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爱丽丝书屋 羞耻 【约稿】天鹅湖之泪

第6章 秋水

  “群鸟婉转地鸣叫着,瓜分了这灿烂的春光……可是她却无法歌唱,也不敢振翅飞翔……”

   “她,只是一只灰暗的小鸭子。”

   大教室中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台上少女那饱含热忱的朗诵。聂杰林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他甚至能听到不远处此起彼伏的心跳——现在,无数颗不安的心,正被那白纸上奔涌的黑字所唤醒,在那哀伤却有力的声音中,在那春水般柔和却正欲迸发的浪潮中,等待、盘旋、飞舞……

   她,是一只沉默的丑小鸭。

   “小鸭子不停地游着,她想要飞起来。可是白鸥叽叽喳喳地嘲笑着她,从她的头顶来回飞过,像海盗般,冲撞着她那晦暗干涩的羽毛……”

   “‘别游啦,丑鸭子!你一辈子也飞不起来的!哇哈哈哈——!’这些强盗迸发出一阵尖厉的笑声,摆好了阵仗,想要拿这可怜的孩子,做他们演习的靶子……”

   聂杰林静静地倾听着——少女笔下那遥远而残酷的世界,仿佛正浮现在他的眼前:不受待见、沉默寡言的小鸭子,一路寻找着自己的归宿,想要找到妈妈;她遇到了温柔的朋友们,但更多的,却是蛮不讲理的强盗与骗子。“天鹅”,她朦胧地明白了自己的身份;然而当她来到那片梦境中的湖泊时,所看到的,只有满地飘零的白羽,以及无数沾满鲜血的翅膀。

   聂杰林呆呆地瘫坐在椅子上,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止不住地淌下。他本以为这只是儿时童话故事的改编,却没有想到,竟是这般急转直下。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但凌乱的回忆,却怎么也拼凑不起那些折断的羽翼。

   他仿佛失去了灵魂般,不知所措了。

   “她凝望着这冰冷的天空——那是被瓜分的云与蔚蓝。钢铁铸成壁垒,碾碎了一切飞翔的梦。战争,还是战争!面目可憎的人们互相残杀着,用他们的武器狂妄地定义每一寸土地。而那些无辜生灵价值的总和,却比不过一道无情的帷幕……”

   “她愤怒地咆哮着,而那羽毛也抖擞起来。坚硬的钢铁贯穿了她的身体,从她的心上,剜下淋漓的鲜血。她蹒跚地迈着步子,瞪着那横亘在山峦上的壁垒——她不愿再流离失所了,她已经无家可归!”

   “智慧,给予她钢铁般的翅膀;火焰,洗濯她强劲的心脏。飞高,飞得更高!她的目光刺穿了原子,而她的神经散发着决心。捍卫,捍卫蓝天,捍卫苍穹的安宁!……”

   “她终于飞了起来——从污泥与废土之上,从那不堪的回忆之间。一开始,她飞得跌跌撞撞;但翅膀一旦扇动,便再也无法停息……”

   “好!干掉他们,干掉他们!”

   聂杰林激动的站起身来,奋力挥舞着右臂。出乎意料的是,大教室里的学生似乎也被这热情所鼓动,纷纷挥起拳头,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声浪。讲台旁的老师试图阻止,却拗不过这一致的呼声——甚至几位年轻的老师,也加入了呼喊的行列。

   “飞,飞得更高!她终于拥抱着蔚蓝,睥睨着满目疮痍的大地。她不再是一只丑小鸭,而是挥洒着灼热火焰的白天鹅!她要让整个旧世界,都为她陪葬;而她的目光,正看向新生的黎明……”

   “许久之后……”

   聂杰林颓然坐下,喃喃地说道。

   “许久之后,和平降临在大地上。当鸟儿们在歇息之际鸣唱,看向天空时,恍惚间,便会看见那白色的影子。她的身躯冰冷得不近人情,却比任何云彩与星星,离大地都更近……”

   “《天鹅湖之泪》,作者,关雨珊……”

   少年的脑海中,像报幕般闪过这句话。随即,这轻盈的话语,便消失在掌声、欢呼与赞美中。

   这是全国高中生文学联赛的金奖作品,也是那心思敏感而细腻的白天鹅,所书写的故事。

  

   “呜呼——!”

   少女三步一蹦地跳下校门前的台阶,神情和语气中都难掩她发自内心的兴奋。是的,她再一次用自己的努力,捍卫了那坚不可摧的“白天鹅”的形象。

   “怎么样怎么样?喜欢我的故事吗?嘿嘿,是写给你的哦?”少女兴奋地摇动着衣袖,像小狗般兴奋地摇晃着脑后的高马尾,诚恳而期待地看着阶梯上的少年。

   若是平时,聂杰林断然不敢在这种场合面对少女的目光。然而,此时正是星期五晚上六点。除了一旁好奇的门卫大爷外,校门口再也没有别人了。虽然校规写着男女不准过分亲密,但实际执行起来,往往是“不举不纠”——毕竟作为声名在外的优等学校,各级老师谁也没有心思专门去管这么一件无所谓的小事。于是,关雨珊也毫不避讳地,在聂杰林面前亲昵了起来。

   “写的很好啊,雨珊。太棒了!你拿金奖真是毫不意外呢!”聂杰林也毫不吝惜地称赞着。传统的故事构型与浪漫主义的风格在这类比赛中本来便具有优势,更何况关雨珊还巧妙地化用了名家名作,并且别出心裁地进行了改造与升格。大教室中此起彼伏的呼声也证明了一切——这绝不是一篇堆砌辞藻的文章,而是足以唤醒和动员人们的,充满战斗与进取意味的现实童话。

