衣物,点燃了蜡烛,关上了窗户。拿着放置在桌子上的抹布,擦拭从打开的窗户落入了房间里的雨水。衣物也收拾起来丢到了房间的一角,把一切都收拾干净之后,将湿透的三味线抱起,细心的擦干。

  

   “见到心爱的人,心就会跳得飞快,仿佛不按住胸口,就会被旁人发现自己的紧张和激动。但是,能陪伴在喜欢的人身旁,又会觉得很安心,很幸福。那个人,身上必定是有什么吸引着你,这一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那不是什么理由,也不是什么原因,就是因为——单纯的爱。”

  

   爱樱的话语,在真梦的脑海里不停的回荡。他一直在奢求着,像娘亲那样,对自己无私的真爱。现在,他的日子想必过去来说,好不算好,坏不算坏,吃住条件肯定是比以前好,但周围的人,肯定不如熟悉的娘亲和叔叔阿姨们。与幻实长的一模一样的脸庞,对真梦既是一种安慰,又是一种负担。只要是跟他的娘亲相识,那对他的感情无论如何都会变成对幻实的替代品。

  

   不小心,拨动了琴弦,一个清脆的音符,在小房间飘散,渐渐的消失。

  

   [newpage]

  

   真梦就如同这个音符,接下来的日子,只能够在被安排好的末路之中,消失在这个世界。哗啦哗啦,屋子外的雨声,即便是真梦紧闭着门窗,仍能清楚的听见。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对他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自从失去了幻实之后,真梦就一直处于寂寞之中,不管是谁陪伴在他的身边,都填补不了他心中的空洞。

  

   唦唦唦,不知不觉间,在真梦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屋外的雨,小了很多。轰鸣的雷声消失了,刺眼的闪电也不见了,只剩下了柔和了许多的雨点,还在构架着天与地之间的透明桥梁。这时候,真梦想到了当初还在自寻短见的自己。他仔细想想,也是有趣,明明是去找妖怪要了自己的性命,却因此有了与雨濡的邂逅。

  

   真梦抱起了擦好的三味线,闭目倾听着屋外的雨声,些许的风呼呼的吹拂着雨儿,敲打着墙壁,击中不同的声音,有点小曲的味道。第一次的相遇,那时的雨声,也和现在的旋律相似。

  

   “雨濡。”

  

   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呢?实际上,真梦当时没怎么考虑,不过是正好下雨,雨濡的身上又湿漉漉的样子,为了方便称呼,这个名字就出现了。然而,当时,看见雨濡的嫉妒开心的反应,其实,真梦的心里有点痒痒的,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后来,再见面的时候,他开始从雨濡的身上,察觉到了什么,整天对着自己傻笑着的妖怪女子,有什么在吸引着真梦。

  

   难得最近又把三味线拿了出来,现在又有其他音色相伴,真梦开始自己一人在房间里,弹奏起来。此时,脑海里,雨濡的面庞变得越来越清晰,真梦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但三味线的节奏,却是更加的安详平和,动听无比。

  

   “是呢,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恋爱吧。当妳有了心仪的对象时,会发现,自己见到对方的时候,视线总是不能从那个人的身上离开;思考的时候,脑海里总是被那个人的样子填满;吃饭的时候,只要一想起那个人,不管吃什么都会觉得美味无比。”

  

   爱樱的话,一字一句,真梦都记得。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视线,自己脑海,到处皆是雨濡的身影和笑脸。到底是从何时开始,雨濡对真梦已经有了如此之大的影像呢?他本人并不知道。不过,每一次见到那个妖怪对自己充满了爱意的笑容,真梦的心就会暖烘烘的,好似冻住了心的冰晶一点点的融化似的。

  

   爱樱说过,十四郎是她的太阳,照亮了她的人生,引导着她。那真梦的太阳,就是幻实,永远不变的爱,永远不变的娘亲。既然如此,那雨濡对真梦来说,是什么呢?

  

   淅沥淅沥,淅沥淅沥。雨小了,小了很多,几乎要停了。

  

   真梦捏着拨子的手,停下了拨动,三味线的音乐,戛然而止。不开窗的话,雨声就听不到了。刚才还有音乐流动的房间里,迎来了长时间的寂静。

  

   “雨濡。”

  

   他再一次的,呼唤了昨晚上,将自己的童贞夺走的妖怪的名字,自己起的名字。

  

   真梦可没想到,雨濡竟然会喂他喝春药。虽说是春药影像,但事后,他倒是意外的没有任何的抗拒,反而有些开心。想到这,真梦的脸扑通的一下,红如熟透的番茄。

  

   ‘昨晚,多亏了雨濡,我的伤才能好得这么快吧?’

  

   真梦,不自觉的笑了笑。

  

   雨停了,时间也过去不少了,真梦放下了母亲遗留给自己的三味线,换上了其他干爽的衣裳,走出了房间。此间,在梳妆台再度打扮时,发现身上的伤势,几乎痊愈了。

  

   “兄长大人。”

  

   整理完仪表,时间已是接近傍晚,真梦来到了十四郎房门前,故作不知的呼唤着同父异母的哥哥。

  

   “什么事呀?”

  

   小等一会儿,十四郎才打开了房门。换做平常,肯定不会让真梦等着,就来开门了。细心的真梦瞧见十四郎调整呼吸而起伏的胸膛,又用余光扫了一扫房内,察觉到爱樱躲藏了起来后,放心的说道。

  

   “没事,只是想说差不多该到晚膳的时间了,让兄长别迟了。”

  

   “啊……啊,知道了,话说,你有没有看见爱樱?”

  

   真梦忍住了笑意,回答道。

  

   “没有。”

  

   “这样啊,那我待会顺便找她一起去吃饭就好了,你先跟爹娘说声,别让他们等着了。”

  

   十四郎的双眼有点游离,看来是不擅长对真梦说谎。

  

   “明白。”

  

   真梦此语之中,含有两意,一是回答,二是心知。接着,转过身去,走了两步。

  

   “请兄长,务必珍惜眼前人。”

  

   “诶?”

  

   语罢,真梦头都不回的走了,留下了心中千滋百味的十四郎,和躲在其房间里紧张得不敢出声的爱樱。

  

   雨后的天空,露出了彩色的微笑,虹光高挂,先前的黑暗已经在人们的记忆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美丽景象的感叹。橘红色的阳光不再刺眼,稀疏的浮云在夕阳的渲染下,宛如一朵朵即将凋谢的小花儿。它们飘忽不定,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消失,恐怕在夜晚降临之时,就不会再看到了吧。

  

   此情此景,真梦略有同感。现在,勘雄总染的计划很顺利,不久后,东瀛势力最大的两大名家的女儿儿子即将会结婚,除此之外,勘雄的“小女儿”真梦,也会成为北川本四的新妻子。这对两名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而实际上,全是总染的阴谋。其中,真梦,就是关键的棋子。

  

   他后来的人生已经掌握在总染的手里,注定好的命运使得真梦再怎么记恨也没用。不过是一个连自己都难以养活的孩子,若没有最痛恨的父亲收养,或许现在只能麻烦幻实的朋友们照顾而已了。那些善良的人们显然是乐意的,可真梦不这么想,从自己的诞生,还有现在,他们都因为自己,过不上安稳的日子。

  

   昨晚,总染教训了真梦一顿,不知道有雨濡帮助,勘雄家的现当家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传唤真梦。这是一件幸运的事情,那时候心中还充满了怨气,现在回想,可是苦尽甘来?

  

   “哼哼……”

  

   真梦自嘲的笑出了声,反正今天是不能在他人面前露脸的,晚膳也只能自己一个人解决了。这时,脑袋里灵光一闪,真梦想到了个好主意。啪嗒啪嗒的,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上一点银两,穿过自己开出来的密道,来到了勘雄府外。先前的大雨在地上留下许许多多的水洼,犹如明镜的水面,倒映着一张可爱的笑脸。

  

   真梦没有朝着小町的方向走去,而是一边琢磨爱樱的话,一边心想着某人见到自己后的表情。小路还是那样,但细节上则有各种各样的不同,以前见过的石头下,长出了坚强的不知名的花,常见的一棵树上多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鸟儿一家。放眼望去,过去藏在雨帘下的景色,原来是这么的有趣。

  

   过去,死,是真梦的追求,是他自认为最好的结局;现在,生,是真梦的希望,是他心中最为渴求的后续。但他还是在犹豫,总染用叔叔阿姨们的性命威胁真梦,只要他乱来,他们就会比真梦先一步离开这个即美妙又糟糕的世界。

  

   原本欢快的小跳步,慢了下来,步伐,越来越小。

  

   开心,幸福。自从幻实离开人世后,真梦有多久没有如此的感觉了?对他来说,终究是小事,没有必要去细数。重要的,是雨濡的出现。这就是真梦犹豫的原因,这就是他忽然放满了脚步的原因。

  

   从树枝的端头,一滴浑圆的水珠垂落,滴一声,在正下面的水坑里溅起水花,泛开了涟漪。真梦的倒影,在其中变得模糊不清。啊,在他心中,对幸福和爱的渴望,与今后必死的绝望,正战的火热,两者都在真梦的心里占据着相当的地位。一方是由心而生,一方是被迫接受,原本已经被寻死所统治的真梦,因为雨濡,拥有了求生的欲望。

  

   “真梦?”

  

   熟悉的声音,把真梦的名字呼唤,他一惊,身子抖了抖,往声音的主人那边望去。不远处,手里捧着一些药草的雨濡,高兴的笑了起来。此时,黄昏离去,夜晚来临,可真梦,却清楚的看到了雨濡美丽慈祥的笑脸,迷茫顿时就消失了,心里的斗争也在顷刻间决出了胜负。真梦回以微笑,心扑通扑通的响彻,高兴的叫到。

  

   “雨濡。”

  

   雨濡,一个为爱而生的妖怪,想要去爱;真梦,一个因恨寻死的少年,希望被爱。从除此邂逅开始,两人便因此互相吸引,只不过,一个明白自己的真爱,一个则还在朦胧中迷茫。在接触和他人的言语中,包围着真梦的迷雾已经逐渐消散,那份他追求至今的事物,已经慢慢的展现在他的眼前,渐渐清晰。

  

   接下来的时间里,真梦只要有空闲,就会偷偷的溜出府邸,暗自的找到雨濡,散步也好,倾诉也罢,有时还会弹奏三味线,或者带着雨濡偷偷的跑到町里去游玩,十分的开心幸福。

  

   十四郎和爱樱的结婚之日依然定好,那一天,除了这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新人外,还有另一个同时举行的婚礼,一个不应该成的婚礼。

  

   婚礼的前一天,爱樱很是高兴的约出了真梦,跟他再度到町里玩耍。原本,十四郎也是要跟着一起,却被爱樱阻止,说这是女孩子的约会,跟男人无关。清楚真梦性别的十四郎无奈的挠了挠头,心有所想的看着真梦,只好作罢。

  

   有过以前的经历,这次爱樱是带出了可靠的侍卫,而且,由于真梦的伤势已好,漂亮的脸蛋也就不得不袒露出来。比起上次,威武的侍卫,漂亮可爱的小姐两人,可谓是抢尽了风头,从她们身边经过的人,无不回头眺望,愣在原地。在一家饰品店的门前,爱樱在其中挑选着,瞧中其中一个发簪,和真梦非常的般配,对着身后的好妹妹招招手。

  

   “真梦妹妹!看看这边的!感觉很适合你呀,要不要试试看?”

  

   真梦只是看看,摇了摇头,应道。

  

   “不用了,爱樱姐姐还是给兄长大人买点礼物吧,大婚之日将近,有点礼物更好。”

  

   真梦婉拒了爱樱的好意,表情上没有一点点的不情愿。相反,因为最近爱樱对他的亲近,让他觉得很欣慰。尽管这份欣慰,同时也是一份折磨。他可以轻易的想象到,在爱樱十四郎结婚那天嫁给北川本四时,爱樱意外的表情。

  

   “哎呀,别跟姐姐那么见外嘛!”

  

   随后又高兴的晃荡着相牵的两手,在这样的举动,不禁的让真梦回想起前些天和雨濡一起在雨天里散步的时候,笑容,自然而然的在脸上呈现。

  

   爱樱对忽然的笑脸感到了好奇,笑眯眯的问道。

  

   “笑得这么甜,难道我的好妹妹已经有意中人了?”

  

   “诶?”

  

   真梦,难得的在爱樱面前有如此的表现,惊异的反应,虽然只有微微的一点,却逃不过爱樱敏锐的眼睛。

  

   “真的有啊!来来来!跟姐姐说说,是哪个幸运的小伙子,能得到真梦妹妹的青睐。”

  

   爱樱在以前那次和真梦的外出后,和真梦是越来越要好,就像是真的亲生姐妹一般。她是少数能让真梦敞开心扉、并且轻松相对的人物。除了雨濡之外,爱樱算是第二个没怎么把真梦当作幻实替代品的人。

  

   “意中人……我吗?”

  

   歪了歪小脑袋,绯红色的发丝随之垂落,在微风中轻飘飘的荡漾。这楚楚可怜的样子,着实是让爱樱爱不释手,她都开始质疑经常听说的纪子对真梦态度很差的传闻了。

  

   “是呀,你的态度转变那么明显,就是多亏了你喜欢的那个人吧。”

  

   爱樱笑嘻嘻的摸摸真梦的头,舒适的手感让她舍不得停手。

  

   “我喜欢的……”

  

   真梦嘴里轻轻叨念,脑海里一下子就想到了雨濡的样子,随之,微笑便从他的脸上呈现。这表情可没逃过爱樱的眼睛,忽然间,淘气的姐姐捧住了真梦的脸,盯着那对绝对陷入了爱河的双瞳,笑着说。

  

   “就是这副表情!妳现在的这副表情,就是坠入了爱河的迷途少女,愿意置身于其中,感受美妙的恋爱带的幸福。真梦妹妹,妳现在,是不是满脑子都被某个人占据?妳的双眼,是不是想要永远看着那个人?妳的心,是否只要和某人有关,就会怦怦的跳个不停?”

  

   充满热情的爱樱再次吓到了真梦,这份好奇心一点也不亚于爱樱对十四郎的关注,甚至在那之上。面对这样的爱樱,真梦不知如何是好,可她的话,却全是真梦此刻所想。心中的挂念,脑海中的思念,雨濡的存在,如同即将压垮真梦的乌云里诞生的甘露,那份纯粹的爱,滋润了干涸的心,破碎的魂。

  

   啊,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那场雨里,真梦其实已经动心了,其证据,就是如今随时能脱口而出的名字。念一遍,嘴里甜蜜蜜,心里美滋滋,一切的苦痛皆消失无踪,宛如一场清凉舒爽的雨,洗去了种种的污秽。

  

   “看妳的表情,该不会还没表明心意吧?”

