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格雷恩与定池的圣诞成人礼》P1:成人礼和孩子们
成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成人,大抵就意味着年少的轻狂不得不大睁开眼。
去看清这个荒唐的世界,去看明白那个渺小的自己。
“你是谁?你的父亲是谁?你的母亲又是谁?”
“你活的这地方把你塑造成了什么样?”
“你要去哪儿?”
“你打算死在哪儿?”
“死之前,你要度过怎样的一生?”
孩子们不会有答案,就算他们正是作为成长到最为年轻力壮的机体时期。
他们也不明白,那些人类穷尽一生,也只能找到属于自己答案的事。
这对他们来说,太难了。
他们毕竟还没真正看过,不带滤镜地去看过这世道。
那或许且是因为这个人世间就是有着……太多的残酷现实,过多的悲欢离合,难免的尔虞我诈。
在孩子年幼时,那可都是大人们不想让孩子们看到,听到,体会到的。
那是保护,那是遮盖双眼的耳边呢喃,那是期望孩子能向他们不知的更美好方向成长的保护。
也正是这种保护,让他们或是有了出泥而不染的清潋,又或是有着那乖到过分的听话。
而成人这天,就是那种保护该消失了的日子。
但是……
这种保护对定池和格雷恩这俩个不一般的孩子来说,却本就是从年少便开始缺失的。
十二月二十四日,大雪满天,屋子外面飘花,屋内倒是有人在安静烧菜做饭。
边炉咕嘟咕嘟盖着,里面煲着一锅好汤。
眼见长得高大朔健的一名墨色玄虎,正抿着嘴,看着那养父留下的菜单。
手下切菜的一刹那,他却突然晃了神。
因那一刻他见那菜刀又尖又锐,
回忆由此涌上心头。
他总会想起那个画面。
那是天宝年间。
他于天山碎冰窟中随数百孩童一齐手臂被砍。
妖人实验,令他们这极阳之体,装上千年玄铁臂,观其各能活几刻。
而自被方丈救出后,贵妃死后七载。
那时他年少不过八岁,可也在日夜修习中领悟几分佛法。
随他师傅下山救济百姓苍生。
走过百里山寺万里庙,见山河落日枯,星瀚垂野渺。
低头脚下路有百寒,多的是冻死骨,
抬头枝上衔挂断肠,少不了道满殍。
人为刀俎,人为鱼肉,人究竟有何贵之有?
后来月泉淮攻上少林,扫地僧渡法大师圆寂,而他,沉了莲花池。
再然后,他才到这儿,定池那时八岁,大雨寒雾冻满夜里街头。
直到那个男人伸手,让他这苦猫儿跟他走……
他沉闷,手里动作早已停下。
他的童年直到今天也会挥散不去。
直至今日,他年岁及冠这天,这份缺憾,这份缺失了的保护。
也将永存。
可此时一阵欢快的女声歌谣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的回忆,原是客厅里有人放了张唱片。
他回想了一下之前的自我介绍,那位在客厅里的强壮犬科雄性,也是今晚的另外一位主角。
好似是叫格雷恩。
那同样是位健硕的青年,
定池眼见着他放完了张唱片黑碟,竖起犬儿倾听起那某位女明星的歌,看他不易察觉地摇晃起尾巴,手拿一筐五颜六色的七彩装饰,继续给那名为圣诞树的常青松,挂上一个又一个蓝色,红色,金色的礼物盒,拐棍糖等等特色装饰。
那犬人脸上尚且看不出表情,定池只知道他做事一向利索,从不愣神。
似是完全没在思考些什么,高挂当头星,挂满屋子的彩灯,
让定池不由得惊叹一番,不愧是当兵的人。
于是名为定池的墨虎,也被那名为格雷恩的犬人那股子欢快鼓舞起来,
加快了爪中料理今夜团员大餐的动作。
切着玉白菜,煲着佛手汤,他回想起听父亲说过的这位同龄人儿时的遭遇,
格雷恩小时流浪,在这个波澜四起的现代一人寻亲,独自讨生活。
他名为杜克的生父拼死将他送出那名为学院的残酷实验基地,
他一路循着父辈三人过去逃亡的足迹,小小年纪便独自渡过了大洋,驶过了大漠。
连滚带爬,苟且偷生。
一路乞讨到俩位叔父处。
他那时才几岁呢?似乎也不过十岁。
他确实能吃苦,跨过整个大陆,他也还是与他俩位叔父团聚了。
他能平安长大,成为的一名健硕的好小伙子。
怕是用尽了一辈子的运气。
但,他却没有对命运抱有半分怨言。
前不久,他刚随俩位叔父杀回了那关押他生父的学院里,抢救出他生父来。
他儿时的愿望现在算是圆了吗?