   只是,少年没有料到,关雨珊的笔力竟能老辣到如此程度;更没有料到,她会选择以如此华丽的想象,隐晦地书写出自己的梦想。

   是的,那从无数失败与不解中爬起的,追求着归宿与自由的,灰暗而干涩的小鸭子,正好像是那个倔强少年的影子。

   “其实我在写的时候,也会想到自己呢。”

   路灯橘色的暖光突然亮起,沿着少女的锁骨,一路洒到脚踝。少女低垂着脸庞,将表情隐没在那光与影的交隔中。聂杰林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得静静地伸出那只左手,揽住少女一侧的肩膀:

   “有什么在意的事,就说吧。”

   “我讨厌那个跌跌撞撞的自己……总是容忍自己的软弱,一次次错过了各种机会,按照别人期待的轨迹,就这么滑行着……”

   少女嗫嚅着,将头依偎在他的怀里。少年感受着那温暖的小脑袋,以及发丝划过皮肤的轻微瘙痒,不由得轻叹一声:

   “没错……”

   “但现在的你,确实是美丽又坚强呢。”

   聂杰林抚摸着那颗风中颤抖的小脑袋。精准的手掌将每一丝触感,沿着指尖,传递到他的脑海中——那是白天鹅骄傲的,不愿低下地头颅,与她盛大却落寞的梦。

   “我知道的……”

   少女呢喃着,缓缓抬起头,望着那双坚毅而澄澈的眼睛。

   是啊,才仅仅两个星期,他们的一切就像恋人那样紧密了。

   可是,他们却从没有以恋人的姿态相处过——哪怕是内心深处,也从未这么认为。

  

   自从上次的分别后,聂杰林想了很多。这一系列如同天降的事件彻底打破了他的日常——那再也不是要么困守房间遨游赛博天空,要么带上家伙会见哥们的,简单而快乐的日常了。无数如丝如缕的东西——或许来自外部,或许生自内心,在不经意间便填满了生活大大小小的角落。“SP”,一个几乎大部分孩子都有所印象,一直游离在主流视角外,却总是如鬼魅般不时浮现的领域——那是恋物与驯化的极致,是对仪式的崇拜,是对姿态的追求,是对征服与被征服的演练。

   一开始,他试图抗拒着这来自深渊的凝视;然而他绝望地发现,这奇怪的癖好,似乎来得远比自己预想的更早。许许多多记忆的残片,散落在脑海深处,但他却无法将这些碎片整合起来了。终于,在经过一周的挣扎后,他承认了自己“龌龊”的欲望。

   “那个……我了解过了……这种关系,应该叫……应该叫……”

   当他再次见到关雨珊时,这句本已演练千百次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主和被,是吧?”

   少女转过身来,轻轻地笑了——白皙的脖颈随着马尾辫的晃动时隐时现,而她的脸颊,则沐浴着阳光明亮的耀斑,朦胧在那片操场的晴空下。不知为何,聂杰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少女的下半身——纵然这十分失礼。少女的娇臀包裹在运动短裤之下,而短裤也随着身体的转动稍稍绷紧了起来——不知为何,他比以往任何时候,对这被掩盖的、青春的线条,都更为敏锐:他突然发现,少女那看似平平无奇的运动短裤,却比别人微妙地收紧了一些——那既不是单纯的剪短,也不是那些“不良少女”们的改窄,而是在所谓“规矩”边缘擦过,却能不经意吸引到眼球的程度。

   他怔怔地看着少女,一时间不知所措了。

   “真下流呢……”

   少女轻轻擦过他的身边,用气声挑逗着他的耳朵。聂杰林羞恼地避开刮蹭,然而少女却小步快跑着,消失在视野的另一端。

   “这家伙……”

   聂杰林恼火地咬着牙齿,盯着那轻微晃动的小屁股。他不由握紧了拳头——是的,他真想给关雨珊的屁股来上一巴掌。

   只不过,这个恼怒的想法当晚就兑现了:

   “啊……啊——!主人我错了——!”

   杀到酒店的聂杰林幸灾乐祸地瞥着膝盖上痛叫不停的少女,毫不留情地挥舞着巴掌——反正是她咎由自取,想怎么打都没问题。自知理亏的关雨珊,也只能承受着落在屁股上的巴掌,同时尽量叫得好听一点,以祈求惩罚能早些结束。

   “谁下流,说说啊?”聂杰林戏谑地挑逗着膝上动弹不得的少女。

   “啊——!是……是我下流!雨珊是下流又欠揍的坏孩子——!”

   “嗯?哪里下流啊?”

   “是……是欠揍的小屁股!雨珊的小屁股一天不揍就会发痒……啊——!”

   ……

   就这样,当天报仇的聂杰林,得意洋洋地看着墙角边自觉跪上搓衣板,晾出红肿臀部,双手举着板子的少女,干脆利落地“宣示了主权”:

   “我们是什么关系,雨珊?”

   “报告主人,是主被关系!”少女疼得直呼气,却丝毫不敢怠慢地忍着羞耻,大声承认了少年的“占有”:

   “您是我的主人,雨珊是您的小被!”

   就这样,二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正式确立了。

  

   与预想中的不同,这种关系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先前对此毫无了解的聂杰林,不得不主动恶补起各种知识:主被间的规矩、责罚前的训诫、热身、各种工具、以及女生的心理反应……他不得不承认,约会时那强装镇定所作出的温柔,此刻已经毫无用处了。要想对眼前的少女负起责任,同时,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深处那难以言表的欲望,他必须将自己训练得更加敏锐与可靠。

   “不准熬夜,不准乱吃零食,不准耍脾气……”

   一连串的“规矩”,随着他对形式了解的深入,逐渐烙印在他的心中。他本以为,规矩不过是惩罚时的借口罢了;然而,当少女自觉地褪下内裤、端着板子,跪在自己面前请求责罚之时,他却时常忘记少女究竟触犯了哪条规矩。于是,在少女的窃笑中,他只得打开记着“规矩条令”的手册,有些狼狈地翻找起来。

   “哎呀,这样是做不好主人的哦?”