  

   爱樱从真梦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狐疑的问道。

  

   “我……………………………………。”

  

   他张开的口,迟迟没有道出想法,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人生的终路,明白接下来将再也见不到雨濡温柔的笑脸,真梦便犹豫起来。

  

   “不要犹豫了!真梦!感情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多想,既然喜欢,那就赶紧把自己的心意表明!迟了,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后悔了。”

  

   爱樱松开了抓着真梦脸的手,语气认真,严肃的表情,一下子就充满了稍有的威严。可能是因为在这一方面,相对于真梦来说,爱樱更加的有经验,所以,连纤细的身影看上去都变得可靠。尽管真梦亲眼见过这位少女吓得双颊发软、眼角落泪的狼狈样子,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举起手来捂着小嘴偷笑。

  

   “真是的,这可不好笑。妳的意中人在哪儿?姐姐现在就和妳一起去!别浪费了好时光啊!”

  

   再过不久就要结婚的少女,完全陷入了为妹妹架好爱桥的热情里,不由真梦分说,拖着他的手就走起来,即便还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到底在何地,兴奋的爱樱还是完全停不下来,即便是乱走,她也不希望真梦在原地踌躇。

  

   “呐,真梦,姐姐……我,其实很喜欢现在这样子。能看见妳普通的笑,和我一起出门游玩,一起聊天。”

  

   清风拂面,带来了丝丝舒爽,天上白云悠哉悠哉,太阳高挂,亮光透过树叶间隙,斑斑点点的落在她们一行人身上。爱樱疾行的脚步忽然放慢,跟在身后的侍卫也急忙的减速,而真梦,则是气不喘,步不乱,安静的倾听着爱樱的真心话。

  

   “最近的真梦,变得开朗了,变得更加愿意敞开心扉了,都是多亏了妳喜欢的那个人。如果不是那个人的话,我恐怕不能像现在这样,亲密的牵着妳的手,说说笑笑,到处玩耍,宛如亲妹妹一般。”

  

   爱樱怜惜的撩起了真梦的鬓发,水润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我已经,失去了如同亲母的幻实阿姨,我不想再失去如同亲妹的妳,真梦。从第一眼见到妳的时候,不用问,我都清楚,妳肯定是幻实阿姨的孩子。那时,见到你无神的双眼,我真的很伤心……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回想到过去,无法成为幻实的一份力量,爱樱的脸颊上,多了一道泪痕。

  

   “如果……真梦真的错过了这次恋情,我怕妳又会变得和当初一样……所以……”

  

   爱樱擦去了泪水,眼神坚定的看着真梦。

  

   “即便是胡作非为,我也希望能帮妳明白妳自己的心意!”

  

   这份执着固执,令真梦稍微的震惊。但是,面对如此坚定的爱樱,真梦却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了……爱樱姐姐,接下来,让我自己一个人静静吧。”

  

   “可是……!”

  

   “我会找那个人表白的。”

  

   以为真梦放弃了的爱樱,听到此言,又看了看微笑的真梦。

  

   “真的?”

  

   爱樱不太相信。

  

   “真的。”

  

   假的,真梦在心里,默默的对爱樱道歉。

  

   “那姐姐就不打扰你了,你一定要加油啊!如果对方敢拒绝妳,我就让十四郎好好收拾那个不长眼的家伙!”

  

   前些天还被流氓吓哭了的爱樱,拍了拍挺起的胸膛。真梦不知道,该说她不可靠,还是可靠好。可就是因为这份天真,才会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感到轻松吧。

  

   挥一挥手,两人告别,在侍卫的陪同下,爱樱回家了。真梦,则是杵在原地,傻傻的望了望晴朗的天空,苦笑着,唉声叹气。心中的悸动,早已不言而喻,如爱樱所言,若是错过,必定会再次失去希望,变回行尸走肉,无所谓人生。他不情愿的往熟悉的方向迈出了一步,每走一步,就会更接近心中挂念的对象,越是接近,就越不愿意离开。

  

   然而,结局的必然,终究使这份矛盾走向了倾倒。真梦没有向雨濡所在的森林洞窟走去,而是调转了头,朝着勘雄府、自己的末路前进。

  

   [newpage]

  

   一路上,真梦为了暂时摆脱雨濡的存在,回想着过去自己偶遇的某位剑士。以前,真梦还小,幻实仍然精神不稳,不肯接受他的时候,在外面帮别人干完活后,回家路上躲雨时迷路遇到的。剑士嫌无聊,跟真梦搭话,长年在外打工,即便是小孩子,也不那么的怕生,真梦便和剑士聊了起来。

  

   雨势之大,将两人困在废弃茅屋之中许久,然则,一大一小,倒是谈的欢快。剑士愉快的讲述着人生的见闻经历,真梦安静的侧耳倾听,学到了不少东西。觉得两人有缘,陌生的剑士教给了这个看上去很有天赋的孩子,真梦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学会了剑士所教的基础招式。

  

   “没想到啊,我竟然能有两位天赋异凛的徒弟,此生无憾已!”

  

   这句话,是真梦记得的剑士先生的最后一句话。此后,再无缘教会了自己剑术的师父。

  

   “如今,我的剑术,早已踏入更高的境界,即便如此,想要守护的心爱之人,却一个都不能挽留。”

  

   娘亲因病去世,他的武自然不能有任何作用。这一点真梦自然明白,然而内心的愧疚,并不分青红皂白,总是会在他懦弱的时候,跑出来煎熬其假装坚强的内心。

  

   回到家中,在几个下人的招呼声中,真梦一声不吭的往房间走。对爱樱的谎言,令真梦不太好受,不过,宁愿欺骗亲切对待自己的爱樱,他亦不想去见雨濡。他可以清晰的想象到,自己死去时,雨濡的表情。

  

   “真梦。”

  

   一声呼唤,让真梦停下了近乎无声的脚步。他抬起低伏着的头,见到直立在自己面前的纪子,他的后母,亲母曾经的爱恋。她的声音,失去了平常的威严,没有了平日的刻薄。几步,走到了真梦的面前,轻轻的握住真梦的手,脸上绽放出了慈祥的微笑。

  

   “能去你的房间聊聊吗?”

  

   身为收养的孩子,真梦做梦都没想到能在活着的时候,看见纪子这样的笑脸。过于的惊异,真梦瞪大了那双绯红的瞳孔,一言不发的点点头。仅仅是无声的答应,纪子却笑得更加开心了。这笑容里,没有一点点的假象,完全是由心而发,真挚无比。在笑容的点缀下,纪子仿佛年轻了几十岁,变回了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女似的。即便举手投足之间,仍然充满着成熟的气氛,但她轻松快活的态度,如释重负的样子,与长年累月的成熟相比较,更加的明显。

  

   走没几步,很快就到了真梦的房间,待真梦打开了房门,纪子反而在门口站了一会,四处瞧瞧,随后进了房间里,又到处看了看。这个奇怪的举动引起了真梦的注意,因为感觉今天的纪子很奇怪,所以小心翼翼的问道。

  

   “母亲大人,我的房间怎么了吗?”

  

   被提问的纪子,总算是把目光集中在真梦身上,正坐在并非自己亲生的孩子面前,深呼吸。

  

   “我就直说了,你有喜欢的人了吧?”

  

   “诶?”

  

   真梦的这种反应,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自己一本正经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反倒是对方一针见血的反问,令真梦愣住了,一时间,他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纪子见真梦眼神迷离,额头冒汗,苦笑了一声,从兜里拿出来爱用的手帕,屈身前去,轻轻的擦去了那豆大汗珠。

  

   “不要紧张,现在的我,不是勘雄家的夫人,而是……幻实曾经的恋人。”

  

   冷汗拭去,真梦听此一言,眉头疑惑的皱在了一起,看来,这孩子有点搞不清状况了。纪子抬起手来,捂嘴轻笑,挪了挪双腿,坐在了真梦的身边,伸出手来,环抱着真梦的头,将他温柔的拥入自己的怀里。

  

   “叫我纪子阿姨吧,你的娘亲,永远都只有一个,不是吗?”

  

   耳边的轻语,令真梦感到了不可思议。他心底明白,纪子碍于身份,碍于过去,所以才会苛刻刁横的对待自己。那是出于爱的行动,所以,真梦从来没有记恨过纪子,甚至想过为帮上什么。可是,像现在这般大胆且明了的态度,便让真梦摸不着头脑了。要是被谁发现,让勘雄总染知道了,谁又能预料到那个男人会对他们做什么呢?

  

   “纪子……阿姨?”

  

   真梦,还是这么叫了,在明白后果的情况下,叫出了声。

  

   “嗯。”

  

   纪子抱得更紧了,被华丽的衣裳包裹在内的手,真梦能感受到,阵阵的颤抖,一股温热从纪子的身上,传到了真梦心里。他偷偷的侧过头,斜眼看去,见到了纪子欣慰的笑脸,还有从眼中流落的晶莹的泪水。纪子在哭泣,不过是高兴的哭泣,不管是幻实,还是真梦,他们都经受了太多不应该有的苦难,因为自己的软弱,曾经的爱人、眼前的孩子,她都无法去常露笑颜的给予他们自己的爱。而今,时机到了,赎罪的机会来了。纪子,总算是可以不用再顾虑其他的事情,好好的抱抱自己爱人的孩子了。

  

   “我…看到了,你和那个妖怪的幽会。”

  

   “什——!”

  

   “嘘……”

  

   纪子纤细的食指封住了真梦的嘴唇,令他惊讶的叫声转瞬即逝。

  

   “你喜欢她吧?”

  

   纪子抱着真梦,缓缓的摇晃着身子,闭着双眼,轻抚那柔顺的艳红秀发,衣摆随之点点的晃动。

  

   “我……不知道。”

  

   真梦依旧把真正的答案,藏在了内心的最深处。

  

   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传入了真梦的房间里,在这个季节,一到这个时候,鸟儿的叫声,就成了真梦在一人独处的消遣。这个狭小的房间,真梦住在此,已有数年,可他从不把这里,当作是自己的归属,也就是说,这里并没有被他当作是家。不过是一个落脚的地方,睡觉休息,单人独处时的房间。可现在,为什么呢,真梦感到了前所为有的温暖,他看到了过去与娘亲住在一起的小房子的影子,或许,只是因为纪子让真梦,想起多年前的亡母吧。

  

   真梦的回答,让纪子露出了洁白漂亮的牙齿笑了笑。

  

   “傻孩子,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如果幻实还在的话,她呀,一定会捏着你柔软的脸蛋,笑眯眯的教训你一顿。”

  

   真梦想像得到那副场景,忍不住的笑起来。

  

   “如果是在意叔叔阿姨,就是我朋友们的性命,那你可以放心了。他们已经逃到了即便是总染也没办法的地方去了。”

  

   这,就是纪子显得如此开朗的原因吗。得知了真相后,真梦,不由得僵住了身体。

  

   “放轻松,我不会有事的。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事到如今,不会有比过去失去幻实更糟糕的事情了,也不会有比现在更轻松愉快的时候。对了,不说这些坏心情的事情,我跟你说说幻实和我的往事吧?”

  

   纪子的手仍然抚动着真梦的头发,时不时轻轻的拍一拍。在她的怀里,真梦点了点头。

  

   “以前啊,我可是很正常的人,根本就没想过会喜欢女人。结果,幻实出现了,和她的时光,度过的日日月月,夸张的大事件也好,普通的日常也好,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幸福美好。某一天,她跟往常一般,牵着我的手,走在了一片美丽的花田里。两人说说笑笑,然后,幻实忽然停下来,认真的盯着我,对我表明了心意。”

  

   仿佛见到画中所说的过去,纪子笑得合不拢嘴。

  

   “那个样子的幻实,真是又美丽,又帅气。我就这么坠入了爱河,忘记了两人都是女性,忘记了两人等级不同的身份,沉溺在甜蜜的告白之中。”

  

   幻实松开手,转过了身。

  

   “虽然我和她最后没有相伴终身,但那份幸福的时光,绝不是虚假的。或许,你在害怕失去对方,但如果因此而放弃,那以后,你一定会后悔不堪。”

  

   和爱樱相似的话,再次敲击着真梦的心扉。

  

   “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纪子站扶起了真梦,捧住了他的脸颊,在那上面,留下了一个充满爱意的吻。云里梦中的恍惚,让真梦怀疑的举起了手,摸了自己的脸颊。只见纪子坏笑一声,按住了真梦的肩膀。

  

   “永别了,幻实。”

  

   没等真梦回话,纪子轻轻的推了他的肩膀一把,眯眼而笑,挥手而别。

  

   “去吧,你自由了。已经没有什么理由犹豫了,去表明你的心意,离开这里吧。”

  

   愿望实现的太突然,真梦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他只好向纪子弯腰行过一礼,当作是最后的道别。

  

   顺着在房间里偷挖的密道,真梦背着一小袋行礼,来到了勘雄府外。回过头,绯红的双瞳里,倒映着一眼望不完的宅邸,硕大的房子里,他以为,没有多少值得留念的事物,直到现在,真的自由了,又不禁的回首,看了看禁闭了自己许久的“牢笼”。

  

   “谢谢你们,纪子阿姨,爱樱姐姐。”

  

   在淡淡的阳光下,真梦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时间,稍稍的回溯,在真梦与爱樱,还未牵手出游之前。在勘雄府附近的小林山洞里,一位全身湿漉漉粘乎乎的奇怪女性,刚从睡梦中苏醒。洞中低落的冰冷水滴,落在了她苍白的脸上,调皮的向她问好。感受着清晨的凉爽舒适,被心爱之人起名雨濡的濡女子,揉了揉慵懒的双眼,大量的不明液体由她的皮肤流出,化为一件半透明的衣物,穿着在身。和真物几乎别无二样,大小正合适,这是她们濡女子最擅长的变化,一种看家本领。

  

   以前,还不是“雨濡”的时候,若非雨天朦胧,她不会离得山洞太远,基本上只会在附近活动。有时抬头,傻傻的眺望不愿下雨的碧空,有时呆呆的看着花,羡慕着缤纷多彩的花瓣。单纯的她,并非无欲无求,只要雨天来临,她就会去到有人经过的小路上,等待着值得将自己的爱全数倾尽的对象。

  