眼神不停间断游移着,看着锅与门外,定池不自觉关注着门外的那位同龄人。
那眼见着定是经历过无数磨难的犬科青年,
一身象征着饱经锻炼的伤疤,多是凝结着一番努力与道不清多少的艰辛啊?
想到这,定池不由得不知从何处把刚刚黯淡的心里生出些勇气来,
他被鼓舞地没法再停滞手上的动作不前。
和他比,我至此后随父亲一直幸福美满,又怎么还算得上是饱经风霜?
他且是如此开朗大方,我又何必纠结与那似是前世的大梦一场?
一个不经意间,切菜的虎和门外的犬对上了双眼,
定池有些木讷,他羞于解释,却被开朗的大犬青年回以一个可靠的微笑。
纵使抱有缺憾,但他们仍然会是俩个昂首挺胸的青年。
而平安这夜,也终是在这俩位成人礼主角的准备下逐渐变得有模有样了。
看着屋内高大的圣诞树,看着窗外飘散的雪花,看着一桌子准备完全的饭菜。
俩人相视一笑,在客厅沙发上短暂休息,开始等待家人们归来。
耳边响着叮叮当的欢乐颂,定池注意到了格雷恩的腰间,那有处伤疤。
但定池此时在充分劳动后的大脑却只觉得,圣诞节这个日子倒是非常方便。
他想到小时,和养父俩人庆祝这个节日时,从未如此大张旗鼓过。
往往是一整个蛋糕,一个小小的圣诞树,窗外的雪花,几张小小的贴纸。
养父年轻时候养他,经济拮据,但总是会在雪夜里抱着他哄着他,带他一起在雪夜里安睡。
过的就像另一个生日……由此,他不曾一次质疑过这个节日存在的意义。
直到后面了解到那个名为基督的存在,了解到他诞生的故事,他才了解原来这个日子还真是某个人的生日,只是父亲却把那个人的生日,就好像当作给自己过的一样。
“有什么关系呢?圣诞节,这个日子的定义,早已随时代而变,就像你,我的定池,你童年的回忆与阴影,总有一天,我要为你抚平那份伤痛。”
他的养父,那个步入中年的俊朗狼人,他就是这么对他说的。
“爸爸一定会为你找到,能够修好你手臂的人。”
治愈啊……回忆之痛潜藏于心,尚可被幸福治愈。
他抚摸起自己如今已被现代科技完善去除疼痛的机械玄冰手。
已经被改造的外观如真手无二异了。
那,他的这伤口呢?眼前的这位同龄人,他身上的,内心的痛呢?
他忍不住轻轻抚摸起了那伤口。
“……”
格雷恩回头看向他,没有多在意,只回以一个酷酷的笑。
“定池,你似乎对这个手臂很适应了”
“抱歉,我只是好奇。”
“恩?”
“你觉得开心吗?今天?”
是啊,今天也是眼前这位名叫格雷恩的青年和他的生父团聚后,第一次要好好庆祝的日子。
“……我想是的。今天,我会很幸福。”
没有多少犹豫的回答,定池金色的瞳孔中,映出那同龄人脸上难得的不再一脸冷漠平淡。
“恩……那就好。”
回以一个同样的微笑。
俩人的尾巴都止不住摇晃起来,不知是因为音乐的律动,又或是因为室内的温暖与安心。
说到底,这还是第一次在同龄人面前有着如此共鸣。
俩人聊的越来越起劲,而俩人的距离,也不自觉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