   关雨珊总是这样揶揄着他。虽然恼羞成怒的他可以用“不尊敬主人”为借口,继续赏给她一顿巴掌;但若总是这样,他也难免会感到心虚。他不得不发挥出自己那闲置的脑力,更多地关注这段奇妙的关系,以及其中的种种细节了。

   “你最近怎么了,3000?”

   有时,他会收到“Flare”疑惑的询问。对于这位赛博天空上的战友,他表示了极大的关切。当然,聂杰林也只能用一些理由勉强搪塞过去罢了。只不过,他似乎也听了出来,这位战友的语气中,似乎也隐藏着几分犹豫。

   “管他的,反正这位是公子大少一个……”

   虽然自己的父亲也是独当一方的党委书记,但由于父亲那一丝不苟的性格,聂杰林也谈不上获得了多少“好处”。反而是这位“大少”,很明显是没少受油水的滋润。他只能尽量不去想这些事,试图用虚拟的种种,来掩盖内心的不安与软弱。

   “啊……处理上还是要小心为妙……”

   每当此时,他也会想起这位闯入了自己生活的少女。虽然两人现在维持着难以启齿的关系,并且还受到了身为姐姐的关云海的保护和支持,但鉴于关雨珊那同样不容小觑的家庭背景,他依旧感到自己处理这段关系时的棘手。

   是啊,在这看似轻飘飘的青春之下,是他们暂时无法想象的,庞大的东西。

   他总是想起许多事情——在自己沉浸于青春之际,又有多少人,被困在名为青春的囚笼中,或者干脆因为青春,而失去了自由呢?一想到远方那些目光羞涩而呆滞,穿着松垮校服,甚至连校服也穿不起的身影,他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巴掌。

  

   少年的思绪回到了路灯下:少女依旧静静地依偎在自己怀里,柔软长发上香芬的淡淡幽香,正飘荡在鼻腔之中。他抽了抽鼻子,用力嗅着这股独特的味道。那是青春的味道,也是他先前十六年人生中,从来不敢想象的味道。

   “走吧,雨珊。你看,星期五又到了。”

   他没有选择花俏的言辞,而是简简单单地,将这句还未长久的约定,说了出来。

   星期五,繁忙的学校生活结束的日子,周末的开始。而这个抛下一切烦恼,全力享受的夜晚,也自然比任何时候都要香甜。当然,对于路灯下的二人来说,这个时间点有别的含义:

   是的,那是他们所约定的,“实践”的时间。

   “实践”,圈子里的术语——当然,对于不同人来说,含义也有所不同。但是相较于情侣式的惩罚游戏,这种活动往往也更为正式。一般来说,实践会设定特殊的场景,并扮演一定程度虚拟的角色——通常是强势的惩戒者,与弱势的被惩戒者。

   按照聂杰林的性格,他原本是不喜欢这种刻意为之的扮演的——当然关雨珊也是如此。在这差不多两个星期的磨合期中,他们还是更偏好于“打情骂俏”。那些眼花缭乱的格式让聂杰林无所适从。然而这次,他却饶有兴致地,安排了这么一次“实践”。

   那并不是出于别的原因,而是他一周前与少女的约定。

  

   “聂总,给你个好东西。”

   上个周末,李安东神秘兮兮地亲自登门拜访,送给他一个箱子,却不告诉他是什么。当他疑惑地拆开盒子之际,却惊讶地合不拢嘴:

   盒子中静静地躺着一套前苏联M69制服的假日礼服。浅灰的配色、板正的样式,还有那粗犷却不失威严的大檐帽——完全是长在自己性癖上的产物。更令他惊奇的是,这还是一套配备了中将军衔与勋带的制服——那金光闪闪的将星,还有密密麻麻却秩序井然的勋略……聂杰林高兴的在客厅中连蹦了三个圈,简直恨不得把天花板都掀了才好。

   “太美秒啦!这样的好东西……也真亏他搞得到!”

   稍一思索,聂杰林便大致推测出了这套制服的来源:要么是“去共产化”搞得如火如荼的乌克兰,要么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某北方大国。可以这么说,对于前苏联遗留的庞大遗产,这帮白匪政棍和他们手下的寡头简直是毫不珍惜——毕竟连真正的军需物资都可以倒卖,这些过时的不愉快玩意又值几个钱呢?于是乎,打点好关系的“契丹商队”,就这么来回穿梭,将那些新奇的玩意一批批地带回国内,卖个好价钱。李安东不久前说过,自己家里又去乌克兰拿货了——毫无疑问,这八成是他托关系专门搞到的高级货。

   “给我拍个照,聂总。让我也馋馋。”

   于是乎,穿戴上制服的聂杰林,拿起手机,在镜子面前拍下了自己的倒影。

   “叮咚——”

   就在他欣赏着自己的英姿之际,一条消息从手机屏幕的上端弹了出来:

   “明天就要决赛了。”

   那是关雨珊发来的消息。

   此时的她,正在另一座城市参加全国中学生文学联赛。不出意料,这只“白天鹅”顺利地通过了初选和小组赛,进入了决赛。

   不同于可以预备作品的初选和小组赛,决赛的主题直到前一天才会公布。选手必须在这仅仅一天的时间内完成构思,并在第二天的赛程中,完成自己的作品。

   而这次,她面对的主题是,“升华”。

   “好啊,你准备写些什么呢?”