   可惜,有缘无份,多少位男子见到她,掉头就跑。也许是因为传言的问题吧,导致路过的男人都对此处小心翼翼,即便眼前有有如此楚楚可怜、婀娜性感的女性湿漉了全身,一人矗立在雨中,亦不敢冒然搭话,或者对其微笑有所回应。毕竟,传闻中,那可是会吃人的妖怪。爱惜生命的人,多少还是在清楚对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用理性压制了欲望,宁愿抛弃一段美好的姻缘,以此延长自己短暂的生命。

  

   所以,还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同时遭到了过分的扭曲,天真的濡女子一如既往的生活在林里山洞中,一到雨天,便出洞等待,等啊等,等啊等。稀疏小雨,她觉得轻松欢快;骤雨即逝,她感到畅快淋漓;磅礴大雨,她体会空虚寂寞。时而欢喜时而哀,仍不见缘分都来。直到某天,意外的巧遇,令她开始在意起一个美丽的男子,迷人的脸庞,忧郁无欢,冷如冰霜的表情,抗拒着别人的接近,其凌厉无情的双目,更是仿佛能刺穿人的身体般尖锐。然而,披在男人身上的一切,在性格温和的濡女子看来,种种皆为假象与勉强。

  

   好奇的濡女子,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一个男人,她忘记了自己在雨中道路上的等待,她不再在晴空当照时躲在山洞附近发呆。在遇见那个人的地方,藏在远处,静静的观察,她知道了冷如冰霜是假,心如暖阳是真;她清楚了抗拒别人是假,寂寞无奈是真;她明白了凌厉似剑是假,柔情似水是真。

  

   濡女子本能的查觉,对方,渴求着爱。

  

   时至今日,她得到了那个人给予的名字,雨濡;她也得知了那个人的名字,真梦。啊,今日不是雨天,可雨濡不像从前,她来到了初次与真梦对话的地方,找一块阴凉的地儿,坐等心上人的到来。并非每一次的等候,都能迎来最幸福的结果,从清爽的凌晨,到夜幕的繁星,总有好几次空欢喜一场。真梦,无法天天前来,雨濡则愿意天天等待。没来,便是将这份喜悦藏在心里,与第二天的期待重叠,化作更加甜蜜的心情;有来,就是最最幸福美满的时光,每个时刻都是这一生无法忘怀的回忆。她就是这么笑眯眯的,一边满脑子想着真梦的事情,一边坐着,时而摇晃着身子,时而晃晃变化出来的双腿,又或者,研究一下充满色气的服装。总之,雨濡从未考虑过,如果真梦不想和自己在一起该怎么办这回事。

  

   心中爱意,永不动摇。坚信彼此的感情,就是雨濡笑脸的动力。

  

   不过,长时间的守候,即使是雨濡,也有些难以消磨。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无聊的时候,时间,又如乌龟般缓慢,这时,雨濡就会开始找事情打发时间。比如之前让真梦喝过后发情的药,就是雨濡闲暇无事找来的,她自己曾无意间将花瓣吞进肚子里,结果一整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印象深刻,而最重要的,是除了发情的药效外,还有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可能是濡女子的特殊体质,才能发现这些药材里的特殊功效。

  

   真梦,还没来。

  

   雨濡坐在一棵树旁,低头看着地上整整齐齐的蚂蚁排成一排,匍匐前进,来来去去。由于自身潮湿,鬓发发尖有一滴晶莹摇摇欲坠,她轻轻的将鬓发撩起,避免了无辜的蚂蚁们遇到不必要的意外。看着小家伙们忙忙碌碌的样子,雨濡微笑了一声,环抱双腿,头枕膝盖,继续观赏着小虫子们的日常。

  

   时间,已来到中午,这个时候,真梦正和爱樱在外游玩,而雨濡,则是在避免烈阳,随着影子的变化,移动着身体。雨濡等了真梦整整三天,尽管前些天隔三差五,爱人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无论是闲聊还是玩耍,只要能在一起,她就会很高兴。正当她稍微的有点失落,树梢上飞过来一只漂亮的鸟儿,整理着翅膀,随后对天高鸣,叫声清脆动听,令雨濡想起了真梦弹奏的美妙音乐。她闭起苍蓝色的双眼,在脑海里浮现出与真梦在一起的画面,有刚相识的不解,也有熟识后的笑脸相对,更甚者,是为真梦疗伤那晚激烈的缠绵。不禁意,雨濡苍白的脸颊上泛起红晕,身体搔痒起来,扭扭捏捏。

  

   只可惜,雨濡现在寂寞一人,清凉的身体一旦燥热起来,就很难平复。好在她比较的温和,并且充满了献身性,担心被真梦见到不像样的自己,令她大大的呼吸了一口,调整躁动的心情。此时,树梢上的鸟儿啪嗒啪嗒的拍动翅膀,飞到雨润身边,她开心的笑了笑,举起左手,伸出纤细的手指。鸟儿利落的站在了雨濡的手指上,丝毫没有惧怕,反倒是轻松自在的梳理羽毛,继续放声高歌。那端庄的坐姿,优美的姿态,若非妖怪之身的事实早已家喻户晓,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会在见面瞬间爱上她。

  

   唦、唦、唦、唦。

  

   一步步,布鞋踩着沙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而沉浸在鸟儿的陪伴中的雨濡,没有注意到即将来临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鸟儿被惊动飞走,雨濡才一脸遗憾的发觉,这脚步声,绝不是真梦的。

  

   “今天真梦不会来了,妖怪女子。”

  

   嗓音低沉,似乎是在戒备,同时又有成竹在胸的把握,雨濡不认识的男子,正皱紧眉头,手握一把封于鞘中的太刀,停在了眼前的不远处。那眼神里纠结无比,换做其他任何人,皆能看出这个男人经过了何等的内心挣扎,就算是现在,他仍然是满面的迷茫。

  

   雨濡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陌生的男人,歪了歪脑袋,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思索,她认得这个英俊的男人,只是因为头脑里想的尽是真梦,所以稍微的花了一些时间。此间,她不认识的男人,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盯着雨濡,目不转睛。

  

   “啊……”

  

   啪的一下,双手合十的拍了一下,雨濡可爱的反应,证明了她回想起了眼前的男人的身份,她确实是曾经见过一次,尽管只是在远处偷看,但由于胜过了真梦,所以印象有点点的深刻,没错,这个迷茫的男人,是真梦同父异母的哥哥,勘雄十四郎。

  

   不过,对于十四郎的态度,至此罢了。连认识都谈不上的一面之缘,雨濡可没什么兴趣,天真的她还未从十四郎的身上,感觉到不安定的气息。于是乎,十四郎拔出来鞘里的太刀,泛着冷光的锋利刀刃,直指雨濡。

  

   “在与真梦交手的那一天,我就发觉妳了。本想私底下解决妳,尽量不要搅起住人们的不安,不过……妳和真梦,关系真好呢。”

  

   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露出了凶光,那样的眼神,雨濡曾经见过,第一次见到真梦的时候,就是这般锐利,不同的,是十四郎带有明显的敌意。

  

   “喜欢,爱。”

  

   雨濡,高兴的眯着双眼,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将内心的感情,毫不保留的坦白。她就是如此,纯粹率直。

  

   对于雨濡的反应,十四郎目瞪口呆,其吃惊的反应,将原本凶恶的气氛一并驱散。放下了握着太刀的手,十四郎陷入了深思。眼前,是一个妖怪,一个美丽又天真率直的妖怪,她用笑脸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其中,无丝毫的虚假,真情实意。早在之前,十四郎就发现了真梦偷偷离开勘雄宅邸,与这妖怪女子相会的事情,偷偷跟踪,观察数次,即便是不愿意相信,他也得承认,自己的弟弟、幻实的孩子,确确实实,对那妖怪女子袒露了真心。

  

   现在,因为嫉妒,多此一举,用保护弟弟的借口,前来找妖怪女子的麻烦。结果呢?十四郎卸去了恶意,望着手中锋利的太刀,苦笑一声,摇摇头,正为自己的自私感到丢脸,准备把剑收入鞘中之时,意想不到的声音,惊走了小林中停歇的飞鸟们。

  

   “做的好,十四郎。”

  

   深沉、略带欢喜,这声音,十四郎简直再熟悉不过,他诧异的回过头去,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以及其得力部下们。此等架势,可不像是来散步的。

  

   “父亲……大人……等—!”

  

   “先退一边去吧,十四郎,接下来的粗活,交给其他人去办就行了。”

  

   知道事情不妙,十四郎急忙的想要阻止总染,却反过头来被父亲的部下们挡住。眼看着身手不凡的众人包围了不明所以的濡女子,十四郎心一横,当即拔刀。

  

   “纪子这次可是做了一件非常不妙的事,十四郎,好在你立了大功一件,否则,恐怕你娘她这几天就要受苦了。”

  

   刀拔一半,手已然停,十四郎咬牙切齿,浑身抖个不停,他在忍耐,忍耐着心里的愤怒,竭尽全力的用自己的理性压制住身体。

  

   “您……在威胁我吗?威胁您的……亲儿子?”

  

   尽管这个人,伤害过自己最爱的人,伤害过自己的母亲,伤害过自己的弟弟,可仍然是自己崇敬的父亲,十四郎从未想过,竟会有恨不得一刀砍上那熟悉背影的一天。

  

   “哼,你还年轻,等以后坐享富贵,手掌大权的时候,你会后悔今天的不成熟,感谢伟大的父亲的。”

  

   勘雄总染没有回身正面自己孩子,那漆黑的背影,令左右为难的十四郎,感到了无以言语的绝望。不甘的低下了头,对卑鄙的父亲无可奈何,十四郎只能在心中,默默的为真梦道歉。

  

   “给我抓住那妖怪。”

  

   总染无情的命令,成为了最后的绝响。

  

   唦,唦,唦。

  

   朴素的小鞋,底儿踩着沙土,一步一声响,步伐不大不小,速度不快不慢,脚儿轻巧灵活的躲开坚硬的石块,盘曲的数根,沿着熟悉的路径,前往心里思念的人身边。真梦,拿着为数不多的行李,逃离了勘雄宅邸不久,距离雨濡所在的山洞,还有些许的距离。不知是因为幸福来的太突然,自己还未能完全接受,还是因为太过高兴,显得处处珍惜,真梦走的不是很着急。

  

   离开了生活了有好几年的地方,留念谈不上,不习惯倒是有一丝丝。不过,能与雨濡一起逃离勘雄总染的阴影,双宿双飞,真梦自然是乐意。比起被利用,被威胁,被讨厌,被当作替代品,留在愿意真心爱着自己的人身边,才是他最希望的末路。人生苦短,曾经悲伤,经历幸福,有好也有坏,真梦还年轻,便已经在希望和绝望的边界线中左右摇摆数回。面对总染的威胁,他无能为力,再强的剑技,亦不是掌控一方的大名的对手,心灰意冷之中,甚至一度寻死,了却此生。

  

   他现在,很开心。自从幻实,真梦的娘亲去世以来,他的双眼很久没有如此的有神,眼中充满了新的希望,微笑,也再次成为了常驻的表情。失去了遗忘的压力和重担,他觉得身体从未这般轻盈,仿佛只需要小跳几下,方能如同可人的鸟儿一样,翱翔在广阔的苍穹中。

  

   周围的景色,还是他熟悉的那样,没有多大的变化。茂盛的树叶依旧绿油油,可爱的小动物们仍然生气勃勃…………不,不太相同。正当真梦悠哉的四处环视时,他注意到了不同以往的细节,小家伙们受到了惊吓,纷纷从某个地方逃离,鸟儿们的叫声,更是惊慌失措。

  

   “怎么回事?”

  

   真梦感到不对劲,宛如湖面的平静的心里霎时间荡起了一圈又一圈不安的涟漪。他加快了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脚踏之处,溅起沙土,身经之处,刮过清风,身轻如燕,快如闪电,其双眼不忘观察路上许许多多熟悉又陌生的脚印,朝着心念之人飞奔而去。真梦在心里默默的乞求,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希望这份不安不过是他的生性多疑。

  

   ‘雨濡肯定就在山洞那附近,和平常一样,要么无聊的散散步,看看花儿,要么就是去离得不远的池塘打发时间。她看到我感到,一定会敞露幸福的笑容,见到我不安的神情,必定会温柔的擦去我的汗水,轻抚我的鬓发。没错,一切就和平常一样,不会有事的……’

  

   路过了雨濡会出现的地方,不见雨濡在此呆呆的仰望天空的身姿;路过了雨濡会出现的池塘,不见雨濡坐在池塘旁踢着水面的模样;路过了雨濡会出现的山洞,不见雨濡在洞里等待着自己到来的面庞。着急,使得脚步和呼吸,变得凌乱,他左顾右盼,就是没有找着雨濡,即便是朝着动物们逃离的方向一路追寻,却还是扑了个空。好在,这小树林平常幽静得很,除去动物们的叫声,一旦有些什么声响,很快就会传遍各处。

  

   他深呼吸一口,调整心态,安静的站在原地,寂静中精神,倾听着树林带来的线索。起风了,不知何时,微风变得凛冽,呼声开始响亮。从各个地方飘来的乌云,汇聚成一大片,拥挤在目所能及的天空,碧蓝被乌黑吞没,阳光亦无法穿透厚实的雨云,所有的所有,都来得太过突然。

  

   风里,传来了锋锐的声音,那是空气遭到撕裂的证据,精神极度集中的真梦,没有放过难以听取的线索,准确无误的确定了方向。温和开心的氛围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杀气,有神的双眼犀利了起来,紧紧的盯着微弱之音的来处,一跃数米,脚不点地。这可能,是他人生里跑得最快的一次。

  

   整个小树林,唯独这里,空气尤为湿润。雨濡乃是一种称为濡女子的妖怪,没有血肉之身,故刀剑枪棍根本没办法伤及分毫。不管锋利的刀刃如何干净利落的砍掉雨濡的手足,她都能如若无事的恢复,也因此,一部分飞溅的液体,消逝在呼啸的风中。

  

   “呜……”

  

   察觉到对方的恶意,天真的雨濡也警戒了起来,考虑着逃跑。只是,好不容易又找到真梦的弱点,总染怎么可能会轻易就放过。他可不是碰巧就跟自己的手下们跟着十四郎来的。不久前,得知用来威胁真梦的人们,全部都逃走,没有消息,总染很快就意识到是谁干的好事,同时命人暗中监视十四郎、爱樱和纪子,而十四郎又恰好知道了雨濡的存在,将所有的情报集合在一起,总染才有了现在的行动。

  

   “哼,果然跟听闻的一样,动手吧。”

  

   只见总染举手命令,得令的众人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围住了雨濡。乍一看,跟普通的绳索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其实这是总染专门清了阴阳师施过法术的绳索,濡女子并不是什么强大的妖怪,要将其制服,凭此足矣。雨濡的直觉告诉自己处境很危险,颤栗的她正想化作一滩清水溜走,便有一人扔出绳索,另一人稳稳接住,绳索经过范围,生出了肉眼见不到的结界,挡住了雨濡的去路,惊得她掉头就跑。可总染的部下皆是征战沙场的猛将,就算是妖怪也不惧一分,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动作干净利落,没一会儿,就把雨濡困在一处。

  

   随之,抓着绳索一端的几人开始拉绳,缩小范围,猛地一拉,紧紧的把雨濡捆住,将其制服。雨濡没有能力能解开绳索上的法术,任凭总染的部下将她五花大绑,无法挣脱。她害怕的低伏着头,眼角的泪珠顺着苍白色的肌肤流落,嘴里叨念着。

  

   “真梦,真梦,真梦……”

  

   “雨濡!”