   聂杰林象征性地询问着——他明白,此时的少女更需要一个倾诉的渠道。

   “我想,写一篇故事,送给你。”

   聂杰林怔怔地拿着手机,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了。

   是啊,一篇给自己的故事……还是如此完美的女孩……他从不敢想象这样的场景,甚至内心油然生出了一股“僭越”之感。

   那不是蜷缩在角落中,以沉默和不感兴趣为理由,逃避现实的自己,所应该享有的。

   “我不配享有你的故事……”

   他大口喘息着,扶着那面高大的穿衣镜。余光中的勋板和将星是那么地刺眼,即使那只是反射着台灯的光线。他捂着自己的心脏,感受着每一丝震颤……不,那不是自己应该前往的地方……

   “你是白天鹅,而我,只是丑小鸭罢了。”

   他绞尽脑汁,用意识中仅存的浪漫,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这苦涩而竭尽全力的,爱的告白。

   “那我就写一个丑小鸭的故事吧。”

   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纠结的情感。少女果断地打下了这句话,随后,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可是……”

   “遇见了折翼的我,接触到我的脆弱与柔软,用温暖化解我的任性……杰林,你才是翱翔在天空中的白天鹅。”

   “……人类的智慧,给予我钢铁的翅膀;喷火的马达,是我强劲的心脏。那就飞吧,飞得更高……”

   “这是……空军进行曲!”

   倾听着耳机中缓慢流出的,少女清脆的歌声,聂杰林也不由得哼唱了起来。《飞得更高》,又称斯大林空军进行曲,苏维埃空中力量的赞歌,也是航空先驱们志向的由衷表达。他不知道少女何时学会了这首歌曲,但毋庸置疑的是,她真的唱了出来,用她朗诵出优美文字的嗓音,唱了出来。

   “谢谢你,雨珊。”

   他抬起头,却发现泪光早已笼罩了双眼。台灯的光芒在镜子的折射下,化作六边形的刺眼耀斑——恍惚间,他又回到了晴空下,注视着少女背影远去的时刻。

   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嗯,我答应你,雨珊。”

   “我要成为你心目中的白天鹅。”

   ……

   就这样,少年少女们,约定好了那个凄美而有力的故事,也约定好了,为迎接胜利而准备的“仪式”。

  

   “过来吧。”

   聂杰林轻轻点了点皮鞋,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侍立在卫生间门边的关雨珊。毫无疑问,今日的二人都是“盛装出行”。一旦到了酒店,他们就迅速地更换了自己的衣服——为了今晚的实践做准备。

   今天的关雨珊穿着一套浅蓝白的水手服——在某个东方的岛国,这也是不少学校的制服样式。毫无疑问,经过长期以来不遗余力的渲染,这套衣服不仅成为了青春的标志,也带上了浓厚的情欲色彩。当然,不同于外面为了所谓“正宗款式”吵得头破血流的“jk少女”们,关雨珊毫不避讳地对这套衣服进行了改动——毕竟一开始,这对于她来说就有着某系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特意改短收窄的白色上衣,调整过款式的领巾,还有故意向下挪了些许,暴露出更多锁骨与若隐若现的白皙的胸挡,都充分展示着少女那洋溢着敏感与细腻的青春肉体之美。而下半身的褶裙更是离经叛道:裙子被改短到刚好盖住臀部的诱人长度,只要微微晃动,绝对领域便会牵连着一小块“敏感部位”,在裙影中若隐若现——当然,更令聂杰林血脉喷张的是,今天的裙子下是没有内裤的。此外,为了勾勒出双腿的修长,少女还难得地换上了黑色长筒袜。可以说,这般完美而诱惑的模样,让聂杰林根本无法拒绝。这套正牌原厂,价格不菲的水手服,就这么被少女改成了满含着暗示的形状。

   当然,为了对得起少女的一片心意,聂杰林也自然是拿出了真本事:那身威严的M69军装,此时正板正地穿在他的身上。单论价格,他的这身打扮还要远远在关雨珊之上。不过,他倒是很乐于将这套宝贝穿出来,只为了一个充满疼痛与浪漫的夜晚。毕竟,少女可是用自己的奖章,为他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这期间无价的宝物,又岂是价格能衡量的呢?

   今天,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要扮演一个难得的剧本——不仅仅是惩戒,更是充满着各种隐喻与历史要素的想象合集。

   ……

   “攀登那罗达峰,你听说过吗?”

   “那是什么……?”

   “那罗达峰,就是富士山。这是前苏联时期预设的对日作战计划。”

   ……

   就这样,根据聂杰林脑海中的蓝本,在二人一路上“就地取材”的发挥下,一个令人忍俊不禁却又合情合理的剧本就这么安排好了。一位踏上日本的苏联将军,与一位暂时被他收留的日本女孩之间的,因女孩无意间窥见将军的文件,而引发的一连串惩戒。古灵精怪的少女很快就理解了这个故事,并沉浸在角色之中了。而聂杰林也愉快地顺水推舟,扮演起“将军”的角色。

   ……

   “让你看到了文件,是我的疏忽。”

   聂杰林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将双手抱合在胸前,随后坐进沙发之中,翘起了二郎腿。

   “虽然这是我的失职,但处理办法也可以很简单。”他冷漠地摘下军帽,轻轻放在了沙发上,“让你消失,那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

   “不……不要,求您了……!”

   敏感的少女似乎意识到这句话中沉重的玄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毯上。漂亮的黑丝袜与地毯摩擦着,发出一声闷响。聂杰林心疼地看着她,内心又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恻隐。

   时逢乱世,自己又何能幸免呢?战火蔓延,终究要吞没所有。他不明白自己的国家为何要卷入这么一场战争——是为了“消灭帝国主义”吗?可是,那冠冕堂皇的口号,还是它最初的含义吗?他无从去想,也不愿去想。执行是军人的天职,而他也必须这么做。或许收留这名少女,已经是他内心不安的最大释怀了。

   “我不会这么干的,大和抚子。”

   他长叹一声,来回踱步着。少女依旧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面对他锐利的目光。而他也只是注视着少女,在无尽的彷徨中,去拿定那早就知道了的答案。

   “但是……你真的就没有责任么?!乱翻我的东西,把我的好心当作什么了?!我可不是你以前自由散漫的布尔乔亚男朋友,知道吗?……”

   他低吼着发出一连串的诘问,而少女的视线也愈发低垂,最后小声地啜泣了起来。内心烦躁的将军听不得这哭哭啼啼的样子,但又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终于,在一连串徒劳的踱步后,火气上涌的将军一把拎起啜泣的少女,将她拽到了沙发边,随后按在了自己的腿上:

   “呀——!啊——!你……啊,请不要……!”少女本想抗辩,但自知理亏的她却毫无正当的理由。即使是被男人这么粗暴地对待,她也无法说出任何怨言。毕竟,自己干出的事情是完全值得吃一颗子弹的。只是被按在膝上,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看来是之前对你管教少了,这么放肆!”

   将军恼怒地抽出腰间的皮带,绑住了少女那乱动不停的双手。随即,便掀起那短小的裙子,将那白皙而圆润的臀部裸露了出来。少女惊呼一声,但身体却被将军的重量所压制,毫无反抗的能力,只能隐忍着哭喊,等待男人对自己的发落。

   “真是自由散漫至极!连裙子都这么短……!你脑子里那些布尔乔亚的作风,就放我来替你矫正!”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迷茫,他刻意强调了这些词汇。是啊,对于等待自己发落的少女,这居高临下的审斥,根本不用担心其“合理性”。只要能找到合适的理由,用来惩戒着给自己带来困扰的坏孩子,又何必在乎理由是怎么样的呢?

   “啪——!”巴掌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少女光滑的裸臀上。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将少女一侧的臀瓣打凹了下去。少女吃痛惊呼一声,扭动着腰身,却被他再次按住了。似乎是为了教训少女的小动作,巴掌又落在了另一侧的臀瓣上。左一下,右一下……男人使出自己教训家里调皮孩子的劲,狠狠责打着少女那纤柔的臀部。然而,相较于自己家里那些哇哇乱叫的小鬼,少女却很好地履行了一个犯错者的觉悟:哪怕是如此势大力沉的巴掌,在熬过了最初的疼痛后,她却很快地找到了挨打的节奏,自觉地配合着,撅高了疼痛难忍的屁股。即便巴掌打得她的身躯震颤不停,她也没有大声哀嚎,而是轻咬着牙齿和嘴唇,只是不时发出些许的呜咽。日本女孩那特有的忍耐和温婉,在这一刻似乎发挥得淋漓尽致。

   三十下巴掌过去,少女的臀部已经彻底红肿了起来。掌印留下的不规则痕迹相互重叠着,形成一道道鲜艳的樱雪。而那小巧的臀瓣,也因为责罚后的肿胀而略大了一圈。看得出来,这严苛的责臀已经略微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我是不是太严厉了……”将军在内心深处问着自己。

   “对啊,我是不是太严厉了……”

   短暂跳出角色的聂杰林,也不由自主地怀疑着。

   “呜呜……”

   正当他迟疑之际,膝上的少女,却在啜泣中开口了:

   “对不起……先生……”

   “请不要同情,惩罚到您满意为止……”

   “我想留在您身边……所以,请您将不乖巧的我,调教成您喜欢的样子吧……”

   不得不说,关雨珊的这一连串“杀必死”,简直是再造了整个角色:胆怯而不舍的回首、毕恭毕敬的姿态、那柔中有刚的、服从的气质……这些看似平常的举动和言语,却绝非一般人能表演得当。仿佛她自己已经身处战火纷飞的日本,成为了那个可怜的女孩——不,甚至比真正的日本少女,还要惟妙惟肖上十倍。

   聂杰林不由暗自赞叹起关雨珊了:她简直是天生的作家。大开大合,张弛有度,感情饱满丰沛却不流于滥情……这些卓越的才能绝非一般人所能汇聚。相较于平日里那随心所欲的责罚,这角色扮演的妙处,他一经体会,便再也无法忘怀。

   “四十下皮带,这是我给你的教训。”

   他解开少女受伤绑缚的皮带,轻轻在手中掂了掂。环扣的冰冷沿着左手,一直传递到意识深处。他不由得打了个机灵,又再次考虑起惩罚的数量。但思索在三,他还是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趴到床上去,屁股撅好了。打的时候给我报数。要是腰塌下去或者报数断了,就重新开始。”

   “啊……是,我明白了……”

   少女畏缩地迟疑了片刻,却还是轻咬银牙,默默地起身趴到了床上。她轻轻掀起了裙摆,随后又支开双腿,将臀部和私处完全置于男人的目光之下。此时的她也顾不得羞耻了——疼痛,畏惧与小小的期待,已经压倒了一切。她不想无家可归四处流浪——哪怕身后的男人,是贸然闯入自己家乡的侵略者。可是,和平就真的那么美好么?在那南方,又有多少女孩被战胜国的驻军奸污了呢?只是因为他们的手里有巧克力与罐头,还有她们无法违抗的步枪……不如说,委身于胜利者的身旁,本就是战败国国民不得不学会的本领。

   她的下体已经湿润得一塌糊涂了——严苛的责打似乎唤醒了她的某种欲望,而此刻这种欲望也在不断侵袭着她。四十下皮带,多么可怕的惩戒!但她此时竟然开始期待着将要到来的惩戒,在她的小屁股上留下鲜明的伤痕了。

   “报数。”

   男人抡圆了隔壁,将皮带抽向了她的臀部。

   “啊——!1——!”