  

   就在雨濡反复的低吟着真梦的名字时,比当空的风雷声还响亮的怒吼,惊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众人不约而同的朝着怒吼声的主人那望去,一位美丽的绯红修罗,正怒目瞪视着他们。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少女,其身上散发的杀气怒意,却让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真梦放下了手中的包袱,拔出腰间的胁差,以恐怖的气势,抬手举刀,直指总染,警告道。

  

   “放了雨濡。”

  

   低沉的警告里,有着连总染都退让三分的压迫力,若非不清楚捆着雨濡的绳索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功能,真梦就会二话不说直取总染的项上人头了。不过,总染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能成为当今二大名家之一的当家,并非浪得虚名。他咽了口唾沫,谨慎小心,同时故作镇定的走到十四郎的身旁,对着真梦说道。

  

   “放下刀,否则这妖怪,可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说罢,拍了拍十四郎的肩膀。

  

   “一而再,再而三。除了威胁,你还会做什么?”

  

   真梦并没有放下刀的意思,反倒是恶狠狠的瞪着总染,慢慢前进。

  

   “简单而有效的手段,永远都是最受欢迎的,我再警告你一次,放、下、刀!”

  

   总染对武术也是颇有见解,看过十四郎和真梦的交手,他深深的感受到真梦的实力不在十四郎之下,眼看着距离逐渐缩短,面对真梦的逼近,总染开始急了起来。他拿出了一张画符,轻微的撕开了一道口子。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捆住雨濡的绳索,忽然散发出了微光,同一时间,雨濡的悲鸣响彻云霄,痛苦不堪的在地上挣扎。

  

   “铮!”

  

   下一瞬间,双刀交汇,火花四溅,在真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迫近挥刀之时,十四郎踏步上前,拔刀挡下。在场的众人里,唯独十四郎,能敌真梦。

  

   “让开!”

  

   因为十四郎的阻挡,加之雨濡的苦态,真梦已经是怒不可竭,他清楚得很,十四郎实力和自己不相上下,只要十四郎在,那自己就没有办法救下雨濡。

  

   “抱歉。”

  

   与双眼里怒火中烧的真梦不同,十四郎双目无神,也没有正视交锋的对手,那份不甘、不愿,就算是失去理智的真梦,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主动后退,真梦重整架势,以攻为主,大步挺进,因为用的是单手胁差,在力度上比不过十四郎的双手紧握,真梦选择了突刺。攻击范围上,十四郎有着明显优势,考虑到以前真梦诡异的刀路,十四郎只以双手握剑的基础架势相对。果不其然,真梦忽然脚尖点地,由刺改斩,屈膝俯冲,转攻十四郎的下三路。虽然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招式,但明显与上次的行云流水不同,真梦改变轨迹的动作太大,意图明显,被十四郎抓个正着,他不过是简单的倒退一步,便轻松的躲开了真梦的进攻,挥砍反击。

  

   失去了冷静的真梦利侧滚躲开,再度冲杀,胁差自左向右,横挥大砍,速度够快,轨迹则很单调,十四郎松开左手,右手反转,再度漂亮的挡下了真梦的攻击。两度的进攻失利,真梦不再选择拉开距离,不退反进,利用自己胁差灵活的优势,贴身攻击。

  

   十四郎看出了真梦的企图,并不打算与对手颤抖,勉强的挡下几刀犀利的劈砍,他趁机抬腿鞭踢,想借此避开真梦。然而,使用着诡异的步法,真梦仅以一个飘逸的转身,便躲到了十四郎踢起的腿后侧,随后,朝着脚踝位置,反手握刀,毫不犹豫的砍去。

  

   即便是身负东瀛最强剑豪之名,十四郎还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为了更快的将腿缩回,他故意往后倾倒,避免了后半辈子变成一个瘸子剑豪。不过,失去了平衡倒地,可算是一个莫大的破绽,以真梦的水平,这个破绽便足以夺命。

  

   “啊啊啊啊——!!”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时刻,雨濡的悲鸣再次响起,痛苦的她已经虚弱到了挣扎都做不到的地步。这使得真梦转移了注意力,失去了扫清阻碍的大好机会。身体的停顿,视线的变更,精神的动摇,以及怒火的焚烧,不能对雨濡坐视不理的真梦,放弃了追击,径直的朝向勘雄总染袭去,飞奔的脚步迈开的距离相当大。

  

   “呜!?”

  

   因此,十四郎在刚起身的时候,不过是简单的往其脚下扔出了刀鞘,真梦便很夸张的摔了出去,难看的狗啃泥摔姿,让他朴素好看的衣服,涂上了一层肮脏的湿泥土。原本还吓得满脸发青的总染,见真梦失势,得意的嘴巴更是笑的狰狞,马上退后几步,同时命令部下们上前帮助十四郎,

  

   众人一拥而上,总染的部下们,实力虽不及年轻一辈,可也是有着相当手腕的好手。特别是真梦失去了理智,又因为雨濡而容易分心,还有实力相当的十四郎在场。最后的结局,早已是如总染想象的那般。

  

   “混蛋!让开!!”

  

   真梦迅速起身,破口大骂,丝毫不在乎对方人多势众,绯红的双眼只是注视着倒在地上,双目湿润的雨濡。总染一声冷笑,再次对手里的符纸动手,雨濡忽然身子一弓,抽搐不停,宛如一条被扔在地上的鱼儿,痛苦的跳动。

  

   “快住手!!”

  

   伤在雨濡身,痛在真梦心。雨濡的惨叫,比起敌人的利刃,更能伤害真梦。他白嫩的皮肤上青筋暴起,纤瘦的身子爆发出万夫莫敌的恐怖气势,把眼前阻挡自己的人杀得接连后退。十四郎趁真梦没注意,以肩膀相撞,解救了差点就没命了的总染的得力部下。对峙,从以多欺少,再次变回了一对一的对决,不过,真梦较之先前,更加的冲动,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已经完全不是十四郎的对手了。

  

   “可别伤到他的脸,我‘女儿’,过几天就要‘嫁人’了。”

  

   恶毒的总染不忘对真梦嘲讽,继续扰乱他的心思,手里的画符撕开了五分之一,雨濡就已经奄奄一息,要再继续下去的红,或许就会失去威胁真梦的把柄了。稍微的考虑了一下,总染收起了符纸,走到了雨濡的身边,随后一脚狠狠的踩在了反抗不了的雨濡头上。

  

   “噗哧!”

  

   雨濡的头,竟碎成了一滩。

  

   “雨濡!!”

  

   真梦气得连声都变了,怒火上头,居然直接朝着总染奔去。十四郎自然是不会纵容,尽管他很不情愿,却还是再度把真梦放倒在地,部下们看得出十四郎下不了狠心,冲上去就是踩住了真梦握刀的手,另外几人接上,分别按住了真梦的腿脚和胳膊。

  

   绳索上的咒术,可以捆住雨濡,不让她变身逃跑,不代表就能使她完全失去能力。总染踩那么一脚,雨濡当然是不会有事,只不过恢复得慢罢了。

  

   “哼哼哼,你很喜欢这个妖怪呀?还记得,你以前养的小宠物都怎么样了吗?”

  

   细雨落下,随着狂吠摇摆,洒落在众人身上,丝丝冷意,真梦不禁的打了个哆嗦。

  

   “要不要,让她也和你的小宠物们,一个下场?”

  

   总染再度往好不容易恢复了的雨濡的头,狠狠的踩一脚。

  

   破碎四溅的一瞬间,真梦见到了雨濡悲伤的眼神。

  

   “住手啊……”

  

   怒火仍未平息,不甘和悔恨,又从心底喷涌,真梦哽咽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先前的气势。

  

   “啊哈哈哈哈!!真梦,虽说你是那个臭女人留下来的种,但好歹,流着我的血。只要你乖乖的把接下来的事做好,我这个做爹的还能答应你,留这妖怪一条命。”

  

   雨点,越来越大,稍微的扫了总染的兴致,好在他现在心情好得很,淋点雨的小事,不在话下。他晃头示意,让部下夺走了他的胁差,接着悠哉悠哉的走到真梦面前,蹲下来,抓起了真梦的秀发,嘲笑到。

  

   “我还真是个好父亲啊,让年轻有为的大儿子为母亲的过世戴罪立功,让本不应该留在这世上的小儿子留下了心上人,你说,是不是啊?”

  

   说罢,总染拉了拉真梦的头发,使其好像同意似的点点头。

  

   “雨濡……”

  

   不过,真梦依旧没把总染当一回事,只是一心一意的,担心着雨濡的状况。乐子找完了,总染心满意足,站起身来看了看天,撇了撇嘴。

  

   “你们待会把这妖怪抓回去,我先和十四郎回去准备喜事,真梦,这是我身为人父的最后一点慈悲,和你喜欢的妖怪,好好的珍惜剩下的时间吧。”

  

   扔下了无所谓的话语,总染大摇大摆的踏步离去,而十四郎跟随其后,回头看了看真梦,愧疚的眼神替代了说不出口的抱歉,无奈的走了。

  

   剩下的,除了总染留下的部下,是痛的几乎心碎的真梦,以及见真梦如此伤心而悲伤的雨濡。没有人压制,真梦赶紧起身,连滚带爬的,来到动弹不得的雨濡身边。此时雨下得正大,颇有倾盆之势,狂风咆哮,雷霆振吼,似乎在为他们两人的境遇抱不平。

  

   “雨濡……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是雨,或是泪,从真梦的脸上,连连滚落在雨濡的脸上。原本就很苍白的肤色,如今更是显得病态,娇弱的仿佛一碰就会折断的花儿,令真梦小心翼翼,就连拥抱,都怕会把雨濡伤害。

  

   哗哗哗。

  

   雨变得更大了,等待着将真梦雨濡带走的几人,在这风雨之中,甚至有点站不稳,而真梦,仍然抱着雨濡,一动不动。

  

   “真…梦…”

  

   稍微的恢复了精神,雨濡憋了很久,才能说出来真梦的名字。她柔情的双眼,见到的,是浑身湿透的爱人,衣服上的泥泞,已然被大雨冲刷干净,雨水把真梦的秀发拉下,随着发丝滴落。绳索非常结实,别说雨濡,即使是真梦使出了全身力气,都不见得有一点宽松。她伤心极了,因为真梦在哭,而自己,却不能伸出手去,如同过去,为他轻轻的擦去。

  

   “该走了。”

  

   不想在这样的天气下继续待在树林里,周旁的几人无情的冷语道。

  

   “会没事的。”

  

   真梦摸了摸雨濡的脸颊,忍住了啜泣,勉强的露出微笑。左手腿,右手肩,真梦十分谨慎的抱起雨濡,在总染部下的监视中,把雨濡抱回了勘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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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梦以为,以后不会再见到这个朴素的房间了呢。回到勘雄家,没有下人迎接,也没有在前去沐浴的途中,遇到任何人。豆大的雨滴,不留情的拍打着房顶,很吵杂。不过,这样的杂音,并没有传入真梦的耳朵里,他拉开了熟悉的房门,对着房间里的雨濡微微一笑。

  

   “好些了吗?”

  

   绳索,是肯定解不开的,符纸,也在总染的身上,似乎只要撕裂那张奇怪的画符,由绳索所捆的雨濡,就会受到绳索上的法术折磨,而且程度非常强烈。就这么被捆着,雨濡躺在了真梦铺好的被褥上,虚弱的回以笑容。屋外阴云密布,关上窗门,室内点亮的一盏油灯,就成了房间里小小的太阳。

  

   只要符纸还在勘雄手上,真梦就不得不乖乖听话,最终赴死。结果,对真梦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重要的人,被总染掌握了生杀大权的人,由娘亲的友人,变成了自己的爱人。

  

   ‘如果,如果当初没有遇到雨濡的话,现在肯定是远走高飞了吧?和叔叔阿姨们一样,逃到勘雄总染触及不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可能会辛苦,可能会难受,但是,绝对比最后被利用死去,要幸福得多。’

  

   真梦正坐在雨濡的身旁,拨动着雨濡永远湿润的头发,那种感觉,和自己的不太相似,仿佛是在触摸着清凉的水,又如同在极品的丝绸上抚过一般。

  

   “雨濡,我本来,不想再去见妳了。就像现在,我逃不出勘雄总染的手掌心,迟早要死。”

  

   雨濡似懂非懂的,安静的倾听,只是听到死字的时候,显得伤心。这表情,既使真梦心痛,又让他高兴。

  

   “我死了的话,你会比现在,更伤心吧。若是如此,我情愿妳永远见不到我,怀着期望,在树林里等待。”

  

   说着,真梦的手握着雨濡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的温暖,一点点的传到了雨濡冰凉的手掌上。

  

   “那样,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你能把负情的我忘记。然后呀,在纷纷的细雨里,自己一个人呆呆的矗立在林间小道上,遇到一个愿意对你的微笑回应,或者,为你撑伞的人,开始真正的,快乐的,幸福的恋情。”

  

   紧握的双手,力道越来越重,像是害怕对方松开似的,紧紧的抓着。

  

   “会怎么样呢?妳的幸福生活,嗯~对方肯定会非常的爱护妳,呵护妳。那个人,会每天都轻抚妳的秀发,亲吻妳的脸颊,陪妳在外头散步,一起在池边嬉戏,累了,就找个凉快的地方,坐下休息,赏赏周围的风景,兴许,还能看到什么可爱的小动物,两人好奇的跟上,随后被敏捷的小家伙玩的团团转,连自己在哪里都不清楚了。”

  

   屋子外的雨声、风声、雷声,响亮无比,在外头,即使是大声的呐喊,也难以与之抗衡,最终可怜的消失在糟糕的天气里。然而,屋子里,真梦的轻语,却是那么的清晰,全部,达给了雨濡。

  

   “我,给不了你这些。”

  

   他的眼角,逐渐的湿润了起来,明明才刚洗好澡,泪珠又一次的,在真梦柔嫩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泪痕。雨濡忽然想抬起头来,但因为睡姿的关系,没能成功。这吓了真梦一跳,他不想让虚弱的雨濡乱来,便自己主动低下了头。

  

   “在身边,就够了。”

  

   雨濡的脸庞,蹭去了真梦的泪。

  

   “就连陪在妳的身旁,都做不到了。”

  

   真梦,抱住了雨濡额头贴着额头,淋过雨后,发热的身体,感受着舒适的清凉。

  

   “我会等,只等你。”

  

   天真纯粹的笑容,是雨濡最美的表情,亦是给予真梦最棒的饯别礼。她简单的话语里,藏有最真实的情感,那份永远不会枯竭的爱情,正如雨濡的样子,无时无刻,充满了滋润。

  

   “妳,永远都等不到我的……。”

  

   两人的脸,越靠越近,气息吹拂在彼此的肌肤上,四片嘴唇,仅有毫厘之差。

  

   “我和你一起……唔…”

  

   没等雨濡说完,真梦主动的亲了上去,好似小鸟轻啄,温柔甜蜜,用来表达情感,再适合不过。

  

   “雨濡,你……真的愿意等我吗?”