   少女竭力抑制住疼痛的哀鸣,诚实地报出了数字。一道火辣辣的印记,牢牢地刻在了她的臀峰上,也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她不敢看自己的屁股——想必已经留下了一道深重的红印了。

   “嗖——啪——!”

   “呀——!2——!”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腰也像灌了铅水般,忍不住地往下沉。但她还是克服了这不由自主的本能,继续乖巧地,保持着受罚的姿势,等待着皮带的下一次降临。

   “嗖——啪——!”

   “3——!”

   “啪——!”

   “4——!”

   一连串皮带抽得少女天旋地转。恍惚间,她似乎感受到一股湿润,正顺着大腿向下流淌着。羞耻心的本能驱使着她,想要捂住那羞人的狼狈模样——但不经意地,她的手竟然捂到到了正在挨罚的屁股上。皮带呼啸着,掠过手掌——她惊呼一声,急忙撤开了手指,但手背已经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不准遮挡,不然重来!”男人恼怒地训斥着。

   “对不起,先生!”

   她哭泣着道着歉,勉强用双手支撑起身体。惩罚还在继续,而她必须挨完。即使再痛,她也不能退缩——不然,她将会失去手中仅有的东西。

   ……

   “真是个好孩子啊……”

   随着惩罚的进行,男人手中的皮带也软了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动了恻隐之心。少女是如此地乖巧,以至于自己的行为反而有些无理取闹了。不过,一旦想到少女偷窥文件的事情,那心中的恼怒,便转化为了微妙的使命感:

   “不行,今天不把她打疼了,以后还要犯更大的错误……”

   少女的臀部已经红得厉害了,部分区域甚至泛起了血丝。这一连串的皮带,即使是大小伙子挨着,估计也够呛。然而她却坚强地挺了过去,就连身躯也毫不动摇——即便意识已经因疼痛而模糊,也没有丝毫改变。

   “快些结束吧,上帝……”

   就连作为惩罚者的他,也不由得暗自祈祷了起来。

   他不相信神,但却宁愿此刻有神存在。以神之慈爱,赦免世间的罪;以神之博爱,判决世间的恶。“攀登那罗达峰”,以及那罗达峰下彷徨的自己。或许面前受难的少女,就正如那高耸的山峰般——无言地耸立着,却代替历史,见证了一切。

   “38……”

   “39……”

   “40……”

   他像是受到赦免般,仓皇地扔下皮带,紧紧地抱住了那瘫在床上的少女。少女勉强地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挽住他的肩膀,任由他将自己抱起。二人的脸颊紧紧相贴,而那泪水和汗水,便在此刻交融于一起。他已经顾不上这身制服了,胡乱地将外套甩在沙发上,急匆匆地打开桌上的小盒子,将其中的外敷药剂全部掏出,扔在床上。

   “对不起,雨珊……对不起……”

   “我下手太重了……”

   他沉痛地自责着,然而少女却将脸颊凑近了他的耳朵,轻轻地,在他的耳廓上吻了一口。

   “你是我的白天鹅,杰林。”

   恍惚间,聂杰林似乎看到了梁河公园的晴空下,那个冒失的少女。

   “我不会离开你的,丑小鸭。”

   二人像天鹅般,垂下脖颈,将鼻梁靠在了一起。随后,深深地厮磨着,久久不愿分开。

  

  

   “什什什……什么?!”

   “玥玥你怎么会输掉呢……?这不可能啊……”

   短发少女扶着额头,围绕着餐桌来回踱着步——她感觉自己宛若热锅上的蚂蚁。虽然比赛结果早已板上钉钉了许久,但直到亲自和当事人交谈,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没关系啦,予笙。”

   坐在餐桌另一端的长发少女平静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面前友人的眼睛:

   “我确实比不过她嘛……那样的故事,简直是拼尽生命去写……”

   “拼尽生命?别开玩笑了!”

   短发少女用力将手中的玻璃杯拍在桌上——晶莹的液滴与包含在其中,升腾的气泡,交相辉映着,从那重力的牢笼中挣脱而出,洒在了微凉的空气中。

   没错,她愤怒了——既委屈又愤怒。她的胸中憋了一股无名火,正汹涌地燃烧着。然而这怒火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面前友人那无法理解的遭遇。

  

   常玥颖,忻城外国语学校的神话,令无数学生赞叹不已的“天才少女”。曾经的她以全市前十的成绩考进了这所重点中学,又很快崭露头角,成为了学校中抛头露面的知名人物。学习、活动、社交……似乎所有的一切她都得心应手——更令人绝望的是,这位天生丽质的少女,总能在竞争还未开始时,就凭借着优势杀死比赛。那些追赶着她脚步的孩子,无一不是在激烈的竞争中,因心态崩溃而黯然退场。

   “她那小小的身躯里,总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和精力。”这是她的班主任,亲自给予的评价——同时,也是对那些虎视眈眈者的劝慰和警告。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在这灿烂的光环背后,她却有着一颗多愁善感的心,与一个文学的梦想。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少女吟诵着那哀婉的诗句,彷徨在春光之中,也迎面遇见了此生的另一个奇迹。

   而姜予笙,就是这么闯进了她的生活: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她狡黠地停驻在常玥颖的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就这么,心怀悲思的少女,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去吧,玥玥!文学联赛!”

   举棋不定的少女,却受到了友人盛情难却的邀请。

   她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任课老师与班主任曾多次推荐她参加这难得一遇的盛会。不同于“参与为主”的许多交流活动,全国中学生文学联赛,是实打实的,真刀真枪的比拼。而能够脱颖而出的作者和作品,也都是实力不凡的青年才俊——未来他们大概率也会走上这条道路。

   常玥颖并非不认可比赛的含金量,只是对她而言,她已经厌倦了这种竞争和厮杀——自己无心的一举一动,只会将新的王冠戴在头上。而她不想让文学,这自己少有的静谧园地,也被外界的纷扰所干预。

   “我还是不去了吧,予笙……”她犹豫着,试图拒绝好友的邀请。然而当她合上双眼之际,那强烈的不甘与惋惜,却又将她拉了回来。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

   她多想展现那个不一样的自己呀!不再是“十项全能”的天才少女,而是多愁善感的小作者之一!她想要自己这柔软的一面,被更多地注视着,被更多的人所看到!

   “真是的,明明有这样的才能,却畏手畏脚的……!”

   “予……予笙?!”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女那小小的手掌却已经贴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只听见手掌扬起“呼——”的风声,随后,便落在了校服褶裙的后端。

   “呀啊——!”吃痛的她忍不住轻轻唤出了声。

   “你干嘛,予笙……”

   她不解地回过头来,有些幽怨地望着自己的好友。然而少女却只是扬起巴掌,不由分说地,将击打再次落了下去。

   “讲不明白道理的坏孩子,就只能教训一顿呢!”

   常玥颖试图挣脱出好友的怀抱,然而自己的左手却被反剪住了。就这样,她趴在晚间实验楼“秘密基地”的栏杆上,被好友的巴掌接二连三地责打着。责打很轻,甚至都很难称得上将她打疼——但那心中酝酿已久的羞耻与不甘,却终于缓慢地爆发了出来。

   “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

   她伏在栏杆上,乖巧地撅起屁股,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

   “去吧,玥玥。不要让梦想成为遗憾。”

   姜予笙轻轻拍着怀中哭泣少女的背部,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嗯……”

   就这样,在那个二人“秘密基地”的夜晚,她们立下了约定

  

   常玥颖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尤其是通过了小组赛之后,她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大部分参赛者,写的虽然可圈可点,但唯独少了那种文字间飘逸的“灵气”。当他们的作品还拘泥于结构和章法时,常玥颖却早已跳出了那些框架,在文字中恣肆汪洋。“颇有古诗之风”,一位评委曾高度评价了她的小说,而这也很快成为了一句响亮的口号,传遍了赛场和忻城外国语的每一个角落。

   当然,他们不知道,让这位“天才少女”下定决心的,竟然是那夜友人的一顿巴掌。“因为打屁股而参赛”,这怎么都不像是一个理由。然而当少女沉浸于文思之际,那臀部酥麻的爱抚感,却无数次切切实实地传递到了内心深处。每当这时,她都羞红了脸,试图忘却这件事——但姜予笙那认真的表情,她实在是无法忘记。

   “向着最高点冲刺吧。”

   在决赛前的夜晚,她许下了誓言,决定要将那一夜的彷徨与迷思,全部呈现在文字中。

   “……江河奔流过星空,而那一叶孤舟,也随着脉搏的闪烁,久久地,飘荡着……”

   她本想化界限于无物,以想象和现实的高度交融,将文字推向从未设想的高峰,进而震撼每一位评委。她确实做到了——赢得了评委与观众的高度称赞。只是,那个不速之客,将本毫无悬念的王冠,打翻在地。

   关雨珊,梁河中学,作品,《天鹅湖之泪》。

   那是一柄无峰的钝剑。它看似质朴得有些古板,然而当自己靠近之际,却发现其中暗藏的玄机:那玄黑色的剑身上,凝结着无数致密的花纹;而使用它的剑客,也并不屑于“轻盈”。进攻,进攻,再进攻……她可以躲闪无数次,但关雨珊只需要命中一次——接下来,密集的剑雨,将填满读者的每一寸世界。

   她输了,输得很彻底,输得心服口服。

   ……

  

   “雨珊姐姐……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她微笑着,似乎准备赞美那遥远的白天鹅,然而眼泪却扑簌簌地滴了下来。手足无措的姜予笙急忙将她揽在怀里,不住地抚摸着她的长发,然而自己也终究是承受不住,潸然泪下。

   “两位小姐……这边是有什么困难吗……?”

   姜予笙转过朦胧的泪眼,才发现服务员正担忧地站在自己的身旁。

   “不 ……没有……麻烦你了……”

   她急忙扶起常玥颖,麻利地拾起账单,小步快跑地付完账,随后扶着好友走出了店门。

  

   “去请个假吧,玥玥。”

   姜予笙狠狠吸了一口塑料杯中的柠茶,拍了拍一旁好友的肩膀。

   忻城的夜风,冰冷地吹拂着两位少女的脸颊,仿佛要将那最后一丝温热,也带走似的。姜予笙赌气般吮吸着冰饮,索性学起了那些街头巷尾的“不良少女”,挪动着身体,标标准准地蹲在了长椅旁的草坪护石上。

   “我要去上梁准备一趟出国的事,要麻烦伯伯家里和哥哥。”

   “可是……”

   少女轻轻吮吸着杯中的甘甜——不得不说,糖分是缓解悲伤和焦虑的最好抑制剂。逐渐恢复平静的常玥颖也终于停止了啜泣,有些不解地转过头去,看着身旁这位突然发问的友人。

   “不用担心,玥玥。就当是我请你的。”