  

   遗憾的分离,粉唇上仍残留着柔软的感触,真梦的手捧着雨濡的脸蛋,手指怜惜的擦去雨濡眼角的晶莹。

  

   “嗯。”

  

   雨濡点了点头,享受真梦的手带来的温暖,撒娇似的依偎着他的手。

  

   “你现在,能够变衣服吗?”

  

   真梦抬起头,视线转移到了雨雨濡十指相扣的手,不情愿的松开。恋恋不舍的站了起来,转身走到衣柜前,开始挑选自己为数不多的衣裳。雨濡听完真梦的询问,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闭上了眼集中精神,想尝试在这种状况下,还能不能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披在她身上,湿漉漉的服装开始动了起来,扭扭捏捏,有点儿古怪,有地方缩小了尺寸,有地方改变了形状,总体来说,对现在的雨濡来说有些吃力,但好像确实能做到。看来,绳索上的法术只是限制了雨濡现在人形的基本形态,并没有束缚到她的变化成衣服的部分。

  

   啪嗒啪嗒啪嗒,雨滴敲打着关好的窗口,从声音的响度,还有密度听来,外头的雨似乎小了很多。这时,真梦烦恼了片刻后,总算是挑出来一件漂亮的红衣服,那是以前为十四郎回家庆祝表演时穿的,自那次过后,他就没有将如此华丽的衣裳穿着在身。真梦左右看了看,满足的翘起了嘴角,在房间里换上了衣裳。

  

   这衣裳用料昂贵,重量也不轻,穿起来还有点复杂,不过,第一次穿的时候,也是真梦自己一个人穿的,尽管时日过去多时,一件衣服的穿法,他大概还是记得的。时间,花得比挑选的还有多,允许的话,真梦还是想穿男装的,只怪自己在勘雄家是女儿身份,没有一点男儿衣物,事已至此,更不可能去找十四郎借衣服了,何况两人身材不等,穿起来不好看。

  

   终于,在幽暗的灯光照亮着不是很宽大的房间里,盛开了一朵艳红的娇花。真梦精心的打扮,足以让大部分的女性羡慕嫉妒,甚至是倾倒。上完妆之后,再次回到雨濡的身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抱歉呀,雨濡,结果还是得打扮成女性,让妳失望了。”

  

   表示抱歉的真梦露出了愧疚的表情,雨濡急忙的摇摇头,高兴的回答。

  

   “很漂亮,适合。”

  

   然后,雨濡,眯着眼,咬牙切齿,很用力的抖动着身体,衣服刹那间变成了奇怪的东西,一坨坨的形状,下一瞬间,又成了一条条扭动的触手。古怪的变化吓到了真梦,他以为雨濡发生了什么事情,担心的正想要抱紧雨濡,只是,雨濡全神贯注的认真表情,使他强行的忍住了自己的担忧,默默的在一旁,静观其变。

  

   最后折腾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连真梦都看傻眼了的雨濡,辛苦的露出了美丽的笑颜,尽管,湿答答的样子没有改变,但不管是穿着变化出来的衣物,还是衣物所装饰的雨濡,皆使真梦瞠目结舌。他的身边,从不缺乏貌美多姿的女性,娘亲幻实,就是一个十足的大美人,正因为有这样的娘亲,长得与之相似的真梦才会有这般雌雄莫辨的容貌;继母,也就是纪子,年已四旬,仍风貌犹存,身材凹凸有致,在人生的历练中,雕琢出成熟的魅力,依旧是她充满吸引力的要点;爱樱,年轻的少女,正值青春,身体尚在成长之中,可爱的脸蛋和可人的性格,正是其父将至捧至手心爱护的原因。除此之外,常常为了与十四郎见面而来的其他名家的女子,有时候意外瞧见的卖身女子,她们何尝不是样貌端庄,性感迷人。

  

   撇开亲娘幻实,没有哪个女性,能叩响真梦的心扉,触及他的灵魂深处,更不用说真梦会为之动情。以前,这个如同女孩子一样可爱的男孩,并不能想象什么叫作一见钟情,即便幻实经常为他讲述各种美妙的故事里,爱情相关的故事最多,他依旧是无法理解。直到这一刻,真梦明白了娘亲说到与纪子的相遇时,就会无自觉笑起来的缘由。

  

   “能起身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雨濡平常就是满身湿漉,可这一次的变化,好词昂非常的吃力,导致她浑身都流下宛如汗水般的液体,真梦心疼的拿出手帕,细心的为她擦去,随之,扶起动不了身的雨濡。即便身穿华丽的衣裳,真梦的行动依然利索,那本身就是为了舞蹈设计的衣服,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如此亮眼的打扮,却在这个简陋的房间里收拾被褥,看上去略显奇特。

  

   一红一蓝,两人面对面正坐,扑通扑通的心跳,在房屋里显得格外的清楚。

  

   “我……不太清楚结婚,到底是怎么样,不过,我听娘亲说过,相爱的两人会穿上漂亮的衣裳,在众人的见证下,和交杯酒,山盟海誓,就可以了,大概。”

  

   因为只是道听途说的知识,没有经历过的真梦,越说越小声,看上去很没底气。不过,雨濡是妖怪,连结婚的概念都没有,只是看着有些害羞的真梦,感到了新奇和安心。

  

   “衣服,已经有了,见证的话……是呢,我们的邂逅,便是在这般雨天之下,不如,就让大雨,轰雷,闪电,狂风,乌云,作为我们结合的见证吧。”

  

   真梦说罢,荡了一下宽大的衣袖,几步走到窗口,把一直紧闭的窗口打开。外头的雨,相较之前,是小了不少,可仍旧是大风大雨,电神雷鸣。在他人看来,这种天气不是感到厌恶,就是害怕,而真梦,则很高兴,高兴老天愿意见证他们小小的婚礼。

  

   接着,跑到梳妆台,拿起了两个盛物,把里头的东西倒了个干净,拿在手里,伸出了窗口,用雨水洗了一洗,再盛了一些雨水。满意的看了看手中八分满的两个“杯子”,真梦小心的回到雨濡面前坐下,一杯放自己跟前,一杯放雨濡面前。

  

   “以天地为证,与雨露为酒,接下来……就是山盟海誓了呢。”

  

   由于雨濡的手被绳索捆住,真梦一手端起一个杯子,一个送到了雨濡的嘴边,一个,凑到自己的嘴前。

  

   “我爱你。”

  

   与其说是山盟海誓,不如说是简单的告白。从第一次邂逅开始,雨濡就一直在表态,不管明显的行动表示,还是不太熟练的言语表达,全部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爱意。反观真梦,倒是后来查觉,最重要的是,即便慢慢的对雨濡的感情有了回应,却从未有过一句表白。

  

   如今,他终于给予了雨濡迟来的告白。这比所谓的山盟海誓,要来得更加令她开心和幸福。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鲜明的红晕,好似在娇羞似的,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我也是。”

  

   欣慰和幸福,充斥着只有小小烛火点亮的房间。未来的结局,他们十分清楚会是怎么样的末路,然而,那又怎么样呢?只要能够在一起,面对面的看着心爱之人的笑脸,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享受幸福的时光,那就足够了。在这糟糕的人生中,没有比这更为奢侈的时光了。

  

   柔软的嘴唇紧贴着“杯子”,把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属于真梦和雨濡的简单的婚礼,在天地的见证,完美的结束了。放下了盛器,真梦从雨濡的对面,挪了挪小屁股,坐在了雨濡的身边,不言不语,轻轻的握住了雨濡的凉爽的小手,安静的陪伴在心上人的身边。

  

   窗外的风,不客气的跑进来幽暗的房间里,调戏着小小散发微弱光芒的烛火。摇曳的火光坚强的忍耐着风儿的恶作剧,以娇小的身躯为房间里的两人照明。忽然,房门被拉开,比起窗口来的“小家伙”,从门外闯入的风更为凶狠,只一瞬,黑暗就充满了整个房间。这令真梦无意识的抱紧了雨濡,而雨濡,也更加的紧贴着真梦。

  

   “真梦……”

  

   门外,一个真梦熟悉的身影,正用颤抖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屋外不比屋内明亮,不过,即便是在漆黑的笼罩下,那声音,那身材,真梦还是认出了来者为何人。

  

   “为什么……连她也……”

  

   她的声音里,满是惊讶和绝望,也许是过于打击,发软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跪倒在门口。只能倚靠着门框,才不至于整个人倒下。

  

   “母亲大人!”

  

   又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青年急忙的跑到了女人的身边,担心的扶住了她的手。

  

   “母亲大人,兄长大人。”

  

   纪子和十四郎都在真梦的房门口出现时,沉寂已久的真梦,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我现在只想呆在雨濡身边,能请你们答应吗?”

  

   真梦说罢,已经习惯的双眼,朝着雨濡申请的看去。

  

   “母亲大人,我们走吧……”

  

   黑暗蒙蔽了十四郎的视线,这让他稍微的有点庆幸。无能为力的十四郎,不敢朝真梦的房间里看去,他还清楚的记得,真梦愤怒的眼神。愧疚在他的心里犹如千根尖锐的钉子,扎在十四郎的心里,痛不欲生。

  

   纪子,自然是愈发心痛。前一秒钟,还以为能帮幻实的儿子逃出生天,下一瞬间,残酷的现实就把她无情的推入了深渊。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幻实的悲惨命运自责的纪子,如今心中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她在背地里,花了大量的时间金钱和关系,好不容易的放走了成为真梦枷锁的自己的朋友们。没想到,竟然会因为自己的儿子,再度把真梦送入穷途末路。她没有办法责备十四郎,可怜的孩子,也不过时为了母亲,逼不得已才选择了牺牲真梦。即便那孩子对真梦……准确来说,应该是对幻实,抱有与她相似的愧疚和爱慕,他还是选择了母亲了。换做是真梦……肯定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幻实吧。

  

   因此,纪子把所有的罪孽都背负在自己柔弱的肩膀上,后悔不已。

  

   两人离开了真梦的房间,慢吞吞的走在走廊上,纪子有气无力,魂不守舍,形同行尸走肉,看得十四郎心疼万分。可他能怎么办呢?部下大多数忠于父亲,真梦和北川本四的婚事已定,一旦有什么差错,两家不和,甚至是关系恶化,轻者进入冷战,重者挑起两大名家的战争。到时候不管是输是赢,勘雄家都不会好过。更重要的是,十四郎终于明白了父亲的呃为人,勘雄总染,他的父亲,完全有可能会严惩妻子,简单来说,十四郎的母亲今后将没有好日子过。身为一个孝顺的儿子,十四郎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对于真梦的所作所为,加上过去对幻实的歉意,变成了前所未有的重责,压垮了他。以前……是因为自己,让总染知道了幻实在何处,并实施了强暴;现在……是因为自己,让总染知道了雨濡在何处,并抓了来威胁真梦。仔细想想,其中,她们会惨遭毒手,皆与十四郎有关。

  

   想到这里,他不禁的咬咬牙,在内心里痛骂自己的愚蠢。

  

   “十四郎,幻实和真梦,为何会这么命苦呢?”

  

   纪子无神的双眼,看着眼前的远方,憔悴的嘀咕着。十四郎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小心的扶着自己的母亲。

  

   “他们母子俩,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遭这样的醉呢?”

  

   纪子稍微的抬高了嗓音,皱了皱眉毛。十四郎仍旧没有回答,安静的配合着纪子的步伐,想把她送回房间里。

  

   雨已经停了,喧嚣的杂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夜空中,乌云退去,有明月高挂,有繁星闪烁,比起暴雨大降之时,明亮许多。此时,纪子停下了脚步,抬头仰望,嘴里叨念着忘怀不了的名字,看样子,比起去房间里遇到可能会遇到总染,她更宁愿在宁静的走廊上望着月亮相思。现实的痛恨已经绞碎了她疲惫不堪的心灵,仅仅只是一会也好,纪子只是想在美好的幻想中寻求一时的歇息。

  

   十四郎从跟着总染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就绞尽脑汁,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他不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人,可还是追求着最完美的办法。然而,不管是什么办法,都肯定要牺牲其中的一方。理想的对比起来,拯救真梦的结果绝对比不上维持整个勘雄家的繁荣要好,但是,他根本放不下真梦,更何况…………

  

   “当真梦杀掉了北川本四的时候,你要在众人面前杀掉他。证明我们勘雄家的清白,到时候和本四的女儿结婚的你,今后就有机会把他打下的江山一并夺走。十四郎啊,爹是为了你好。你才是我真正的儿子,今后的勘雄家将会由你来统领,想想吧,能与我们相提并论的北川家也将成为你的所有。到时候,你就会懂得感谢我了。”

  

   勘雄总染,十四郎的父亲,回到家后,用过去十四郎所喜欢的不失严厉的慈祥的表情,笑谈着即将到来的计划和好处。可是,从自己的父亲眼里,十四郎只能看到几乎快要溢出来的自私和欲望,那不是为了十四郎或者勘雄家的未来着想,那都是……为了让勘雄总染得到满足。

  

   当十四郎正在烦恼的时候,纪子摸了摸十四郎的头。

  

   “孩子……如果再让你选,你会不会救真梦?”