   姜予笙挥了挥手,舒展了一下脚踝:

   “伯妈已经说好了,如果我过去,就让哥哥负责接待我。他是个很可靠的人呢,哥哥。”

   她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个高个子板寸头少年的形象。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依赖上哥哥的——虽然许久不见,但一旦想到他,自己仍旧会激动不已。这温暖而微妙的回忆,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羞愧和疼痛——然而她已经无从考证这件事了。

   是的,她要去上梁市参加面向未来留学生的交流说明活动。鉴于预备留学生们特殊的身份,家里和学校不仅没有阻拦,还贴心地批准了很长的假期。当然,常玥颖是不会有这等待遇的——但正是因为如此,那种“秘密潜逃”的快乐,才让她欲罢不能。

   “偶尔翘课也没关系嘛,既然是你,老师也不好说什么。”

   她怂恿着身边的少女,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补充到:

   “对了,哥哥在宁海中学上学。我记得,那个关雨珊,也是那里的,是吗?”

   “是的……”

   常玥颖的心中生出一股复杂的情感——或许不久之前,对这位强劲的竞争对手,她还抱着很强烈的遗憾与屈辱。但现在,冷静下来的她,却突然对这位仅仅一面之交的少女,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去会会她!哼!”

   就这样,面对着城市的霓虹夜光,两位少女逐渐商谈好了那“盛大的逃跑计划”——她们要悄悄潜入那个陌生的城市,来一个“回马枪”。

  

   “叮咚——”

   社交软件的消息从聂杰林的手机屏幕上弹出。靠坐在床边的他急忙拿起手机翻看着,却不由得犯了嘀咕。

   “怎么了,杰林?”

   此时的关雨珊,正乖巧地趴卧在床上——她的下半身正一丝不挂着,而那已经红肿了一圈、烙印着皮带痕迹的臀部上,正盖着一条浸泡过温水的毛巾。很显然,这次实践遗留下的伤痕,要至少一两天才能恢复了。不过她并不遗憾或是懊悔,而是享受着这令自己羞耻而心动不已的过程。

   “没,一点麻烦的事。”

   聂杰林扶了扶额头,稍稍松开那件军服衬衣的领带——方才的紧急处理差点让他忘记自己的脖子上还勒着这东西了。他有些无奈地抛下手机,却又怀着些许期待,看着身旁那趴在床上,晃动着双脚的少女:

   “你说,我去和别的女孩子见面,你会吃醋吗?”

   “这是什么话啊?”关雨珊好气又好笑地锤了他一拳,“正常的见面我还会拦着你不成?但是如果你要干别的事情,哼哼~”

   “哼什么哼?”聂杰林轻轻扇了扇她的小脸蛋,“问你一下你还真当回事了。”

   “是什么女孩子嘛,说来听听?”

   见攻势无效的关雨珊,只得放下端着的架子,摆出了认真聆听的模样。

   “也不是别人,小我一岁的妹妹……应该算,表妹?”

   聂杰林说着,不禁笑了:

   “但这小烦人精可粘人了……有时候我怕和她见面……而且,这小家伙,还带了一个朋友来。”

   “是要参加那个什么,交流会议吗?”

   敏锐的关雨珊很快便推断出了正确答案——即将在梁河举行的,与留学生们有关的说明会议。毕竟,作为中学生,能不远万里专程前往另一个城市的理由,也就只有关乎履历和未来的活动了。

   “嗯,是这么回事……她在问我住处呢……虽然我住的地方有空房间,但总感觉很奇怪啊……想给她和朋友找个更合适的地方。”

   “那不如住这里嘛!”

   关雨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侧过身体,兴奋地拉扯着聂杰林的衣袖:

   “姐姐很好说话的,住这里多方便啊!而且,可以把聂公子家里的钱,狠狠地刮上一笔喽?”

   “还有可爱的妹妹……嘿嘿……就住在同一栋楼里……可以去串门骚扰喽……”

   她痴痴地笑着,似乎即将到来的不是身旁少年的妹妹,而是自己的妹妹似的。聂杰林倒也知道关雨珊的脾气,轻轻地笑了两声,略一使劲,在她的屁股上拧了一把。吃痛的少女委屈地望着他,却也终于不再“发癫”,开始认真地讨论了起来。

   “也不会怎么样啦,杰林。酒店有内部指标的,可以提供优惠的方案。”她急忙翻开手机,查阅起收藏的文档——不如说她已经对此了然于心了。毕竟,当她任性地从家里跑出来之际,多少是考虑到姐姐的小小宽容,才下定了决心的。

   “倒也不错,雨珊。”聂杰林倒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我家老头子整天那么抠门,现在侄女来了,是该狠狠出血了。不然整天窝在他那工作上,还以为家里没这号人呢。”

   “嗯,那就一言为定,让小妹妹住进来吧。”

   ……

   实践完后轻松的二人,当然不会想到,这二位前来的客人,究竟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的。

  

   “走吧,玥玥。”

   姜予笙接过常玥颖手中的行礼,利索地推到了角落。高铁还有五分钟就要发车了——时间不紧不慢,她们甚至还能继续享用手中的早餐咖啡。

   “谢谢你,予笙……”

   少女感激地凝望着她,手捧着咖啡,终于露出了那熟悉的,甜美而欣慰的微笑:

   “如果能见到雨珊姐姐,我要好好请教她呢。可不能输得不明不白。”

   “哼哼,随你的便。但我可要干坏事哦,玥玥?”

   ……

   两人调笑着落了座位,将身体交给了舒适的椅背,随后,将各自兴奋又疲倦的小脑袋,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如同春水中悠然自得的鸳鸯,却又隐约中,浮现出白天鹅般宽广而巨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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