  

   “我…………还是会选择母亲大人。”

  

   十四郎的回答,不是很坚定,纪子微微的笑了笑,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儿子。”

  

   这话里头的滋味,令十四郎感到不妥,他轻轻的推开纪子,疑问道。

  

   “母亲大人,您想干什么?”

  

   “你想多了,十四郎。”

  

   “母……”

  

   “好了,别胡思乱想,我不会怎么样的。事到如今,就算我想做些什么,也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了。”

  

   无神的双目再度回望夜空的皎月,十四郎不敢放下纪子不管,执意要陪同。作为母亲,纪子憔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安慰。而十四郎,除了自责愧疚外,现在又为奇怪的母亲感到无比担心。很快,婚礼就要举行,总染的计划就会到最后的阶段。

  

   真梦刺杀了北川本四,然后,由勘雄家这边拿出各种假证据,将罪名全部推在真梦身上,最后,由十四郎亲手诛杀,在众人面前大义灭亲,为勘雄家洗去污名。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从勘雄总染认养了真梦那一刻开始,结局已然注定。

  

   真梦,不是总染的对手。纵使他个人的实力再怎么强劲,勘雄家的人脉、金钱、权力,皆可轻松的将其压制,玩弄于鼓掌,随意的利用。这一点,自然也包括了十四郎。

  

   时间很紧迫,但不是没有。同样能够操使总染拥有的一部分“力量”的纪子,在她憔悴的微笑背后,做好了新的打算。那天晚上,十四郎送她回房间后,她趁着总染在外未归,从房间的角落里拿出了一个发簪。木质的发簪形状,是一个小梳子上雕刻的花朵。既可以用来别发,又可以拿来梳发,非常方便,就是造工,稍微难看了点。

  

   “幻实,很快……我就能去陪妳了。”

  

   双手将发簪抱在胸前,纪子翘起了嘴角,沉浸在回忆里,享受着短暂的美妙时光。

  

   [newpage]

  

   眨眼间,东瀛两大名家的喜事,在近乎普天同庆的热闹中来临了。

  

   北川家中,穿上了嫁衣,打扮得漂亮的爱樱喜笑颜开,她砰嗵砰嗵的心跳个不停,接下来就要穿着这身梦寐以求的衣裳,去见自己日思夜想的郎君,即便是已经见过无数回的十四郎,她还是紧张得有些不自在。

  

   “哟~我家的乖女儿真是漂亮啊!”

  

   爱樱听到身后疼爱自己的父亲的声音,高高兴兴想让他一睹为快,却不料,幸福的笑脸,一回头就变成了震惊的表情。

  

   “父亲大……人…?您为什么穿成这样?”

  

   与自己的女儿相同,本四也穿着在喜庆之日的主角该有的服装,一身新郎装。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爱樱,惊奇的向父亲询问,而本四,则哈哈大笑起来,告诉女儿真相。

  

   “啊哈哈哈哈!我的好爱樱啊,今个儿不仅是妳的大好日子,也是爹爹的大好日子,过了今天,妳不仅有了如意郎君,还会有一个漂亮的娘亲呢!”

  

   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了,爱樱反倒是更加糊涂了。她仔细想想,这段日子并不见父亲与哪位女性走得亲近呀,怎么忽然就要结婚了,还是和她同一天。想不通的爱樱仍旧埋头苦思,本四见女儿这副模样,觉得坏了女儿兴致,就赔笑了两声。

  

   “哎呀哎呀,瞧瞧我,都怪爹爹之前没先通知妳,是爹爹不好。等爹爹的取了真梦过门,接下来你们的婚礼再开始。妳就别多想,好好的享受当新娘的滋味吧,啊哈哈哈,至于妳的新娘亲,很快就会知道了。”

  

   心情大好的本四在豪迈的大笑声中扬长而去,留下了不明所以的爱樱。她不是反对父亲的新婚,相反,爱樱也希望父亲幸福,自从她的母亲离开人世,北川本四就专心致志的照顾女儿,掌管好拼打下来的势力,除了见到自己的时候,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情况。既然如此,又何必去纠结,女儿即将从父亲身边离开,有个人陪在父亲身边,自己也会安心一些。这么想,心情轻松了许多,爱樱再度坐在了梳妆台前,由下人们为其继续打扮。

  

   “小姐您今天真漂亮,肯定不会输给勘雄家的小姐。”

  

   “嗯?”

  

   下人们见自己家的小姐眉开眼笑的样子,连她们自己都觉得欢喜,本来就是爱说一些闲杂话题,恰好有为婚礼做准备的她们,从嘴里走漏了北川本四隐藏的风声。

  

   “妳说勘雄家的小姐?”

  

   爱樱愣了一下,突然抓住了下人的手,双眼瞪得茶杯般大,吓得下人差点叫出声。

  

   “勘雄家的小姐怎么了?”

  

   爱樱不管下人的反应,不依不饶的追问。

  

   “勘、勘勘、勘雄家的小姐……今天要嫁给老爷啊,小姐、您不知道吗?”

  

   一身冷汗的下人断断续续的回答,此时的爱樱恍然大悟,抓着下人的手顿时脱力,整个人都傻了。这么一想,爱樱确实是注意到了以前真梦在表演舞蹈的时候,父亲看得入迷的眼神。可当时,她以为父亲只是为其惊艳的表演所折服,没想到,原来早在那时,就已经迷上了真梦。

  

   “怪不得……让她告白的时候,她显得那么为难和犹豫,原来是连真梦知道自己会嫁给父亲大人吗……!?不行……这样是不行的!”

  

   激动的爱樱忽然大喊着站了起来,她不理下人们的阻挠,执意的跑去找到本四,气冲冲的问道。

  

   “父亲大人!请您跟女儿说实话,您是不是要娶真梦妹妹为妻?”

  

   正跟部下们谈笑风生,同时也做好了自己准备的本四,被爱女忽如其来的问题的难住了。他知道爱樱很疼爱真梦,和真梦几乎情同姐妹。年龄相差几十岁,女儿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在所难免。不过,本四不打算逃避,拦住了想要帮他解释的部下,自己走到了爱樱面前,两手放在了爱樱的肩膀上,叹了口气后,回答。

  

   “没错,我是要娶勘雄真梦为妻。”

  

   “请您立刻取消和她的婚礼!真梦妹妹和您可是相差了几十岁呀!而且,她已经有了心上人,这样对她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本四对爱樱的愤怒感到了意外,从来都是乖乖听话的掌上明珠,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他如此的恼火,从爱女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真梦的同情,想不到,昔日总是会对他笑着叫父亲大人的女儿,会为了朋友而呵斥父亲。心中略感喜悦,但是,更多的是嫉妒和因自傲而产生的愤怒。

  

   “妳不要无理取闹,孩子。我和她相差十几岁又怎么了?我是谁?我可是当今东瀛的势力最大的大名之一,有钱有势,怎么会对她不公平呢?”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爱女,本四还是忍下了从里差点喷涌出来的怒火,心平气和的跟爱樱解释着。

  

   “妳知道她的心上人是谁吗?她的心上人能给她什么?我难道给不了她吗?女儿呀女儿,妳好好想想,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妳清楚,妳觉得我给不了她爱吗?妳觉得我给不了她幸福吗?不要再说什么对她不公平的话了,这不管对谁来说都是好事。”

  

   “父亲!那只是您片面的想法!如果真梦和她喜欢的人是两情相悦的话,那就算您把她娶了也没用啊!”

  

   爱樱仍然不能接受父亲的说辞,她撑开了本四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用坚定的眼神直视着自己的父亲。

  

   本四开始耐不住性子了,不自觉的抬高了嗓音,语气中带有怒气。

  

   “真梦和她心上人两情相悦也只是妳单方面的想法而已!别说的好像妳就是对的我是错的一样!反正我是一定要娶她了,就算是妳也不能阻止我!”

  

   觉得气氛不好的部下们,纷纷上前说好话,毕竟,谁都不像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里,看见自己的主子和小姐闹不和。不过,爱樱依旧不肯认账,她毫不退让,竟然冲着本四大喊。

  

   “如果父亲坚决要娶真梦,那女儿就终身不嫁!”

  

   “妳——!?”

  

   这下,是气得本四差点昏了过去,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气到了如此地步,理性总算是崩溃,难得的朝女儿怒骂起来。

  

   “妳这个该死的不孝女儿!妳给我试试看!!好啊!翅膀硬了,能飞了,敢威胁老子了!!我告诉妳,妳不嫁就不嫁,真梦我照样娶!!妳应该知道我婚礼比你先吧?那是因为待会十四郎和真梦待会就过来我们这边,妳就好好的看看遭到悔婚的十四郎的模样,还有因为自己而害得你嫁不出去的真梦的悲伤吧!!”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爱樱虽然知道本四溺爱自己,想以身威胁,却没料到,本四棋高一着,拿出了十四郎和真梦的感受反击。本四对女儿的性格再清楚不过,正是一位内她这份温柔和为人着想,使她为了别人与自己吵架,既然如此,那她亦肯定会因为这种性格,放不下真梦和十四郎的感受。

  

   成也因此,败也因此。

  

   爱樱这回是真没有办法了,她痛心的眼泪,把化好的靓妆洗去,原本的笑容已不复存在,懊悔和悲伤,将其取而代之。

  

   此大喜之日,终成落泪之时。

  

   勘雄家这一边,同样做好了婚礼完全的准备。总染很是满意的看着十四郎帅气的新郎装,以及准备出嫁的“女儿”真梦。再过不久,能与自己匹敌的对手即将不服存在,吞并了北川家的一切之后,勘雄家就能所向披靡,无人能敌。计划的顺利,使他不禁冷笑了一声。纪子站在她的身边,满面春光,前些天阴沉的表情仿佛假象一般,今天的她似乎很愉快,愉快的令总染感到了些许的寒意。

  

   然而,总染对纪子不怎么在乎,在纪子坏了一次好事之后,他就把纪子软禁在家里,不许别人听她的吩咐和命令,从她手里夺走了能够使用的手段。管她再怎么有鬼,对总染也已经构不成威胁。雨濡被关在了真梦的房间里,其中的密道亦是被找出然后堵上,再加上总染的部下们重重把守,以及施加法术的绳索束缚,纵使雨濡是个妖怪,也逃不出总染的手掌心。

  

   总染陶醉在自己的大业里无法自拔,而他的儿子十四郎,到现在,都未能沉下心来。时辰已到,他迈开了不情愿的脚步,与“妹妹”真梦一起,踏上了前往北川家的路。一路上,围观的人,近乎人山人海。本身就长得俊朗的十四郎,在今天更是吸引了无数女性的目光。在这方面,真梦亦不处下风,许许多多的男性争相探头,妄图一睹美人的风采。

  

   乐声响彻,护送的人为他们开路,旁人们在围观时起哄,好不热闹。其中,祝福声,庆祝声,声声不歇,犹如波浪般的人群,为这一对英俊唯美的兄妹送上了各种各样的祝言。孰不知,众人的好意宛如从天而降的刀之雨,在真梦和十四郎的身上割开了无数道血淋淋的伤口,穿过骨肉,直刺心扉。原本是应该欢喜的时刻,可他们的笑颜却显得那么的勉强,知道这是一场悲剧、一场阴谋的当事人,两人只能在命运的洪流中随波逐流,不甘心的迎来属于自己的结局。

  

   在众多人的欢送下,很快,十四郎和真梦,就来到了北川家。在门口,是北川家的下人和本四的部下们,负责护送和负责迎接的人,分别担当好自己的工作,开始繁忙起来。十四郎和真梦一起,见到了笑哈哈的本四,还有明明是新婚之日却一点都不高兴的爱樱。从表情上来说,十四郎和爱樱如出一辙,当他们的视线重叠时,便深刻的理解到了彼此无奈的心情的。

  

   十四郎斜过视线,看了看身边无动于衷的真梦,那已然做好了觉悟的笑脸,看得十四郎心里阵阵抽痛。面对着开心的迎接他的北川本四,十四郎也对之抱有强烈的歉意。毕竟,再过不久……这里将会血流满地。

  

   “纪子,妳是个好女人,不管是身材,长相,还是性格,皆是我喜好的类型。”

  

   总染和纪子在自己的房间里,名义上,等待着儿子娶媳妇归来,实际上,等待着北川家的惨讯。两人在房间里摆了一桌佳肴和美酒,久违的夫妇两人相处,座位却在彼此对面。

  

   “当年啊,我可是对妳一见钟情,才那么的追求妳。”

  

   淅沥淅沥,美酒从酒樽中流入杯中的声音,非常的动听。

  

   “一见钟情,在我看来,倒是一个自大的家伙,想把好东西霸为己有的自私而。”

  

   纪子优雅的斟酒姿态,令总染观得赏心悦目。因为最近在外面抱了很多其他的女人,总染很久没有在家里与纪子相处了。他翘起了嘴角,用银针试了一下酒,见针无所变化,又用衣袖擦了擦杯子的边沿,才将酒痛快的送入腹中。

  

   “你能在我眼皮底下把人质给放走,真是了不起。不对妳小心点,我或许就要魂归九天,看不见乖儿子坐拥江山了。”

  

   享过美酒,又接连测试了一下料理,查明无毒之后,便放心的用筷子尝上一口。

  

   “味道不错。”

  

   总染得意的笑了笑。

  

   “让你有面子,你很愉悦是吧。当年强暴幻实,也只是因为别人在背后说坏话让妳不顺畅了,说到底,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而已。”

  

   纪子张开了性感的嘴唇,含住了筷子夹住的美味。

  

   “确实,当时是我放任的,本来我就是只要得到你就无所谓了,妳和那个女人怎么样跟我没关系。要怪,只能怪那个贱人倒霉,我刚好喝醉酒,又听到别人说老子屁话。一个不爽快,就去把她教训了。不过,当时多亏了咱宝贝儿子和媳妇,我才找到那女人呢,啊哈哈哈哈!”

  

   确定了纪子已经无计可施,总染很惹人讨厌的故意嘲讽纪子。自己被侮辱无所谓,再次把已经逝世的幻实拿出来当笑话,纪子倒是气得浑身颤抖。拿在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面荡起的一圈圈波纹,看得总染心情舒畅。

  

   “我就是喜欢看妳讨厌我又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说着,总染站了起来,一把将手中酒杯的酒泼在了纪子身上。随后,一脚踢到了纪子,踩着她的肩膀。

  

   “和我斗,妳还不够资格,是我的,终究还是我的!啊哈哈哈哈哈!!”

  

   “哼……”

  

   一股气不知该往哪出,纪子最终还是不甘心的侧过了头,从总染的俯视中逃离。恰好,因为姿势和总染踩住了纪子肩膀的原因,衣裳敞露了开来,浑圆白皙的乳房上,几滴美酒顺着诱人的曲线流落,仍是鲜色的突起在衣服里若隐若现,加上纪子不情愿的表情,挑起了总染的欲火,正好有段时间没有跟纪子做过,他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单膝跪地,一手抓住了纪子的衣襟,猛地一拉,饱满的乳房在猛烈的动作下,抖动,甚是迷人,纪子心有不甘的闭上了双眼,这幅摸样,唤醒了总染体内的兽性,下身在裤裆上撑起了小山。

  

   “呵呵呵,反正他们还没回来,在此之前,让我们夫妻俩重来一次洞房吧!”

  

   还没开始动手,总染已经全身火热,兽欲大发,比起外面女人的投怀送抱,玩弄一个不情愿的女人,似乎更加能使他热血沸腾。他一边脱去自己的衣服,一边压在纪子的身上,舔舐着对方有着酒味的肌肤。起身正要扒开纪子的衣裳,便注意到纪子一直闭着眼侧过头的脸,他冷笑一下,一手抓住了属于自己的女人的下巴,二话不说就亲了上去。起初纪子还有些挣扎,然而,在总染激烈的压制下,她的挣扎基本是鸡蛋碰石头,没任何的作为,只好任由总染吸吮、舔舐、亲吻。

  

   房间外,总染的两个最信任的部下,正躺在地上,酣睡不醒,同样,看守着雨濡的众人,倒在地上,沉醉梦乡。

  

   北川家,正如总染所料,在这边,十四郎见真梦喝过了神酒,与本四起誓完后,进了房间里。而他,虽然要娶走爱樱,但在出事之前,还不得离开……

  

   “哎哟,真梦,今天开始妳就是我妻子了,或许,你我年龄是有差距,但是,请相信我,妳一定不会后悔嫁给我北川本四的。”

  

   本四还不知真相,轻轻的在真梦身后将他拥抱。纤瘦的腰身,抱起来十分舒服。不老实的手,正打算继续摸下去的时候,有什么硬物,让本四本能的想要远离真梦的身后。

  

   “对不起。”

  

   一声道歉,一抹鲜血,一道刀光。

  

   本四的喉咙被利索的割开,鲜血喷涌而出,连惨叫都做不到,后退几步,瞪圆了双眼,一命呜呼,径直的倒在了拉门上。

  

   咚咙一声,本四的部下们纷纷前去,知晓原因的十四郎也装出了衣服奇怪的样子,往发出了声音的方向看去。身边不知缘由的爱樱,知道那是父亲的房间,急忙的跟随过去,十四郎见状,自然也不可能还愣着不动,一边叫着爱樱的名字,一边心思沉重的做好心理准备。

  

   “你这混蛋!!”

  

   冲天的怒吼声,从本四的房间传出,只见本四的部下们一个个怒不可竭,包围真梦,对他拔刀相向,还有躺在地上、脖子血液流淌、死不瞑目的本四。赶过来的其他人,在一时的寂静过后,发出刺耳的尖叫。大多数女性吓昏了过去,其他的人,要么惊慌失措,要么吓得到两腿发软。唯独真梦一人,淡定的露出微笑,持一胁差,与包围着他的人对峙。

  

   这时,本该是把罪责都推到真梦身上的时候,然而,扶住了爱樱的十四郎迟迟没有开口出声,不少人开始对十四郎也投去了怀疑和恐惧的眼光。

  

   “终于做到了,不枉我在勘雄家潜伏这么多年,终于为母亲报仇了。”

  

   真梦忽然的自言自语,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完美的演技,脸上满足的微笑,以及散发出来的冰冷的杀意,让所有人清楚的感受到,真梦实现了愿望的愉悦和对本四的恨意。如此成功的表现,反而使得十四郎不寒而栗。毕竟,真梦根本不可能对本四有如此大的恨意,也不可能凭空就出现,那么,就是将原本有的恨意,转移了发泄的对象。

  

   真梦没有对迟迟不肯表态的十四郎作任何的信号,一旦被发现,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更何况,现在仍未脱离是勘雄家的指使这一可能,有一点点的可能性,就会让勘雄家摆脱不了关系。

  

   见十四郎迟迟不肯配合,真梦只好自己一个人继续演下去。

  

   “虽然大仇已报,只可惜,没能让勘雄家和北川家反目成仇,就被发现了。事已至此,虽不求能活命,但是,至少让勘雄家的少爷和北川家的小姐在路上陪我一程!”

  

   一步缩地,瞬间紧逼,锋利的胁差迅速的向昏倒的爱樱砍去。这绝对是夺命一刀,丝毫不留情,若非十四郎及时的后退一步,也许,爱樱就真的要和他的父亲团聚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真梦!”

  

   终于,十四郎忍不住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明明不愿意,却又不得不这么做的悲愤,化为了滚滚流落的泪水,伴随着他激动的语气。

  

   “你问我为什么?还真是个傻瓜少爷呢,已经说过一遍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废话少说!看招!”

  

   一旁,无法再坐视不理的本四的部下,由于怒气冲昏了脑袋,一股劲的就往真梦冲。

  

   “别!”

  

   十四郎还没能来得及阻止,一记如同迅雷般神速的袈裟斩,夺走了因为鲁莽而丢失的性命。

  

   “来吧,全都陪我下地狱去吧!”

  

   仅一刀,包围着真梦的众人,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过于明显的实力差距,还有真梦凌厉冰冷的杀意,让人未战就先输了三分。能作为他的对手的人,在场只有一个。十四郎吞了一口唾沫,深呼吸一口,擦去了眼泪,拍一拍脸。将手里抱着的爱樱交给北川家的下人照顾,向旁人借来了一把长刀,对着其他人大喝。

  

   “其他人退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勘雄真梦,虽为我勘雄家人,却因私人恩怨在本应该是大喜之日的今天,对亲家下手!今天,我勘雄十四郎,就要在这里大义灭亲!还北川家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太刀出鞘,刀刃撕裂了空气,发出了一声低鸣,十四郎的剑豪之名响遍全东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自知之明的其他人全数退下,留得二人龙争虎斗。

  

   “房间里着实狭小,作为与剑豪的死斗之地,位面太过寒酸。既然是在北川家,不如与我一同前往宽旷的庭地决斗如何?”

  

   “你想要逃跑吗?”

  

   十四郎的眼神变得相当犀利,宛如天上鹰隼一般,充满锐气。对于士郎的提问,真梦哈哈一笑,答道。

  

   “我今天杀了北川当家,搅了勘雄名声,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何必自讨没趣。”

  

   “哼,量你也逃不了。来人,给我们带路。”

  

   ‘总算,肯下决心了吗。’

  

   真梦维持着自己的剑势,看着十四郎的双眼,不由得松了口气。事已至此,若还因为心软不肯动手的话,其他人会怎么样先不论,雨濡恐怕会难逃总染的摧残,那是真梦最不希望的。

  

   在北川家的下人的带领下,真梦和十四郎两人,于众目睽睽之中来到了宽阔的庭院,一些人离得远远的,一些人则是守在了真梦有可能逃离的地点。不过,出于对十四郎剑豪之名的好奇,即便心里害怕,却还是压抑不住想要观战的心理。

  

   单纯从双眼看到的来分析,无论是身高、体魄、刀的长度,十四郎皆有优势。他不仅将原剑豪,也就是他的师父的招式全数学尽,还依靠自己的天赋,在原本的剑技上发展出了新的招式,其中有克制,有强化,能在与师父的生死战里存活下来,多亏于此。至于真梦,起手式与十四郎完全不同,但是和他交手的时候,十四郎明白,真梦所使的基础招式与自己师出同门。

  

   一方,侧身站立,单手握剑,剑指对方;一方,双手握剑,右脚在前左脚在后,剑刃对着敌手。双方站在了原地,聚精会神的瞪着彼此,看似平静的等待着出手机会的两人,早已在脑海里进行了无数次的对招。

  

   出于相同的基础,衍生出了不同的招式。十四郎以技巧为主,不仅能将基础的招式衍生,还能进行组合,以不变应万变,同时,又在其中加入了对基础招式的克制,所以能够千变万化,难以应付;真梦则相反,剑豪的技巧,他除了鸡毛蒜皮的基础之外,啥都没学,仰仗着自己的感觉而把其他的技巧加入了剑技当中,他对剑的理解已经超出了技巧的限制,达到了意境的境界。

  

   相同基石,发展不同,一边乃是剑之技的炉火纯青,一边则是剑之意的登峰造极。十四郎可以用剑技对付真梦的招式,而真梦的剑却充满了意外性,令十四郎防不胜防。因此,两人的剑可谓难分胜负,高低不明。也造成了互相站在了原地预读试探,结果迟迟不敢出手的局势。

  

   明明一动不动那个,两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势和不知名的杀意,还是使得周围的人不敢随意出声。就好像是自己置身其中一般,只要有一点点的松懈,就会被真梦和十四郎无形的剑气伤及,甚至是杀死。强烈的气场仿佛化为了肉眼可见的猛虎神龙,仅仅是从远处盯着看,身体就能感受到可怕的压迫力。现在,可没有人会愚蠢的觉得,真梦是和看上去一样的柔弱可欺了。

  

   僵局,由真梦首先打破,踏出来的脚步声,回响在整个挺远中,观战的人们,不管是外行还是内行,全都意识到,真剑胜负,开始了。

  

   与杀意对峙,众人围观的场景不同,勘雄家,关押着雨濡的房间,安静如斯。这里是真梦的房间,里面只有一些朴素的家具,除之外,没什么特别,这便是勘雄家“小姐”的待遇。临近婚礼的几天,真梦一直陪伴在雨濡的身边,紧紧的拥抱她,不离不弃,直到不久前,才恋恋不舍的从雨濡的身边离开。

  

   “真梦……”

  

   不见真梦在身边,雨濡显得很寂寞,失落的表情楚楚可怜。她努力的在地上翻滚、蠕动,好不容易的站了起来,蹦蹦跳跳的,坐在了真梦的梳妆台前。这个房间,对作为勉强有身份的真梦来说,不大不小。从离开了和幻实一起住的房子后,就住在了这里。到处,飘荡着真梦的味道,这种感觉,雨濡很喜欢。比起屋外清新的空气,有爱人味道的住处,更让雨濡安心。

  

   从迷恋上真梦以来,雨濡的智力不断的上升,不仅学会了对话,还懂得了各种身为人类女性的妻子应该做的事情。当然,一到晚上,好色的妖怪就会不自觉的渴求着爱人的身体,以及那对她来说滚烫的白浊。她看到了眼前的镜子,以及镜子里的自己,一向来笑呵呵的雨濡,从未见过自己失落的表情,而现在,她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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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伤将她的嘴角拉落,寂寞耷拉了她的眼角,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表情。雨濡并不喜欢这个表情,弱势这样的表情被真梦见到,那他肯定也会感到不开心,感到悲伤吧。这么想着的雨濡,晃了晃脑袋,头发随之甩动,飞溅出点点滴滴的透明液体。单纯的妖怪女子,重新振作起来,对着镜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给人以一种会闪亮般的错觉。粘乎乎湿漉漉的样子,说是像太阳的话,又有点奇怪,但是,对真梦来说,笑得如此可爱的雨濡,比太阳还要更加绚烂夺目吧。

  

   既然表情已经满意,那么接下来要干什么好呢?雨濡对着经常映照着真梦样貌的镜子,陷入了思考。太过复杂的事情,她不是很懂,不过,弱势要说成为一个好妻子的事情,雨濡可就是达人了。献身的天性使然,她们愿意为了丈夫做任何的事情,只要丈夫高兴、幸福,那她们便心满意足,所以,在作为妻子这方面,可谓是男人们都渴望的大和抚子。

  

   只可惜双手受缚,身体也因绳索上法术的原因,不能变化,充其量,把衣服改一改。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为真梦烧一桌美味的饭菜,把真梦的房间打扫干净,将真梦的东西整理整齐,做一个妻子应该做的所有事情。想象着当自己用筷子夹起了亲手做的料理,啊一声的喂给真梦,天真的雨濡就傻傻的笑了起来。脸颊上的红晕,因其苍白的肌肤,显得更加的红艳。

  

   这时,不同于她凉爽的身体,一滴温暖的眼泪,路过了正因害羞而通红的脸颊。雨濡她,哭了。

  

   源源不断,就像是堤坝崩溃似的,眼泪哗哗直流,仿佛将全身的透明液体,都化成了眼泪。悲伤在将她的心搅成一团,雨濡从未如次哭泣过,无力的她趴在了真梦的梳妆台上,脸颊紧贴着没有温度的桌面,任凭眼泪将之打湿,哽咽的呼唤着真梦的名字。她是坚信着的,雨濡坚信,自己心爱的人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可能很快,可能会很久,总之一定会回来。所以,她对真梦承诺,一定会等,不管多久,多么寂寞,她都愿意等待。

  

   然而,不安定的心情动摇着雨濡的许诺,真梦临走前的微笑,如同烙印般,深深的留在雨濡的脑海里。那微笑里,充满了歉意,充满了哀伤。只是看着那样的表情,深爱着他的雨濡就倍感难受。

  

   “真梦……”

  

   她能做到的,除了准守承诺的等待之外,别无其他。

  

   “妳……!妳——!!”

  

   同样是在勘雄家中,当家的房间,可就没有真梦的房间那么清静了。兽性大发从而推到了纪子的总染,强行夺走了纪子的嘴唇后,正打算要把坚挺的男根挺入久违的秘处时,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他一下子捂着发不出声音的喉咙,一下子又捂住疼痛难耐的肚子,在地上翻来覆去,难受的挣扎,先前得意的气势,如今灰飞烟灭,在地上宛如一条待在的鱼在苦苦挣扎,很是难看。

  

   “怎么会——!到底——呜啊啊啊!”

  

   “哼哼,到底是为什么呢?”

  

   纪子妖艳的冷笑,纤细的手指划过了朱红的嘴唇。

  

   “你这么小心,又有什么用?接不过不还是被自己害死了?”

  

   纪子蹲了下来,对着尽力提高了声音的总染嘲笑道。

  

   “来人……!来然啊—!来人!!”

  

   “很遗憾,不会有人来救你了。不管是门外的人,还是守着妖怪的人,此时此刻,他们恐怕都已经呼呼大睡,不省人事了吧。哎哟,要让他们都喝过药,我可是煞费苦心了呢。”

  

   这次,得意的人,换做了纪子。即使最近遭到了总染的软禁,纪子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用来放倒总染部下的迷汗药,用来毒杀总染的毒药,皆是事先准备就绪,她需要做的,就是在这前几天先想好怎么搞定其他人而已,至于总染,好歹嫁给了他十几年,他到底是什么性格有什么习惯,纪子自然是一清二楚,反之将其利用,对身为总染妻子的她来说,易如反掌。

  

   “本来,我是不打算这么做的。是你逼我的,勘雄总染!”

  

   尽管力气不足以将总染拉起,纪子却还是狠狠的扯住了总染的衣襟,怒目而视。

  

   “把幻实害成那样不止,你竟然还要利用真梦,让那无辜的孩子为你去送死!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他也是你的亲儿子啊!”

  

   多年来的憎恨和仇怨,在这一时刻,全都爆发了出来。意识恍惚,频临死亡的总染已经听不到纪子再说些什么,但她还是继续的怒吼着,谩骂着,把所有是所有,全都倾斜了出来。她捶打总染的胸口,给了总染无数不留情的耳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总染吐着漆黑的浓血,一动不动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痛恨的人惨死的样子,令纪子心情畅快淋漓,她仰天大笑,把自己长年累月所累计不满,全部宣泄的一干二净。很快,心情平复了下来,纪子赶紧从总染的尸体上搜出了能够控制绳索的画符。她很清楚,总染肯定把画符给了信任的部下,不过,那画符绝对不是真的,这个老谋深算的人,最终只会相信自己。果不其然,在总染衣服的暗袋里,找到了一张撕开了一道口子的画符。

  

   “就是这个了!”

  

   纪子感慨了一声,拿了画符,赶紧的冲出了门,连倒在地上的看门人的情况都不确认,径直的跑向了真梦的房间。她同样无视了倒在门口睡着的人,拉开了房门,急忙的冲了进去。然后,见到了在安静哭泣的雨濡。

  

   那个姿态,宛如过去失去了幻实的自己,一模一样。

  

   她顿时冷静了许多,缓缓的走到了雨濡的背后。虽然纪子不会使用法术,但她从一个容易说漏嘴的部下那里还是打听到了解开绳索的办法,很简单。纪子把画符贴在了绳索上,那绳索便直接松开。束缚的接触,让悲伤的雨濡回过神来,恍惚的回过头,没想到,竟被纪子温柔的拥抱住了。她在雨濡的耳畔,这么轻语道。

  

   “请一定要幸福。”

  

   另一边,在总染还未逝世之前,北川家的激斗,正如火如荼,锋利的剑刃撕扯着可怜的空气,一长一短的两把刀,每一次的互击,都会有刺耳的剑鸣、炫目的火花。

  

   十四郎站稳脚步,在刀的攻击范围内,腰部发力,带动了上半身,泛着冷光的长刀在空中至右向左的挥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留下了晃眼的残影,快速而凶猛的斩击,看得众人心惊肉跳。面对剑豪的挥刀,真梦则是踏出了优美的舞步,弯身躲避,看似多余的动作里,没有一点点的破绽,每个动作衔接得行云流水,配合上变幻自在的脚步,总是能在凶猛的攻击中化险为夷。

  

   被躲过去的十四郎立即接招,握着剑柄的双手一扭,剑刃立刻改变了方向,他前脚往横侧了一步,站住了马步,再度挥刀。真梦立即转动全身,逃出了十四郎刀刃的攻击范围,来到了其身后,反手握剑,转身朝着十四郎的心脏位置准确的刺去。

  

   “哼!”

  

   如此死角的攻击,并没有难倒年轻的剑豪。只见他以右脚为中心,左脚往前一迈,右手为点左手推动刀柄,将刀身架在了身后,卡住了真梦胁差的护手,然后双手举过透顶,猛地挥动卡住了真梦胁差护手的长刀。真梦见状,顺着其挥动的轨迹,转动手腕,化解了缴械的危机,再次乘胜追击,朝着十四郎大开的背部砍上一击大袈裟。

  

   谁料,十四郎忽然单膝跪地,弯下腰身,长刀从地上拖动,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刀痕,以一个极其勉强的姿势扭转了腰部,退了后脚,逼开了进行贴身攻击的真梦。

  

   这等精彩的攻防,来来去去已有数十回,两者身上刀伤无数,却皆为无伤大雅的轻伤。他们很快又进入了你死我活的来回,在真梦诡异的剑技面前,十四郎很难预测其动作,好在他娴熟的技巧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绝处逢生。两人都是认真的,每一刀都蕴含了可怕的杀意,只要稍有破绽,那就是生死的一瞬间。

  

   然而,精神的高度集中,技巧对身体的强度要求,成为了他们各自的负担,你来我往的生死决斗中,两人的体力开始下降,呼吸逐渐频乱,力度和精准度都有所降低。再这么耗下去,就算胜负不分,真梦也肯定逃脱不了。可是,十四郎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是因为他身为东瀛剑豪的自豪,亦不是怕给不了北川家一个交代,而是,真梦的眼神在告诉十四郎,他只能死在自己哥哥的手上。

  

   ‘多么任性的要求。’

  

   十四郎不禁的想到,嘴角微微的抬高。

  

   他主动与真梦拉开了距离,解除了剑势,深呼吸。

  

   “再这样下去,恐怕难分胜负,不如,我们一招制胜,如何?”

  

   真梦也一样,笑了笑。

  

   “求之不得。”

  

   来了,决胜负!生死别!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他们屏住呼吸,瞪大了双眼,生怕错过哪怕只一瞬间的画面。在场的人,全都忘记了这是勘雄家大义灭亲的决斗,忘记了其中一方是杀死了北川本四、搅黄了两大名家大喜之日的罪人。他们只是想要见证,见证两个高手的杀招,以及,即将诞生的传说。此战,绝能名留青史,而他们,将会是这段传说的见证人。

  

   十四郎左脚脚尖踮起,右脚在前,重心前倾,右手手心朝内的握刀,左手手掌拖着剑柄的底部,浑身脱力,双眼紧盯着真梦。

  

   真梦和十四郎不同,他没有做出任何的姿势。放松了全身,右手不松不紧的拿着胁差的握柄,朝着十四郎,一步一步的走去。

  

   苍穹,一只鸟儿飞过,落下了一根羽毛。

  

   “喝!”

  

   “哈!”

  

   飘落的羽毛,在两人中间,变成了两半。

  

   长刀,贯穿了华丽的喜娘装,鲜红的温血,点缀着无情的刀刃。

  

   “真快呀……”

  

   赤红的双瞳,看着几乎穿透到底的长刀,感叹了一声。至于他的胁差,则是架在了十四郎的长刀上。

  

   真梦没能挡开十四郎的突刺,以至于对手的刀刃,在自己的腹部上开了一个洞。

  

   眨眼瞬间,胜负已分。

  

   没有人叫好,也没有人激动,只是安静的,看着一脸沉静的胜者,和一脸高兴的败者。他们不敢上前,听从着本能,乖乖的站在原地。巧不逢时,爱樱刚好醒来,听说了真梦杀死了本四,正与十四郎决斗,马上跑到了挺远,岂料,为时已晚。

  

   “不会吧……”

  

   她差点又晕了过去,支持她的,又正好是这份震惊。

  

   真梦无力再握,胁差从他的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十四郎闭上了眼,咬紧了牙关,大喊了一声。

  

   “呀啊!”

  

   把长刀,利落的拔了出来。随之,绯红的血液,挥洒而出,溅射在十四郎的身上。

  

   真梦,捂着肚子,不喊不叫,跪在了地上。

  

   “小姐!不行啊!”

  

   忽然,有个下人喊了起来,原来,是在阻止失去了理性的爱樱。结果没能拦住,斯歇里底的北川小姐,冲进了死斗的现场,来到了他们两人中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真梦!?真梦你不要紧吧?”

  

   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爱樱却在关心他,为他感到难过,为他的伤势而慌张。也许,她还在错乱中也说不定。

  

   “对…起,爱…樱……姐………………”

  

   失血过多,严重已经失去了焦点,真梦开始感到了寒冷,视线模糊,耳畔清静。

  

   “没事的!撑住!姐姐让人救你,你不要死……”

  

   “爱樱……!”

  

   十四郎从爱樱的身后,抱住了她。

  

   “为什么啊!为什么爹爹会死啊!?为什么真梦会死啊!?为什么啊———!!!”

  

   爱樱忍不住了,在嚎啕的哭声中,朝天大吼。

  

   “哥……哥…………哥…”

  

   已离死不远的真梦,艰难的伸出了手。

  

   “你们!还在做什么!把你们的小姐带走!还想让她看着鞋不应该看的事情吗!”

  

   十四郎赶紧对着本四的部下怒吼,吓得几人连忙的跑过来,将混乱的爱樱带离,而她在离开的时候,仍然在失声的哭喊着。

  

   “真梦……”

  

   十四郎蹲下身来,握住了真梦的手。

  

   “能……答、应,最…后………求……”

  

   他已经,连说的力气,都快消失殆尽了。

  

   “你说吧,是什么?”

  

   这,也许是第一次,真梦有求于自己。

  

   “雨……雨濡……等…………”

  

   “我知道了。”

  

   真梦的话不清不楚,但十四郎还是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把虚弱的真梦抱起,十四郎无视了他人的眼光,带着真梦快速的离去。

  

   “真梦?诶?”

  

   路上,十四郎,遇到了气喘吁吁的纪子,看来,是拼了命的往北川家跑。

  

   “真梦……?”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十四郎的身前,颤抖的手,抚摸了一下真梦渐渐失去了体温的脸颊。

  

   “纪……”

  

   完全看不见的真梦,轻松的猜出了抚摸自己的人是谁。

  

   “娘…………她……爱……妳……”

  

   天,暗了起来,似乎,要下雨了。

  

   十四郎抱着真梦,继续走去,而是纪子,跪倒在地,不知是哭是笑。

  

   淅沥淅沥,滴沥滴沥,阴沉乌云,漂浮天际,洒下不大不小的雨滴。绿叶晃荡,摇摆不定,轻轻凉风,带着雨水游荡,飘啊飘,落到土地之上,带走了尘埃。

  

   曾经,有一位偷偷潜逃的人在此绿茵小路间漫步,双目总是无神的盯着令人沉闷的落雨乌天,时而转转油纸伞,洒下阵阵旋转的小水珠,那么的晶莹剔透,映照的,却是毫无表情的美貌。

  

   那个人听说,这条小路上,会有在雨天才会出现的,吃人的妖怪,只要对其微笑,或是友好相对,便会被吃掉。于是乎,喜欢雨天的他,就更加喜欢在天降甘露之时,流连于喜欢的这条小路之上。这是无所追求的他,唯一期望的邂逅。

  

   妾有意,细雨孤立,只等有缘郎君心上系;郎有情,无意追寻,却是巧遇妖娘路中亭。

  

   雨纷飞,十四郎好几次跟着真梦,来过这片树林,他从前,没有在意过这里的景色,现在看来,各种季节盛开的不知名的花朵,有着怡人香味的树干上,展开着绿色的树叶。随着小路走去,能听见虫儿的鸣叫,与这雨声,脚步声,凑成一曲。

  

   到了,十四郎,清楚,这里一定是真梦幸福的开始,因为,他见到了一个矗立在雨中的美女子,正微笑的看着这边。那女子,是妖怪,在雨天里现身。

  

   “真梦。”

  

   清甜的声音,唤醒了差点失去意识的真梦,只是听见叫声,他苍白的脸,便乐开了花。

  

   “雨……濡。”

  

   十四郎将真梦,轻轻的,慎重的,送到了雨濡手上,然后,退后了几步。

  

   只见雨濡低下头去,吻住了真梦的双唇。犹如沉入了水面,真梦的身体,慢慢的进入到了雨濡的体内,直至两人,合二为一,完全的重叠。

  

   赤红的身影,透过了半透明的肌肤,那姿态,像极了十四郎所认识的某人。她对十四郎微微一笑,行礼致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消失在了越来越大的雨雾里。

  

   “爹爹爹爹!之后呢?之后呢?”

  

   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牵着父亲和母亲的手,蹦蹦跳跳的,向疼爱她读父亲追问。

  

   “以后再告诉妳,今天先和爹娘去游玩吧。”

  

   统领了东瀛大片领地的大名当家,摸了摸孩子的头。

  

   “我们出门了,母亲大人。”

  

   端庄美丽的当家夫人,为她们的母亲行礼。

  

   “幻实……真梦……”

  

   叨念着不知道是谁的名字,小女孩的奶奶抱着一把三味线,双眼迷离的看着远方。

  

   他们一家人,和下人以及部下们,来到了一片环境优美的树林里,很是开心。美中不足的,老天爷很不识趣的落下了清澈的甘露,让他们的乐趣减少了几分。不仅如此,小家伙为了躲雨,竟跑到了不知何处,吓得父亲和母亲到处寻找。

  

   “爹爹!娘亲!”

  

   小女孩很害怕,躲在了一棵树下避雨,瑟瑟发抖的哭泣。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冷得发红的小手,温暖了起来。惊讶的抬起头,只见两个从未见过的人,露出了祥和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女孩儿安心了许多,红发的漂亮的人,撑着一把油纸伞,为她遮雨,蓝发的美丽的人,为她擦去了身上的雨水。

  

   她们牵着小女孩,时而蹦达,跳过了树根,在地上的水洼溅起小水花,时而玩耍,转着油纸伞,看着晶莹剔透的雨珠飞荡。唰唰,唰唰,倾听着风儿与绿叶玩耍,呱呱,呱呱,聆听着快活欢叫的青蛙。

  

   一路上,感觉相处了很久、很久。然而,当听到父母亲的呼唤声,女孩才知道,梦醒的时间来临了。两人停住了脚步,雨也慢慢的停下,各自挥了挥手,向不舍的女孩儿告别。

  

   “爹爹!娘亲!”

  

   女孩兴奋的跑到了父母亲的身边,被担心的抱了起来。

  

   “听我说!听我说!我见到了!在雨天里漂亮的妖怪!”

  

   女孩高兴的手舞足蹈,并指着刚刚的方向。

  

   他们抬头望去,欣慰一笑。

  

   这是他们唯一期待的,雨梦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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